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預感難得猜中了。
因為一位穿著像是改良式鮮紅絲綢旗袍的女子——騎乘一匹長著火焰尾巴和鬃毛、形似馬的野獸，踏過烈焰草原朝這裏奔來。
彷佛將三國無雙的女性角色搬到現實世界，散發出虛幻氛圍的美女。身材也相當標致。
女子抵達化為血池的早乙女家庭院後……勒令野獸止步。
根據輔助顯示，那好像是中國的靈獸——麒麟。
然後，她睜著眼梢勾勒出紅色眼影的銳利眼眸，掃視早乙女的房子。
「好。」
嘴唇塗上殷紅色口紅，烏黑長發綁成帶辮子的包包頭雙馬尾，女子挺起看似沒穿內衣、輪廓分明的胸脯——
「——莉莉奧帕拉·瑪因奧帕拉·瓦賽達歐——！」
以刺激神經的尖嗓高聾誦唱，雙掌在披著鏜甲的麒麟背上一拍，施展前翻站上麒麟背。
她秀出雜耍般的華麗動作同時，身上那套中國風服裝「唰……！」地解開，變化成光之羽衣。光帶迅速纏繞那具一絲不掛的身軀，逐漸替換成——
一套感覺似曾相識，某方麵來說相較先前華麗的服裝。
「……！」
這副景象喚醒我的記憶。
（跟美美在居鳳濱展現過的變身……極其相似……！）
保留服裝原本的印象，勇猛卻像角色扮演的上衣。
困脂色底褲周邊輕薄舒展開的裙子。
以紅色為基調的動畫風格服裝——
——毫無疑問是魔法少女。
魔法少女應該是日本特有的異能者，隻是她能視為中國版。
我想……
可能是隨著動畫文化傳播，中國也出現了模仿那種風格的異能者。
「異能者如果聚在一塊，行蹤很容易敗露給其他異能者喔。居鳳的學校沒教過你嗎？」
女子手持紅孔雀羽扇指向我——
「我要用芭蕉扇將你們轟成碎渣。唯獨愛莉絲貝兒——獵殺魔女的魔女（maggi hunter maggi）比較棘手。我之後再想辦法解決她。嘻嘻。」
——語畢，她殘虐地眯起眼睛，還發出像是哈姆太郎的笑聲。
雖然我立刻讓妖刕跳出目標定位顯示……
隻是正如女子所言，愛莉絲貝兒並不在這座絕界裏。
也就是說，我們在魔女愛莉絲貝兒外出期間，遭到敵人奇襲。
駕馭著麒麟的中國魔法少女使勁攤開羽扇，早已女甩動白套衣擺，正麵對著她說道：
「你是藍幫的殲吧？你早就知道我盯上你了？」
「我當然知道。日本的政府機關內可是潛入了十幾名中國間諜呢。」
中國的魔法少女——殲用羽扇遮掩著嘴角，眯起了雙眼。
她在嘲笑我們，擺出瞧不起人的態度。
（……她以為沒有「獵殺魔女的魔女」庇護，妖刕就無力戰鬥嗎？）
妖刕發揮作用，潛藏住內心的猙獰自我逐漸覺醒。
沒錯。我也不是首次對上魔法少女。
她大概是想趁機突襲——看我反將她一軍。
「殲，你這樣是夏蛾撲火喔。」
我做好心理準備，向前跨出一步……
「現在是冬天啦。無論如何，中國異能者，我不允許你在日本胡作非為。」
早乙女站到我身旁，似乎同樣打算跟這位入侵者戰鬥。
她看來已經動了肝火，目光狠狠瞪著殲。
「不然我現在就將這裏納入中國領土如何？你的房子看來很宜居呢。我要了。」
殲揚起紅唇嘴角……拿起放在麒麟臀部的甕，大口灌下裏麵的液體。
——那是酒。摻雜著血腥味，濃烈的酒香往這邊飄來。
那個……恐怕就如同愛莉絲貝兒與矢子要攝取糖分，她是要補充魔力吧。
「領土是爭奪來的。」
殲單手持甕笑望著早乙女，臉上絲毫不顯醉態。
「領土是扞衛來的。」
如此回應的早乙女，感覺反而欠缺冷靜。
「講話小心點，小日本人。中國是世界的中心，文明的起源。不過是居住在邊境小群島，隻會學猴子模仿人的民族，你們獨立本身就是自不量力。榮譽的漢族會徵收你們的領土，別說釣魚台列嶼，拱手奉上整個日本列島吧。嘻嘻。」
殲一副瞧不起人的語氣，聽見她故意挑釁——
「——模仿和山寨貨才是你們的拿手絕活吧！我來幫你斬斷那種扭曲的中華思想。還有尖閣諸島（注：釣魚台的日本名稱）是日本的領土！」
早乙女額冒青筋怒吼。
其實我隱約有察覺到……早乙女有國粹主義的傾向。
殲針對這方麵做過調查，刻意開口辱及日本以激怒早乙女。
雖然甩嘴皮子的殲也很狡猾，不過早乙女也真是的，隨隨便便就上鉤了。
「討論什麽日本以前，這裏是你家吧？強盜闖進門——就把人轟出大門。」
我稍微製止腦充血的早乙女，進入半潛藤孵挺狀態。
劈啪、劈啪劈啪……我的背部、胸膛、腹部及四肢，傳來肌肉不斷拉扯的聲音與感覺。雖然音量不比我這個男生，但早乙女的身體同樣也傳出劈哩、劈哩的聲響。
「隻是把人轟走而已？我很笨手笨腳喔。搞不好會失手砍下她的腦袋。」
右眼綻放藍光的早乙女，露出一如既往的恐怖笑容，戴著白手套的手擺到左腰的刀上。
這一瞬間，先發動攻勢的人是—殲。
「——化勁火——」
殲從乳溝間抽出符紙拋向前方，張口噴出嘴裏的酒——轟——！
符紙炸裂開來，在空中形成極小的絢爛火球。
火球緩緩飛來的期間……形狀依序變化成蒼蠅、蝴蝶、飛鳥、魔鬼魚，最終變成火獅子，不斷變形且巨大化……！
「……唔！？」
令人匪夷所思的火焰。除了變形，體積越是變大高溫越是急遽增強。
火焰從獅子變化成鯨魚，「砰——！」一聲壓垮宅邸的屋頂。
「……！」
早乙女家有如遭到燒夷彈轟炸，轉眼間陷入一片火海。
此處如今也成為地獄繪圖的一景——灼熱地獄。
炎浪燒毀房屋，崩塌的牆壁另一側……貉被熊熊燃燒的紙傘包圍。
貘將貉牢牢護在懷中，眼神與我交會一瞬——
「嗨喲——！」
殲騎在追逐炎浪奔馳的麒麟背上，朝我襲擊過來。
「——唔！」
麒麟舉起炎蹄作勢要踢垮我，我交疊雙臂防禦。
然而漆黑的蹄卻宛如鋼鐵般沉重堅硬。
如果沒穿戴黑套手套，我的手腕到手肘處應該早就被踢碎了。
「殺！」
說時遲那時快，輔助顯示——發出警告——我火速拔出妖刕的瞬間，耳邊響起「唰——唰！」兩聲。
宛如惡夢般沉重的二連擊，伴隨絕妙的時間差從不同方向攻過來。
眼睛隻能捕捉到火焰，我用營刀架開攻擊，穿過連擊之間的縫隙時——
我看見殲手上架起一把中國大剃刀，也就是所謂的青龍偃月刀，架式就像拿著獨木舟船槳。
隻是那把偃月刀跟三國誌裏關羽的兵器不同，外型更加凶殘。
刀柄兩端裝有厚實寬闊的菜刀形刀刃，兩頭皆纏繞著火焰。
雙刃的青龍偃月刀，而且是炎屬性？我打電動也沒見識過這麽豪華的武器啊。
「呀——哈！」
殲用上段刃劈砍我和早乙女的刀鋒，再借助反作用力揮砍下段刀。憑藉類似棍術的動作，反覆擊出運用了旋轉力的沉重連擊。
而且受限於攻擊距離，我方的刀刃砍不到騎乘坐騎的殲。
「嗨、喲——！」
這次她又將烈焰雙刃偃月刀常成高爾夫球杆，由下往上使勁揮舞。
刀路順著早乙女的雙腿間往卜挑，企圖從胯下將她一刀兩斷。
「傾、傾巍十字！」
早乙女識破她的意圖，將架成字的妖刕往下壓，以刀刃交叉點抵擋住偃月刀。白色係帶靴踩著刀背的交叉點，身體踏上偃月刀使勁一躍——施展抱膝後空翻拉開與殲之間的距離。長馬尾在空中劃出弧線的同時，早乙女靈巧地將左手刀收進刀鞘，拔出m&pr8點三五七麥格農——
磅！磅磅磅！早乙女從空中連開四槍。假如換成正常人使用那把槍，會因後座力太大無法連續射擊。
接著她砰一聲踏破瓦礫，降落在自家起火的屋頂上，以半跪姿勢將剩餘子彈盡數擊發。
「——想對轟是吧，白妖刕！」
