528. 寧負天下人,不負心上人    最先發現水一夢和閻直暗度陳倉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慧智大師。


    閻直和慧智大師父子關係十分親密。閻直回到閻門之後,因為心中有鬼難免行為鬼祟,很快便被慧智大師發現了端倪。


    見閻直時常找借口外出,有一回慧智大師便悄悄跟蹤了自己的父親,在邊關看到與閻直私會的水一夢時,慧智大師整個人都懵了。


    生怕自己眼花認錯的慧智大師一開始並沒有當場捉殲,而是悄悄尾隨水一夢,直到親眼見到她踏進巫靈穀時,慧智大師這才相信了自己的眼睛。相信了那個熱情似火,讓自己念念不忘的姑娘,竟與自己的父親勾搭到了一起。


    慧智大師掙紮了很長一段時間,才下定決心要找水一夢談一談。閻門門規森嚴,為了保全閻直,慧智大師並不想貿然將此事捅出來。顧慮到閻直的顏麵,慧智大師也並未當麵與閻直對峙。那時慧智大師以為,說服水一夢離開閻直,應是最兩全其美的辦法。


    可是,二人的會麵卻並不那麽愉快,並不那麽盡如人意。久別重逢,水一夢自然是滿心歡喜的,可是得知慧智大師是來興師問罪的,水一夢原本雀躍的心卻頓時沉入了穀底。


    水一夢至今記得那一次會麵。那樣明媚的陽光,那樣炫目的花海,那樣令她迷戀的俊朗挺拔的少年,她是那樣滿懷喜悅地奔向了他,想要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感受他真實存在的溫度。


    然後,一臂之遙的距離,那個英俊的少年卻冷冷地攔住了她,用那樣冰冷的眼神望著她,用那樣冰冷的語氣對她說,“水一夢,請你自重!”


    毫無溫度的語言如一把冰淩雕刻而成的尖刀,狠狠地紮進了水一夢的胸膛,讓她頓時鮮血淋漓。


    “為什麽?”水一夢顫抖著要一個答案。當慧智大師冷著眼眸,語帶鄙夷地將她與閻直私會的事陳述了一遍之後,水一夢隻覺得自己的心都墮入了冰窖之中。在和風暖送,豔陽高照的秋末,水一夢提前迎來了冬天,從此寒冬臘月便再也沒有離開過她的生命。


    水一夢的心一直在下雪,那一次場雪從幾十年前的秋日午後開始下,直到今天都沒有停歇。幾十年來,再也沒有人能停止她心中的那場雪,將她從冰天雪地的皚皚白雪中拯救出來。


    想起那個畫麵,水一夢不由得感覺一陣寒,那是一種刺骨的寒,從心髒擴散到骨子的寒。水一夢環抱著雙肩,走到了逸王妃身邊,露出小女兒一般撒嬌的臉。“母妃,我冷。”


    原本神情呆滯的逸王妃聽到這話,瞬間換上了慈愛溫柔的臉,她張開手將水一夢擁進了自己懷裏,柔聲哄到。“靜鈺不怕,母妃抱抱就不冷了。”


    望著依偎在逸王妃懷裏的水一夢,沈夢璐心頭一顫,突然之間便明白過來了水一夢為何會挑朱靜鈺下手的原因了。或許,水一夢僅僅隻是因為貪戀逸王妃那一份深沉的母愛而已。畢竟,內心充滿仇恨的水玲瓏,賦予水一夢的隻有憤世嫉俗的仇恨,卻給不了最普通的母愛。


    那一場對話,讓水一夢元氣大傷,肝膽俱裂。水一夢一心以為慧智大師會感動於她的努力和付出,可是,她大錯特錯。當水一夢慌張地向慧智大師解釋她委身閻直的緣由時,換來的隻有慧智大師更多的鄙夷。


    彼時悲傷不已的慧智大師壓根不願意聽水一夢的鬼話,也不願意相信她的解釋,權當那隻是借口而已。那個時候,水一夢才知道,她是被自己的母親給騙了,她是上了自己母親的當。當她不再是慧智大師最初遇見的女子時,她與慧智大師的緣分便被斬斷了。


    慧智大師命令水一夢離閻直遠一點,水玲瓏卻一直逼迫水一夢更努力地接近閻直,更多地攫取結界之術。


    愛情會讓人變得柔軟,也會讓人變得冷硬。被慧智大師傷得體無完膚的水一夢因愛成恨,非但沒有聽從慧智大師的意思遠離閻直,發而變本加厲地使出渾身解數將閻直牢牢抓在手心,盡她所能地學習結界之術。


