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a300_4();“從進入洞穴的那一刻,就開始懷疑了啊!”千良倚靠著粗糙的岩壁,站直了身子,頸部的勒痕此刻痛得像是一圈烙紅的鐵,帶來灼熱的痛楚。


    “巫力的運行如此不暢,我甚至無法照亮這座山洞,而後冰雪又被壓製,但我依舊不能相信您真地會駕臨此地,施以庇護。”


    “您?阿良,你認識她嗎?”阿力手中的光焰稍稍減弱,宛如一叢明黃的向日葵。


    “當然認識啊!也許不該使用“認識”這般淺薄的詞語啊!”千良語調恭謹,卻又混雜著幾分相熟的調侃。


    “這位大人是赫卡忒,掌管暗夜、巫術與魔法的女神,如果她當真出手,恐怕我的巫力已經盡數毀去。阿良,收起你的劍吧,無論是對神祗還是女性都很不尊重呢!”


    “女神嗎?”阿力麵露驚詫,“為什麽一位神明會降臨此地,並且是這樣的實體?”


    “看來不用開戰了,雖然我很想領教一下你的樂音和劈斬呢!”女神的麵紗下傳來略帶遺憾的聲音,旋即又化作飄渺虛幻的聲線,像是穿越無垠的暗夜,抵達聆聽者的耳膜,仿佛於曠野之上,傾聽著星與月的低語。


    “我們還是在明亮一些的地方說話吧,人類終歸懼怕著黑暗,看清彼此也是基本的禮節吧。”


    千良感到原本淤塞的巫力瞬時間恢複了脈動,身體輕盈,像是一位力竭的武者卸去了四肢綁縛的用以訓練的沙袋。巫術的燭火又回來了,橘色的光華像是飄搖的柔媚長緞,為幽閉的山洞塗上了一層柔軟的蜜色。


    “真是出生富家的孩子,連巫術都如金粉般矯飾著奢靡。”女神的聲線依舊虛無,卻夾雜著幾分人類特有的不屑,“說起來你最初不願相信我會來到此地,大概是因為你心有不平吧?


    身為千氏一族後人的你,怎能接受一個蓬頭垢麵的乞丐是一位巫者,而你卻無法和任何神明發生共鳴。”


    女神低聲哂笑著,那幽遠的笑聲很快就被阿力的斷喝掩蓋了。


    少年手中的光焰再度升騰而起,黯淡了洞穴中巫術的燭光,“身為女神就可以直刺他人的痛處嗎?並且是莫須有的指控啊!


    阿良他從來不會因為自身的原因而去憎恨別人,你不會知道阿良是何等善良之人,甚至甘願為了眾人而犧牲自己。


    這位流浪少年如果當真是巫者,怎會淪落至此?”


    “哦?是嗎?”女神的回應隱約可聞卻又帶著清晰的傲慢,“執律者本來就立誓守護人間啊,那麽無論如何犧牲,也不值得誇耀啊!


    你似乎很不相信我的話呢,巫者難道就不會淪落嗎?你身為佛之護法的傳承者,應該懂得何為因果輪回。


    如果他果報尚未完成,那麽他就隻是尚未覺醒的常人而已,困頓如斯,也不算離奇。”


    “那麽,女神大人,您駕臨此地,不會隻是來告訴我們善待您的巫者吧?”阿力的聲音漸漸浮起森然的冷意。


    “不,阿力,不是這樣……”千良向著洞口的二人走近了幾步,三人站成一個三角,像是彼此對峙著。


    “不過你們也算通過了考驗!”女神閑閑揮手,阻斷了正要再次發聲的阿力。


    “考驗?您在說什麽?”阿力略略收斂了劍鋒的光焰,眉宇間皆是惶惑的神色。


    “真是有趣啊!一位戰巫,一位因為友情如此滿腔怒火的半神。”女神輕輕拂開額前的麵紗,默然而立的少年忽而發出短促的驚歎。


    銀砂般流瀉的華光一霎間盈滿整個山洞,巫術暗金色的光亮自慚形穢般熄滅了微光。


    高貴的女神站立於他們眼前,有著宛如夜色的如墨長發,冷月般光華皎潔的淡銀眼瞳,凝望著背靠岩壁陷入沉睡的流浪少年,發出幽幽輕歎。


    她微微側首,像是不忍再看少年困苦的模樣,於是她的半邊麵孔被清冷的銀輝照亮,半邊麵龐掩映在低首的陰影中,像是幽寂夜幕下的弦月,灑落冷傲的月華,以闃暗遮蔽了所有的猙獰,又以悲憫的神色俯瞰著安眠的婆娑人間。


    女神看向沉默不語的少年,聲線微微喑啞,“但願我沒有看錯,你們也許是值得我將自己的巫者托付之人。


    千氏的後裔,你看得到那少年眼中的驚懼,你感知他的苦難,你沒有用風雪刺穿他的身體,僅僅希望將他製禦。


    乾闥婆族的半神啊,你為了友人,不惜與未知的敵手拔劍相向,你的熱血一定會守護這個人間吧!”