當當當當、當當當當！殲把偃月刀當成盾牌擋下子彈——
順勢將折疊式雙刃收進麒麟的盔甲。當她反手拋高紅羽扇時，妖刕的輔助顯示……偵測出殲高聳傲人的胸脯前方，產生強烈的磁力反應。
（磁力技——「芭蕉扇」？）
妖刕大概是根據殲剛才的發言，將那個判讀成預備動作。
擺出類似「向前看齊」的姿勢，殲即將發動招式——
「電磁投射炮」——「saotome is locked」（早乙女遭鎖定）——
（——電磁投射炮……是指磁軌炮嗎……？）
雖然還沒搞清楚炮彈是什麽，但殲正在凝聚用來發動射擊技的力量。集氣時間越長似乎越能凝聚更多力量，根據妖刕顯示的估計值——
那股能量最大似乎能增強到相當於艦炮射擊的威力。
（情況不妙啊，那一招——即使是白套也扛不住！）
可是早乙女卻從燒毀的屋頂跳到外廊，阻擋在殲的麵前。
她沒有做出回避預備動作。
怎麽回事？早乙女應該跟我看見了相同的顯示才對！
「早乙女！別正麵接招，快躲開！」
我一邊呐喊，朝著殲直衝上去——
「——妖刕不屈不折！背對敵人是懦夫所為！」
早乙女將兩把妖刕舉於後下段。那個架式是炸牙。
此時我注意到了。
早乙女的背後，就是待在家裏的貉。
早乙女是要保護貉……！
「——貘！」
我大喊一聲並調轉方向。
從距離來看，恐怕來不及阻止殲發射磁軌炮。
因此，我衝到早乙女麵前一把揪住白套後領——翻動黑套一躍而起。
——這一瞬間。
紅孔雀羽扇掉落到殲的胸前，一根原本暗藏其中、像是鐵串的刺針射出。射擊初速——八點五馬赫——蠻牛左輪手槍的四倍快，比妖刕的預測更快……！
——咻砰————————！
四周響徹宛如新幹線的轟鳴聲，剌針彈以肉眼不及的速度劃破空間——
縱然勉強躲過直擊，我和早乙女還是遭到衝擊波震飛。我在空中不小心放開了早乙女，身體不知撞上了什麽東西。幾秒鍾過去——
「——唔……！」
我推開被炸毀的房子屋頂，勉強抬頭觀察四周，在身旁不遠處——發現躲過剛才正麵攻擊的貘，她撲倒在貉身上救了她，兩人的身體露出瓦礫堆。
（好可怕的攻擊……唔……！）
所謂的芭蕉扇——
雖然是射擊武器，同時卻也是地圖兵器。利用攻擊產生的衝擊波，將前方路徑上的所有物體破壞殆盡。
無愧於西遊記鐵扇公主的兵器之名，威力實在驚人，多來個幾發差不多能轟掉一座小山丘了。
我推開瓦礫，試圖起身卻——辦不到。視野顯示出傷勢，我的右腳——股四頭肌損傷，膝蓋骨移位了。
雖然黑套正在進行治療，隻是這並非一兩分鍾就能痊愈的輕傷。
我焦急地抬起頭……
「再會嘍——！」
瞧見鵺抬起安哥拉兔的短腿，急忙從貘的身旁開溜。
貘隨即甩出像是地錦草的鞭子逮住她。
「啊——喂，貘。讓鵺恢複原形啦。這樣的話我會用緋箍來，幫你打穿那家夥的腦袋瓜喔。噗嘻嘻。」
鵺如此說道，剛才明明就想逃跑。
「……鵺靠不住。靜刃，這家夥是魔法少女的眷屬。處於這種戰況之下，有個萬一她說不定會投靠敵人。」本身似乎也受了傷的貘說道，將鵺塞進了乳溝。
話是這麽說——那麽又該怎麽辦？
妖刕跳出輔助顯示，建議我拋棄她們四人，但男人怎麽能丟下女人逃跑！
「哇哈哈哈哈！」
殲挺起胸膛高聲大笑，從麒麟背上跳下血池……
早乙女倒臥在沾滿血水與泥濘的庭院，殲走近她身旁。
接著抬起修長的美腿，使勁踐踏早乙女的腦袋。
「……嗚……！」
這一踩似乎讓早乙女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她試圖爬起身——
頭部卻再次被殲出腳踐踏。汙次換成臉被壓在血與泥的池畔磨蹭。
「白妖刕，黑妖刕。日本鬼子們。異能之戰，是真實戰爭的前哨戰。為了獎勵你們將這個國家的經濟發展得很繁榮，不久之後，我們中華將會吞並掉整個國家。這一區以後將屬於殲，這棟房子以後會是殲的家，成為藍幫的基地。」
「啊……嗚、咕……！」
早乙女痛苦呻吟，殲死命踐踏著她的腦袋，同時對我投以銳利的視線。
雖然我很想立刻上前救助早乙女——
視野卻跳出輔助顯示。殲的胸口出現第二發磁力反應……
「打從娘胎出生，始終過著富裕生活的小日本。強者剝削弱者可是世界的定律喔。」
要是早乙女又被芭蕉扇擊中，她將會被轟成碎渣葬身於血池底。
（我才不會讓你得逞……！）
我已經不考慮後果，爬離貘和貉身邊——試圖將殲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正當我將一把妖刕收進刀鞘，拔出蠻牛左輪手槍時。
「哎唷——你就是黑妖刕小弟？長相挺可愛的嘛。正合人家的胃口。」
我的頭頂附近傳來女性口吻——卻又低沉嘶啞的聲音。
（這座絕界裏……還有其他人！？）
我被冷不防現身的入侵者嚇到，結果抬頭一瞧更是吃驚。
因為聲音的主人是男性。
對方穿著卡其色防寒風衣——身高近兩公尺，體格魁梧。衣服底下應該藏著結實的肌肉。
黑發抹上發蠟定型，原本大概呈現黝黑色的臉龐用粉底擦得白亮，身上散發著濃濃香水味的壯漢俯視著我說道：
「……嗯哼。你應該聽麻相先生說過了吧？人家是卷。卷六雄。愛作夢的二十六歲喔。」
他眨了眨大眼對我拋出媚眼。
這……這個人……
就是企圖發動軍事政變——
隸屬陸上自衛隊的卷……？
「喂，殲。該回去了。你再玩下去，魔劍應該馬上就要回來了。」
卷將視線轉向殲，對此——
殲麵露不悅，停止踐踏早乙女。
我以為她是唯我獨尊的類型，看來…
…她似乎會聽從卷的吩咐。
另一方麵，我也透過本能理解了。
我感覺到這個男人身上，具備某種比我們更脫離人類的特質。
眼眸深處隱藏著異於常人的——惡魔本性。
他雖然不像異能者，卻帶有某種相似氣質。感覺就像我在曆史節目看過的希特勒，散發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存在感。
「如果妖刕與魔劍會合，你也會感到很棘手吧？而且還有妖怪待在旁邊。各個擊破是戰鬥的基本，這種事連小孩都知道——」
——噗滋！
卷臉上帶著冷笑，話還沒說完——
妖刕——軍刀深深刺入了他的咽喉，僅露出杯把形的刀鍔在外。
出手的是早乙女，她以倒地姿勢投擲出其中一把妖刕。
然而，卷……卻滴血未流，明明喉嚨插著一把刀……
「討厭。真是野蠻。」
臉上卻還露出奸笑。
「……賣國賊……！」
早乙女恨得咬牙切齒時，卷的身體開始扭曲變形。
那具溶化成爛泥的身軀——恐怕是利用某種術式創造出來的假貨。
施術者透過極端精妙的手法，立體放送出遠方的卷的身影。
「喂……殲，趕快回去吧。人家對女人可不會手軟喔……？」
他如此說道，身體產生崩解；殲瞥了詭異的泥人偶一眼後——把腳浸入血池清掉沾在腳上像是藻類的雜草。接著空翻騎上麒麟——
「再見，白妖刕、黑妖刕。兩個小鬼頭，你們撿回了一條命。」
她撂下狠話後……
身影隨著整座絕界淡淡消失。
「……」
地獄繪圖的景象一解除——
當真宛如夢醒一般，宅邸開始恢複原貌。
在寧靜早晨的陰鬱天空下，我的妖刕不知不覺間響起斷絕警報，成了四周唯一的聲響。
血池消失無蹤，眼前變回積著薄雪的日式庭院……可是倒在庭院的我和早乙女，身上的傷勢卻依然存在。
貘攙扶著貉走出屋外，我拄著收進刀鞘的妖刕站起身——
