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來很早的就醒了,靜靜的盯著天花板發呆。


    直到身邊的男人迷蒙的半睜著眼睛,湊過來輕吻她的嘴角:“來來,早安。”


    昨晚從演唱會回來之後,他就自發的爬上了安來的床。就如一個久行沙漠的旅人忽遇清泉,不顧安來反對,強硬的抱著她睡了一夜,一絲一毫也不讓她挪開。他似要通過這種行為證明什麽一般。


    在搭在腰間的那隻手沿著柔軟的曲線往上走之前,安來平靜的開口,第一次叫了這個男人的名字:“袁青舉,我們離婚吧。”


    男人停了所有動作,眼中的慵懶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安來從未在他身上見過的狠戾。他挑起安來的下巴,反問:“你要和我離婚?”


    安來強迫著自己和他對視:“你會同意嗎?”


    男人眼中正在醞釀著風暴,半眯著眼睛,咬牙切齒說:“你休想!”他拇指和食指發力,捏得安來下巴很疼。


    “除了這張臉,你覺得我身上哪一點還是你熟悉的那個人?我忘了我們的過往,我甚至忘了以前的自己,現在的我可以算是另一個人。就算這樣你也該願意和我過下去麽?那你到底愛的是以前的安來還是這張臉?”


    “隻是因為這個?”


    “難道要因為什麽?”


    男人緩和了表情,笑意從新爬上俊朗的臉,似乎安來的這個理由他滿意極了。俯身吻住她紅腫的唇瓣,有如膜拜:“我愛的隻是你!”隨後退開了些,看著她的眼睛緩緩的說:“這沒什麽大不了,來來,這在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問題。你忘了之前,忘了我,那你就當剛剛認識我吧,我重新追你一次,你總會熟悉我的。”


    他把安來的散在臉上的碎發攏到耳後又說:“你說你忘了自己,那就更不用擔心了,你能想起來也罷,”說道這裏臉上劃過一抹苦澀,不過一閃即逝,接著說:“如果實在想不起來,你要知道,我總是陪著你的,你不用為過往擔憂,更不用為前路迷茫。”


    像袁青舉這樣的男人,認認真真說起情話是很有蠱惑力的,若安來真正隻是個失憶少女,聽他這樣言道肯定安慰熨帖。但是對於現在的安來來說,他的所有體貼溫柔都是折磨。


    “昨天那個男人是誰?”


    袁青舉捧起她的臉:“來來,那隻是一個不相幹的人。”他露出很受傷的表情:“雖然你現在失憶了,但是你確定你要在和你的丈夫躺在同一張床上的時候想著另一個男人?”


    來安來靜靜的盯了他半分鍾,哦了一聲。倒是把袁青舉弄得一愣,這算什麽回答。


    安來知道他的受傷委屈都是裝的,可也沒再問下去。如果真的隻是一個不相幹的人,能把他刺激到昨天那樣麽,親吻她強迫她,以粗暴的方式表達他對她的絕對占有。安來歎了一口氣屈肘推他:“你先起開。”


    袁青舉不動,皺著眉細細打量著她,好似在看她又要打什麽主意。


    安來推不開,隻好作罷,說:“你起開,我餓了。”


    袁青舉愣愣的撐起身體,看著安來下床洗漱穿衣。


    安來穿的是那件出院那天袁青舉給她新買的長裙的和罩衫。


    從盥洗室出來的時候袁青舉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看到安來身上的衣服嘴角挑起,他很滿意,安來這些天穿得最多的就是這件衣服。


    安來也沒理他,直接開門下樓。時間會證明一切的,他現在綁著她不過是還愛著他心中那個影子,遲早他會發現她們是不同的。屆時就算安來再離開也就容易多了。


    而現在,她從這個身體醒來已快兩個月了,龜縮的時間夠久了。要麽挑個方法去死,要麽好好的去麵對現在的生活。總之不能再像以前那麽混沌度日。


    安來去飯廳拉了把椅子坐下的時候,赫伯還狠狠驚訝了一把,畢竟這是除開大嫂展華來那次之外,她第一次來飯廳,而且這次她還是一個人。


    不過赫伯很快反應過來,安排女仆擺上早餐。在安來挑挑揀揀吃得半飽的時候,袁青舉才從樓上下來,坐在安來對麵。女仆見狀立刻擺上一副餐具和另一份吃食。


    安來把麵前的牛奶喝完站起身,袁青舉隨之也站了起來:“你去哪兒?”