    勸說無效,慧智大師後來還曾找過水一夢幾次,可二人皆是不歡而散。慧智大師越勸,水一夢越厲害,水一夢越過分,慧智大師出現的頻率便越高,無形之中竟成了惡性循環。


    待到慧智大師發現二人竟在這樣的狀態之下越走越近的時候,他開始害怕了。從一開始的單純規勸,慢慢竟成了一種癮,那樣水火不容的會麵,竟成了一件令人期待的事。為了防止事情變得越來越不可收拾,慧智大師決定終止這樣的勸誡,從此遠離水一夢。


    這一次慧智大師沒有像之前那樣不辭而別,而是鄭重其事地將水一夢約了出來,闡明了自己的意思。水一夢與閻直的不羈之戀終究不為世人所容,他既然不能從水一夢這邊入手勸服,那麽就算是父子反目,他也會斬斷二人的畸戀。


    水一夢的心情可想而知,她對慧智大師是又愛又恨,可是恨的來源卻是因為愛。大半年來針鋒相對的相處,已然讓水一夢迷戀上了那種在一起的感覺。慧智大師要與自己斷絕往來,水一夢自然是不肯的。


    就在慧智大師與水一夢揮手告別的那次,水一夢對慧智大師下蠱了。無法用感情綁住慧智大師離去的腳步,那她就用手段來留住慧智大師。留不住他的心,那麽留住他的人也是好的,哪怕隻是一個傀儡。


    慧智大師中蠱的那段時間,是二人相處得最為融洽的一段時光,是水一夢生命中最美好的記憶,盡管那隻是她親手編織的一個美夢而已,那也足夠讓她永生難忘。


    在那個虛幻的美夢裏,水一夢把慧智大師變成了對自己一往情深,將自己奉若至寶的深情男子,把自己變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與慧智大師過起了她一心向往的琴瑟和鳴,相濡以沫的恩愛生活。


    然而,夢再美,總會醒。水一夢的美夢格外短暫,水玲瓏很快發現了水一夢和慧智大師的事情。水玲瓏對慧智大師的了解比水一夢還多,這個耿直的少年並不是那麽容易控製的,並且他的存在反而會阻礙水一夢偷學結界之術的步伐。


    發現慧智大師中蠱的事後,水玲瓏背著水一夢為他解了蠱,並擺出一副為無知的女兒感到痛心疾首的慈母嘴臉,殷切地懇求慧智大師原諒水一夢的過錯,並信誓旦旦地保證會管好自己的女兒,絕不會讓她再繼續錯下去,一定會讓她和閻直斷了聯係。


    水玲瓏的聲情並茂打動了慧智大師,慧智大師義正言辭地對水玲瓏扔下警告之詞後,再一次對水一夢不告而別。水一夢對自己下蠱逼他做出顛鸞倒鳳的錯事,已經讓慧智大師再無顏去麵對水一夢了。


    是憤怒也好,是痛恨也罷,或者說是羞愧也行,事情發展到那樣的地步,慧智大師已經沒有勇氣再去麵對水一夢了,即便隻是責備她。


    故事聽到這裏,沈夢璐等一幹人已經徹底驚呆了,慧智大師與水一夢的故事比起朱昶基與水玲瓏的故事,更加勁爆。


    “尊主,聽說您有過一個孩子,那個孩子是……”水幻城遲疑地開口問到。先前隻聽得慧智大師說那個孩子是水一夢與閻直的孩子,不過現在想來,那孩子的身世值得商榷啊!


    “你猜呢?”水一夢反問一句,麵色荒涼,眼神寂寥。想到那個孩子,水一夢的心疼痛得厲害。


    “你猜呢?孩子到底是誰的?”水一夢突然調轉槍頭指向了慧智大師,“告訴我,你苦苦尋找那個孩子多年,是為了什麽呢?是不是想要證實孩子的身世呢?”


    慧智大師渾身一僵,本就毫無血色的臉變得越發蒼白了。


    “孩子……孩子……是不是……是不是……”我的?慧智大師顫抖著雙唇問到。


    孩子是他的嗎?這個疑問多年來一直盤踞在慧智大師的心頭。他不否認多年來他苦心追尋那個孩子的下落,其中一個目的就是為了確認孩子的身世。


    當年慧智大師的父親閻直臨時之前曾對他說,寧負天下人,不負心上人。彼時的慧智大師不明白閻直的真正意思,以為父親是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


    可是後來,在收拾父親的遺物時,慧智大師找到了一封他父親留給自己的信,慧智大師才恍然大悟,閻直那句話,是對他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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