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第二天林青燃就帶著桑紅上街購物,兩個姨媽也都很殷勤地跟著。


    兩人冷眼瞧著林青燃和桑紅挑衣服的眼光,時不時地對視一下,滿眼裏除了詫異還是詫異。


    林青燃和桑紅也是在b市被大力地捧過寵過,什麽牌子的衣服沒有見識過,加上性子中本身就帶著矜貴之氣,母女倆挽著胳膊逛街,桑紅輕聲軟語地陪著林青燃,兩個人都在看衣服,不過桑紅隻看適合媽媽穿的,而林青燃自然是隻看適合女兒穿的。


    桑紅本身心情不爽,那點敗家的欲望毫不掩飾,但凡是她們看中的衣服,有的試也不試就直接讓店員打包。


    兩個姨媽目光對接,唇齒之間不經意流露出的冷笑,還有偶爾抽搐的唇角,看著那表情豐富極了,簡直像是在說,看看——一步登天的窮人有錢就是這模樣,


    林青燃恍如未覺,打開錢包拿出自己的卡結賬,她難得看到女兒要什麽,樂得大方。


    桑紅抬手拍拍媽媽的手背:“媽,這點賬我結。”


    林青燃愣了一下,有些遲疑。


    “這是我陪媽媽第一次出來買東西,就讓我付賬好了。”


    桑紅說著就把自己的卡遞過去。


    林青燃歎口氣,有些無奈地朝兩位姐姐笑笑:“瞧這丫頭。”她也不再爭,因為她了解女兒的性子,當即就直接把卡插回了錢包裏。


    一邊的二姨媽對三姨媽撇撇嘴,意思是瞧瞧——人家在她們倆麵前炫耀女兒孝順能幹哪!


    三姨媽心底一陣冷笑,當即就嗬嗬笑著晃晃小妹的胳膊:“青燃,別嫌我說你,你現在哪裏輪到花女兒的錢了?爸爸和大哥給你的零用不夠嗎?


    這賬我結了,算是我這當姨媽的一點心意!


    不過,錢雖然不是你們辛苦賺來的,也不能這樣奢侈,看到什麽就買什麽!


    過日子要長遠,細水才能長流!”


    二姨媽嘴巴更毒:“就是啊,一鶴拍張照片能賣多少錢,又不是開著影樓的大老板,而且她無論是上大學還是當兵,事事都是半途而廢的,她爸爸聽說又是一個上不得台麵的,唉,隻要想到這些,我夜裏就睡不著覺,怎麽能讓這樣一個讓人心疼的孩子當著長輩的麵去結賬,這不是打我們的臉嗎?”


    桑紅聽得眼睛都開始冒火了,偏偏那臉上還是一副似笑非笑的單純模樣。


    林青燃聽著兩個姐姐笑吟吟地說著夾槍帶棒的一番話,臉色也有些白了,她再看桑紅的模樣,就知道這丫頭惱了,連忙對女兒輕微地搖頭,示意別計較,她知道桑紅的嘴巴有多厲害。


    桑紅看看媽媽那哀求的眼神,氣得幾乎有些眩暈地把胸口的鬱悶之氣往下壓,再往下壓。


    這是親人,親人是沒得選擇的!


    第一次看到這兩個姨媽,她就知道不是個善茬,她無法想象媽媽、外公還有舅舅都是那麽有涵養的人,怎麽會有這樣兩個目光短淺、尖酸刻薄的姨媽?


    桑紅往常都可以看在媽媽看到親姐妹時候的歡喜麵上,把她們的不客氣全然不當一回事,可是今兒是欺人太甚了!


    她看看媽媽,無奈地歎口氣,小臉一轉就是甜蜜蜜的笑,她的手指輕輕巧巧地就把自己的那張卡從店長手裏拿了回來,側頭對三姨媽笑道:


    “唉,兩位姨媽說的有道理,那就麻煩二位幫忙結賬好了,媽媽,你還說我沒有福氣,看看從小沒有姥姥寵沒有奶奶愛的野丫頭,還有兩個遠在天邊的姨媽一想起來就擔心得睡不著覺,這不是福氣是什麽!”


    兩個本著看好戲的姨媽,一聽桑紅的話,頓時愣了一下,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都開始有些肉痛起來,真讓她們倆結賬?


    那可是幾萬塊錢的衣服啊!雖然她們自己也經常這樣掃貨,可那是給自己買的,憑什麽要這麽白白地便宜了這一對耗盡她們老父親老母親十幾年思念和心血的母女倆?


    於是姐妹倆都拿眼睛看林青燃,她們這個妹妹是最知書達理的,斷然不會和她那沒教養的女兒一樣,厚著臉皮愣是讓她們這外人給她們的奢侈行為買單。


    林青燃一看桑紅並沒有和她們一樣,拿著尖酸刻薄的話去回應,隻是綿裏藏針地把她們的客套話當成真,這丫頭真委屈她了,一看這陣勢,她還是得護著自己的女兒。


    當即也笑吟吟地迎著兩個姐姐滿懷期待的目光,說出讓她們更加鬱卒的話:


    “二姐、三姐,你們讓人心疼的外甥女都道過謝了,你們這樣看著我,是在等我道謝嗎?唉,誰讓我嫁了一個上不得台麵的老公,隻好由著你們說嘴賣乖了,多謝了,我爭取不到的機會,就讓你們倆撈著了,還站著激動個啥,快去結賬!”


