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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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圖:阿米.


    貘


    「——想動手的話,我就在你身上開洞喔。」


    操著像是動畫配音員般的可愛嗓音……


    神崎·h·亞莉亞抬頭看著我說道。


    粉金色長發束成雙馬尾,盡管隻是個人類,卻發現了我們的蹤跡,跟蹤入侵到公寓——


    此時,她握著與小手不協調的大型手槍(gover),以能貫穿腦門的角度抵住我的下巴。


    自從槍械發明以來,異能者付出了大量犧牲,才開創出防彈術式。


    然而,人類也開發出破解絕大多數防彈術式的子彈。


    那就是亞莉亞此刻手槍裏裝填的法化銀彈(holy)。


    業界也有單純對普通銀彈施加詛咒的代用品流通,但純正的貨色,是從年代超過四百年的十字架上削下純銀,將其包覆外殼的抗魔彈。不消說,這子彈應該就是如此。


    由於產量稀少,在實戰中很罕見,我的術式無法完全抵禦那種子彈。


    換言之,假如她現在扣下扳機,我的頭就會被轟掉。


    「我們會防備超能力者(stealth),但你們卻很小覷凡人呢。」


    亞莉亞把我推往房間角落——讓我將雙手撐在設置著「刻之結晶」、靜刃與愛莉絲貝兒背靠背坐著沉睡的床上。


    這是我們這些冠以野獸之名的妖怪,最不願擺出的……屈辱姿勢……!


    亞莉亞動作熟練地檢查我的頭發、嘴巴、胸口及禮服底下,迅速搜完身後,再次將槍口用力抵住我的後腦勺。


    「問題一,你是『貘』對吧?問題二,那兩個坐在那邊動也不動的人是誰?問題三——要動手還是投降?沒得商量喔。比起談判,我比較擅長開槍。」


    異能者間謠傳這位武裝偵探是「最不想碰上的敵人」,雖然她感覺跟我像是初次見麵——但我跟她並非沒有打過照麵。不久將來,我會在神戶被她襲擊。


    為了扭轉局勢,我企圖施展腦震蕩術式震暈亞莉亞——


    動作卻被迫中止。


    (……色金粒子……!)


    因為這間房間內彌漫著色金粒子。


    雖然判別不出種類,但所謂的璃璃粒子、琉琉粒子、緋緋粒子等色金粒子,是種類似電波的無形超能力幹擾粒子(stealth jammer)。


    隻要空間散布著這種粒子,就會降低異能術式的成功率,還會視失敗情況而自取滅亡。


    (怎麽回事,明明直到剛才都還沒產生粒子才對……!)


    被某人用狙擊槍的雷射瞄準器鎖定的鵺,似乎也有所察覺,以安哥拉兔的玩偶外形環顧周圍。


    ——難道是亞莉亞動的手腳?不,應該不是。色金粒子就等同於氣候,類似自然現象。任何古今中外名聲顯赫的異能者挑戰以異能實現,結果都以失敗收場。會把在「刻之結晶」內沉睡的靜刃與愛莉絲貝兒誤認成屍體的外行人,怎麽可能辦得到。


    (也就是說,我是偶然在這個節骨眼遇上了色金雨嗎……太倒黴了吧!)


    如此一來,我也無法將人拖進絕界。倘若不依靠異能術式,我就不是神崎·h·亞莉亞的對手。這方麵我在神戶已經體驗過了。既然如此——


    「剛才的問題,第一個我用口頭回答。沒錯,我就是貘。」


    「……二跟三呢?」


    「我用行動告訴你。」


    彷佛被我的話所刺激……原本陷入沉睡的靜刃,緩緩睜開眼睛。


    在昏暗寢室內閃耀光華,那隻右眼的顏色是——紅色。


    朱紅眼。


    剛才承受搜身之辱時,我已經用腳踢開設置在寢室角落、構成「刻之結晶」的四角錐(pyramid)頂點的其中一根釘子。


    換句話說,刻之結晶已經解除——靜刃與愛莉絲貝兒蘇醒過來了。


    (有些異能術式不易受到色金粒子幹擾。不依賴外來力量的獨立充式魔具(standalone)——法化銀彈是如此,妖刕也是其中之一……!)


    正當亞莉亞注意到靜刃眼睛的瞬間,啪!


    從床上抄起妖刕的靜刃,以及盡可能裝睡到最後的愛莉絲貝兒,分別跳往左右兩邊。


    搶在落到地板以前,愛莉絲貝兒扭轉身體,環劍飛出裙底。


    愛莉絲貝兒並未將瞬間組好的環劍架於腰間——而是宛如韻律體操的環圈般掛到手腕上,大幅度往外揮出。


    接著利用伸長的手臂前端,將刀刃揮砍而下的瞬間——


    ——砰!


    亞莉亞一邊用右手槍朝我的腳開火,同時拔出藏在紅色防彈水手服背後的小太刀。她以拔刀之姿和愛莉絲貝兒的環劍激烈對砍,架開了刀刃。


    「嗚……!」


    受到法化銀彈攻擊,我的下半身彷佛要碎裂開來,身體當場跪地——


    「——貘!」


    愛莉絲貝兒瞬間分神望向這邊,但是隨即又將環劍從右手腕傳到左手腕揮出第二擊。


    亞莉亞雖然也用刀擋下了這一擊,可是愛莉絲貝兒的環劍屬於罕見武器。麵對斬擊範圍廣大的沉重環劍,亞莉亞皺起眉頭,似乎感到很棘手,一副不知如何應付的模樣。


    除此之外,在她的背後——


    ……劈啪、劈啪劈啪……劈啪……


    渾身發出肌肉纖維壓縮的聲響,靜刃拔出了妖刕。


    或許是已經和妖刕徹底融為一體,他的神情判若兩人,氣質從男孩轉為猙獰外貌。


    有勝算。小兵立大功。


    (——有機會將巡回各國狩獵異能者的女豪傑,神崎·h·亞莉亞——打敗!)


    我看著放在客廳的戀函,打算等待色金粒子衰退,再治療好腳傷上場助陣時——


    ——匡啷——咻!


    玻璃碎裂聲以及破空聲同時響起。


    剛才是超音速子彈近距離射過的聲音。是瞄準這間房間的狙擊手……!


    我本來還擔心是鵺中槍,結果卻目擊到非同小可的景象。


    我的戀函——從古董櫃上粉碎四散……!


    「……唔!」


    洞察力……何等銳利的狙擊手!


