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忱出去送了碗,回來看著僵直躺在床上的賀崢,輕咳一句:“時候不早了,你歇著吧。”說罷徑直走到桌旁,便打算趴在桌上湊合著歇一晚。


    賀崢看著舒忱的背影眨了眨眼,眼尖地發現了那有點泛紅的耳朵。他這是……害羞了?可再怎麽害羞,賀崢也不肯自己躺著讓老婆受罪,非要讓舒忱一起上床上躺著:“今晚也算是咱倆的洞房花燭夜了,怎麽能讓你在桌子上將就?”


    這話才真真說到舒忱心縫裏去了——他怕的可不就是這個洞房花燭夜麽?


    隻說賀家賀老太太不願意讓賀崢娶個男妻,舒忱還不願意嫁呢!雖說括蒼縣臨近閩地,南風盛行,舒忱卻從未想過要像學裏有些人那樣結交些什麽契兄契弟的;玩玩尚且沒有,何況共度一生呢?


    沒想過是一回事,知道卻又是另一回事:舒忱對於契兄契弟間的事,耳濡目染知道得也不少。一來書院裏學子間有這檔子事兒的並不少,也有不少人找過他,隻是他並無此意罷了;二來,他大舅舅沈萬金也是娶的男妻,從小沒少聽他娘沈氏念叨:當年家裏多麽多麽不容易,父母去世家道中落,大哥哥娶了男妻才慢慢把家業支撐起來,自己嫁為人妾也是為了沈家……無形中讓舒忱有了一種娶(/嫁為)男妻=為人妾室,都是逼不得已才出的下策。


    況且行女道是要用那裏……承歡的,舒忱想一想就整個人都不好了!


    隻是給他定下這門婚事的是嫡母秦氏——古代講究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就算他一萬個不願意,秦氏既然打定了主意,舒老爺也沒什麽意見,他就是一頭碰死了,屍身牌位也得抬到賀家去。


    最後嫁進賀家,一是實在無可奈何,二來……不得不說舒忱還是有自己的小算盤的,他是聽說了賀家大少如今隻有出的氣兒沒有進的氣兒了呢,隻以為賀崢活不了幾日了,自己不過白擔個虛名兒而已。哪想得到賀崢頭一天就醒過來了呢?


    賀崢的盛情邀請,舒忱卻是不敢答應的。雖說這賀崢如今癱在床上,要搓圓揉扁也是自己搓揉他,可今晚畢竟洞房花燭夜,萬一這人趁自己睡著了……


    舒忱把目光挪到賀崢身上。之間這人醒是醒了,臉上氣色也有些起色,身體卻還是軟綿綿的,起個身都費勁。暗暗嘲笑自己有些驚弓之鳥了,這才稍稍放下心,也不脫中衣,就這麽在賀崢身旁躺下。


    躺下雖然是躺下了,可舒忱的身體卻是沒有放鬆半分——心下到底還是有些不自在。翻過身來,從背對賀崢的姿勢變成麵對賀崢,兩隻眼睛瞪大了,一瞬不瞬如臨大敵一般看著賀崢,生怕對方有什麽風吹草動使得自己清白不保。


    這頭賀崢剛吐過血,雖然喝了一碗湯,肚子裏還是不大舒服,隻是閉眼躺著。腹中的灼痛讓他心煩意亂,總也睡不著,幹脆睜開眼,就見一雙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賀崢險些被嚇一跳,這是什麽情況?


    賀崢覺得有些發懵,於是也盯著舒忱回看過去,妄圖在他的眼睛裏找到答案。


    見賀崢睜開眼盯著自己,舒忱下意識地把眼睛挪開,裝作若無其事地翻了個身,仰躺著。


    這一番動作落在賀崢眼裏卻完全變了個樣子。賀崢隻覺得自己的新婚妻子趁自己睡著了偷偷看自己,又因自己的目光害羞地垂下了眼……加上之前舒忱微微泛紅的耳朵……


    賀崢腦補得停不下來了。


    他為什麽盯著自己看?是了,今晚可是洞房花燭夜!按理說一般的新人到了現在合該被翻紅浪頸項交纏…………要不是胳膊抬起來實在費力,賀崢都想搓搓手了。


    所以他是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麽?還是說在期待自己有什麽動作?(到底哪兒來的自信)


    好在賀崢還不至於色令智昏,沒忘記自己現在還是個多愁多病的身,今晚上恐怕是不能滿足自己的小媳婦了,隻好朝那邊蹭了蹭,想了想又努力抬起一條胳膊放在舒忱的腰上。


    舒忱毛都要炸起來了!果然!他他他他動了!他湊過來了!他……把手放在我腰上了!!


    果然防人之心不可無!病成這樣還要對我動手動腳!!Σ(°△°)︴登徒子!!


    賀崢也感覺到懷裏身體的緊繃,嗯……他緊張害怕?那剛才幹嘛還那樣看著我……唔莫非是第一次,嗬嗬第一次緊張自然是難免的……這樣想著對懷裏人的好感不禁又增加了幾分,隻覺得自己這媳婦真是可愛啊……


    於是賀崢低頭,看了一會兒那小鹿一般瞪圓的雙眼,然後……被那雙大眼睛勾引到了,忍不住在舒忱的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


    ———被占便宜了!舒忱的臉迅速漲得通紅,連忙手忙腳亂地掙紮了起來。


    “唔……別怕,”賀崢安撫地拍了拍舒忱的背,不讓他掙脫自己的懷抱,卻因為病體無力做的頗有勉強。隻得在舒忱耳邊低聲哄道:“不用緊張……抱歉了,我的身體你也知道,今天實在不能……委屈你了。”


