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湖邊釣魚。


    水綠天藍,涼風習習。他們坐在柳樹下等著魚兒上鉤。花千骨一想到晚上能有魚吃就來了興致,可是好半天沒釣起一條。


    其他人把魚竿或插在土裏,或用石頭壓著,都跑去一邊放風箏捉蝴蝶去了。湖邊隻剩白子畫安靜垂釣的身影,晨鬆暮靄一般,融入青山綠水之中。


    花千骨望得有些癡了,跑到他身邊坐下,下了杆,偷偷抬眼打量他。她覺得自己最近記性似乎是越來越差了。許多人雖然一看見就知道是誰,但是回轉身是怎麽也想不起來具體聲容相貌。就像現在這樣,雖然眼睛清清楚楚看見白子畫,但是仿佛隔著迷霧進不到腦袋裏去。這是怎麽回事呢,她雙手撐著下巴,折一根苜蓿草在嘴裏含著。


    “夫子,怎麽連你也還沒釣到魚啊?”花千骨見旁邊的簍子裏也是空空如也。


    白子畫不說話,花千骨繼續自言自語:“估計是今天魚兒都在家裏睡懶覺吧。”


    “夫子,你喜歡吃什麽魚啊?我隻要刺少的都喜歡,有一次我吃魚被卡住了,怎麽都取不出來,喝了好多醋,把爹爹急壞了。結果後來你猜怎麽著?”


    白子畫依然沒理她。


    “結果我在門口摔了一跤,魚刺就跑出來啦!哈哈哈……”笑聲越來越小,花千骨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夫子,你要是釣起魚來,分我一條吧,我回家做好了,明天帶魚湯給你喝?”


    “呃,好吧,再給你帶點魚肉?”


    “唉,夫子,你怎麽都不愛說話呢,是怕把魚嚇跑麽?那我們小聲點說?”


    花千骨百無聊賴,覺得自己在和尊石頭講話。突然看見一隻蜻蜓飛來,停在了白子畫的魚竿上。


    “啊,蜻蜓!”她興高采烈的站起身來,伸手去抓。還沒碰到,蜻蜓就飛了起來,在空中轉了一圈又停在原來的位置。這次花千骨看準時機,猛撲過去。蜻蜓還是狡猾的從她指間飛出,而她胖乎乎的身體卻不受控製的朝湖裏一頭栽了去。


    一聲驚叫,眼看著小臉就和和水麵來個親密接觸,衣帶卻被誰拽住硬生生拉了回來。花千骨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拍著胸口直道謝謝。


    捋起袖子,在湖裏洗幹淨手上的草汁和泥土。白子畫看到她手臂上大刺刺的“我愛白癡”四個字,頓時滿頭黑線。好個東方彧卿,居然敢罵他是白癡!不過他家小骨也真夠笨的,偷雞不成蝕把米。


    “總是很想吃東西?”


    “啊?什麽?”花千骨似乎突然聽見夫子和她講話了。


    白子畫從上到下打量她一眼。


    花千骨連忙搖頭辯解:“不是啦!我隻是嘴饞,沒有一天都在吃啦。你別看我那麽胖,其實我體態輕盈、行動靈活!”花千骨站起身來想要單腳轉一個圈,不過未免再次跌進湖裏,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換成雙腳。


    見白子畫一直淡漠的看著自己,不知為什麽第一次有做錯了感覺,慚愧的低頭揪著自己的衣服。


    她知道別人在背後都不叫她“花千骨”叫她“花千球”啦,可她又不是故意長那麽胖的,嗚嗚嗚,為什麽人人都嫌棄她。


    “過來。”白子畫突然道。


    “啊,什麽?”


    花千骨小心翼翼走到白子畫身邊傻傻看著他,突然一隻手往自己背上用力一拍,她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伴隨著劇烈的咳嗽,一顆很小的珠子從嘴裏被咳了出來。