    狙擊手看穿鵺沒有戰鬥能力,準備更換攻擊目標。然後光憑我的視線,就判斷出那個東西對我極為重要——因此出手破壞。


    戀函不是三兩下工夫就能製造的東西。


    盡管箱子本身可以隨意取材,但內部需要灌注龐大的式力,還必須像酒一樣「熟成」大約兩年。就算撿回四處掉落的巧克力,製作戀函可能也會耗盡我的式力。之後我會陷入饑餓狀態,熬不過兩年的漫長時光。


    換句話說,破壞戀函將會威脅到我的生命。


    然而——現在不是發愣的時候。之後再思考這件事的因應對策。


    因為賭上性命的戰鬥,此刻正在室內持續展開……!


    鵺大驚失措地逃進床底時,勇往直前的靜刃——


    「——衡王殺!」


    將妖刕刺向持槍對準自己的亞莉亞。


    靜刃大概是遵照妖刕的「輔助顯示(guide)」不假思索出招——衡王殺正是拿來對付身手敏捷的對手。


    將妖刕宛如筷子般對齊平放,給予敵人兩道平行切創傷的招式。切口與切口如果太靠近,傷口將無法縫合導致肌肉腐壞,即使是輕傷也會要人命。


    然而,靜刃明明抓住了絕佳時機,用刀鋒輕劃過亞莉亞的頸部——


    甩動著雙馬尾的亞莉亞,卻以零點幾公厘的


    差距躲掉了攻擊。


    (動作淩駕於「輔助顯示」之上……!)


    我無暇為戀函遭到破壞而吃驚,再次懷疑自己有沒有眼花。


    因為亞莉亞「反過來」識破妖刕預測出自己的行動,靠著超人的反射神經做出打破預測的動作。她應該是首次和妖刕交手,居然就有辦法應變……!


    ——隻是砍不中也無所謂。靜刃隻要能爭取到時間就行了。


    打從她對上靜刃的那一刻,愛莉絲貝兒就開始凝眾荷電粒子炮(mobius)。那個術式即使失敗,頂多隻是式力散失發射不了光彈,不太會造成自傷。即使身處於粒子雨之中,也是值得拿來碰運氣的招式。


    之後,愛莉絲貝兒像套泳圈般架起環劍——


    ——金黃色光彈——


    一圈又一圈在劍身上不停旋轉。


    愛莉絲貝兒巧妙集中式力,將光彈壓縮成可在幾秒內發射的大小。


    就在這一瞬間——原本正與靜刃交戰的亞莉亞,眼神充滿警戒地回過頭。


    紅紫色的眼眸緊盯著光彈。


    她肯定——憑直覺就能明白。


    即使不清楚詳細情況,也能掌握住大概。她明白那是當下最危險的威脅。


    靜刃察覺亞莉亞注意到荷電粒子炮,從背後繞過去想要阻擋她的去路時——


    ——噠——!


    亞莉亞將靜刃的肩膀當成跳馬一躍而起,垂直跳躍使出轉體後空翻。


    接著她在半空中——將小太刀收進上衣背後。以右手槍朝靜刃連開三槍,再從裙底拔出漆黑的gover,左手持槍朝靜刃連開三槍——展現出神速,牽製住用妖刕擋子彈的靜刃。


    而且下一刻,她讓我見識到——我初次目擊的「荷電粒子炮破解法」。


    身影「唰」地一閃——


    她擠進環劍圓環內,與愛莉絲貝兒麵對麵。


    接著她豎起小指頭,指著環劍上流轉的光彈說:


    「我猜這個大概無法朝內側發射吧?」


    自信滿滿地朝震驚的愛莉絲貝兒眨眼。


    ——正確答案。荷電粒子炮是依靠離心力發射。換句話說,隻有環劍內側是安全地帶。


    隻是無論是愛莉絲貝兒還是我,從來沒料想過會有敵人進入圓環內。


    砰砰砰!砰砰砰!


    gover從近距離朝愛莉絲貝兒無情射擊。盡管第一發子彈隔著裙子擊中大腿部位,可是當亞莉亞發現居鳳高中的製服有秘密采用防彈加工後——開始隔著上衣對準腹部狂轟。


    愛莉絲貝兒試圖脫身,但是待在環劍中卻無處可逃。


    光彈逸散開來,麵對站著失去意識的愛莉絲貝兒——唰。


    雙馬尾勾勒出雙重螺旋,亞莉亞轉向靜刃並縮身蹲下。


    粉金色與淺黑色雙馬尾交織成一團,她蹲低身體,同時排出兩把手槍的空彈匣,再裝上收在裙子裏的長彈匣。


    時間隻花了零點七秒——快到連我也看不清她所有的動作。


    砰砰!單點射擊的gover子彈——


    打飛靜刃從床鋪枕頭底下取出的蠻牛左輪手槍。


    除此之外,砰砰!砰!砰!


    亞莉亞更背靠著倒下的愛莉絲貝兒,朝著靜刃射擊使他不斷往後退。


    那種槍法與其說是槍擊,更接近格鬥技的打擊。看準靜刃搖晃的重心,每一擊都把人逼入劣勢。簡直就像出拳距離達到好幾公尺,拳頭能轟出夾帶點四五acp彈威力的冠軍拳擊手……!


    「日本好歹也有槍炮刀械修正法喔。這種年紀就配槍,除非是武偵,不然應該是無照,而且居然是裝填點四五四casull彈的蠻牛,我可無法保持沉默喔。」


    場麵……當真宛如一場惡夢。


    我一手拉拔大的魔劍,還有豁命產出的妖刕……


    毫無招架之力,兩個人都被打敗了。


    (……這就是「緋彈的亞莉亞」……!)


    亞莉亞手持雙槍對著倒下的愛莉絲貝兒與靜刃,稍微轉過頭——


    紅紫色的眼眸斜視著我。


    「雖然不像是壞人,我也沒打算跟你們打好關係。」


    除此之外,我的頭部稍微靠近耳朵的上方處,從剛才就一直被狙擊槍的雷射瞄準器鎖定。事已至此……隻能投降了。


    「貘,這些孩子……是你從超能力特區(stealth sar)帶出來的吧?是來自摩周、居鳳,還是神澱一帶?真是壞孩子。」


    亞莉亞旋轉雙槍收進大腿槍套,拿出對付超能力者的手銬銬住我。大概是為求保險,手銬銬了三層。


    我連為何被她突擊逮捕的理由都一無所知——直接席地坐下。


    亞莉亞用小太刀把Y從床底下掏出來,塞進裙子口袋。接著也對靜刃與愛莉絲貝兒上手銬,就在此時——


    ——她突然繃緊臉,嘴巴癟了起來。


    原因……很快就揭曉了。


    因為現場出現了另外一位入侵者。


    來者是穿著西裝外套的年輕美男子——


    「……不知火……你究竟要從我身上奪走多少東西才肯罷休?」


    亞莉亞看也不看那位青年,咬牙切齒地嘟噥道。


    「抱歉。這也是我的工作。」


    名喚不知火的青年,臉上露出沉穩的微笑。


    「神崎小姐會警戒強者,但是對於我這種弱者卻疏於防備呢。」


    不知火一邊模仿她剛才的台詞,走到了我身旁——動作紳士地將我扶起。


    (雙重跟蹤……)


    神崎·h·亞莉亞尾隨著我——


    結果自己也遭到這位名喚不知火的溫柔男子跟蹤嗎?


