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聖旨一同而來的,還有驃騎營撥過來的十二名侍衛,不大的倦勤齋被他們守衛得天衣無縫,也讓我們有些喘不過氣來。


    我不去想大阿哥,太子,四阿哥他們知道我即將成為康熙慧妃的震驚,別說是他們,就連我自己也幾乎要神經錯亂,我現在關心的事情隻剩下一件,西北的戰局。


    我相信康熙一定會讓這個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到父汗耳朵裏麵,那時候父汗會是怎樣的反應?


    以我對父汗的了解,他或許會驕傲,輕敵,甚至會得寸進尺……那我這樣做究竟是在害他還是在救他?


    “你們讓我進去!我說了我要進去!”


    外麵又一陣嘈雜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聽著像是四阿哥,心裏歎了口氣,對秋葵說:“你出去告訴四阿哥,就說我說的,讓他別再來了,別浪費了德妃娘娘一番苦心。”


    秋葵說了聲是,就很快出去了,又很快回來對我說:“主子,院門口的不是四阿哥,是太子。”


    “噢……”我覺得我更無以言對,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得讓秋葵把門窗都關好,屋內點燃楠木沉香,很刻意的想讓自己靜下心。


    後麵一連幾天都相安無事,內務府不斷送東西進來,我這小小的院子很快就要堆不下了,望著這些大紅大紫我在暗暗發愁。


    王雙前殷勤的湊過來笑道:“慧妃娘娘,皇上已經開了金口,冊封之後讓您入主承乾宮,那可比這亮堂多了,如今奴才們正在加緊布置,保管您搬過去之後哇,住得舒心呢!”


    我懶懶一笑,他似乎沒看我的臉色,又巴結道:“皇上親政都快四十年了,這後宮之中初封最高的,除了已經去世的元後赫舍裏,繼後佟佳皇後,溫禧貴妃鈕祜祿氏之外,當屬您的初封最高,那其他的嬪妃可都是一級一級的熬上來的,如今皇上又賜了承乾宮,要知道那可是除了坤寧宮之外,離乾清宮最近的宮殿了,在這宮裏頭您現在可是頭一份的尊貴,往後隻要再往前進上一步,奴才們隨身伺候著都要同沐光輝了。”


    我沒有控製得住,疾言衝他喝道:“王公公請慎言,如今四妃之位俱全,哪裏就輪得到我往前進的份?再說你在宮中當差多年,應該明白元後繼後是你這樣的奴才不能夠肆意提及的,公公剛剛的話本宮就當做沒有聽到,可公公日後若再多言,可休怪本宮不念舊情了。”


    王雙前原本是太子的人,我剛從西北回來的時候正是太子落寞那段時間,從來沒見到這個奴才對往日的主子表過一絲忠心,我心裏原本就已經厭惡了他,我在倦勤齋住的這兩年,秋葵和康澤木也一定沒少被內務府的人為難,隻是她們很少告訴我,我就猜到一定是這個見風使舵的奴才,如今再見到他這樣諂媚的嘴臉,我真想拿雙鞋子直接扇上去!


    王雙前在宮裏混了二十多年,怎麽會沒有眼色?見我這樣,急忙找了個由頭告退了,連帶著屋子裏麵擺放東西的內務府太監也都退了下去。屋子終於又清靜了。


    秋葵過來提醒我:“主子何苦跟他計較,他當了內務府十幾年的總領太監,咱們往後要跟他打交道的機會還很多呢,人多嘴雜,主子可要當心。”


    我伸手支頤:“我連我自己都不在乎了,還在乎那個奴才做什麽?”


    秋葵心酸,沒有再勸我便退下了。我是在自暴自棄嗎?我不覺得。


    又過了兩天,我扯著嗓子問:“你們有沒有感覺到這屋子在動?”


    康澤木放下手中的琉璃盞,從多寶閣的後頭繞過來,一臉驚奇的看著我:“主子,並沒有什麽動靜呀。”


    我噢了一聲,低頭繼續繡花,我繡的是一隻黑蝴蝶,用的是白娟紗布,黑白分明的,陡然一看讓人覺得發怵。


    我聽到康澤木找了秋葵,兩個人咬耳朵低語,還時不時的偷偷看看我,我心想她們不會是以為我要瘋了吧?


    哪有?北京原本就有地震多發,古往今來都是一樣的,我這倦勤齋身後就是山,要是真的發生地震了,我們跑都來不及,就不準我小小的擔憂一下嗎?


