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哥放下筷子,握了我的手說:“你在病中不宜勞思太過,我現在正加緊找尋噶爾丹的蹤跡,相信不久的將來,必定能夠取得完全勝利,到時候我們就能夠班師回京,不必在此受苦了。”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心裏掙紮著要不要問問大阿哥,他大約看出了我的猶豫,起身轉坐在我旁邊,伸手摟著我的肩膀,又十分輕柔的檢查了一下我的傷勢,才說:“我沒有想過你會不遠萬裏過來西北找我,這份恩情,今生今世,我斷斷不會辜負的,今後不管你要什麽,我都會盡我所能的給你,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會想辦法給你摘下來!”


    我心中得到安慰,便想要說服自己,忘記莫盧臨終前的話,好好珍惜眼前人。


    此後一連好幾天,隻要是我醒著的時候,大阿哥幾乎每天都過來好幾次,每次總要陪著我說上好一會子話,但晚上不會宿在這裏。


    我見他來去匆匆,臉上總是疲憊,便心疼道:“如果實在忙得走不開,隔幾日過來也是可以,你雖然年紀輕,但已經是三軍主帥,要是整日流連在我這裏,傳出去讓外頭的士兵知道,對你不好。”


    他望著我笑道:“你提醒的有道理,如今這場仗隻能夠成功不能失敗,否則,我便不能要求皇阿瑪把你嫁給我。”


    我臉一紅,嘟囔著:“我在說你呢,怎麽說來說去又扯到我身上了。”


    “我心裏無時無刻不想著你,當然想早點娶你做老婆。”


    好動人的情話,聽得心中酥麻麻的感覺,我紅了臉,垂著頭不肯說話,他笑望著我,臉越湊越近,我閉住呼吸,靜靜等著。


    “主子,外頭有人來找……”


    康澤木突然闖了進來,嚇了我一跳,我又是羞愧,又是薄怒,幹脆把臉別到一邊去。她大約也是看出了端倪,急忙轉過身去解釋道:“奴婢不是有意闖進來的,實在是袁將軍說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找大將軍,奴婢才慌忙進來傳話的。”


    我擺擺手不耐煩道:“好了好了,大將軍在我這裏,你把他還給袁將軍吧,別再把他領進來了,免得那些人總來我帳外頭要人。”


    大阿哥已經站了起來,見我這樣,不由得十分好笑的望著我,伸手在我臉上輕輕一刮,笑道:“你好不害羞,纏著我不讓走,還這樣理直氣壯的?”


    我氣鼓鼓的,也要跟著站起來理論,卻牽動了傷口,隱隱的疼起來,我故意裝得疼極了的樣子。大阿哥果然急了,忙躬身檢查,臉上寫滿急切,我才哈哈大笑,笑他上當了。


    他笑著握著我的手說道:“不是我不肯留下來陪你,袁拾遺雖然是監軍,但從來都是行事穩重,輕易不肯找我的,這次他能夠找到你這裏,一定是有了很重要的事情,我得趕緊去看看。”


    我也忙說道:“那你快去吧,我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了,再過幾天就能好全了。”我雖然調皮愛玩,但也不是不分輕重的。


    大阿哥點點頭,摸摸我的頭發,又跟康澤木交代兩句之後,這才大步流星的離開。


    一晃又是好幾天,大阿哥沒有再過來,連軍營裏麵都好像少了很多人,看來是發現了噶爾丹的蹤跡,出兵攻打了。


    我有些擔心,康澤木忙安慰我道:“主子,大阿哥越早出兵才越好呢,這樣抓到了噶爾丹,咱們就能夠班師回朝了。”


    是呀,早點勝利當然是好的,可是前麵可是真刀真槍的打仗,萬一他受了傷可怎麽辦?


    早晨,趁著外麵的日光還算溫和,康澤木扶著我到帳子外頭走走。出門之後,看見很多士兵排列整齊的來來往往,見到我們,紛紛駐足行禮,神情恭順。我忙笑道:“我和婢女隻是隨便走走,各位兄弟隻管忙自己的,不用管我們。”


    士兵誠惶誠恐的走後,康澤木湊過來打趣我說:“看來大阿哥在軍中的威望很高呢。”我見她臉頰緋紅,便笑道:“這麽多日子你成天在我跟前嘮叨大阿哥,莫非你是喜歡上了他,那正好,來日你便跟我一起嫁過去,若大阿哥看上你,就委屈你先做個通房丫頭,若是生了兒子,也就自然能夠與我比肩了。”


    康澤木急忙跺腳道:“好沒正經的主子!奴婢不過是為主子高興罷了,倘若主子嫌奴婢多嘴,奴婢打死不再提便是了。”說著,她竟然眼睛一紅,作勢要哭起來,我連忙笑著安慰她,好生勸著。