    「更何況就算神崎小姐逮捕了這三個人,也無法當成談判籌碼喔。這些人的身分特殊。能麻煩你讓我把人帶走嗎?」


    「不知火……這次我也讓你,總之快把金次還來。搶奪拍檔可是犯了武偵的大忌喔。」


    亞莉亞把鵺當成棒球「噗咻」地丟給不知火。


    「我可沒犯法喔。他隻是接受了委托。當作二年級暑假我參加足球比賽的報酬。」


    「……這個笑話不好笑。我的子彈還有剩喔?狙擊手(蕾姬)搞不好也會生氣呢。」


    係住雙馬尾的發飾看似尖角,即使被鬼武偵出雷恐嚇——


    彷佛欠缺了恐懼的感情,不知火依舊隻是麵帶微笑,聳肩說著:「真可怕。」


    從公寓來到夜晚的停車場時,外頭還依稀下著初雪。


    反而是色金粒子如假象般消失。大概就類似驟雨。


    「唉呀……嚇死人了。神崎小姐會隨隨便便對同伴開槍啊。」


    我被迫坐上不知火的cedric轎車副駕駛座,靜刃與愛莉絲貝兒則乘上後座……


    我本來想扭斷手銬脫逃,然而附近還埋伏著不明狙擊手,更感覺到可能是不知火護衛的人的監視目光。不解除我們的武裝,還讓靜刃穿著黑套——大概就是表示布下了即使我們反抗,也絕對能將人製伏的戒備。


    況且,我也不能丟下負傷的靜刃與愛莉絲貝兒逃跑。


    (目前最好還是伺機而動……不知火雖然是個詭異的男人,但身上沒有散發出韭莉亞那種敵意。就情況來看也算是救了我們。)


    我隔著防彈布料的禮服,設法用快愈式(raziel)治療腿部因中槍造成的內出血——


    坐在駕駛座的不知火,拿著似乎是從公寓帶來的披肩,輕輕披到我的肩上。


    動作簡直像男公關一樣溫柔,隻要是個女人,任誰都會感到怦然心動吧。


    「……你打算帶我們去哪裏?」


    「答案馬上就會揭曉,所以我沒必要回答。不過,我先給你們一個忠告。接下來,你們應該避免做出對於這個時代的你們來說不好的選擇。」


    「……小夥子,你知道了多少?」


    「直到我能夠知道的部分喔。」


    不知火轉動車鑰匙,引擎聲隨即響起……車款顯然不是日產cedric。大概是賓士。車子一起步我就明白了,懸吊係統采用的也是頂級品。


    這種偽裝成普通車的高級車,僅限於部分人士擁有。


    靠稅金過活的有錢人——政治家或是高級官僚。


    從年齡看來,不知火恐怕是下屬。


    我透過後照鏡觀察靜刃與愛莉絲貝兒,兩人似乎正設法靠黑套和不拿手的快愈式治療槍傷。


    然而,彼此的表情卻很黯淡。


    尤其是愛莉絲貝兒,由於必殺的荷電粒子炮被亞莉亞破解,整個人甚至因為打擊而眼眶泛淚。


    更糟糕的是,兩人似乎從戰鬥到現在,始終無法心意相通。


    雖然愛莉絲貝兒不時表現出像要安慰靜刃的動作,但是靜刃卻臭名冷淡。


    這大概要歸咎於……為了那個功虧一簣的刻之結晶,我奪走了愛莉絲貝兒的戀慕之心。兩人的關係陷入僵著,憑那種狀態也聯手不起來吧。


    (越來越無法隨意行動了。目前隻能順應時勢。)


    我歎著氣靠上副駕駛座椅,換檔流暢的不知火開著車,很快抵達目的地——從舊山手通拐彎經過鬆濤後再行駛一段距離,同樣位於澀穀區的……神山町。


    「『先生』的宅邸被登記成文化財產,懇請別出手破壞。」


    抵達有警官常駐的正門前,像是動漫畫裏會出現的——洋館建地內,我們被請下車。


    話說回來……連「先生」都出現了。受人如此尊稱的職業有限,應該八九不離十了。


    我知道這棟豪宅。雖然隻是看電視報導說「不親民」時見過。


    我們跟隨著不知火走進宅邸——來到意外采用現代裝潢的大廳——打開米黃色大門移動到大房間。


    ——「先生」就待在那間房間內。


    室內亮度接近黃昏時刻。


    室內空氣有點幹燥,是設有暖爐的房間特有的現象。


    高級進口桌上擺著水晶玻璃煙灰缸,上頭擱著大衛杜夫的雪茄;室內吧台內陳列著洋酒瓶。


    牆壁上排列的照片——訴說著宗族身為皇親國戚的榮耀。


    「哦,你們來啦。辛苦了,不知火。天色很晚了,你可以回去了。替我向校長先生問好。」


    頭發梳成三七分,穿著有條不紊的訂製西裝——一名精神飽滿,難以想像年近七十的男性走了過來。


    這種表情和聲音,還有獨具特征的歪嘴唇。不是冒牌貨。


    他是前內閣總理大臣——麻相玄朗。


    在牆邊的暖爐前圍成半圈,聚集在室內的人是……偶爾會上電視的宮內廳次長、擔任環境副大臣的女性明星議員……?此外,吧台裏還有兩名年輕男子。


    不知火對我們便了記眼色後離去。


    「啊……你們坐。今天很冷吧?關於未來的事,還是少說為妙。我如果問了好像會過度破壞自然。」


    前總理帶著友善的笑容,讓驚惶失措的靜刃與愛莉絲貝兒坐到暖爐旁的沙發。


    接著他同時宣告:「我知道你們來自未來」。消息來源……我想是自衛隊透過祈得知了鵺與靜刃的戰鬥,再將情報傳達給前總理吧。


    靜刃與愛莉絲貝兒求助地望著我——


    「……如您所願。你們兩個別胡亂『預言』。即使對曆史造成影響,也必定會出現補償。有人得利,就有人失利。拯救了一群人,就會有另一群人死於其他因素。因為自己而引發這種事,心裏應該不會好受吧。如果快要說溜嘴,就給我保持沉默。」


