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為了讓身體快點好起來,賀崢還是多塞了許多飯進肚。蟹是涼性的不敢多吃,便就著其他幾樣扒了一大碗飯,又喝了一大碗雞湯。


    這點飯對原本的賀崢來說根本隻是個前菜,對於現在這具身體卻是極限了。


    賀崢摸摸滾圓的肚子,遺憾地放下筷子。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要在這個時代好好活下去做個懷抱美人的幸福吃貨,還是得把身體養好了才行。


    殘羹撤下,又上了茶水並一碟桃子一碟綠豆糕。


    賀崢方才吃了不少,這會兒也不大想吃了,因見舒忱拿了隻桃子吃,便在一旁喝水陪著,又對丫鬟們道:“你們也不用伺候了,快去吃飯吧。”


    丫鬟們福了福身便退下了,獨翠煙沒走,“少奶奶帶來的東西還在院中,因少奶奶未帶丫鬟來,奴婢們並不敢妄動。”


    直言舒忱未帶丫鬟,並不是翠煙特意當麵說出來給舒忱難堪,而是大家女子出嫁(好吧加上男子),嫁妝往往是貼身大丫鬟來打理,哪些要擺在屋裏,哪些要放入庫中。因舒忱沒帶丫鬟,翠煙也隻得忍著尷尬回稟了再做打算。


    賀崢也不知道怎麽辦,便看向舒忱。哪知舒忱也一臉茫然,半晌方道:“叫阿釉來。”


    阿釉也就知道舒忱換洗衣服放在哪個箱子裏,其他箱子裏如夫人給陪送了什麽他哪裏知道,主仆兩個站在院子中愁的不行。最後還是翠煙出主意,把內室旁的耳房開了給舒忱做庫房,舒忱要用什麽現拿也方便。


    那耳房本是空置的,裏麵胡亂堆了些桌椅板凳。此時還要現打掃,兩個粗使的小丫鬟沉香沉水便挽了袖子進去打掃。賀崢在一旁看著頗有些不忍心,心想過些日子重新采買丫鬟,近身伺候的倒不必多,反而粗使的多找幾個才好,也好讓他們輕省些。


    因箱籠太多,便又讓丫頭去叫幾個小廝進來。這些跑腿的事兒本是粗使丫鬟做的,因沉香和沉水正在打掃耳房一時也撩不開手,紅珠便自告奮勇去了。翠雨在一旁給賀崢打著扇子,勸道:“打掃耳房煙塵太大,少爺還是進去等著吧。”


    賀崢無可無不可,正要進屋,卻見一婆子從外頭過來:“請大少爺少奶奶安。太太請大少奶奶的嫁妝入庫。”


    這婆子原是小李氏生母的丫頭,小李氏出嫁那會兒已經配了李府的小廝,一家子作為陪房到了賀家。沒幾年她男人死了,就又到小李氏身邊做了個管事嬤嬤。因她死了的男人姓吳,府裏人便稱她吳嬤嬤或吳婆子。


    舒忱正在院裏清點箱籠,聞言也沒有多想,隨口應道:“正要入庫。”


    那吳婆子聽了,立時便叫了院外等著的幾個人高馬大的小廝進來,抬了箱籠便往院外走。舒忱和阿釉這才覺出不對,連忙攔下:“這是要抬去哪兒?”