「貘，連絡愛莉絲貝兒。我要追上殲。」
盡管戰鬥時間剩不到一分鍾，我還是如此大喊。
黑套纏緊右膝——「喀！」——暫時將膝蓋骨歸回原位。劇痛令我的五官皺成一團，但拜其所賜，我感覺勉強能走路了。意思就是我還能戰鬥。
然而，貘卻搖搖頭……
「——殲解除絕界時，利用長距離絕界橋（imaginary leap）離開了。雖然這種術式的跳躍距離無法達到很遠，但應該也追不上……無論如何，殲應該在絕界和戰鬥上耗費了龐大的式力。想必不會馬上又殺同來吧。」
她冷靜向我說明。
「靜刃啊，我想你大概不知道……其實絕界也經常被拿來當成探查敵方異能者的手段。雖然偶爾也會用來將戰況導往有利的方向，不過原則上，展開絕界的人會消耗力量而陷入劣勢。因此戰鬥很少在絕界中結束……正常來說，會先暫時休兵，再重回現實世界的某處展開決戰。」
聽完貘的補充說明……我明白敵人已經逃之夭夭……
於是拄著收進刀鞘的妖刕，望向依然倒在地上的早乙女。
「……也有人探路也要搞得轟轟烈烈的。剛才被摧毀得那麽嚴重，這棟房子撐得住嗎？」
我仰望著完好無缺的早乙女家，一邊向貘提問……
「絕界是貼在虛數方向的空間。自然會設法引發相反現象，以維持那裏和現實空間的平衡。我想你大概很難理解——但至少往後這棟房子應該暫時不會遇到火災了。」
正如貘所言，她給予難解的回答。這方麵是我能領悟的極限。
「靜刃、早乙女，我給你們的表現打三十分喔。你們要再加把勁喔。」
鵺鑽出貘的乳溝跳到榻榻米地板上，麵露奸笑如此說道。
要不是我腳受傷，我早把她踹飛了。
「早乙女……」
我注意到早乙女的刀並未響起斷絕警報。
除了拔刀與收刀動作以外，妖刕也會反應戰鬥意誌的有無切換啟動開關。
早乙女……比我更早喪失了戰意啊。
早乙女仰躺在鋪著細砂的庭院，我在她身旁蹲下——
她手搗著臉，指縫邊……溢出了淚水。
隻是早乙女似乎不願讓人瞧見，她轉身背對我。接著趴跪在地上說：
「你剛才——為什麽要救我？如果走錯一步……你也會死在那發電磁投射炮之下啊！冒牌妖刕！蠢貨！」
我都救了她，結果還被罵。這家夥是怎樣？如果她是男的我早就揍人了。
然而，目睹自尊心高的早乙女……被敵人那般狠狠羞辱，因悔恨與打擊而哭泣……
我也沒心情回罵了。
「冒牌妖刕。你當時的判斷是錯的！根據我看見的輔助顯示——你應該舍棄我，轉而攻擊敵人才對！」
「你在說什麽鬼話？我沒有要跟你邀功的意思，隻是那麽一來你會死啊。」
「無所謂！國家優先於個人，碰上那種侵略者，為了國家——你應該拋棄個人！應該把我舍棄！可是……嗚……嗚嗚……」
明明自己也為了保護貉，挺身阻擋在那個殲的麵前，早乙女卻說出自相矛盾的話哭了起來。
她大概……把我當成了宣泄怒氣的對象吧。
無論外表如何成熟，這家夥都是年紀比我小的女孩。我領悟到了這一點。
「當時就算我被打死，也是我自己的過錯。況且我父親曾經說過：『妖刕不屈不折，死前代必定會拖人陪葬』——我本來決心跟他們同歸於盡，死也要砍下敵人的首級——有了舍身的覺悟！然而你卻……為什麽？你為什麽要救我？」
被踩髒的臉朝著庭院地麵，早乙女晃動著黑馬尾哭泣。
這麽說起來……早乙女說過她一直都是獨自戰鬥過來。
例如跟夥伴聯手戰鬥，團隊合作或是友情之類的事，她也許不太了解這方麵的意義。用那些詁說服她大概也沒用吧。
我如此心想……從妖刕顯示的幾句安慰台詞中——
「男人救女人，哪裏需要什麽理由。」
選擇用其他道理，隨口敷衍道。
結果——
「……！要……要你多管閑事……」
早乙女隻回了這麽一句話，臉依舊朝下……不發一語。
……雖然不知為何有效，看來似乎選對台詞了。
我從後麵能看見她的耳朵越來越紅，感覺紅得發燙。
萬一她又激動起來罵人，事情似乎會變得很麻煩……
「我不是喜歡多管閑事。妖刕隻有兩個人。如果有任何一方陣亡，會缺少可以進行肉搏戰的個體。為了避免演變成那種狀況，遇到危險就依賴我。」
於是我擺出二話不說的態度，拽著早乙女的手臂，試圖讓她站起來。
結果——
「好痛……！」
早乙女好像扭到了腳裸，身體站不起來。
無奈之下，我遵照妖刕顯示的公主抱，將她橫抱起來。妖刕似乎很喜歡這種抱法，經常對我提出指示耶。
疼到皺眉頭的早乙女，發現自己被人抱起來，忍不住「呀！」地輕聲尖叫，聲音充滿女孩子氣。
隨後，她顫抖著嘴唇仰頭看我。
「……要是沒有妖刕，你還滿輕的嘛。果然是女孩子。」
我說出自己的感想，結果早乙女又「哇啊」地張開嘴巴。接著瞪大眼梢上翹的
雙眸，滿臉吃驚地看著我。
……我剛才的發言，有什麽好驚訝的嗎？
「你……你在胡說什麽？為何要告訴我那種事？」
仔細一瞧，躺在我懷裏的早乙女臉頰泛紅，講話變得語無倫次。雖然搞不太懂她的反應，由於模樣不像剛才的遷怒模式，我就當作沒事吧。
此時，視野跳出輔助顯示——
我看見早乙女的胸口，仿佛配合心跳節奏般冒出粉紅色光點。絕大多數的光點碰撞到我的胸口彈開，其中一部分則竄進我的體內u景象雖然詭異，奇妙的是並不令人討厭。
（這種光芒……）
美美與愛莉絲貝兒以前胸口也有冒出這種光點，是種無解的現象。
隻是這次還出現了另一種光芒。視野顯示早乙女的手中，竄出一團細細的銀色鎖鏈。部分鎖鏈還纏繞住我的手。
「……？」
雖然兩種現象都令人一頭霧水……但看來似乎無害。
而且經過殲的襲擊，我此時感到疲憊不堪，沒精神在意異能方麵的事情。當作沒看見吧。
早乙女不知不覺間揪緊我胸口的黑套，我帶著她回到屋內時……
看見貘一臉可惜；貉一臉喜悅；鵺一臉不爽，彼此各自望著我們的方向。這三種截然不同的反應是怎樣？
「……貉，抱歉。因為我們過來，害得你家好像被敵人發現了。」
我將變得溫順的早乙女放到楊榻米上，向貉如此道歉——
「不會，我才要向你們道歉。因為我邀請各位過來……有一半是為了引誘出那些人。」
貉在榻榻米上坐正，和服與金發散開在地……向我們下跪。
「什麽？」
我稍微皺起眉頭……
貘看著貉，露出「我就猜到是這麽回事」的表情。
「既然麻相大人已經下令，橫豎我們都不能再躲藏下去——正因查不出殲一夥人的據點所在地，我才出此下策。」
異能者如果聚在一塊，很容易暴露所在位置——
貉是利用這種特點，故意將殲等人引誘過來嗎？
「你……不該這樣冒險啊。我和早乙女差點就被你害死了。」
「我原本以為殲本人進攻以前，會先派遺出斥候。是我判斷錯誤，在此懇求你們原諒。」
貉低頭道歉，連看似獸耳的頭發都垂了下來。
「況且冒險也有了收獲。」
貉抬起頭，從袖口掏出一個小巧的線軸。
線軸上卷著像是地錦草的植物……一路延伸到庭院外的地錦草極其纖細，到達肉眼不可見的程度。那條線感覺好像還在慢慢仲長。
「那是什麽？」
「這是貉的『蔦引』。論及挖地洞，貉的手法比其他妖怪更加高明。我剛才借用了貘大人的式力，讓這種魔性地錦根遍布整個庭院。其中一條悄悄在殲的腳上紮根——直到被人發現砍斷以前，地錦草將會無限延伸。地錦草之後應該會在殲落腳的土地上分株。到時貉就能感應出所在位置。」
纏在線軸上的地錦草，和剛才殲回去時從腳上清掉的地錦草顏色相同……因為貉的解說有部分我聽不太懂，於是我望向貘。結果——