    我事先警告兩人。


    此時,待在吧台的兩名年輕男子插嘴說道:


    「玄朗先生,請您別在意。」


    「他們快說溜嘴時,我會讓他們說不出話來。」


    聽見這番帶點恐嚇的台詞,我斜眼瞪向那兩個人。


    兩人皆是溫文儒雅的男性,各自穿著性感的單排扣與三件式西裝……


    然而貘的這雙眼睛,能從他人的細微動作想像出對方的肉體。藏在衣服底下的結實肌肉一覽無遺。我的鼻子也清楚嗅到他們身上沾染的火藥味。


    還有盡管拿著酒杯,卻依然朝這邊釋放出令人麻痹的殺氣。


    這種知性與強悍兼具的氣質——


    (——公安0課。)


    他們身上散發的氣息,與在二〇一三年的神戶將我打倒的獅堂、遠山相似。雖然不是那兩個人……但肯定是注定在這個時代被抹殺、驅逐出境,出自公安0課的男人。


    「抱歉啊。年輕人最近好像缺乏運動,變得血氣方剛。」


    雖然麻相苦笑著緩和現場氣氛,還親自替我們倒咖啡……


    既然有0課的人在,就很難挾持這位前總理以及這裏的政府要員,作為人質要求談判。


    盡管還不確定,但這棟宅邸內——還潛藏著其他不明異能者的氣息。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他們對這個時代年幼的靜刃與愛莉絲貝兒出手,事情就麻煩了。不能與他們為敵啊。


    「成為在野黨以後,就無法透過文科省從特區借調超能力者了……不過你們是『不連續體』吧?像你們這種特例,是目前的我也能接觸的寶貴人才。雖然做法或許很強硬,但是看在我的麵子上,希望你們多包涵。」


    麻相自嘲地眯起眼,坐上暖爐旁的沙發。


    他隨後翹起二郎腳——由於架勢十足,完全不會讓人感覺到失禮,接著拿起桌上的雪茄,自己用火柴點火。


    前總理一邊吞雲吐霧,一邊抬頭瞄著我……


    「……初次見麵。我是貘雲居升時得。他們是立花·冰焰·愛莉絲貝兒以及原田靜刃。你們無須自我介紹——諸位都是名人。經曆政權輪替的慘痛經驗,我明白您為百忙之身。讓我們省去勾心鬥角,以誠相待吧。」


    我對他如此宣告,自己也隨之入座。


    吩咐擔江下屬的不知火少年將我們帶到這裏,他應該打算進行某種交涉。


    剛才那番話,也是表明想雇用異能者。聽起來就是這種意思。


    「我先提出報酬。『我們想回到原來的世界』。絕無虛言,目的僅此而已。」


    聽見我這番攤牌的話,靜刃與愛莉絲貝兒滿臉疑問……


    然而對麵全是政治家,似乎不認為這種唐突的談判有何奇怪。


    「關於那件事……我們也想幫忙。因為把不連續體送回原本的時代,就是還原自然環境。」


    擔任環境副大臣的明星女官員,表示願意積極協助——


    「這樣事情就好談了。我還想說可能會起爭執,所以把舊0課叫了過來,真是丟人啊。」


    麻相也「哈哈哈」地笑了。


    前總理逐一掃視完我、靜刃、愛莉絲貝兒以後,用眼神示意對宮內廳次長下達了某種指示,接著說道:


    「那麽,我先讓你們確認報酬。雖然是半成品,但回去的方法是有的。」


    他指著宮內廳次長擺到桌上的白木箱。


    箱子被打開,裏麵——收藏著用紫絹布與白絲棉包裹的翠綠色寶石。內部呈現出宛如樹葉飄搖的色彩變化,那顆石頭是——


    (魂晶……!)


    那種碎片既是某種妖怪的——遺骸,也是靈魂之石。


    知道這件事的靜刃與愛莉絲貝兒,也同時倒抽一口涼氣。


    「貘……對吧?你應該也知道,國會議事堂地下建有神社。這是禦神體——『護國』的一部分,占了六十四分之三十九。」


    「護……護國乃龒大人……駕崩了?」


    由於太過震驚,我不禁瞪大雙眼。


    護國便是指護國乃龒,亦即——龍。龒與鳳凰同屬正傳妖位,守護風水學的地脈……可說是「日本守護神」之一。


    龒會蠶食一絲(0.01%)人民的愛國心與鄉土愛,不過是從一億人身上分食。接著再運用那股龐大式力帶來國泰民安,風調雨順,是個宅心仁厚的妖怪王妃。


    由於她棲居地底,鮮少有機會瞻仰其尊容……但她生性理智不喜鬥爭,一般而言,凡是妖怪都很敬愛她。


    想不到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


    「政權交接之時,效力於國家的異能者出現鬥爭。趁著這場內亂,還未踏上軌道的新內閣一露出破綻——各國的異能恐怖分子就一窩蜂襲來。公安的菁英們也受到戰爭牽連……雖然這兩個人幸存下來,但有許多人丟了性命。護國也在那場鬥爭中,成了這副模樣。」


    麻相一邊訴說,不知不覺間眼神和語氣轉為真摯。


    「當前的執政黨不了解異能。對於護國一事,也隻是認為有一樣國寶被中國人破壞了……比起這種超自然話題,他們更處心積慮要找藉口廢除國際宣言或是應付媒體。我們在野黨的有誌之士,正焦急著想讓護國複原。」


    然而,這位以失言出名的前總理——剛才又稍微說溜嘴了。


    下手的是中國方麵的異能者嗎?