    吳婆子道:“大少奶奶既然入了賀府,這嫁妝自然是要入賀府公中的庫房了。”又勸舒忱道:“大少奶奶放心,我們太太最是通情達理,少奶奶若有需要,隻管問太太要就是了,這府裏哪有比公中庫房更安全的地方呢?必然少不了您一個子兒。”


    說罷也不顧阻攔,甩甩袖子就要走人。


    這事兒原是小李氏和舒忱的嫡母秦氏早就算計好的,讓吳婆子隻管抬了東西走人,其他一概不必管。就衝著賀崢院子裏都是些丫鬟,絕對攔不下來。哪知一直沒被吳婆子放在眼裏的病秧子大少爺竟忽然發難,從台階上幾步衝下來狠狠一撞,把吳婆子直撞得人仰馬翻,卻有不敢還手,倒在地上不住叫喊:“大少爺?奴婢可是奉了太太的命……”


    賀崢哪裏聽她講,他就是個現代人,也知道古代女子嫁妝都是女子本人私有的,哪怕他媳婦是個男的也斷沒有歸於公中之理,他這後娘還真是不要臉。要知道夫家強占嫁妝,嫁妝持有人是可以上告的,這事兒但凡有點臉麵的人家都做不出來,偏他這後娘做得出。


    轉頭又想明白了,小李氏是認定了舒忱這些東西都是私房陪嫁,並不是過了明路的嫁妝,她鑽個法律的空子縱使占了,也可以說舒忱進門的時候根本沒嫁妝。


    反正在官府、舒賀兩府公中都沒有舒忱嫁妝的記錄。


    “把她關耳房裏去。”又叫沉香沉水不必再打掃,就讓這婆子吃些灰好了。幾個丫鬟連推帶搡把吳婆子推進耳房。


    那婆子嚇了一跳,連忙往外跑:“大少爺怎能處置我?我是太太的人,是奉了太太的命來的!”


    賀崢隻命幾個丫頭把她捆了堵上嘴鎖在耳房中,又讓阿釉快跑去追最頭裏抬著箱籠的兩人,追上了隻管大聲叫嚷有賊就是。阿釉正是好玩鬧的年紀,聽了賀崢的話連連拍手哪有不應的。


    轉頭看到舒忱還怔怔地,便拉了他的手晃晃:“怎麽,嚇傻了?”


    舒忱苦笑:“是,你們……我還以為守不住這些東西了。”


    他方才是真有些傻了。嫁過來之前就聽說過賀家是個什麽樣子,隻道這賀大少是個懦弱無能任人宰割的病秧子,待新婚之夜更是刷新了舒忱的看法——還是一個臭流氓登徒子,本事沒有還淨想著些下流事!


    哦,還是個貪財的、小氣的臭流氓登徒子,懦弱嗎……倒不像傳言中說的那樣。


    可此刻賀崢舉止,卻讓舒忱覺得,這絕不是個懦弱的人!


    流!言!有!誤!啊!w(Д)w


    賀崢見他一臉呆呆的樣子,隻覺得可愛,忍不住捏了一下臉,被舒忱拍開也不惱:“有我在呢,少一個子兒我賠。”賀崢拉著他的手,又回頭囑咐了院裏人一番,讓她們留下看家,便帶著舒忱去前麵看熱鬧了。


    此時正是主子睡午覺下人吃午飯的點兒,院子裏極是安靜,阿釉那還沒變聲的少年音叫嚷開來,不多時正院那邊就鬧了起來,專有那起兒愛看熱鬧的紛紛探頭來看,竟也圍了幾個人。不多時,賀崢和舒忱也到了。


    阿釉正坐在路中間大罵:“都說這賀府是首富,我看竟連破落戶也不如!青天白日賊都進家裏來了,錯眼不見,縣丞老爺家公子的東西竟也敢偷!”


    說話之間幾人動了手腳,打頭的箱籠翻在地上,成匹的緞子散了一地,徹底把路堵了。


    阿釉年紀小,難免吃些虧。他到也不懼,隻拿臉往那些小廝的拳頭上撞,又在地上打滾:“哎呦,老爺少爺救救奴才,這賀府要打殺了小的了!”


    他這嘴裏念的老爺自然是舒縣丞了。為首那人臉都氣青了:“我們是奉了太太的命,你這小子不要命了嘴裏敢這般胡嚼!”