    安來揉著酸軟的肩背:“回房補覺。”昨晚她僵著身體睡了一夜,就算床鋪再柔軟,也會不舒服。


    袁青舉朝她招手:“過來。”


    安來蹭過去,被他重新按在椅子上:“先陪我吃完早餐。”


    安來就趴在桌子上看著他,他倒是一點都不會覺得被盯著會消化不良,反倒樂嗬嗬的。時而指使她給他抹點果醬,倒個咖啡什麽的。


    赫伯把藥和溫水放在安來邊上。袁青舉見她許久不吃,伸手探了下杯壁:“再不吃水就涼了。”


    安來用手托著下巴,軟綿綿的說:“待會兒回房間再吃。”


    袁青舉好笑的揉揉她軟軟的頭發。低頭吃自己的早餐,昨晚折騰了半夜,他又不像安來和袁小胖那樣看演唱會的時候吃了許多零食,今天又起得晚些,的確餓了。吃了一會兒,卻發現他的小妻子欲言又止的盯著他,難道她又想和他談離婚?


    所以他也就沒理她,直到吃完了才輕描淡寫的提了一句:“有話和我說?”天知道他有多想殺掉昨晚那個男人,在他沒出現之前,這半個多月他的小妻子就算和他再別扭也沒像今早那般漠然的說出“離婚”這個他一輩子也不想聽到的詞。


    “我……我能再置辦些衣服麽?”安來還是忐忑的說了出來,畢竟這個身體遺留下來的衣服都快把衣帽間裝滿了。但是她既然決定好好的麵對現實,就得讓自己活得舒坦些,她每次看到衣帽間那些衣物都覺得是別人穿過的,再穿在有那麽一點兒心理潔癖的她身上實在別扭。


    這是一個出乎袁青舉意料的問題,甚至喜出望外。他前一刻還在思考如何和安來表明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和她離婚的決心,這一刻他的小姑娘就在小心翼翼的問他要新衣服,這就是暫時放下離婚的念頭願意和他過日子的意思?


    看到對麵的男人沉默,安來理所當然的理解成拒絕,想想吧,再有錢的男人也不會喜歡敗家的女人。她一點兒負麵情緒也沒有,反而還有點兒高興,他隻算是惱她了吧?多惱幾回,小惱就積成大怒,大怒幾回就會耗光他的包容和耐性,這離離婚還會遠嗎?


    安來起身:“我也就是說說,你別放在心上。”


    袁青舉看到他的小妻子變幻莫測的臉色就知道她又是在胡思亂想了,在安來轉身之前拖住她:“好。”


    “嗯?”安來狐疑的抬頭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這情勢逆轉得讓她措手不及。


    袁青舉刮刮她的鼻子說:“我說好,又瞎想什麽呢?你想買多少衣服都可以,是想讓他們送到家裏來挑,還是想去街上逛逛?”


    他和安來之間的問題從來就不是“他給不給”,而是“她要不要”!


    安來在失憶之前從不會和他提任何要求,都是他把一片熱乎乎的心意捧到她麵前,她則可有可無的丟在一邊。這是他的妻子第一次和他提要求,怎能不讓他欣喜。


    安來想了想說:“還是去逛街吧,我想出去走走。”


    “好,那你先上去睡一會兒,下午我陪你去逛逛。”說著把赫伯新換的溫水和藥片盒子塞到安來手裏:“記得把藥吃了。”


    在安來準備離開的時候又伏在她耳邊說:“其實你昨晚一直僵著,我抱得也不舒服。”好似安來多委屈了他似的。


    安來已經無力說些什麽了,隻要對上袁青舉,就算再怎麽做過心理建設也不能保持鎮定從容。自從醒來之後,麵子這種奢侈的東西就已經絕緣了。


    在袁青舉的笑聲中逃上樓,一如既往的扒拉開盆栽上表層的土皮,把藥片都埋在裏麵。這件事兒在這半個月來她已經幹得駕輕就熟了。隻是每天這麽埋著,盆栽也不算太大,現在地方有點不夠用了,這不知道這藥得吃多久,看來她得另找地方了。


    剛剛把土蓋上,袁青舉就開門進來了:“在幹什麽?”


    安來反射性的把手藏到身後,不讓他看到她手上的泥土,站起身打哈哈:“這盆栽真漂亮,是什麽植物。”


    袁青舉不動聲色的看著小姑娘生硬的轉移話題,順而接口道:“是金鑽花。”


    “金鑽啊,可真好聽。”安來一邊說著一邊背著手往盥洗室走:“我去刷牙!”


    袁青舉哭笑不得,他的小姑娘有個小秘密,她以為成功的瞞過他了?隻要她高興,他倒是不介意陪她玩些無傷大雅的小遊戲。隻是當他撥開盆栽裏明顯就不這麽想了。土裏全都是藥片,有的已經變成土黃色,有的化了粘糊糊的成了一坨,新近埋下的那些還粒粒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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