    我察覺到這點,此時……母親是風水師的愛莉絲貝兒難忍不安,不禁開口詢問道:


    「——所謂的天脈、地脈,經過漫長的周期,將會自然中斷。屆時勢必會引發災禍戰爭。傳說龒是讓周期延長,緩和中斷形式的化身。倘若龒始終不在的話……」


    「到時候地脈就會斷裂,導致災害規模擴大。視情況而言,可能會演變成空前絕後的危機。至於是何種危機,隻能從過去天脈或地脈斷裂時引發的災害來推算。例如一九五九年的伊勢灣台風,或是一九三二年的關東大地震。」


    聽完前總理的話——愛莉絲貝兒盡管冒出冷汙,還是勉強保持鎮定……


    然而想到同一件事的靜刃,表情卻是用力緊繃。


    麻相觀察兩人的神色……


    「……從你們的年齡來看……到了二零一三年,這個國家會出現國家存亡的危機啊。不過,你們可千萬別說出口。想必是未來的你們也無法解決的事吧?」


    他敏銳看穿了這點,緊皺眉宇閉上眼,嘴裏呢哺著:「希望在那之前,我們能解散國會舉行大選……」麵帶愁容吸了一口雪茄。


    「日本的年輕人對政治冷感,所以我想你們也不會相信……但我始終認為政治家是公務員,是必須為國家效力的人。我是為了日本,才想讓護國恢複原狀。其中不含任何私利私欲。如今沒有國家權力充當後盾,這將是一場有勇無謀的戰鬥——但包括這裏的舊0課在內,我已經利用各種手段在各地收集護國的碎片。盡管如此,人才依舊有限。特別是『異能者』。」


    感覺像是在說「進入主題吧」,前總埋睜開眼說道:


    「——因此,我想拜托你們三位幫忙,奪回其中一塊碎片。假如護國複活,應該也能把你們不連續體送回未來吧——意下如何?」


    他幾乎用最短的時間,說明完來龍去脈並開出條件。


    確實——如果有護國乃槳等級的式力,應該能輕鬆創造出「刻之結晶」。


    而且據傳龒也是位通情達理的大人。


    過上有困難的妖怪,肯定會提供幫助。


    到了獻上出自禦神體一部分的魂晶之時,就算厚著臉皮許下這種願望,應該也會得到諒解。


    除此之外,雖然我是首次見到這種碎片,但有不少妖怪見過生前的龒。


    她與鳳凰大不相同。龒的情報並非不確實的傳說,可信度頗高。


    憑藉龒的力量回歸未來,不失為可行性高的手段。


    而且……這件事還存在另外一個天大的好處。


    那就是戀函遭到破壞,麵臨死亡威脅的我得以延續性命。


    假設現在製作戀函並保管起來……就算靠著刻之結晶回到兩年後再回收,到時戀函的「存放」時間應該就結束了。


    「感謝您的提醒。這件事請容我跟愛莉絲貝兒、靜刃三人一起商量。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先詢問一件事。我們必須從誰手上奪回碎片?」


    「陸上自衛隊。」


    毫無隱瞞之意,麻相如此回答。


    「您是說陸自……?」


    「正確來說是其中一幫人。日本現今的形勢,可是比新聞報導還要來得動蕩不安啊。陸自的東部方麵隊,隸屬第一師團第一戰車大隊的卷上校……這個男人提倡日本擁有核武、廢除美日安保條約,企圖促成日中軍事同盟。」


    明白我搭上了話題,雖然麻相稍微緩和了語氣……


    然而對於談話內容之離譜——


    「喂……那……那是怎麽回事……?」


    靜刃嗆了一下,將咖啡灑了出來。


    我也嚇了一跳,一瞬間還以為是開玩笑……但似乎並非如此。


    「為何要放任那種人亂來?舊0課那兩人應該很擅長暗殺吧?」


    我錯愕地詢問道,前總理露出友善的笑容。


    「貘,你也是民間人士啊。你聽好了,即使思想會改變,但腦袋的靈活卻不太會變。卷雖然是個怪人,但同時也是一位天才,用將棋形容就是像飛車般珍貴的男人。他還擔任過駐美外交官,能從全球局勢思考事物的觀點也很有趣。他是應該活逮並拉攏入己方陣營的人才。總之下落不明的碎片,其中一塊就在卷或他的同夥手上。」


    「他的同夥……?」


    「那就是這次想拜托你們的理由,因為有異能者在協助卷。之後會將照片等資料交給你們,她的名字是殲。隸屬於中國——一個叫做『藍幫』的秘密結社的成員。假設卷將碎片交給其他人保管,那想必就是她了。」


    麻相……果然是個政治家。


    將我們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


    這個時代的愛莉絲貝兒,此刻正與我一同流浪日本,與持有鳳凰碎片的自衛官及武裝偵探戰鬥。前總理大概在展開這場談判以前,就取得了他們所調查到有關愛莉絲貝兒的資料吧。在談判尾聲才像出牌般祭出這項情報,手段真是高明。不愧是擔任過一國首相的男人。


    藍幫——聽到這個字眼,愛莉絲貝兒會做出何種表情,不用看也知道。


    如此一來,我們也就更無法抽身了。


    「要從卷與殲的手中奪回碎片,我們已經任命一位特工執行這項任務。隻是對方還很年輕,單憑一人應該無法順利達成任務。要麻煩你們助上一臂之力。我說完了。」


    麻相將身體深深埋進沙發——


    他掃視著周圍不發一語的高官們,一邊抽著雪茄,自己也陷入沉默。


    他在等待我們的答覆。


    一想到戀函出產的巧克力——


    我差點就要不顧一切點頭答應。


    隻是我目前要製作戀函,在碎片奪回作戰中隻能擔任助攻。實際上隻能靠靜刃與愛莉絲貝兒,以及那個什麽特工三人進行戰鬥。


    「愛莉絲貝兒、靜刃。這件事……我希望你們同意。詳情我不能說,但這麽做有機會讓我擺脫生命威脅。而且我現在沒有式力能夠戰鬥。要豁出性命戰鬥的是你們。因此,一切交由你們決定。」


    倘若不同意,大概就必須在這裏跟麻相的手下交戰


    ——


    結果到時候再說。就拿那兩人來代替獅堂跟遠山,一起同歸於盡吧。


    當我自己下定決心時——


    「……貘。你幫助過我,所以要我幫助你,你不需要有任何顧忌。我同意。我想守護你和……靜……靜刃。」


    愛莉絲貝兒說到最後時,被暖爐烘得發燙的臉頰益發通紅。


    「而且既然提到了藍幫,我就不會逃避。我奉陪。」


    「謝謝你,愛莉絲貝兒……」


    相較於在第一輪時代對我的過度依賴,愛莉絲貝兒說的話彷佛徹底長大了……我稍微抱緊她……接著……望向靜刃。


    靜刃——


    「——我不願意。」


    他搖搖頭,輕踢收藏在風衣底下的妖刕。


    兩名舊0課隱約將視線投射過來時——靜刃接著說下去:


