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儀很快知道了這個時代的成親年齡,從網絡上。


    b市的夜晚算不上靜謐,即使住院部坐落在個清靜的角落,可修士的感官比常人靈敏得多,依然聽得見外間的喧囂。


    霓虹閃爍,萬家燈火。


    白日裏綻放的小花兒合攏花瓣睡著了,少年披著件長長的外套站在陽台上,晚風蕭瑟,他的心也一樣冰涼。


    ——那些閃光的招牌根本看不懂好嗎!摔!qaq


    金丹期神道修士,封儀,男,歲數不可考,出關第八天,憂傷地發現自己成了個大字不識的文盲。


    他決定奮發圖強。


    《漢語拚音》《磨出我的英文耳朵》《認水果》《學兒歌》《吃飯啦》《不可不知森林之謎》《十萬個為什麽》……種類齊全、彩圖良心、批發折扣,號稱寶寶絕對撕不破的幼兒啟蒙圖書。


    在認真看著它們的,是一個麵貌二十歲左右的病號服少年,他時而翻過書頁,時而切換網頁,微微蹙著眉,神態動作說不出的專注,就好像手裏捧著的,是什麽珍貴的寶物。


    二少你畫風不對啊!沈琪淚流滿麵。


    事實上,在封儀閉關之前,如此完整且圖文並茂的書籍甚至可以作為傳家之寶,那時候貧苦人家連本書都很少見,多是借書謄抄,而要借到也不容易。


    修士的記憶力遠非普通人可比,除了在拚音和英語上花的時間比較多以外,簡體字的運用等封儀吸收得很快,對照著繁體字,就更好理解了。


    沈琪有些驚訝二少失憶得如此徹底,不過看他把知識重新撿起來的速度,也就釋懷了。畢竟底子還是在的,短短三天時間,便可以在網絡上到處看帖子了。


    武林和江湖這一類的詞語正在漸漸被世界和星球等取代,封儀翻看著各個國家的風景圖片,視線停在教堂的圓頂上。


    華夏境內,無神論盛行。


    靈氣太稀薄,道修等想必都隱居了,而如他這般的神修即使弄個神跡出來,相信政府也會很快以毒氣泄漏/瓦斯爆炸/自然奇觀等等蒙混過去的,簡直是不給活路啊。


    他需要好好思考,接下來如何做。


    封儀支起下巴,若有所思。


    滄海桑田,轉瞬之間。


    這個時代足夠陌生,卻也足夠有趣,許多事物都在等待著他的征服,不是麽?


    唇角揚起柔和的弧度,有微風自陽台而入,雪白的病號服下擺揚起如羽翅,少年在天光下恍若馮虛禦風,隨時要登仙而去。


    端著碗白粥的沈琪怔住,直到封儀抬起頭來瞧他,才算是回過神來。似乎為了掩飾自己的失神,這位平素精明的助理放下碗,快步走向陽台:“怎麽沒關門?你還是不要吹風比較好……”


    他走得太急,轉身的時候碰到了小桌,帶動其上的碗往下墜——


    千鈞一發。


    白皙的手臂伸展開優雅的弧度,恰到好處的停在該停的地方,封儀穩穩地接住了熱粥,穩穩地放回去,神態自然地如同吃飯喝水一般。


    沈琪驚住了:“你會武?”


    封儀眨眨眼,不動聲色地回想起網絡上的見聞,突然福至心靈,娓娓道:“有一天我走在放學路上,被一位鶴發童顏的老者攔住,他說我骨骼清奇、器宇軒昂、慧根深種,乃是萬中無一的武學奇才,肩負著拯救萬民的重任,於是將一本……”


    “《如來神掌》傳給了你,是不是?”沈琪忍不住打斷。


    “不是。”


    “《降龍十八掌》?”


    “你隻喜歡掌法?對上武器可要吃大虧的,”少年奇怪地瞧著他,皺眉道:“雖然你的名字挺吉利的,但眼光不怎麽樣。”


    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名字諧音‘神器’的助理:“……”


    本打算掀桌的沈琪到底沒有忍住好奇,問:“我名字哪裏吉利?”


    封儀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歎氣:“到底是個凡人。”


    某凡人:“……”


    飽經風霜的助理一邊關上陽台門,一邊把話題繞回去:“你到底學了什麽武功秘籍?”


