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和緩的鋼琴曲在玻璃牆隔開的空間內靜靜流淌,台上的女歌手聲線低沉沙啞,緩緩地唱著首經典老歌,講述的是一對平凡的戀人在災難中相偎相依,握著對方的手一同平靜死去的故事。


    封儀在網絡上找到的這家‘自由空間’酒吧。


    網友的評論是:環境優雅、光線曖昧、安靜舒適……這兒簡直不像一個酒吧,而像個私人會所。


    宋時和封儀兩人進來的時候,門口的迎賓用挑剔的目光打量著他們,隨後露出熱情笑容微微彎腰做出邀請的姿態——看起來,這家酒吧,竟然還是挑人的。


    對修士而言,別的名人會擔心的問題在這兒都不存在,兩人維持著本來麵貌,卻絕沒有人會把他們和封儀及其助理聯係起來,而在兩人走出酒吧後,見到他們的人會在記憶中模糊他們的容貌,想不起具體的細節。


    來到櫃台前,封儀視線在各個酒瓶上掠過,最終對調酒師道:“來一杯顏色鮮豔的。”


    “,”見客人露出疑問的神色,調酒師微笑:“藍色珊瑚礁,如何?”


    封儀勾唇:“你是專業的。”


    一係列熟練而流暢的動作後,雞尾酒呈現出現的色彩猶如藍天白雲般美妙,藍色的部分尤其迷人透亮,動人心弦。


    調酒師殷切地瞧著客人。


    封儀捧場讚歎:“很美。”


    “像你一樣,”調酒師的嗓音在流淌的樂聲中愈加低柔:“這是海洋的顏色,而你就如同深海一般神秘。介意給我一個探索的機會嗎?”


    封儀:“……”


    神修想起網友寫下的細節:酒吧的調酒師是個gay,且雷達精準,不會對異性戀出手。所以說,對方是如何看出他是個同性戀或者雙性戀的?這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修士很少去關心伴侶的事情,他們早已脫離了傳宗接代或是組建家庭的束縛,一心一意地走在自己的‘道’上。


    何況,和凡人夫妻不合導致家宅不寧不同,修士的伴侶被稱作‘道侶’,不合可是會影響‘道’的,輕則修為倒退、結下因果,重則落下仇怨、不死不休。


    修士多單身,正是不願意給自己增添這一變數。


    宋時冷冷道:“你越界了。”


    調酒師挑釁地看了他一會兒,隨即轉向封儀:“你的意見呢,客人?”


    封儀欣賞著那杯雞尾酒,聞言笑了笑:“他比你帥。”


    調酒師揚了揚眉,斬釘截鐵:“但我的技術比他好。”經驗豐富的調酒師極有信心的侃侃而談,視宋時如無物:“他這樣的男人,床上肯定隻知道蠻幹,僵硬得像一塊冷庫裏的冰,是不會給你真正的快樂的。”


    宋時:“……”


    神修本打算按網友寫的攻略告訴調酒師自己也是個top來擺脫他的糾纏,可他注意到了劍修的神色。


    看似冰冷漠然,實則手足無措。


    惡作劇因子浮上來,封儀隨興改了主意,端起酒杯笑得意味深長:“冰總會融化的,不是嗎?”


    透亮的、藍色的雞尾酒湊在唇邊,宋時詫異地瞧著封儀,心中並沒有被冒犯的憤怒,而是幾分慌亂,還有幾分微小的、但確實存在的喜悅。


    富有穿透性的女高音驚醒了被迷惑的思緒,宋時微微低下頭,唇觸到了那晶瑩的藍——入口清爽、沁人心脾。


    封儀怔住了。


    他想過宋時會拒絕、會警告、會惱羞成怒,甚至想過會直接劈下一劍來,卻沒有想過對方會這樣……溫順。


    ——還是說,隻對自己溫順?


    ——如同隻大型犬般,不論在外如何凶悍攝人,在主人麵前,都是溫和順從的。


    曖昧的燈光下,劍修往日寒星般的眼似乎也染上層水色,濕潤起來。兩人長久地凝視著,封儀總算回過神來,對著櫃台道:“我有伴了。”


    調酒師遺憾地攤了攤手:“好吧,你有伴了。”


    封儀舉了舉杯:“祝你好運。”


    宋時和封儀找了個角落坐下來,一時竟無言以對。


    兩個人,一杯酒。


    封儀難得有些不自在,斟酌後提議:“你再去點一杯?”他這樣說著,找到劍修沒碰過的位置,從那裏喝了一口酒。


    宋時狼狽地移開視線,叫來侍者:“一杯冰水。”


    封儀神情有些古怪:“冰水50元,你確定?”大概是酒意上湧,他一邊說著,一邊解開了襯衫上麵兩粒紐扣。


    宋時堅持:“我很需要。”


    “……好吧。”


    兩人相顧無言,靜靜對飲。宋時不時用眼角瞄一眼對麵的人,好半晌才將某些東西平複了些,表麵上能夠淡定直視神修了。其實封儀又何嚐不尷尬?但如果不喝這杯酒或者幹脆把酒給劍修,就是直接落人麵子了,何況之前讓宋時先喝這杯酒也是自己的意思……神修總算體會到,什麽叫做挖坑把自己埋了。