    「不過為了回到未來,我會勉強自己接受。」


    他看也不看愛莉絲貝兒,彷佛賭氣般低頭望著暖爐。


    此時,舊0課的男子們神情莫名愉悅地注視著靜刃。目睹這一幕——


    我嗅到現場彌漫著某種——像是公安菁英正在麵試年輕英才的——另一種意圖。


    美美


    菲尼克斯從複活到死亡,宛如惡夢的四月二十八日……國定假日二十九日,以及到居鳳高中上學的三十日……三天來我們一直等待靜刃他們歸來。


    然而,無論是靜刃還是愛莉絲貝兒,就連貘也都沒回來。


    賽雅拉與八九藻雖然努力在班佯裝鎮定,但靜刃與愛莉絲貝兒缺席,看來還是對她們帶來不小的衝擊。我在職員辦公室旁的走廊偷聽到她們的對話,異能者學生失蹤好像並不稀奇……但平安歸來的例子似乎少之又少。


    當天放學後,在萬裏無雲的夜空之下……


    我、紀裏子、矢子,以及似乎向矢子問明了情況的原田祈……靜刃頗可愛的妹妹,我們收到了琉姬的通知,在新校舍的頂樓集合。


    琉姬赫莉茲抱著看似萌係角色的烏鴉玩偶,站在地板上描繪的同心圓與多邊形複合術式的魔法陣之上……


    她大概是辦事雷厲風行的類型,迎接我們到來以後,草草寒喧幾句就開始商量對策。


    「鵺宣告要『殺掉過去的靜刃』,之後就消失於曆鏡之中了。換句話說,可以認定她前往了十六年之內的過去。美美,關於時間跳躍術式,應該隻有我跟你具備相關知識……你對於現況有何看法?」


    「……假設鵺和靜刃等人回到了十年前——然而這三天以來,並不見二十六歲的靜刃歸來。他也沒有保持十六歲的模樣,以冷寐之類的方法回歸。單從跡象判斷,看起來像是遇難了。」


    我交抱雙臂回答,琉姬抱著黑色玩偶點頭同意。


    「沒錯。原田他們目前無法憑自己的力量回到這裏。而且更嚴重的是,過去的原田他們會形成雙重存在。這樣下去很危險喔。」


    「危險……?」依偎著矢子的祈擔憂地詢問。琉姬這番話,令她眼角下彎的眼眸浮現出動搖神色。


    「時間是自然的一環。自然具備自我修複力。同一個人有兩人存在的狀態假如持續下去,自然就會慢慢消滅掉『本來不存在的一方』。雖然不會像科幻故事股憑空消失,但是意外死、病死、戰死,各種死法的機率會逐日上升……總有一天會擺脫不了死亡的命運。」


    「意思就是說……在這個時間軸上,靜刃他們已經死了。」


    我如此說道,琉姬再度點頭——


    矢子與祈的表情凝結了。


    「——所以妾身不是說了嗎?將鳳凰大人自沉睡中喚醒,此等大逆不道之舉可要不得。」


    琉姬抱在懷裏的萌係烏鴉玩偶,冷不防開口說話。


    雖然看過貘的羊駝模樣,我們還是嚇到往後一縮(紀裏子除外)。


    反觀琉姬則依舊維持凜然表情——


    「原田他們利用鳳凰……」「要尊稱鳳凰大人,鳳凰大人。」「讓你們起死回生。你們必須讓原田他們在這個時代複活,以報答恩情。我也會施予援手。」


    盡管中途被萌係玩偶吐槽,她還是我行我素地宣告。


    「鎖定目標是『回到過去的十六歲的靜刃等人,依然還活著的過去』。我們要將原田等人,從那個時代拉回現代。隻是時間跳躍一直被魔女(mhi)和魔法少女(maa)視為禁忌術式,連該怎麽做都不知道。所以我決定仰賴對時間跳躍不具成見的——妖怪。這是我手工縫製的依代(注:神靈依附的媒介),在平流層被愛莉絲貝兒他們奪走大塊碎片的『鴉』,目前就降靈於此。鴉原本就是隻存在精神體的妖怪,你們現在就把這個當成鴉的本尊吧。」


    語畢,琉姬雙手抱著玩偶舉向前。


    穿著類似黑色競泳服的服裝,黑長發兩側長著後折的黑色翅膀,目光炯炯有神的萌係角色……


    「妾身討厭人類。」


    當著我們人類的麵說出這番話來。


    「現代的人類很肮髒。心中充斥怨氣,肉體從靈魂開始變得渾濁。人類應該更加為事物所『狂熱』,發光發熱,像琉姬一樣純淨。」


    「像琉姬一樣……?」


    我皺起眉頭——


    「妾身認為琉姬是人類中的特例。琉姬始終為自己所『狂熱』,不曾感受到壓力。靈魂非常純淨。」


    被表情莫名得意的琉姬拿在手中,化身成萌係烏鴉的「鴉」……


    雖然跟玩偶的主人一樣,講話讓人難以理解,但她好像依舊跟自己附身過的琉姬維持著良好關係。


    「因此,妾身就回應琉姬的懇求——特別替汝等施展『神隱』之術吧。愚昧的人類,狂熱地感謝吧。」


    「……神隱……是什麽?」


    「鴉講話很老派,我可以代替她說明喔。所謂的神隱——英文叫做『spirit away』。是開啟一扇短暫出現幾秒鍾的時空之門,拐走特定人物的招式。重點在於施術之時,將無視對象存在的時空間。假設鴉有辦法鎖定靜刃或愛莉絲貝兒施展神隱,就能將過去的靜刃等人抓回來。從過去的世界來看,靜刃等人就像憑空消失,儼然就是神隱……看在我們眼中,就是靜刃他們突然在這裏出現——可以當成救人的手段喔。」


    又不是自己的術式,琉姬卻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感覺不太了解魔法的祈一聽,表情頓時豁然開朗——