    封儀垂眸,呢喃般輕聲道:“是一本《度噩心經》。”


    在遙遠的過去,封儀被江湖人稱為“惜花公子”,一襲白衣一柄折扇,翩翩風度翩翩少年,不知叫多少女兒家傾心,暗地裏卻是聖教護法行走,修煉《天魔音》已大成,身份暴露後在正道人士的圍攻下墜崖,僥幸不死落在山壁岩石突出的平台上,進洞府,得《度噩心經》傳承,才成為了一名神道修士的。


    那洞府,就是他閉關之所。


    昔日人跡罕至之處,如今卻是人來人往、遊人如織。


    “什麽?”沈琪沒有聽清,也不在意,暗暗想著大概富二代都要學點防身術,笑道:“二少,網絡上的東西,不全是真的,這種套路一聽就不能信。”


    “咦?”封儀睜大了眼睛,這動作使得他褪去了方才的些許成熟,顯露出屬於少年人的可愛來。


    沈琪總算找回了照顧人的感覺:“先喝粥吧,一會和你說。”


    戴眼鏡的男人指著筆記本界麵講著什麽,封儀湊在他身邊,如同每一個認真聽課的好學生一樣,頻頻點頭,不時提問,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帶著種說不出的純真。


    邱苑來到這兒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麵。


    她怔了一會兒,隨即姿態優雅地敲了敲門,引起了房中兩人的注意後,便推門進來了。


    能夠來這兒探病,自然是有預約的。


    事實上,就在幾分鍾前,沈琪還在努力地給二少解釋娛樂圈的亂象、明星的人氣、演員的地位,也提到了如今終天娛樂熱捧的簽約藝人、當紅玉女掌門人邱苑,和他一起遊玩九室山的三人之一。


    邱苑上前幾步,似是極為激動,聲音都在顫抖:“封儀,你……好點了麽?”


    少女的眼眶泛起了紅,像是對著件易碎品一般溫柔嗬護,偏偏她自己瞧上去,才是更應該被人嗬護的那一個。


    網絡上關於邱苑的照片,多是一身淺色束腰長裙,瞧上去清純柔弱,如今看到真人,更是身形單薄、楚楚可憐,正是最容易激發男人保護欲的那種女人。


    封儀不知道他那慘死的同名後代血脈與這少女是如何相處的,便默默戳了沈琪一下,示意他上。


    認命了的助理義無反顧地接上了話:“抱歉邱小姐,二少失憶了,怕是已經不記得你了。”


    “怎麽會?”邱苑小小驚呼一聲,櫻桃小口微微張開了,露出整潔的牙齒。她小心翼翼前傾了身體,柔聲問:“儀,你還記得我嗎?”


    聽上去真像‘咦’,沈琪抓緊時間吐了個槽,推了推眼鏡:“二少連大少都不記得了。”


    換句話說,難道你比他哥還重要?


    這話可不好接,邱苑遲疑道:“您是……”


    “我姓沈。”


    “沈先生,能讓我和封儀單獨說幾句話嗎?”長長的睫毛撲閃著,邱苑哀求般道:“我實在是太想他了,這些天一直都很擔心……”


    “事無不可對人言,”沈琪露出精英風範十足的微笑,在玉女掌門人的魅力中巋然不動:“邱小姐有什麽話,就在這兒說吧。”


    無論眼前的女性表現得再如何深情如何激動,沈琪可從來沒有忘記boss的吩咐,何況她是個演員,以形象柔弱動人、演技出類拔萃聞名的演員。


    邱苑終是走了。


    臨走之時,她哀怨的水眸還停留在封儀身上,似有道不盡的千言萬語,如泣如訴。


    封儀轉著水果刀思考,刀刃在天光下反射出種銀亮的光輝,在他指尖嬉戲:“她跟我是什麽關係?”


    “娛樂圈這地方,沒有背景又沒有靠山的基本很難出頭,二少你是她傍上的金主,她緊張你的情況也是自然的,”沈琪攤了攤手:“至於實際上的私人關係到了哪一步,這個大少沒跟我說過。”


    他咳嗽一聲,總覺得依照二少的前科來看,已經把人收了才是正常的。


    “嗯……”封儀應著。


    這個身體元陽已失,條件差了一些,如果有足夠材料的話,元嬰的時候倒是可以考慮重塑一遍*。


    “等等!”沈琪總算看清了少年手指間旋轉的東西,差點嚇死:“把刀放下!”


    封儀鄙視:“大驚小怪。”


    沈琪:“……”總覺得防禦力又上升了呢,心好累。


    這天下午,病房熱鬧了不少,邱苑之後,一起遊覽九室山的另外兩人,李明朗和江尋雁也一同來探望了封二少。


    晚上,三人便都夢見了他。


    夜,無星無月。


    風吹動樹枝簌簌作響,天地間一片肅殺,偶有淒厲的叫聲響起,似是鬼魅夜哭。封儀抬手,視線穿透黑暗瞧見白皙的手掌,掌心醞釀著僅有修士能見到的漩渦。


    陰魂入夢。


    和道修的元神出竅有些相似,神修的陰魂也可脫離身體遨遊天地,不同的是,前者靈魂整個離開身體,後者則可以僅僅分出一絲,化身萬千、妙用無窮,即使離體的那部分遭遇不測,也不會身死道消。


    白日來探病的人,都已被他種下了神道修士獨有的印記,如今陰魂隻需循著這印記,便可無聲無息地潛入夢境。


    眸子裏一片超脫般的漠然,無悲無喜,封儀五指緊握,掌心的漩渦更急速地轉動起來,咆哮席卷,摧毀著某些看不見的存在。


    他答應過的願望。


    這三人之中,有一個,將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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