    這時候,封儀倒是想起小黑喵來,若是它在這裏,氣氛就不會這麽奇怪了。


    酒吧換了首曲子。


    節奏比方才快了些,是首旋律優美的小夜曲,描述灌木、小提琴、詩人和心愛的姑娘的童話。


    零點將至,透過玻璃窗往外看,街道上的行人少了許多,酒吧裏也有些客人起身結賬離開。


    一對臉上裹著圍巾的男女牽著手往外走去,在他們踏出門幾步後,突然有人大喊:“是嚴觀和邵晗燕,還拉著手!”


    “誰?”


    “嚴觀在哪?”


    “啊啊我的晗燕!”


    ……


    一片混亂中,有人朝著那男女撲了上去,他們用來遮擋容貌的圍巾有些滑落,隱隱可以看出原本的模樣,快門的聲音連續響起,湊熱鬧的路人、激動的粉絲,還有……趁亂拍攝的記者?


    嚴觀和邵晗燕最終逃出了包圍圈。


    封儀卻知道,明天就會有兩人的緋聞來把這段時間自己的消息壓下去了。


    很明顯,之前那個記者已經蹲守一陣子了,他故意在兩個明星出來的時候喊破其身份,就是要利用民眾作掩護,拍到兩人約會的證據,讓兩人以及他們身後的經紀人以為並沒有媒體知曉從而準備不足,打個措手不及。


    晚上冷,包著圍巾的其實不止嚴觀和邵晗燕,剛才的情況下,兩人一開始就分開混入人群,跑掉的幾率要大得多了,為什麽一定要牽著手一起跑呢?


    封儀重新把注意力轉回來的時候,才發現對麵的劍修正專注地凝視著他,眼底帶著隱藏極深的、不可磨滅的執著。


    這樣的神情……似曾相識。


    模糊的片段在腦海中一閃即逝,刻意的捕捉反而讓那隱秘的蹤跡消失地更迅速。


    封儀心中一動,試探:“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什麽地方?”


    宋時怔了很久,無意識地發出幾個音節,才像是下定了決心,低著頭道:“在洞庭湖邊上,宋家村往南十多裏,一個小葫蘆形狀的山洞裏。”


    封儀仔細地想了想,將劍修的敘述和記憶中庇佑地的形貌相合,若有所思:“那一次作惡的,是不是一條蛟?”


    宋時點了點頭。


    想起那次救的是一群孩童,也就是說如今眼前高高大大的劍修,當年還是個腿短的小豆丁?即使知道誰都有年幼的時候,但想到宋時也會如此,封儀就忍不住笑:“不知道你小時候長什麽樣。”


    宋時怔了怔,長長呼出口氣。神修庇佑的百姓太多,他那時又太過渺小,雖然早有對方不記得自己的準備,真的到了這個時候,仍舊免不了失望。緊貼胸口的護身符微微發燙,不知是高興或是遺憾,許多情緒翻湧著,五味雜陳。


    數百年前,小小的孩童跟著師父遊曆世間,見世間百態,逐漸長大了。家裏一直以為他成為了一個‘俠士’。父母死亡後,他便不再偶爾回村,也不再寄回書信,而是跟著師父隱居在深山中,鑄造自己的劍。


    劍成,道已明,卻尋不到當初的神修。廟宇金身黯淡了光芒,香燭早已燃成灰燼,供奉的瓜果被路過的動物啃食,蜘蛛結網、老鼠做窩,神道的氣息飄飄渺渺,若有若無,如同命懸一線。


    宋時像個凡人那樣,親手一點一點打掃了廟宇,將它重新恢複昔日的一塵不染,在神龕前插上上好的香燭,禦劍除去時常去村裏劫掠的妖物,見百姓們奔走相告‘仙人顯靈’來到煥然一新的廟宇中祭拜,有些自嘲地歎了口氣。


    時光流轉到現在,他坐在舒適典雅的酒吧中,和往日遙不可及的神修飲同一杯酒,知道對方的名字,參與對方的生活,還將長久的參與下去,對比當年,已是夢中也不曾奢望的情景。


    宋時的杯子空了,他猶豫了一下,問:“你要搬出去了嗎?”


    “是的,”封儀搖晃了一下雞尾酒,留意著劍修的神色,邀請道:“你要不要搬過來?”他微笑:“別墅裏還有很多空房間,你可以住在我旁邊,廚娘做的飯很好吃的,再說為了安全,保鏢本就該和雇主形影不離的。”


    形影不離……嗎?


    被這個詞打動,宋時終究點了點頭。


    回到公寓,封儀習慣地接住撲進懷裏的小貓,摸了摸它的肚皮,心疼感慨:“都瘦了,回去讓王媽給你做點好吃的,主人我隻會燒烤,唉。”


    同樣隻會燒烤的宋時:“……”


    所以說,這才是封儀要搬回去的真正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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