    「相對地,施展這種術式需要耗費龐大魔力。我們必須為鴉獻上充當魔力來源的祭品。」


    「我就知道。畢竟妖怪與人類基本上屬於互惠關係。說吧,你想要什麽?」


    我輕輕戳了一下鴉——


    「妾身想要『狂熱』。瀝取少女狂熱的式力,滋味著實甘美。汝等啊,同時讓六十六名少女狂熱吧。屆時,妾身就替汝等施展神隱。」


    ——原來如此。


    這家夥……跟鵺和貘一樣,屬於吞食人類部分感情的妖怪。而且不單純是吞食感情,她隻吃用情感瀝取的「魔力」,是更高級的美食家。


    然後,對於鴉的要求,我馬上就想到了因應之道。


    令人狂熱……讓人陷入狂喜狀態,藉機抽取魔力的儀式,人類自古就在進行了。也就是世間所謂的——


    ——黑彌撒。


    靜刃


    我——受人牽連,受人玩弄,受人擺布。


    受到異能者的戰鬥牽連;感情上受到愛莉絲貝兒玩弄;前途走在大人們設計好的路上。


    無論刀劍交鋒再強……


    我終究隻是個任命運擺布的小鬼頭。


    「事不宜遲,先去見見要跟你們攜手合作的特工吧。不過,對方有點怕生


    。呃……你叫……原田……『靜刃』?我建議你們單獨碰個麵。」


    在似乎不太會念漢字的前總理催促之下,我獨自一-—


    來到在二〇一〇年還未歇業的赤阪王子飯店,於不遠處的舊館車廊……走下由司機駕駛的議員公務車。


    今晚不僅飄著細雪,還泛起了白霧,空氣感覺冷冽刺骨。


    不過為了治療神崎亞莉亞造成的跌打傷,我穿著黑套前來赴約,因此除了上半張臉,身體其他部位都很暖和。畢竟黑套還具備空調功能。


    我仰望著白牆黑頂、曆史悠久的舊館……


    「——鵺,你行嗎?在奪回龒的魂晶這件事上,我們可是坐在同一條船上喔。」


    對著貘偷偷塞給我的安哥拉兔鵺低語。


    被當成吊飾掛在手機上的鵺說:


    「安啦、安啦。妖刕是不幸的創造者。人與人隻要爭鬥,就會產生出新的憎恨。鵺最愛痛苦掙紮的人類嘍。他人的不幸甜如蜜。嘶嚕嚕。」


    ……明明是玩偶,還給我流口水。那水分到底是打哪來的?


    接下來要聯手的不明人物——八成是異能者——前總理要求我單獨赴會,在無法消除不信任感的情況之下,貘或愛莉絲貝兒都不能跟來……


    可是以異能參謀身分代打上陣的鵺,卻是個人格腐敗的惡毒女。她原本就是殺害我們的仇人,而且投降以後也看不出有什麽反省態度。


    非得仰賴這種家夥不可的我們,也跟前總理一樣人手不足啊。


    「你給我乖乖偽裝成吊飾。就算冷也不準打噴嚏喔。」


    我叮嚀鵺,確認背上的妖刕,走進濃霧對麵的赤阪王子飯店舊館……


    整棟被包下的館場入口,掛著「來賓早乙女、原田 二樓trianon」的立牌。


    (同伴是叫「早乙女」嗎?)


    館內一片寧靜……黑套的靴子踩在繡著金絲刺繡的紅毯上……我走到二樓。


    二樓餐廳中央的圓桌,從我的角度來看朝向側麵的座位上——坐著那個人。


    「……唔……!」


    看見那人的模樣……


    我頓時啞口無言。


    年齡看起來大概比我小個一歲。光看側臉就知道長相非常美形。


    對方留著長發,雖然綁成一般的馬尾……但由於五官中性,分不出是男是女。隻是這些並非我講不出話的原因。


    唯獨有一件事我清楚明白。就是這家夥的來曆。


    (這家夥是……!)


    對方身穿與我的黑套造型相仿,全身上下添加了金色扣環與紐扣的白色長風衣……左腰間掛著「兩把」銀鞘軍刀。


    我保持目瞪口呆的模樣緩緩走近後看見……杯把形的軍刀刀鍔上刻有荊棘雕金。和妖刕刀鍔上的蔓藤雕紋相同,應該是斷絕警報(indicator)嗚響時的發光部位。


    我的右眼跳出輔助顯示,但不用顯示我也明白。


    (——「妖刕」……!)


    原來妖刕不隻我一人。


    我帶著滿臉驚愕,在鋪著白色桌巾的餐桌對麵入座……


    這一刻,我和對方首次視線交會。


    眼梢上翹的銳利雙眸。表情也帶著凜然之氣,給人武士般的印象。


    「……」


    近看依然是相當美形,我緊張地不發一語時——「請問要喝點什麽嗎?」不知何時走近的服務生出聲詢問。


    「california windy,用earl grey當基底。不加sugar syrup。」


    白妖刕說話了。


    以男性的口吻,念出一段讓人不明所以,聽起來像咒文的台詞。


    盡管嗓音尖細,從年齡來看說是還沒變聲也不無可能。性別依然是個謎。


    「原田先生,請問您要喝什麽?」


    麵對隨便叫出我名字的服務生……


    「……給我水就好。」


    我不習慣這種高級場所,隻好隨口應答。


    結果,白妖刕似乎在取笑我這般模樣—


    「那麽我也改成礦泉水。不要氣泡。」


    對方裝模作樣地重新點餐。


    被長相美形的人取笑,無論對方是男是女都讓人火大啊。


    不管怎樣,這家夥給人的第一印象還真是差勁。


    「……想不到竟然有黑色的妖刕。」


    此人將戴著白色露指手套的雙手環抱於胸前,口氣藐視地說道。


    「誰叫你是白的。雖然我有很多話想問,但還是先報上名吧。」


    「詢問別人的名字以前,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名字吧?」


    這家夥馬上就端出要吵架的態度。臭小鬼。


    我年紀比你大喔——這句話哽在喉嚨……身為長輩就讓讓人家吧。一下子就對後輩發火,會顯得我沒風度啊。


    我們展開奇妙的眼神對峙時,服務生麵帶著笑容,將貼著「chateldon」標簽的瓶裝礦泉水注入了玻璃杯。


    因為白妖刕突然舉起玻璃杯,我還以為是要乾杯的意思,於是將玻璃杯往前舉,結果——他視若無睹——


    「隻要舉杯就行了。grandmaison(注:最頂級的法國餐廳)的玻璃杯很薄。乾杯會碎掉。」


    他又再次取笑我。真是讓人惱火的家夥。格朗邁鬆是什麽啦?


    結果要用礦泉水對飲?真是洋派的交杯飲水。


    「原田靜刃。」


    「早乙女刹那。」


    聽名字……


    還是分辨不出性別。


    然而不管怎樣,早乙女應該與我同樣經曆了腥風血雨的命運。


    即使省去自我介紹,身上依然散發出彷佛一觸即發的——鋒利感。


    「……」


    見麵是見麵了,可是我跟這位討人厭的格朗邁鬆先生又無話可聊,看見桌上的小碟子放著兩塊巧克力——我決定吃掉其中一塊,藉此打發時間。


    這裏是高級餐廳,點心肯定是高檔貨吧。不吃感覺很浪費。


    於是乎,我咯吱咯吱晈著巧克力,接著喝口水灌下肚。


    味道就像一般的杏仁巧克力……


    「——你缺乏節製啊。」


    早乙女好像在指責我耶。


    「你說什麽?」


    「巧克力隻有熱量高又甜膩。我打死都不會放進嘴裏。」


    這家夥是怎樣?