「簡單來說，貉在殲身上安裝了發訊器。我們可不單是在旁邊觀戰而已。」
貘這次難得用淺顯易懂的比喻幫我解釋。
美美
我們張貼在新校舍走廊上的演唱會海報——被人撕掉了。
「氣屬人呐……」
琉姬氣到講話冒出山形腔，我拄著拐杖站在她身旁歎氣。
（和賽雅拉說的一樣。大家會有這種反應，我也不是不明白。）
因為這擺明就是黑彌撒。跟一般學校舉辦的演唱會截然不同，在居鳳高中舉辦就是告訴別人：「別問理由，請將魔力分給我」是出來丟人現眼。
——即便如此。
（哪怕是丟臉，我們也非辦不可。）
我們重新貼好海報，我的腳傷……還未康複。
異能的快愈式（raziel）是針對外傷，而且是專門治療重傷，矢子的術式似乎也是如此。用在治療扭傷上效力會太強，極有可能反過來造成傷勢惡化。所以要靠自愈能力。
「是黑彌撒。」
「真不要臉。不傀是班（放牛班）。」
4班（魔女）的學生們在背後指指點點，我們離開新校舍——與在舊校舍後麵練習的祈、矢子姊妹檔會各口。
在那裏，充當人肉擴音器的紀裏子正屈膝而坐，朝著兩人播放音樂……
「姊姊，這裏是寵物體操『喵——』的舞步喔。」
「嗯……嗯。喵……喵？」
「不是那樣喵，是這樣喵喔。」
姊妹倆也靠著自創的方法努力練習。
我正打算出聲叫人時——
一隻手突然搭到我的肩膀上。
「？」
我轉頭一瞧……
「你們太不像話了。花神樂可沒法照形式來呀。這不是一般的舞蹈呐。」
八九藻老師麵帶苦笑，人來到了現場。
「老師……」
「也罷，看來你們是來真的呐。嘿咻。」
老師將包袱巾代替坐墊鋪到紀裏子的正後方……
她將手臂靠在紀裏子的肩膀上，背靠著她的身體盤腿而坐。
「教師的職責，就是幫助努力的學生呐。美美，你也別到處亂跑，去一趟整骨醫院專心治療腳傷吧。那個就是你現在的任務呐。」
她「啪」地丟出一個包著竹皮像是便當的東西……
我用胸口接住並打開一瞧，裏麵放了豆皮壽司。
「那可不是一般的豆皮壽司呐。可以強化自愈力。吃了那個，趕緊歸隊吧。你是「nu-ma-uita」的主角吧？」
語畢，八九藻老師露出皓齒微笑。
我想要道謝，老師似乎是覺得害羞，身體轉向矢子與祈的方向阻止我開口。
「我的訓練可是很嚴格的！給我做好心理準備吧！」
八九藻老師呐喊道，感覺像是和頭上頂著胸部卻依然麵無表情的紀裏子合體。
「——很嚴格？正合我意呢！」
明明沒人吩咐她，卻以代理主角身分站在隊伍中心的琉姬，左擁右抱著矢子與祈露出微笑。
此刻，看見大家同心協力——
我不禁感到有些鼻酸，真不像是我的作風。
討厭，我拿這種場麵最沒輒了。因為我至今為止，都感覺格外孤單啊。
話說老師你是怎樣？明明在職員辦公室還講得很嚴肅，結果很溫柔嘛。
我偏過頭掩飾眼中的淚意，捫壽司塞進嘴裏——嗚唔。好苦。
而且米飯還是紫色的。果然很嚴格呢。剛才的話不算數，八九藻。
其實除了八九藻老師——
「賽雅拉老師說：『不介意的話就讓你們使用』……」
——賽雅拉看來包是個溫柔的人。
我們被帶到管樂社，進入音樂教室……得知每天晚上可以在社員練習完後使用這間教室。
「我也好幾次發現各位晚上在外麵練習。」
用格紋緞帶綁起蓬鬆雙馬尾的管樂社社長，對著我們拋媚眼。
「這樣好嗎？我們可是惡名昭彰喔？你應該也知道，我們是要練習黑彌撒。」
真受不了我自己。為何就是無法坦率說出「謝謝」呢？我明明很高興，卻還用懷疑的眼光看待社長。
「嗬嗬叫。一開始大家確實都嘲笑說：『真像在乞求施舍』……但是最近情
況有所改變。開始有人說：『她們那麽拚命練習，肯定有什麽理由吧』，對你們感到同情。比方說像我就是。」
社長不愧是學姊：心胸很寬闊……
對我這檀人也願意微笑以待。
「器材由紀裏子安排。考量音響效率，擴音器要設置在這裏和這裏。」
從窗外貌探室內的管樂社社員們，看著在室內快步來回走動的紀裏子，彼此竊竊私語著：「好可愛。」「男孩語氣。」「小動物。」之類的話。
「更何況我是神樂阪46的渡部麻弓的忠實粉絲！黛同學，我曉得這樣是濫用職權——但還是拜托你拿這個給她簽名！」
社長緊緊抓住我的手——
交給我一本手工相簿。上頭貼滿了我所屬團體的其中一人的拚貼照。
怪……性不得對我們那麽友善，原來這個人是追星族——偶像宅啊……！
「啊……我……我明白了。我會幫你要簽名。」
「謝謝你，黛同學！最愛美美喵！我期待你們的演唱會唷！」
社長緊抱住我，呼喊我工作時的昵稱，我隻能苦笑以對。
嗯……我和麻弓的個性合不來，所以感情不太好。這次可要低頭求她了。
我的腳傷日漸康複——
得到了練習場地，我們練習歌舞的效率比之前更好。
話雖如此，演唱會的日期近在眼前……終究還是隻能推出六首歌。
近年來一般演唱會的表演曲數，有十五到二十五首之多。如果音樂專輯銷售不佳，就會設法提高演唱會的滿足度，所以曲數有增加的趨勢。雖然是高中生，但我們「nu-ma-uita」演唱會的表演曲目卻少之又少，而且全都是翻唱。即使靠安可曲撐場子，唯有提高每首歌的完成度，才有希望成功。
祈、矢子、琉姬三人苦練到帚趴了，在音樂教室的地板上倒成一團——
「——接著練習將艾莉森琳芮克的『lead you to heave i-mode ssic mi』串連到地球風與火樂團的『boogie wondend big mama remi』。行不行？」
腳傷還未完全複元，所以專心擔任教練的我說道……
「可以。」
起初因為害羞而不敢在夥伴而前跳舞的祈，最近大致克服了這項恐懼，她帶著笑容回答我。
「我還能繼續努力。」
一跳舞很快就會累垮的矢子也站了起來，打著自主練習名義的每日晨跑，看來收到了成效。
「嗬嗬嗬。為我的歌聲與舞姿沉醉吧。」
除了獨唱的部分，琉姬的破鑼嗓子也練到勉強能瞞混過關的水準……
「紀裏子還能再跳四首曲子。」
屈膝而坐的紀裏子原本負責器材，但我幾次嚐試讓她代替我站在舞群中心（總覺得發飾很犯規），發現她能重現我指示的動作。雖然麵無表情是她的致命傷，但莫名其妙很受最近來觀摩練習的管樂社女孩們歡迎，因此她作為正式演出的神秘特別嘉賓，正在接受特訓中。
盡管不知有誰會感到驚喜，但演唱會就是會出現預料之外的狀況嘛。
早乙女
在那之後——
我發現自己變得有點不對勁。
「在掌握殲的所在地以前，可以讓原田大人和愛莉絲貝兒小姐住下來嗎？」當貉這麽對我說時，我的心裏湧現一股未曾有過的情感。
……靜刃可以，但愛莉絲貝兒不行……
因為很不自然，我說不出口——於是靜刃與愛莉絲貝兒目前寄住在我家。
然後每到夜深人靜時……
我總覺得莫名擔心，變得心神不寧。就像現在一樣。
不，我心裏有數。我曉得自己在擔心什麽。
隻是我沒有勇氣麵對。因為不願去想，最近我都盡量早睡。
今晚也不例外，我獨自完成作業和插畫的固定進度後——趕緊鋪好被縛，換上貉編織的碎花睡衣躺平。
可是當我翻身把臉埋進枕頭時……
（靜刃的胸膛和手臂……好寬喔……）
不禁又回想起當時的點點滴滴。
回想起我和殲的戰鬥，我就懊悔到快發瘋。然而，一想到之後被靜刃抱起來時的事，在某種意義上，又覺得腦袋快要失常。
（……）