    第二天夜裏,我又一次感覺到床似乎在微微晃動,我有些害怕,低聲喊來秋葵和康澤木,她們兩就在我的外堂打地鋪,我這邊有什麽動靜她們都能夠第一時間知道,我起先不願意,現在才知道有人陪著總是安全一點的。


    “主子,有什麽事?”她們兩很快速的披了衣服過來圍著我,我指了指地上,不說話。這時院子外麵的侍衛正在換班,他們遊動著的身影拉長在糊了白紙的窗花上,也透著詭異。


    就著外麵的光,我黑著臉悄悄對她們說:“我覺得這地底下有東西,怪嚇人的。”


    要知道深更半夜說這些是很忌諱的,這兩姑娘馬上就被我嚇了半死,再加上我這段時間以來的異常表現,她們看我的眼神就跟在看一個神經病一樣。


    接著,她們不由分說的把我按倒在床上,被我蓋嚴實了被子,而她們也都一言不發不約而同的穿好了衣服坐在我旁邊,看來是打算守夜了。我無奈,隻好重新躺下,閉上了眼睛。


    很快地上有地磚撬動的聲音,現在是我們三個人都聽清楚了,她們兩個驚訝的看著我,我連忙搖頭表示這不是我幹的,然後很快的,撬動的聲音又從地下傳了過來,她們兩全都把腳提到了床上躲著,圍在我的左右兩側,哆嗦著問要不要去叫外麵的侍衛。


    我忙說不要,然後很霸氣的檔在兩個小姑娘的麵前,盯著那塊動靜的地方,卻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動靜聲越來越大,這下我們誰都不敢再欺騙自己了,我一邊讓她們幫我穿好衣服,一邊準備開門喊院子外麵的侍衛,再盡可能的同時多找個防身的東西。


    很快,地上一大塊地磚被撬動起來,一隻手赫然露在外麵,兩個丫頭同時驚呼一聲,把我嚇個不輕。我驚懼的盯著地上看,很快又冒出一個腦袋,似曾相似。我用燭火往前一照,竟然發現他是幾乎三年沒見的沙爾斯!


    康澤木也認出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時院子外麵的侍衛奔了進來,在門外問發生什麽事,秋葵壓著心跳衝外頭叫道:“沒什麽,主子夢魘了,你們都退下吧!”


    我也作勢咳嗽兩聲,外麵的侍衛聽到了,便重新退下,我們這才急忙起身,把沙爾斯從這地磚裏頭拉出來。


    我還驚魂未定,急忙問他這是怎麽回事,他隨意撲打身上的土屑笑道:“我奉命來接你出宮,這是一條剛剛挖好的地道,可以直通宮外。”


    “宮外!”


    我們三個幾乎同時低呼,我從來沒有想過,原來我離宮外竟然這樣近!我連忙用燈照地上的洞,周圍全是沿土,黑得深不見底,這樣照著有種接近墳墓的感覺,十分駭人。


    沙爾斯催促道:“什麽都不要想了,趁外頭的侍衛沒有發現,趕快收拾東西走吧!你們兩個也跟著一起走!”


    秋葵從來沒有出宮過,顯然有些膽怯,六神無主的盯著我看,我也沒有一個主意,愣在那裏,還是康澤木反應過來,問沙爾斯:“公子,我們都走了,這裏怎麽辦?皇上回追究的,如今主子可已經是……”


    沙爾斯打斷了她:“我都知道,所以你們更要跟我走!”


    我有點反應過來,想起他剛剛說的奉命而來,忙道:“你是受了誰的吩咐挖這條地道的?”我知道這裏是皇宮的邊緣,可往外還隔著一座大山呢,要想從地下挖通,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到底是誰?


    沙爾斯直直的跪了下來,說:“公主,沙爾斯什麽時候害過您,求您相信我,您出去安置好之後,那個人自然會來見你。”


    我明白了,他是擔心報了名字之後,我會更加顧慮著不跟著走。我當然是相信沙爾斯的,可是……


    這個時候,康澤木也催促我說:“主子,就聽公子的,快點走吧,難道你想要嫁給皇上?”


    我猶豫道:“可是皇上他畢竟待我不薄……而且現在正是需要我來化解兩方爭端的時候,我不能夠就此一走了之。”


    沙爾斯堅定道:“公主,您為大清和科爾沁做的犧牲已經夠多了,求您看在長生天的份上,就為自己考慮這一回吧!”


    康澤木已經拉著秋葵去抓緊收拾東西了,我還愣在原地,我很少有這樣不幹脆的時候,可這樣的事情,我真的是拿不定主意呀!


    走了之後這裏怎麽辦?康熙發怒怎麽辦?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我不能因為我自己的私心,讓生靈塗炭呀!


    沙爾斯站起來,按著我的肩膀,看著我的眼睛定定道:“小雅,兩邊的爭端不是因你而起,更不會因你而終,無論你在其中起到什麽樣的作用,該發生的,都一定會發生,你能明白嗎?”


    我沉默片刻,終於下定決心:“我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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