    阿釉才不聽他們是誰派來的,隻咬準了他們偷東西:“你這刁奴才不要命了,主子的東西也敢偷!憑你家太太是誰,我是舒縣丞家的奴才!”


    不多時老太太院裏就有丫鬟過來:“老太太問這邊是怎麽了,怎這般吵嚷?”


    舒忱這時才分開眾人出來回道:“煩姑娘回老太太,有奴才偷了我的嫁妝,被我這書童抓了個正著,這會兒又說是太太的人,我卻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這番話是賀崢教的,如今舒忱說出來,那丫鬟立刻道:“如此便請都往老太太院裏一遭。”又吩咐別人請小李氏過去。


    一行人連帶從賀崢院裏抬出來的箱籠都往老太太院裏去了。


    與此同時小李氏正伺候賀老爺午歇,美滋滋等著舒忱的嫁妝呢。


    這事自沈氏決定把私房給舒忱做陪嫁起,她與秦氏便打算好了。她也不是真要舒忱的嫁妝充公,當初秦氏沒有給舒忱嫁妝,按理沈氏給的便都隻能算作私房,徒占個嫁妝的名兒罷了。無論舒府公中還是賀府公中,這筆東西都沒備案,甚至嫁妝單子也無。因此便設計讓吳婆子帶人把那些箱籠搬來換上些別的東西,橫豎舒忱也說不清楚都有什麽,事後老太太追究起來自己隻說一時糊塗,也不過挨些罵,再把那些偷梁換柱的箱子再給舒忱就是了。就算舒忱發現了,秦氏一句舒府不曾陪送嫁妝就能把這事兒圓了,死無對證的事兒,舒忱和沈氏隻能啞巴吃黃連。


    到時候得了銀子,她與秦氏商量了對半分。秦氏向來是個沒錢的,兒子也不小了,這幾年也各自成了家,正是要錢的時候。而她雖然守著賀家這麽大家業,其中又有多少是她的?她也有兩個親弟弟要拉扯幫扶呢!


    小李氏敢行此險招,也是算準了賀崢院裏隻有幾個丫頭,小廝要抬東西她們必是攔不下的,又有吳婆子從中周旋。哪裏想的到賀崢竟敢將吳婆子扣了,再命阿釉把這事兒叫嚷出來。


    老太太要請太太過去,翠雲自然不敢不回稟。此刻老爺在房中翠雲也不敢進去,隻得在門外回稟:“太太,老太太院裏請您過去一趟。”


    賀老爺被打擾了睡眠,眉頭不悅地皺起。小李氏連忙起身到外間來,低聲問:“什麽事情?”


    “奴婢也不清楚,好像……好像是太太讓人去大少爺院裏抬了什麽東西讓老太太的人碰上了。”


    這事兒不光彩,小李氏也隻告訴了吳婆子,因此翠雲並不知曉,但也隱隱猜到不是什麽好事。再看小李氏神色,果然帶了幾分不快。


    小李氏心中暗道不好,怎麽偏偏就讓老太太的人碰上了,就怕這事要落空。連忙吩咐翠雲到:“你快去外麵跟他們說,不管碰著了誰,先把東西東西抬進咱們院子裏來,老太太那邊自由我去說。”


    翠雲應了,快步出了屋子。小李氏方叫丫鬟進來梳洗換衣,不想賀老爺偏偏從裏間出來了,小李氏又連忙過去服侍:“老爺怎麽起來了?”


    “天熱,睡也睡不好。”賀老爺結果布巾擦了把臉,又問:“母親找你什麽事?”


    小李氏賠笑道:“妾身也不知道呢。”又道:“老爺再歇一會兒吧,妾身讓人煮了綠豆湯解暑,老爺醒來喝著正好。”


    賀老爺卻不肯,搖頭道:“罷了,我與你一同去見母親。”說罷先一步往外走。


    小李氏心中叫苦不迭,她本想待吳婆子回來再去老太太那兒,可賀老爺已經走遠了,她隻得快步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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