不知為何，我突然將覆蓋自己的棉被——想像……想像成靜刃。感覺就像從背後被靜刃壓倒，腰間被抱住——就像之前的靜刃與愛莉絲貝兒——
「唔哇、唔哇！」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我急忙轉身仰躺，然而——
這次又忍不住想像更刺激的姿勢，被自己的妄想所折磨。
「啊——夠了……！」
臉頰感覺火辣辣的，我鑽出被褥……
……我到底在做什麽？
「我……我已經舍棄女兒身了。」
不對。自己忍不住說服自己，不就證明我還無法完全割舍嗎？
然後，我一直忍不住思考一件令人難受的事——
——關於靜刃與愛莉絲貝兒。
那兩個人應該正在其他房間睡覺，之前被我撞見兩人擺出像是動物姿勢的醜態時……他們斬釘截鐵否認了彼此不是那種……那種關係。
此刻——他們會不會……
正窩在一塊親密聊天呢？
身處於同一間臥房。
「……唔……」
爬回被縛同時……不知不覺間，我發現自己正拿著手機和電話簿。
不行。我不能做這種卑鄙的事。
可是我想確認一下。
確認靜刃與愛莉絲貝兒此刻沒有待在一塊。
（……電話簿……不，晚上打電話給人家，這樣很奇怪吧？）
我陷入苦惱時——
突然想起手機有一種叫做電子郵件、俗稱「email」的功能。
學校女生會用來交流私密話題，我坐在旁邊時有偷聽到。
（對了，如果是用email……在晚上發訊息應該也不算失禮。）
隻是——郵件要怎麽傳送？
這個按鍵？不，是這個按鍵才對。本文處應該就類似信箋吧。這裏……原來如此，這樣將文字輸入進去就行了。可是隻有跳出平假名耶？要怎麽轉換成漢字啊？
（啊……我為什麽……會笨拙成這樣……）
雖然覺得自己很悲慘，不由得眼眶泛淚……
但無論如何我都想確認一下，苦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
我好不容易準備就緒，要將郵件寄往靜刃登錄在通訊錄裏的郵件地址。
『ㄐ1ㄣㄊ1ㄢㄒ1ㄝˊㄒ1ㄝˊㄋ1vㄨㄢㄢv（今天謝謝你晚安）』
這已經是我目前能辦到的極限了。
到頭來我還是不會轉換成漢字。
螢幕上顯示代表「傳送」的按鍵……
隻要按下去，email就會傳送出去？直接傳送到靜刃的手機？
我要按了。要按下去嘍。假如馬上收到回信，至少就代表靜刃與愛莉絲貝兒此時並沒有待在一起……可是……可是這種像是欺騙的卑鄙行為——
——啊……啊……手指抖了一下。我不小心按下去了……
「……！」
怎麽辦？傳送出去了。email的功能是將郵件瞬發給對方。也就是說，靜刃正在閱讀我的郵件嗎？突然收到訊息，他說不定會覺得我很奇怪——
——嗶嗶嗶嗶嗶嗶——
聽到這個聲音，我
「呀！」地尖叫，忍不住掀開棉被跳了起來。
回回回、回信啦。而且這個聲音和來電不同。肯定……肯定是email……！
我彷佛拿著燙手山芋般拋接於機，接著「啪喀！」一聲開啟……因為手指發抖，操作顯得很笨拙——
我看見螢幕顯示「收件匣」的位置標示「未讀郵件：1」，心髒差點從嘴裏跳出來。
我的心髒在體內噗通噗通地跳動……
這個email的郵件地址是靜、靜、靜刃。來了。本文是——
『好歹用一下標點符號』
雖然隻有這樣，可是這就表示……靜刃沒有和愛莉絲貝兒廝混在一塊吧？
呼……我深深鬆了一口氣，臉上帶著苦笑……
望著手機螢幕上——靜刃輸入的文字。
因為沒有對象可以傳訊息，所以我一直存在偏見……沒想到email還挺方便有趣的。
心中大石減輕許多的我，正開心地拋著手機時——
「——你喜歡靜刃對吧？」
枕邊突然傳來說話聲，我嚇到差點用「吼破」尖叫。
我逃出被耨並轉身一瞧，鵺出現在我眼前。
她擺著一張苦瓜臉，簡直糟蹋了玩偶本身的可愛感。
「你、你、你說、你說什麽……？我才沒有對那個冒牌妖刕……！」
看著我退縮到牆邊……
「貘現在沒了戀函，鵺可以吃到飽。我今晚是來告訴你一件好事喔。關於你不懂的『男人心』喔。咻咻咻。」
鵺說著讓人費解的話，邁開短腿走近過來。
「好事……？男人心……？」
什麽意思？
這個目前都還分不清是敵是友的妖怪，似乎是過來告訴我什麽事情。
「男人有時就算而對真心喜歡的女人，也察覺不到自己的心意喔。」
「……？」
「靜刃現在看起來或許對你沒意思，但其實說不定喜歡你。這種可能性很高喔。畢竟從曆史上來看，男妖刕和女妖刕很容易湊成一對喔。」
……唔……
她說的話確實有可能。
因為事實上，我的父母親都是妖刕——
「早乙女，你的機會來嘍。所以鵺要送給你支援物資喔。」
鵺說道，指著不知何時堆疊在房間角落的衣服。
感覺氣氛開始不容我抗拒，我姑且瞧瞧那些洋裝……款式有襯衫和裙子、連身裙等等，都是我這個年紀的女孩會穿的流行服飾。
我不會不喜歡……不，我反而一度想試穿，又覺得應該和自己不搭所以放棄的——清純且充滿女人味的洋裝，在眼前堆積如山。
「試穿看看吧。你喜歡這種大小姐風格的衣服吧？」
「不……不行。這種服裝……太柔弱了。而且底下涼颼颼的會感冒吧？裙、裙子這種玩意兒，我光是穿製服就覺得夠丟臉了。」
盡管我試圖抵抗，抱怨理由卻顯得很沒說眼力。
我的手違背我的意誌，從成堆的洋裝中挑選出amavel牌的雪紡連身裙。
我照著鵺的吩咐，稍微進行比對……隻是稍微試著套套看……結果就穿上了。還沒照鏡子，我就知道自己的臉紅到像煮熟一樣。
然後，我懷著緊張期待的心情，站在穿衣鏡前映照出自己——
「……！」
有生以來，我第一次清楚意識到自己是女孩子。
「男人是用眼睛——視覺來談戀愛。早乙女，你確實很可愛喔。明天我再拿鞋子和內衣給你喔。如此一來……你也能跟愛莉絲貝兒一較高下啦。」
我頭快暈了。
（……愛莉絲貝兒……！）
想不到我會正視自己這副姿態，以及自己這份心意。
正視——這副展現給男人觀賞的女性姿態，以及思慕男人的女人心。
靜刃
自從跟殲交過手後——
早乙女變得稍微溫順了一些。我想大概也是因為首次完敗，所以喪失了自信心，該怎麽說呢，她變得很溫馴……感覺很不對勁。
也罷，我個人是很歡迎這種變化啦，因為她用軍刀刀鞘毆打戳刺我的頻率降低了。
話雖如此，她早上還是繼續強迫我接受被人揍醒的訓練。
（今天明明是禮拜六……）
對於嚴苛的訓練，我心裏有一半覺得拜托饒了我吧，一半又覺得感激。
因為早乙女其實還挺會教人的——
「冒牌妖刕。你攻擊敵人的施力法太單調了。因為妖刕有兩把，所以要從兩個方向施力——例如這樣打——可以把對手掀翻在地，製造出空隙。」
——咚。
先不談她所謂的「這樣打」，就是直接用兩把軍刀刀鞘把我打倒，我確實領教了。
剛才的攻擊，跟我在赤阪見附挨過的摔技是同一性質的招式。
早乙女將我的頭往右壓，往左邊掃腿，以雙手轉方向盤的要領……使我的身體翻轉。明明我也發動了眷浮黯暖抵，殊不知三兩下就被撂倒了。
「這招叫做，力偶……原理也應用於柔道等武術之中喔。」
早乙女低頭注視著我，挺起還算有料的胸膛……感覺似乎很開心。她果然是虐待狂啊。
隻是被年紀小的超級虐待狂美少女揍倒，我可爽不起來，於是——
「……原來如此啊。你為了彌補女性纖弱的手腕，才掌握了這種力量增幅技啊。」