    “嘎?”難道她把什麽內髒器官給吐出來了,花千骨一臉驚悚,可是頓時覺得渾身說不出的舒暢。


    白子畫依舊萬年不變的撲克臉看也不看她凝望著水麵,花千骨把要問的話又咽了回去。心道,胖也不是罪,幹嗎打我嘛。


    繼續坐在他身邊等魚兒上鉤,周圍蟬鳴聲、鳥叫聲此起彼伏,湖麵波光粼粼,閃得她眼睛好累。不知不覺就靠在白子畫身上睡著了,白子畫依然如雕像般一動不動。


    流火正靠在不遠處樹上睡覺,睜開眼睛,看著湖邊這一高一矮依偎的背影,美的似乎萬物都靜止了。嘴角揚起,閉上眼睛繼續睡。


    結果花千骨在湖邊睡了一下午,回去的時候白子畫還是沒有釣到一條魚。


    “那是因為你呼嚕太響了。”白子畫這麽麵無表情的說,花千骨委屈的小臉都皺成一團。


    不過奇怪的是,從那以後,一直伴隨著她的饑餓感和嘴饞都消失了。她按正常的一日三餐也不會覺得餓,不會吃到撐得不行了,嘴巴依然停不住。但是當然,她還是不愛運動,身上的肉是一點也沒減少。笙簫默便不準她再坐轎子,每天早上步行半個時辰去書院上課。


    這天行到半路突然彌天大霧,前一刻還在大街上走,下一刻就到了荒郊野地。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安靜得詭異。她轉了幾圈還是沒找到路,累得不行,幹脆不走了,坐在一棵樹下休息。


    這時就聽一陣嘎嘎的恐怖笑聲傳來,像是老木門在轉動。


    “誰?”花千骨嚇得蜷成一團,一個綠臉凸眼的人從迷霧中慢慢走了出來,行動僵硬,如同被提線牽引的木偶。


    “花千骨!今天我總算可以報仇了!我要六界都知道我齒魈的厲害!哈哈哈……”


    他話還沒說話,就聽旁邊熟悉的聲音喊了一聲:“南鬥!”


    花千骨還沒反應過來,天上一道閃電落下,把齒魈打的影子都不留,隻剩一道白煙。


    周圍的霧迅速散去,花千骨發現自己原來不是在荒郊野外,而是在一條偏僻的小巷子裏,而東方彧卿正站在不遠處。


    “真是的,值班的時候打盹走神。”東方彧卿伸手朝天指了指,天上的雲飛快散去。


    “夫子,你怎麽在這?”花千骨揉揉眼睛,以為是自己剛剛在路邊睡著了做了個夢。卻不知道齒魈是專門來殺她的,這些年來趁著花千骨在凡間,想趁機來向長留山一雪前恥的鬼怪多如過江之鯽,不過有南鬥北鬥等人在天上輪流值班守護,來一個收拾一個,花千骨倒是從沒遇到過危險。


    “沒事,走吧,一起去書院。”東方彧卿拉她起身,仍然不放開,牽著她往前走。花千骨有些不好意思,心想著夫子好溫柔哦,要是自己以後將來的相公也這麽溫柔就好了。


    轉眼又是兩個月過去,花千骨越來越喜歡書院。這才發現,原來人世間除了吃,還有這麽多好玩的。


    這天殺阡陌傳信給她,約她晚上在書院後的竹林相見,有要事告知。


    花千骨雖然覺得奇怪,還是吃完飯就跑去等著,一麵等一麵在地上畫圈圈。這時就聽見一聲“小不點”。一個紫衣長發、美麗絕倫的男子踏清風竹影而來。


    花千骨張大嘴巴仰著頭,第一次知道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是什麽意思。那人在竹林中穿梭,輕若無物、似神似仙,手持竹尖,悠悠蕩了下來,輕巧的落在她的麵前。


    “……”


    花千骨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殺阡陌揉揉她胖乎乎、很有手感的小臉。


    “小不點,我是不是很帥啊!”


    花千骨使勁點頭。


    殺阡陌得意的笑:“我今天約你出來就是要告訴你,其實我是個男的!”


    花千骨本來剛要合上的嘴巴又張大了。


    “哈哈哈!是不是很驚喜很慶幸啊!”


    “啊?”


    殺阡陌不知從哪裏拿出把折扇打開,笑眯眯道:“是不是很想嫁給我啊?放心,姐姐我一定娶你!”


    花千骨一頭黑線,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走走走,去跟你爹爹提親去,他敢不答應,我就殺了他的畫眉,滅了他的蛐蛐!”


    花千骨不停擦汗:“殺姐姐,你幹嗎男扮女裝啊?”