    說到納妾這個問題,我原以為我會在意。可我知道曆史上的大阿哥內院有很多女人,如果我要嫁給他,勢必得跟其他女人去分享,而我深知,眼前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不會去刻意的追求什麽完美的東西。而且我在這個時代從小的生長環境,父兄都是多妻多妾的,長期處於這樣的環境中,難免不會被同化,我並不太介意與別的女人共同分享一個男人,隻要在他的心裏,我永遠是最無可取代的那個,便足夠了。


    軍營裏麵沒有女人,我們兩個人在外頭肆意走著,自然也十分惹眼,不過這些人都對我十分恭順,不敢直視。


    我趁著今天心情好,也能夠走動,便想多活動活動,促進血液循環,傷口也能好得快一些。


    不遠處有細微火光,加上空氣中泛著一絲糊的味道,像是有人圍在那裏燒什麽東西,我對康澤木說:“那邊好像有熱鬧瞧,我們也過去看看吧。”


    康澤木扶了我,很快的接近了那撥人,一問才知道是在為那個莫盧將軍清理衣物,那個帳子裏麵好多東西,不少都是價值連城的,大阿哥覺得晦氣,下令全都燒掉,眼下已經燒了好一部分了。


    說起莫盧這個名字,我的心又是一顫,我很懼怕這個人,但越是懼怕就越是好奇,他到底為什麽要對我說那一通莫名其妙的話?


    我想起了那日見過的那方寶劍,低頭找了找,果然就在火堆中見到一柄已經被燒得烏黑的劍柄,依稀能夠辨認得出上麵被滾了黑煙的藍寶石。


    這原本是一柄絕世好劍,要不是跟錯了主人,現在也不至於落到被銷毀的境地。


    兩個士兵抬著一個櫻桃木箱子從我們麵前經過,還特意站定朝我們歉意的看了一眼,似乎是不能行禮,有點抱歉,康澤木忙招呼他們不用客氣,這些楞頭青小兵也確實挺可愛的,我不盡多望了他們兩眼。


    我的注意很快就被那個箱子吸引住了,大約是裏麵胡亂裝得東西太多,箱子的蓋子形同虛設,好些雜亂汙穢的衣服地毯,一塊被露了出來,依稀還能見到點點斑駁的血跡。


    不知道為什麽,我竟然鬼使神差的朝那個箱子走去,或許是我想到那天晚上我揮劍斬斷手腕上的繩索,血跡滴落下來,沾染了這塊上好的牛皮地毯。


    “主子,這些東西多髒呀!”康澤木在一旁勸道。我卻置若罔聞,下意識的伸手去觸摸一塊男士衣料,翻開一看,上麵的字跡觸目驚心,赫然寫著:“大將軍害我!”


    我心緒驟然翻騰起來,這塊被撕碎的衣料子,應該是被塞在地毯下麵的,要不是今天帳子被整個清理,是不會輕易被人發現的。


    看著左右兩旁一排忙碌著的士兵,我竟然心虛起來,慌忙從那箱子裏麵抽出那塊料子,塞進了袖子裏麵。


    匆忙走回來,待帳簾子全部拉好,確定四下無人之後,我才敢將那破布細細展開,再看一遍,依舊是觸目驚心。


    瞬間又聯想到莫盧臨死時牢牢拖住我說過的話,“他是魔鬼!是吃人的魔鬼!你們都被他給騙了!”


    康澤木見我神情恍惚,手腕也在發抖,忙把那布接過去一看,說:“大阿哥害他?明明就是他以下犯上,盜用軍權,陷害大阿哥,怎麽是大阿哥害他?”


    我好像想起了什麽,問:“這幾天你有沒有聽別人說起過和大阿哥從京城一同來的十名侍衛的事情?”


    康澤木直搖頭說沒聽過,對這個名字也是十分的陌生,我忙叮囑她說:“這塊布的事情誰都不要說,包括大阿哥,知道嗎?”


    大約是被我有些迫然的表情唬住,康澤木茫然的點了點頭。


    大阿哥回來的時候,天氣已經有些炎熱了,康澤木早早的幫我換上了輕薄的麻衣,一臉歉意的說:“主子如今還在病中,卻隻能是這樣的吃用。”


    我忙拉下臉道:“你去看看外頭的士兵都穿的是什麽,再看看我們穿什麽,吃什麽,別總光顧著跟以前在京城的時候比,這裏不是京城。”


    康澤木嘟嘟嘴,小聲道:“奴婢是心疼主子嘛,奴婢自己清苦慣了,吃什麽都無所謂的。”


    我心裏有些抱歉,對她笑了笑,心裏的疙瘩不會排解,無端的遷怒到身邊的人了。


    我出來之後,見大阿哥負手站在中間,就這麽靜靜的望著我的方向,見我來了,便溫柔一笑,走上前來迎我。我心裏有些暖,也便很自然的把手伸過去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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