我抬頭望著一身道服的早乙女，說出有些歧視女性的話。
我本以為又會遭到痛扁……然而最近變乖巧的早乙女，隻是交抱著雙臂，以凜然的目光拾眼望著我。
「……」
「怎樣啦？別突然不講話啊，早乙女。」
「呃……今天的晨練到此為止，還有……以後直接喊我的名字就行了。」
「？」
「刹那。我特別允許你叫我刹那。啊……我沒有別的意思喔。因為兩個字比三個字好念，戰鬥時比較方便溝通。」
「那麽你也別叫我冒牌妖刕。」
「這點我拒絕。」
這家夥是怎樣？不過按照這種模式發展，以後叫她早乙女就會挨揍啊。我沒必要為了點小事受傷。就聽從她的要求吧。
「我明白了，刹那。」
「嗚！」
聽見我喊她的名字，早乙女稍微嚇了一跳。
「這是你自己要求的，是在慌什麽啊？」
「吵……吵死了。趁這個機會……我問你！你和愛莉絲貝兒——愛莉絲貝兒小姐真的沒在交往？你們是什麽關係？」
話題又突然跳躍。這家夥是不是撿了什麽奇怪的東西吃啊？
而且……
這次不知為何我一下子就聽懂了。早乙女想要的回答，並不是什麽「並肩作戰的夥伴」。
她詢問的是男女方麵的感覺。
（……問這種我現在不太想回答的問題……）
隻是早乙女感覺有點火大地抬頭瞪著我，好像又不能不回答。
——雖然一度進展順利，但此一時彼一時。我早已摸不透愛莉絲貝兒的心思了。所以目前我和愛莉絲貝兒之間，真的沒什麽關係。
……要將這種難堪的事實，說給年紀比我小的女生聽，實在是太遜了。
於是我僅提出結論部分，如此回答早乙女：
「……沒什麽關係。」
早乙女似乎偷偷利用了輔助顯示，確認我講的是真心話……
「——沒有關係嗎？是嗎？這樣啊。那麽就不算介入了。太
好了。」
她帶著高亢的情緒，開開心心準備離開道場。
她轉身背對我的瞬間，臉上不知為何笑得十分燦爛。
我和愛莉絲貝兒不是戀人，有什麽值得你高興的嗎？
這樣簡直就像是——
「搞什麽啊，早乙女……刹那。你從剛才開始就不太對勁。你問這個幹嘛？太好了，什麽東西太好了？」
「冒牌妖刕。笨蛋妖刕。雖然少得可憐，但如果你還有點腦子的話，就自己想想吧。」
我和早乙女——
彷佛上演一出幼稚的戲碼，在道場內追逐起來。話說刹那，你太狡猾了吧，居然用半潛能解放逃跑。看我也來。
愛莉絲貝爾
——身體差點癱軟倒下，我努力穩住身子。
我不是有意要偷聽。
我絕對無意做出這種下流勾當。
……我知道他們每天早上都會練習劍術——
心想要結束了，才會過來遠處的道場。
前陣子聽說「男生運動完，如果有人遞上毛巾就會很開心」，因為殲等人攻上門時我並不在場……所以我想拿毛巾給靜刃，多少當作補償。
我站在道場的出入口，躲在門後——
無意間聽到了靜刃與早乙女的對話。
除了這件事情以外，不知為何……靜刃最近對我的態度明顯很冷淡。
或許是我自作多情——可是在台場時，他明明那樣把我當成一個女人對待。
當時他明明還擁抱了我，親吻了我。
（……「沒什麽關係」……）
難道我在無意之間，做出什麽傷害到他的事情嗎？
還有——早乙女。
你為何要讓靜刃用親密的叫法稱呼自己？為何提出剛才那種問題？
不，原因我明白。我心知肚明。
之前的戰鬥我不在場，不曉得當時發生了什麽事……隻是在那之後，早乙女明顯對靜刃懷有好感。戰鬥後萌生的友情，逐漸轉化成愛情。
靜刃的反應，也有別於和祈或矢子相處時的態度。
不同於那種時候的困惑態度。他和早乙女相處時，感覺更開心……雖然還沒完全感受出她對自己的好感……但目前似乎若有所覺。
啊……單單因為那名少女的存在——
我的心就陷入混亂。早乙女，都是因為你。
「……唔……！」
腳步聲——他們互相追逐，朝這扇門的方向跑過來了。
我嚇了一跳，連忙將毛巾放到走廊的櫃子——
一路奔逃到走廊的轉角處，將身體藏匿起來。
靜刃與早乙女這時似乎剛好走出道場……
「……咦？這裏有條毛巾。對了，喂——冒牌妖刕。你拿去用吧，男生運動完拿到毛巾就會很開心對吧？」
早乙女好像拿走了我擺放的毛巾，交到靜刃手上。
啊，那條毛巾——是我放的。明明是我拿來的。
明明是我拿來給靜刃用的。
鵺
哇哈哈哈！
哈哈哈哈！
美味，真是美味。人類的悲歎、憂愁、憎惡、嫉妒。
他人的不幸甜如蜜——說的正是如此喔。
哎呀，計劃如此順利反而讓人掃興呐。
「嘿！」
位相幾何展開的紅色雙肩書包，采收到美味至極的聖代嘍。
針對戀愛方麵的情感，戀函的吸收力大於怨函，所以在「嫉妒」之前都被貘搶走了。隻是貘的戀函，在亞莉亞殺上門的那天晚上被毀掉了。
「……雖然不曉得是誰，幹得好喔，狙擊手！多虧有你幫忙，曦啷唏。」
靜刃和愛莉絲貝兒在台場談情說愛時，因為貘沒有馬上吃掉那股感情——
哎呀，害我當時目擊了有害畫麵。
實在很煩人。熱戀的情侶可是公害喔！
這方麵人類真應該想想辦法，比方說製定規範現充的法律，允許他人幹掉打情罵俏的情侶。
（雖然靜刃和早乙女現在也好不到哪去，不過我還能吸收愛莉絲貝兒的嫉妒心，藉此采收聖代呐。所以，就把那個當成煮菜時的廚餘……暫時先忍耐吧。）
此外……
假如靜刃和早乙女快要進展到親親階段，接下來就要在親嘴前拆散兩人，然後重新撮合靜刃與愛莉絲貝兒。
如此一來，我又能從早乙女身上采收到聖代。
這才是鵺式，其名為「三角關係輪耕法」喔！哇哈哈哈哈！
啊哈哈，一邊看著失戀的前任現充一邊品嚐聖代，滋味真是棒啊！
靜刃
早乙女的異常行動又升級了。
晨練結束後，她跑去淋浴更衣，人一出現在西洋式客廳時——
身上已經換成裙裝。明明之前便服都是穿褲子。
她穿著時尚的連身裙，款式感覺有點諂媚異性。那身打扮就算出沒在這一帶——走在代官山或中目黑街上也不顯突兀。
這……這是……
「刹那，你是剛才在道場撞到頭嗎？」
我抓著端莊地裝飾在衣服背後的緞帶，擔心地詢問。
結果早乙女發出「呀！」的叫聲，與我拉開距離，惱羞成怒臉紅說道：
「我……我穿這種衣服又不會怎樣。還是有哪條法律說我不準穿？」
話說我現在才注意到，她臉上似乎……化著淡妝……？
好極了，我要欺負她，以發泄平時的悶氣。
「你想開了嗎？明明在迎賓館還說什麽『早已舍棄了女兒身』。」
「吵……吵……吵死了。就算舍棄了，我偶爾也會撿回來啊。」
早乙女「嘭」一聲坐上沙發——眼珠子轉來轉去。
她環顧室內，確認沒有其他人後，開口詢問：
「對了，冒牌妖刕。你喜歡什麽類型？」
「什麽類型喔。如果是神奇寶貝，我喜歡岩石係。」
「我砍你的頭喔。我是問你喜歡什麽樣的女生。」
這句台詞前後落差好大啊。
「……別問無聊事啦。我對女生沒那種想法。比起女生，我覺得跟男生相處比較自在啦。」
我是前來客廳偷吃放在櫃子的鬆餅，為了等待早乙女離開——
我也坐上了沙發。
「換句話說，你喜歡男孩子氣的女生嘍。」
早乙女自行擴大解釋，臉上擠滿生硬的笑容。隨後「咻」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又「嘭」一聲坐到我旁邊。
她的馬尾飄散出花香似的洗發精香氣，以及——有點類似檸檬般酸甜、源自早乙女身上的芳香。
「你……坐這麽近幹嘛？」
「這裏是我家，還是有哪條法律說要有理由才能坐這裏？」