    “甭提了,還不是東方那隻老狐狸!哼,他就是嫉妒我的美貌,怕輸給我。以為賭局他做莊就能一手遮天,哼,想得美。”


    “姐姐什麽賭局?”花千骨傻傻的問。


    “還不就是賭你最後會喜歡上……”誰字還沒說出口,天上一道雷便劈了下來。殺阡陌的頭發頓時成了超級爆炸式。


    花千骨再次驚呆。


    殺阡陌也抓狂了,啊啊啊啊啊!不就是無意中說漏嘴麽!居然敢弄壞他的發型!沒臉見人了!南鬥小兒們!等著挨收拾吧!


    殺阡陌交代花千骨自己回去,氣衝衝的就捋袖子找人算賬去了。


    花千骨莫名其妙的往回走,總結了一下,發現最近幾個月,自己周圍被雷劈的人真不少。看來自己出門也要記著帶避雷針和防雷帽,說不定哪天就劈在自己身上。想象一下烤糊的花小豬,真是慘不忍睹。


    她皺皺眉頭,見不遠處的橋上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揮手打招呼:“夫子,你還沒回家啊?”


    墨冰仙低頭看著她,輕輕搖了搖頭。


    花千骨蹬蹬跑到橋上:“我們一起回去吧?”


    這個夫子最奇怪,經常看著她卻又不說話。


    “走吧?”花千骨去拉他的袖子,墨冰卻退開兩步。


    “千骨,我這次參加,並無追逐之意。隻是想有個機會近一點看看你,看你每天開心,我也很開心。”


    “啊?”花千骨歪著頭,不明白他在說什麽。待她反應過來,墨冰已經不見了。


    花千骨隻能一個人往回走,身邊的這些人,真是一個比一個奇怪啊。


    “喂喂,花千球!”突然又有人叫她。她嘟起嘴巴,回頭一看,除了流火還能是誰。


    “這麽晚你一個人在外麵瞎溜達啥呢?”


    “我才沒在瞎溜達,我現在回家。”


    “我要去個好玩的地方你去不去啊?”


    花千骨來了興致:“去哪裏?”


    “跟我走就行了。”


    結果流火帶著花千骨去了杭州城裏最大的妓院。看著門口的鶯鶯燕燕,花千骨張大嘴巴。


    “什麽?可是我是女的!”


    “沒事,女的也讓進去,裏麵有陪玩的小倌。”流火拉著花千骨就往裏走。


    “我我我,我不好男色的……”


    被一堆人觸擁著進了包房。


    “請三個年輕點的姑娘來,千骨,你呢?”


    “我我我,我要肌肉男……”


    流火一頭黑線,剛剛誰說的不好男色?


    酒菜擺了一桌子,幾個人一邊吃一邊劃酒拳、行酒令。花千骨手氣特別好,幾乎每把必贏。


    看著天色有點晚了,花千骨問:“該回家了吧?”


    “急什麽,你爹早就睡了。”


    “你怎麽知道?”的確爹爹總是老早就睡了,日上三竿才起。


    “哼,我還不知道他麽。”流火給她斟滿酒,“繼續喝。”


    花千骨不但愛吃,如今酒量也是好的驚人。


    於是兩人宿醉,第二天快下午了才醒。花千骨躺在榻上,流火被她踢下地也渾然不知,照樣睡得很香。


    “糟了糟了!遲到了!”花千骨隨便洗一把臉,抓著流火使勁搖。


    流火迷迷糊糊睜開眼:“急什麽啊,反正都這時候了。”


    “要被夫子罵的。”


    “罵就罵唄,反正早晚都是罵,幹脆明天再去,走,我帶你去另一個地方玩。”


    於是意誌不堅的花千骨又被流火帶到了杭州城最大的賭場。


    “我看你昨個手氣挺好的嘛,今天再來賭兩把!”


    於是花千骨玩骰子,推牌九,又贏了個滿缽。抱著白花花的大堆銀子,她突然發現,原來自己這麽厲害啊,哈哈哈。


    一直玩到夜深,肚子餓得受不了了,才和流火去路邊攤子吃餛飩。


    “我們倆對半分啊。”流火裝一半銀子給她。


    “三七吧,昨天晚上都是你付的帳。”


    “請歸請。不然下回你再請我咯。”


    花千骨點頭,她從小都很乖很少出門,這兩天玩的很瘋,叛逆的感覺真是好啊。


    結果晚上回去就跪了搓衣板。


    笙簫默手裏拿著雞毛撣子,漫不經心的喝口茶。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兩天幹嗎去了?”


    花千骨頭上頂本書,左搖右晃,跪得腿都麻了,哭喪著臉。


    “爹爹,我錯了。”


    “知道錯了?知道錯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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