    千良低低躬身,“赫卡忒大人,您所托付的巫者,身為世代聯通神明的巫者後裔,我定當竭力回護。


    但是這個孩子,他因何委身於此,他真地知曉關於亡者的情報嗎?您所說的因果又是什麽?難道這個孩子天生就要承受這樣的命運?”


    “問題真多啊!這樣焦躁地發問,完全不像冰之戰巫啊!”女神清麗的麵龐浮現出一抹笑意,卻迅疾地消失了蹤跡,像是被鐫進了濃鬱的傷悲。


    “你稱呼他為孩子呢,其實你們也是孩子啊。身為巫者,你應該知道我的神力有著光與暗的兩麵,宛如善與惡的輪盤,相伴常隨。


    無數罪惡借著暗夜橫行人間,但夜色亦庇佑著安眠的生靈,單純的技藝並無正邪之分,但巫術與魔法亦可用於詛咒與屠戮。這就是我的力量,因此我的巫者亦有光明與黑暗兩種。


    這個孩子曾經是我的黑暗巫者,犯下無數可怕的罪行。他的今生注定要以困難與善舉贖清罪孽。”


    “但是,我聽說過,您的巫者最初的覺醒,需要……”千良喃喃著,欲言又止,像是不敢確定那傳聞的真偽。


    “沒錯,那個傳說是真的。”女神發出一聲隱隱的歎息,“我掌管著暗夜,我的巫者必從苦難中覺醒異能。


    這個孩子也是一樣,他從出生就飽受折磨,他的最初覺醒來自於心中的憎恨與求生的*。”


    “那麽,他也許根本無法成為光明巫者?”阿力愕然地問道。


    “所以我要將他托付給你們,托付給你們的良善與熱情,因為他一旦作為黑暗巫者而徹底覺醒,隻會立刻迎來死亡。


    千家的戰巫,你所欲求的情報,我本該自這孩子的意識中探得,作為一點回報,雙手奉上。


    但不知為何,他鎖閉了那段記憶,也許那記憶就是他覺醒為光明巫者的楔子,因此,請原諒我的無能為力。”


    女神輕輕撫過千良與阿裏的臉頰,“但願他會像你們一樣,可以歡笑、可以奔跑、可以沐浴金色的陽光,可以與友人相擁。”


    女神的裙裾宛如溫婉的流水,沙沙滑過洞穴中粗糙的地麵,她細細梳理著流浪少年打結的黑發,為他掩上幾乎無法蔽體的衣衫。


    她站起身子,回望著阿力與千良的所在,像是一片哀愁的月光,“裏會的執律者啊,我並非掌控預言的神祗。但我看得到你的查案,那隱於夜色中的真相啊,惟願你讓日光驅散陰翳。”


    女神高貴的身影漸漸消逝在洞穴的盡頭,山洞中流淌的銀光熄滅了,巫力召喚的光輝再度宛如金砂般照耀著嶙峋的岩壁,像是西斜的日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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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嶺先生,一切都在按照您的設想在進行呢。即便沒有我的力量,你大概也可以完成所有的事情吧!”


    像是預料到對方的言辭,男人神色淡然地坐在堅實的橡木餐桌前,嫻熟地將煎蛋與火腿放進金黃的吐司。


    他注視著餐桌對麵的灰色身影,眉宇間掠過輕快神色,“沒有你的力量,我隻是空有計謀而已,是失去肉身的遊魂,什麽也做不到吧。


    真是可惜啊!您一直無法嚐一嚐我的手藝,這一直是我自豪的另一件事情!”


    “食物嗎?炙火的熱烈、烤肉的濃香、時蔬的甘甜、水產的腥甜,想起來,如今的一件件一樁樁莫不是因為食物而起。


    這麽多年,你的布局亦是繁雜。”女子輕聲發笑,就像一位相談正歡的故友。


    “再精彩的布局,若是沒有目標,亦不過是沙盤之上的演練。


    我不會忘記,你讓我知曉凶手,否則我的憤怒,隻是投向虛空的箭矢。”男人飲下一口溫熱的豆漿,露出欣然的笑意。


    “除了那些人,你更憎恨的是當年的執律者吧?”女子再度開口了,言語中皆是關切的善意,令人不由放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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