    見舒忱終於安靜下來不再掙紮,便以為是自己的安慰起到了效果,便笑道:“放心吧,等我身子好了,定然補給你一個終生難忘的洞房花燭夜……”


    補你妹啊——!終生難忘你妹啊——!洞房花燭你妹啊!!!舒忱漲紅著臉,強忍著把賀崢一腳踹下去的衝動,不斷告誡自己現在不能和病人計較,掙脫了賀崢的懷抱滾到床的最裏麵,背對著賀崢再也不肯理他了。


    之後兩人各自睡去,到後半夜賀崢又咳了幾次血,舒忱雖然恨他輕薄自己,到底不能丟下不管,硬撐著起來服侍。兩人折騰到天邊泛了魚肚白,才眼下泛青地睡下。


    睡不多時,就有丫鬟來敲房門,該起了。


    賀崢身上倒比昨日有了些力氣,讓人扶著倒也能下地走動了。早起敲門的並不是翠雲,這丫頭早在天亮前就偷偷回了小李氏那裏。如今賀崢的小院裏的下人此時都聚在外間,等著主子起了好進去請安。


    賀崢是賀老爺的兒子裏唯一一個自己獨占了一個院子的。也難怪小李氏瞧他不順眼,小李氏所出的兩個兒子如今隻住在她院子的廂房裏,哪比得上賀崢這裏獨門獨院兒,還被老夫人特許開了小廚房的自在。


    且他這小院和賀老爺那些妾室住的小跨院可大不一樣,除了賀老爺和李氏住的正院和老太太住的西院,便數賀崢這東院最大了。且這院子是當年老太太拿了私房親自給賀崢翻修的,賀老爺如何能讓老娘破費?自己又添了二百兩銀子。院裏精美自不必說,竟是大大超過了小李氏住的正院,讓她如何不嫉恨,暗罵賀老太太偏心太過。


    按照習俗,大婚次日是該由新郎來開房門。隻是賀崢病著,舒忱便想兩人都是男人,自己開了也是一樣。哪知賀崢聽了硬撐著也要爬起來,讓舒忱扶著他去開門。


    舒忱一臉的不情願,經過昨晚他恨不得離賀崢遠遠的,才不願意過來扶他:“不過是做個樣子,你也真夠較真。”


    賀崢板著臉:“規矩如此。”心裏卻道事關上下,不能不較真。


    房門一開,自有丫鬟捧了洗漱用具進去伺候。看見地上幹涸的血跡和沾了血揉成團的絲帕,倒把丫鬟們唬了一跳。這些丫鬟也是訓練有素的,隻是一瞬便收了神色,有條不紊地伺候了二人洗漱更衣,又把地上收拾幹淨了。趁著丫鬟收拾的當兒賀崢在模糊不清的黃銅鏡裏打量自己的樣貌,倒是和他原本的樣子差不多,隻是這具身體年紀還小,剛剛十七歲。又病了這麽久,雖然個子已經長起來了,配合著他那副瘦弱身板倒像風一吹就要倒似得。賀崢對著鏡子鬱悶了一會兒,外間候著的下人已進來磕頭請安。


    賀崢這房裏有兩個大丫鬟,名喚翠煙、翠雨,是負責近身伺候的。年齡都在十六七歲左右,長得頗為清秀,身段也不差,皆梳垂髪分肖髻,其中翠雨姿色比翠煙更勝一籌。應其名翠字,均著碧色衣裙;兩個二等丫鬟名紅珠、紅翡,平日裏紅珠負責衣物鞋襪,紅翡負責茶飯點心,皆十四五歲的年紀,比起兩個大丫鬟姿色則稍差一些,倒也乖巧可愛,皆梳垂掛髻,應其名紅字均著石榴紅色衣裙。之外還有兩個粗使丫鬟沉香、沉水,負責掃撒浣洗,隻有十二三歲,梳雙丫髻,著粗布青衣,模樣隻是平平。


    舒忱心道莫不是賀府的丫鬟等級是按長相來分的,麵上倒是不顯,挨個發了賞錢。


    再看另一邊站著一個書童一個小廝,平日少進內院,今日也特意過來給新主子請安。書童名叫賀文,十四五的樣子,個子不高白白淨淨,平日在賀崢書房伺候。隻因賀崢近年來身體不好鮮少讀書,也不大在內院走動。小廝叫來福,倒是大些,瞧著有二十了,人高馬大頗為壯實,跟這屋子包括屋裏其他人完全不是一個畫風。原是伺候賀崢在外行走的,平常不進垂花門。也因賀崢身子不好,甚少能見到主子。舒忱亦打了賞,到他帶的人來拜賀崢,就隻有阿釉一個人。


    “我們家並沒有給我嫁妝和陪嫁的人,阿釉是從前跟慣了我的,以後月俸也從我這兒出。”大約也是覺得有些不好看,舒忱幹巴巴地解釋了一句,耳根子有點紅。


    賀崢在大丫鬟捧著的盤子裏挑了兩個最大的荷包一並賞了阿釉,對舒忱笑道:“我的就是你的,以後這些人也都是你的奴才。”想了想又說:“阿釉的月俸也一樣從府裏領,回頭我跟祖母去說一聲就是。”


    他心裏琢磨著,憑著賀老太太疼他的樣子,一個小廝自然想必不是大事。還有身邊這些丫鬟,賀崢挨個打量過去,覺得個個都有可能是下毒的人,也該想個辦法打發出去,他可不想放個定時炸彈在身邊。


    至於幕後的黑手他倒不好奇——這府裏除了小李氏,還有誰那麽盼著他死?


    斬草要除根,既然小李氏棋差一招,“賀崢”沒死給他占了身體,他少不得要替原主報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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