    隻見兩個姨媽那臉色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這個小妹敢情是一直在扮豬吃老虎嗎?說的是什麽話啊!


    二姨媽很快就打起精神強笑:“好好好,多榮耀的為外甥女埋單的機會,我們結賬,算是這麽多年欠你們母女倆的禮金了。”


    不這樣說她覺得這筆錢花得太他媽的冤枉了。


    三姨媽也咬咬牙跟了那店長過去刷卡,她估摸著走得離那對母女遠了,才悄聲地湊到二姐的耳邊說話:


    “不是說窮人最怕人說她們窮嗎,她們不是應該因為愛麵子而爭著付錢嗎?怎麽連客套話都聽不出來?”


    二姨媽無奈地攤攤手:“算了,咱們也不差這點錢,碰到這樣的胞妹你能怎麽樣?話說這母女倆怎麽就這麽沒一點窮人的骨氣呢!想想她們這些年過得孤苦伶仃的模樣,如果在一起生活,十八年的壓歲錢都不止這個數目吧?”


    “嗬嗬,老二,還是你精明,你這樣一算,還是咱們占便宜。”三姨媽笑得頓時就像占了什麽便宜一樣。


    二姨媽無奈地翻翻白眼:“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有什麽便宜占的?咱們都覺得虧對她們母女倆了,大哥和父親當然更是這樣了,誰知道她們母女倆已經刮走了父親多少錢了,而且以外甥女這樣的精明模樣,嘖嘖,想想繼承權會發生怎麽樣的變化吧。”


    一提到繼承權,兩個女人的臉頓時更加的難看。


    三姨媽臉色有些莫名的憤懣:


    “唉,想想媽媽就讓人心寒,明明兒孫繞膝,愣是看不到我們,就惦記著她那一個留在國內的小女兒,直到憂思成疾,咱們鞍前馬後地伺候著,從來都沒有一點好臉色,連臨死前喊咱們到床前,我以為她會感謝祝福我們,誰知道竟然還是托付我們一定要找到她,好好照顧她,真是偏心。”


    “過去的事情,還提什麽!”二姨媽也回想起那不愉快的時光,寒了臉道。


    三姨媽顯然想起那丫頭從回來就蔫兒不拉幾的,好像她的心壓根兒就沒有跟在身上,問十句答一句,那一句也是說得牛頭不對馬嘴,那失魂落魄的模樣,被滿心嫉妒的她們看在眼裏、喜在心頭,都以為是經受過的打擊太大,精神有些遲鈍。


    本來她們都擔心底層出身的黃一鶴會因為本身擁有的攝影師的名頭和好功夫,引得林玄玉另眼看待,見了之後,那心就放了下來,不過,這丫頭也不知道今兒怎麽了,竟然能笑得狐狸一樣,開口臉不紅心不跳地讓他們付賬,真是見了鬼!


    就有些遲疑地說:“不過這個外甥女貌似不是那麽好說話的。”


    二姨媽頓時丟給她一個白眼:“那死丫頭什麽時候顯得好說話了?她那是懶得搭理咱們,那丫頭眼裏有水,賊亮,和她媽小時候一樣鬼。”


    “罷了罷了,等周一的聚會之後,咱們就走好了,這裏天氣太熱了,讓人煩躁。”


    三姨媽一聽就想躲,伸手接過卡,看著隨著卡遞過來的需要簽名的單子上的數字,臉上的肥肉直跳,媽呀,這是親人嗎?簡直是從天而降的一對吸血鬼!


    二姨媽一看她的臉色,再看看店長放到她麵前的數據單,嘴巴動了幾下,終於還是緊緊地抿上了,拿起筆簽了自己的名字。


    “姨媽,你們真慷慨,咱們再到珠寶店看看,買兩件配套的首飾。”


    還買?


    驚悚!


    兩個女人一回頭,那表情異常精彩,就看到桑紅挽著林青燃,笑眯眯地站在她們身後,臉上帶著年輕女孩子看得漂亮衣服時的興奮模樣,刺眼極了。


    兩人對視一眼,很默契地歎息,異口同聲道:“哎呀,今天逛街逛累了,這鳳凰城真是的,八月天熱死個人,頭暈啊!”


    “小妹啊,要不,咱們改天再一起出來買,反正離周一還有好幾天。”相互幫著腔,都忐忑不安地打開了退堂鼓。


    林青燃眼神擔憂地看看她們的臉色:“看你們的臉色,是有些疲累了,一鶴,不然,咱們就改天再買?”


    桑紅環視一圈繞著她的殷殷期待的目光,甜甜一笑:“二姨媽、三姨媽,咱們難得一起出來逛街,你們見多識廣的,看看挑挑首飾費不了多少時間,我買東西很快的。”


    桑紅說完意有所指地掂著兩隻掛滿了衣服盒子的小爪子,在她們麵前晃了晃,意思是說,看看吧,剛剛這麽多的衣服,我買的多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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