    「反正有兩個,另一個我也收下羅。」


    語畢,我發揮省吃儉用的精神,將巧克力收進黑套口袋。


    之後再拿給貘吧。那家夥很愛吃巧克力。


    因為口袋撐得鼓鼓的,我將掛著鵺吊飾的手機挪到其他口袋時——


    早乙女一瞬間緊盯著玩偶看,我當下心想:「穿幫了……?」——


    「……安哥拉兔吊飾?幼稚的男人,又不是小鬼頭。」


    搞什麽啊?隻是繼續找碴而已喔。


    不過真虧早乙女能一眼看出是安哥拉兔。他很了解動物嗎?


    「不僅是飲食放縱和幼稚。警戒心、注意力、餐桌禮儀、言談措辭,樣樣都不及格。麻相先生看錯人了。你——自稱妖刕不免叫人恥笑,冒牌妖刕。」


    最後還稱呼別人冒牌貨啊。


    你才是完全不懂禮貌。


    「用不著聯手了——冒牌妖刕,你肯定會扯我後腿。話又說回來,我一直都是獨自戰鬥,就憑陸上自衛隊的卷那種貨色,我自己就能將人暗殺掉。」


    「我也不想被卷入危險事件。隻是已經接下了委托,我也有事情要拜托龒。我可不會讓步。」


    「我管你那麽多。夠


    了,去向麻相先生要求退出。」


    「假如我拒絕呢?」


    「我就憑武力讓你退出。」


    話說出口以前——


    早乙女維持坐姿,伸手觸摸了銀鞘妖刕。


    他發動了半潛驪盼獻。


    「……我對你的第一印象真是糟透了。」


    無奈之下,我也將意識投射到妖刕——發動半潛能解放。3%……4%……


    「真是巧合,我也有相同的看法。」


    啷,早乙女更將手槍擺到桌上。


    明明一道菜都還沒上,真是沒耐性的家夥。


    我憑藉輔助顯示得知,經過細心上油保養,散發著光澤的黑色手槍,是「史密斯威森m&p.r8點三五七麥格農」。靠近槍口的槍身下端裝有增設配件的滑軌,是一款現代槍枝。


    雖然是使用麥格農彈的左輪手槍,但采用了最新素材,裝彈數多達八發。


    比我的蠻牛還多了三發子彈。


    早乙女先將彈巢退出橫擺的槍(rs),哢地一聲裝入似乎是為預防走火而取出的第一發子彈。隨後唰地甩動手槍,將彈巢收回手槍本體。


    ……帥呆了。下次使用蠻牛時也學著用看看吧。


    「首先用8%來對付你。」


    早乙女將r8收進後腰槍套,他口中所謂的「8%」,是指半潛能解放(semi-openact)。


    代表將自己的全力提升到正常的四倍。


    「大難臨頭,我也是身不由己喔。」


    「那樣就好。日本法律也有製定自衛權與專守防衛啊(注:日本在二次大戰後實行的軍事戰略。僅為保衛國土而動武)。不過話說在前頭,我至今經曆過五十五場戰鬥,從未敗給異能者。強到自己都覺得無聊。」


    早乙女如此說道,身體靠上椅背。


    真是自大又好戰……


    原來如此,感覺是妖刕中意的類型。


    「——無聊可不好喔。那麽就讓我來幫你解解悶。你的不敗記錄將在今晚劃下休止符。」


    「那麽今晚就來決定吧。黑與白——哪邊的妖刕更勝一籌。」


    這是……


    ……同族異類,類似琉姬赫莉茲與矢子的對決,是黑白之間的戰鬥。隻不過敵我顏色與那時相反。


    「三分鍾。三分鍾過後,你將在我腳下俯首稱臣。」


    「真巧,我也會用三分鍾擊垮你。」


    或許是因為妖刕的力量,彼此的內心變得益發猙獰……


    講話口氣越來越粗暴。原來如此,這部分的機製也是大同小異——


    (——唔!)


    說時遲那時快。


    早乙女展現宛如體操鞍馬的特技動作——白色風衣翻飛,以單手在桌上倒立。


    「斧踵嶽,」


    緊接著他高舉腳踵,貫注全身重量,以彷佛連汽車都能砸爛的力道朝我的腦門落下!


    ——咚——!


    我交叉雙臂架開早乙女的「後旋下壓踢」,讓破壞力減半。


    早乙女的腳踵落下,將看似昂貴的餐桌砸成粉碎,碎片於室內飛散。


    我——抵擋不住攻擊。


    如果這麽做,手腕可能會像免洗筷一樣折斷,從手肘處脫臼吧。


    緊接在後,砰砰砰砰!r8槍聲隆隆,我立刻用雙手護住頭部,手腕傳來一陣陣有如炸裂開的槍擊。


    承受踢技與麥格農彈的連續攻擊,我有如在室內滑行般被逼退至窗邊——


    高舉的雙手順勢拔出背上的兩把妖刕。架起雙刀的手腕充滿力量,劈啪、劈啪劈啪……!手腕、背部、雙腳,全身肌肉開始發出猶如壓縮車胎的聲響。


    潛能解放(openact)。靠半吊子的解放對付不了這家夥——


    「——你拔刀了,冒牌妖刕。妖刕之間的戰鬥,先拔刀的一方會陷入劣勢。你等同於敗北了。」


    ……原來如此。


    ……確實沒錯。


    畢竟雙方都隻能戰鬥三分鍾。真是受教了。


    「而且我能從握刀的架勢看穿對手大致的實力。當然也包括你在內。用一句話形容,你……作為妖刕修行還不到家。」


    早乙女跨越餐桌碎片,朝這邊踏出一步。


    「既然你都要被砍了,麻煩你別亂閃喔?」


    早乙女不知何時收起手槍,伸出左手拇指……唰。


    他比劃出割喉的手勢,威脅要砍掉我的腦袋。


    這種威嚇動作也很帥耶。之後我也要學起來。


    「要是砍錯地方,就無法一刀斃命了,會很痛喔。」


    語畢,早乙女拔出掛在左腰的兩把軍刀——比我的刀更加西洋風的——「妖刕」。


    「因為——我很笨手笨腳嘛。」


    早乙女麵露冷酷微笑,右眼綻放藍光。跟我閃耀著紅光的右眼相同。這方麵也是如出一轍,代表早乙女也會使用朱紅眼——「輔助顯示」嗎?


    早乙女。你能看見我的刀路啊。


    我——也看得見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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