早乙女麵帶微笑。她眯起丹鳳眼，滿臉通紅地從旁抬頭看向我。
事情演變成這樣，我也隱約明白了。
早乙女最近好像看上我了。
而且還是以異性的眼光，那種態度溢於言表。
話說，能懂得這種女孩兒家的心思……我自己也覺得新鮮到不可思議。
為何這股情感，此刻會簡單地從早乙女身上傳達過來呢？
雖說我是無意間察覺——
大概也沒必要回避早乙女吧？
反正愛莉絲貝兒應該不喜歡我，再說早乙女也有她的可愛之處。她的氣質成熟，感覺不太出年紀輕輕。事實上由於她帶著男孩子氣，相處起來很自在。
該怎麽說呢，如果這樣順其自然下去……
感覺將來總有一天——
我自然會和早乙女在一起。我有這種感覺。
（可是……）
早乙女感覺很開心地坐在我身旁——
雖然有種罪惡感，但我無論如何都會忍不住想起愛莉絲貝兒。
（我……對愛莉絲貝兒……）
可是我必須死心。
因為她肯定對我沒意思。
替貉送上白開水後，我們圍著客廳的矮桌吃晚餐……
使用完妖品就會想吃油膩的肉類，我和早乙女掃光了份量頗大的外賣。為了不忘記對殲的憤怒，我們叫了中國菜。算是一種臥薪嚐瞻。
鵺感覺心情頗佳，用安哥拉兔的身體咯吱咯吱啃著胡蘿卜。
不願在人前進食的貘，一如往常隻飲用茶水。
坐在早乙女旁邊的愛莉絲貝兒……咦？
她幾乎一口飯都沒吃。裝盛在八邊形盤子裏的炒飯，份量完全沒減少。
她的臉色也很蒼白，感覺身體不太舒服……
「——怎麽了？」
我向昏沉地搖晃身體的愛莉絲貝兒搭話，卻沒得到回應。
此時，其他人也發覺愛莉絲貝兒的狀況不對勁時——
咕咚。
愛莉絲貝兒的身體碰觸到早乙女，接著朝正後方倒下。
早乙女嚇了一跳，我搶在她之前起身，衝過去抱住愛莉絲貝兒。
「——怎……怎麽回事？」
仔細觀察，愛莉絲貝兒半睜開眼，意識陷入蒙朧狀態。
看起來沒發燒，但好像生病了。
「鵺、鵺、鵺什麽事都沒做喔！愛莉絲貝兒是自己突然倒下的喔！」
目睹這一幕，鵺的反應莫名緊張——
「又還沒人問你，鵺。雖然我有注意到你在動某些歪腦筋啦。」
我讓愛莉絲貝兒躺到榻榻米上，貘一邊診療一邊說道：
「喂，愛莉絲貝兒。你好好看著我。你怎麽了？」
愛莉絲貝兒用細微的聲音回答：「靜刃……抱歉。我……不要緊……」就算看在外行人眼裏，也不會認為她沒事。
這段期間，貘檢查愛莉絲貝兒的身體狀況，五分鍾、十分鍾過去……
我、早乙女，以及用飯碗罩住自己護身的鵺在一旁關注——
「……恐怖的事情發生了。我一直認為早晚發生也不奇怪啊。」
貘如此細語道，咬緊小巧的唇瓣。隨後拾起頭說：
「別擔心，不會立刻就演變成緊急事態。不過……關於這件事，我們想單獨討論一下。早乙女，可以麻煩你暫時離開嗎？我曉得對屋主很失禮，但接下來我要告訴愛莉絲貝兒的事——內容你別聽會比較好。」
貘眼神嚴肅地如此說道，將早乙女趕到隔壁房間。
之後，客廳裏隻剩下來二〇一三年的我們——
「因為這方麵還存在許多未解之謎，我也拿不出可靠依據……這是『存在退化症候群』。愛莉絲貝兒的存在恐怕正開始變得稀薄。」
「存在……稀薄？什麽意思？」
「根據我前陣子的調查，在第二輪的曆史，藍幫的凶殘化速度比第一輪的曆史更快。和藍幫為敵的愛莉絲貝兒之存在正遭受威脅。這種原因不明的失調——可能是因為身為愛莉絲貝兒夥伴的我們，被藍幫的殲給壓製——導致勢力平衡傾向藍幫所產生的反應。盡管我還無法斷言，但我剛才確認過了，這不是自然患病，也不是異能詛咒。鵺，跟你也無關。」
額頭滲出汗水，貘如此說道。
「你們看吧？鵺是無辜的喔？」
不會看氣氛的鵺爬出飯碗，上下抖動著垂耳。
「要是那樣……愛莉絲貝兒會怎麽樣？」
「存在退化症候群理論上是失調，我也是初次碰上這種症狀……可能會像這樣三不五時無預警發作，或是引發機能衰退，遲早會被逼向自然死亡吧。」
不自然的……自然死亡嗎？
「沒有辦法阻止嗎？像是扭曲自然的……」
「自然是戰勝不了的。比起那個——之前討論過的維持平衡，我們應該加緊腳步進行了。打敗藍幫，隻是要拿捏分寸。」
「……拿捏分寸？」
「如果幹得太過火，這次會輪到我們的存在遭受威脅。因為自然會無時無刻設法維持平衡啊。雖然不清楚哪種程度算是『拿捏分寸』，總之不能再輸了。既然愛莉絲貝兒身上出現症狀，就不能讓藍幫處於優勢。唯獨這點是肯定的。」
愛莉絲貝兒的生命——
正遭到無形的命運絲線所威脅。
負責切斷那條絲線的人，就是身為殲手下敗將的我……是這個意思嗎？
真是身負重責大任啊。
「意思就是被打就要還手……我明白了，貘。我們手上正好有最合適的目標啊。」
愛莉絲貝兒感覺很難受，我握住她的手，目光直視著貘說道。
「——殲。我要打倒那家夥，討回之前的帳。這也是為了愛莉絲貝兒。」
早乙女
從那天晚上開始……
靜刃幾乎片刻不離守著愛莉絲貝兒。
雖然他會來晨練，但模樣比之前選要氣勢逗人。彷佛切換了某個開關。
「……」
訓練一結束，靜刃馬上窩進愛莉絲貝兒所在的客房，我望著他的背影……
換上製服準備去上學。
靜刃為了照顧愛莉絲貝兒，一直請假沒去學校。
……愛莉絲貝兒倒下時……
靜刃臉上露出的表情。
為了愛莉絲貝兒，彷佛變了一個人似的奉獻姿態。
（「男人有時就算麵對真心喜歡的女人，也察覺不到自己的心意」……）
心中喃喃念著鵺之前告訴我的話，我換好衣服——
對著鏡子苦笑。
換成靜刃的情況，就是指愛莉絲貝兒。
「沒關係。我早已舍棄了女兒身。」
我啊。
早乙女刹那啊。
既然如此，你為何要哭泣？
為何事到如今，還戀戀不舍地想打電話給靜刃？
就算坦白訴說出自己的心意，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不是嗎？因為我比靜刃更早明白了他的真心。
「我果然……討厭機械。」
我扔下手機，擦掉淚水——
出發前仕學校。為了逃離這個家。
鵺
哎呀，鵺的幸運在這時發揮啦。
明明自己什麽事都沒做，這次竟然還能采收到早乙女嫉妒愛莉絲貝兒所形成的聖代。
沒錯，早乙女。要是你以為像你這種喪女可以談戀愛，那就大錯特錯了。
平常就散發女性費洛蒙、88d罩杯的愛莉絲貝兒，與臨陣磨槍急著想培養女人味、75b罩杯的早乙女，兩個人根本就沒得比喔。
嘿——嘿嘿嘿，你就為自己缺乏女性魅力而難過、痛恨、歎息吧。
被人甩掉再哭泣，讓鵺吞食深沉的絕望吧。
哎呀，追杯感情聖代味道還真是濃醇呀。青春少女在初戀同時嚐到失戀的滋味。哎呀，活該，真美味。不僅是好吃，而且熱量豐富營養價值高。光是吞下這個——
——我就積蓄了大量的式力喔。
感覺渾身充滿能量，如果是現在，似乎能使出所有我知道的術式喔。
（接下來，就是在貘麵前好好裝成乖寶寶……）
拜托她幫我變回原本可愛的小蘿莉鵺。
到了那個時候，鵺就真正自由了。
等到
我恢複自由之身——
——貘！
（我要馬上宰掉那個可恨的貘！）
貘……
貘雲居升時得。表麵上裝成巴結人類的益獸，不僅如此，還暗算了妾身鵺七寶浮圖乃塔，卑鄙無恥的妖怪。
別叫妾身認命。雖說在這平成之世相殺，貘卻還身負在明治時期指使妖刕斬斷妾身首級之罪過。盡管傷疤以刺青遮掩，遭貘竊走的身軀卻依舊殘留傷疤。
當妾身再次現世之時，妾身要用緋箍來轟穿貘的腦袋三次。
接著再用手扯爛。就像破布一樣。
咻、咻、咻……
因為一位穿著像是改良式鮮紅絲綢旗袍的女子——騎乘一匹長著火焰尾巴和鬃毛、形似馬的野獸，踏過烈焰草原朝這裏奔來。
彷佛將三國無雙的女性角色搬到現實世界，散發出虛幻氛圍的美女。身材也相當標致。
女子抵達化為血池的早乙女家庭院後……勒令野獸止步。
根據輔助顯示，那好像是中國的靈獸——麒麟。
然後，她睜著眼梢勾勒出紅色眼影的銳利眼眸，掃視早乙女的房子。
「好。」
嘴唇塗上殷紅色口紅，烏黑長發綁成帶辮子的包包頭雙馬尾，女子挺起看似沒穿內衣、輪廓分明的胸脯——
「——莉莉奧帕拉·瑪因奧帕拉·瓦賽達歐——！」
以刺激神經的尖嗓高聾誦唱，雙掌在披著鏜甲的麒麟背上一拍，施展前翻站上麒麟背。
她秀出雜耍般的華麗動作同時，身上那套中國風服裝「唰……！」地解開，變化成光之羽衣。光帶迅速纏繞那具一絲不掛的身軀，逐漸替換成——
一套感覺似曾相識，某方麵來說相較先前華麗的服裝。
「……！」
這副景象喚醒我的記憶。
（跟美美在居鳳濱展現過的變身……極其相似……！）
保留服裝原本的印象，勇猛卻像角色扮演的上衣。
困脂色底褲周邊輕薄舒展開的裙子。
以紅色為基調的動畫風格服裝——
——毫無疑問是魔法少女。
魔法少女應該是日本特有的異能者，隻是她能視為中國版。
我想……
可能是隨著動畫文化傳播，中國也出現了模仿那種風格的異能者。
「異能者如果聚在一塊，行蹤很容易敗露給其他異能者喔。居鳳的學校沒教過你嗎？」
女子手持紅孔雀羽扇指向我——
「我要用芭蕉扇將你們轟成碎渣。唯獨愛莉絲貝兒——獵殺魔女的魔女（maggi hunter maggi）比較棘手。我之後再想辦法解決她。嘻嘻。」
——語畢，她殘虐地眯起眼睛，還發出像是哈姆太郎的笑聲。
雖然我立刻讓妖刕跳出目標定位顯示……
隻是正如女子所言，愛莉絲貝兒並不在這座絕界裏。
也就是說，我們在魔女愛莉絲貝兒外出期間，遭到敵人奇襲。
駕馭著麒麟的中國魔法少女使勁攤開羽扇，早已女甩動白套衣擺，正麵對著她說道：
「你是藍幫的殲吧？你早就知道我盯上你了？」
「我當然知道。日本的政府機關內可是潛入了十幾名中國間諜呢。」
中國的魔法少女——殲用羽扇遮掩著嘴角，眯起了雙眼。
她在嘲笑我們，擺出瞧不起人的態度。
（……她以為沒有「獵殺魔女的魔女」庇護，妖刕就無力戰鬥嗎？）
妖刕發揮作用，潛藏住內心的猙獰自我逐漸覺醒。
沒錯。我也不是首次對上魔法少女。
她大概是想趁機突襲——看我反將她一軍。
「殲，你這樣是夏蛾撲火喔。」
我做好心理準備，向前跨出一步……
「現在是冬天啦。無論如何，中國異能者，我不允許你在日本胡作非為。」
早乙女站到我身旁，似乎同樣打算跟這位入侵者戰鬥。
她看來已經動了肝火，目光狠狠瞪著殲。
「不然我現在就將這裏納入中國領土如何？你的房子看來很宜居呢。我要了。」
殲揚起紅唇嘴角……拿起放在麒麟臀部的甕，大口灌下裏麵的液體。
——那是酒。摻雜著血腥味，濃烈的酒香往這邊飄來。
那個……恐怕就如同愛莉絲貝兒與矢子要攝取糖分，她是要補充魔力吧。
「領土是爭奪來的。」
殲單手持甕笑望著早乙女，臉上絲毫不顯醉態。
「領土是扞衛來的。」
如此回應的早乙女，感覺反而欠缺冷靜。
「講話小心點，小日本人。中國是世界的中心，文明的起源。不過是居住在邊境小群島，隻會學猴子模仿人的民族，你們獨立本身就是自不量力。榮譽的漢族會徵收你們的領土，別說釣魚台列嶼，拱手奉上整個日本列島吧。嘻嘻。」
殲一副瞧不起人的語氣，聽見她故意挑釁——
「——模仿和山寨貨才是你們的拿手絕活吧！我來幫你斬斷那種扭曲的中華思想。還有尖閣諸島（注：釣魚台的日本名稱）是日本的領土！」
早乙女額冒青筋怒吼。
其實我隱約有察覺到……早乙女有國粹主義的傾向。
殲針對這方麵做過調查，刻意開口辱及日本以激怒早乙女。
雖然甩嘴皮子的殲也很狡猾，不過早乙女也真是的，隨隨便便就上鉤了。
「討論什麽日本以前，這裏是你家吧？強盜闖進門——就把人轟出大門。」
我稍微製止腦充血的早乙女，進入半潛藤孵挺狀態。
劈啪、劈啪劈啪……我的背部、胸膛、腹部及四肢，傳來肌肉不斷拉扯的聲音與感覺。雖然音量不比我這個男生，但早乙女的身體同樣也傳出劈哩、劈哩的聲響。
「隻是把人轟走而已？我很笨手笨腳喔。搞不好會失手砍下她的腦袋。」
右眼綻放藍光的早乙女，露出一如既往的恐怖笑容，戴著白手套的手擺到左腰的刀上。
這一瞬間，先發動攻勢的人是—殲。
「——化勁火——」
殲從乳溝間抽出符紙拋向前方，張口噴出嘴裏的酒——轟——！
符紙炸裂開來，在空中形成極小的絢爛火球。
火球緩緩飛來的期間……形狀依序變化成蒼蠅、蝴蝶、飛鳥、魔鬼魚，最終變成火獅子，不斷變形且巨大化……！
「……唔！？」
令人匪夷所思的火焰。除了變形，體積越是變大高溫越是急遽增強。
火焰從獅子變化成鯨魚，「砰——！」一聲壓垮宅邸的屋頂。
「……！」
早乙女家有如遭到燒夷彈轟炸，轉眼間陷入一片火海。
此處如今也成為地獄繪圖的一景——灼熱地獄。
炎浪燒毀房屋，崩塌的牆壁另一側……貉被熊熊燃燒的紙傘包圍。
貘將貉牢牢護在懷中，眼神與我交會一瞬——
「嗨喲——！」
殲騎在追逐炎浪奔馳的麒麟背上，朝我襲擊過來。
「——唔！」
麒麟舉起炎蹄作勢要踢垮我，我交疊雙臂防禦。
然而漆黑的蹄卻宛如鋼鐵般沉重堅硬。
如果沒穿戴黑套手套，我的手腕到手肘處應該早就被踢碎了。
「殺！」
說時遲那時快，輔助顯示——發出警告——我火速拔出妖刕的瞬間，耳邊響起「唰——唰！」兩聲。
宛如惡夢般沉重的二連擊，伴隨絕妙的時間差從不同方向攻過來。
眼睛隻能捕捉到火焰，我用營刀架開攻擊，穿過連擊之間的縫隙時——
我看見殲手上架起一把中國大剃刀，也就是所謂的青龍偃月刀，架式就像拿著獨木舟船槳。
隻是那把偃月刀跟三國誌裏關羽的兵器不同，外型更加凶殘。
刀柄兩端裝有厚實寬闊的菜刀形刀刃，兩頭皆纏繞著火焰。
雙刃的青龍偃月刀，而且是炎屬性？我打電動也沒見識過這麽豪華的武器啊。
「呀——哈！」
殲用上段刃劈砍我和早乙女的刀鋒，再借助反作用力揮砍下段刀。憑藉類似棍術的動作，反覆擊出運用了旋轉力的沉重連擊。
而且受限於攻擊距離，我方的刀刃砍不到騎乘坐騎的殲。
「嗨、喲——！」
這次她又將烈焰雙刃偃月刀常成高爾夫球杆，由下往上使勁揮舞。
刀路順著早乙女的雙腿間往卜挑，企圖從胯下將她一刀兩斷。
「傾、傾巍十字！」
早乙女識破她的意圖，將架成字的妖刕往下壓，以刀刃交叉點抵擋住偃月刀。白色係帶靴踩著刀背的交叉點，身體踏上偃月刀使勁一躍——施展抱膝後空翻拉開與殲之間的距離。長馬尾在空中劃出弧線的同時，早乙女靈巧地將左手刀收進刀鞘，拔出m&pr8點三五七麥格農——
磅！磅磅磅！早乙女從空中連開四槍。假如換成正常人使用那把槍，會因後座力太大無法連續射擊。
接著她砰一聲踏破瓦礫，降落在自家起火的屋頂上，以半跪姿勢將剩餘子彈盡數擊發。
「——想對轟是吧，白妖刕！」
當當當當、當當當當！殲把偃月刀當成盾牌擋下子彈——
順勢將折疊式雙刃收進麒麟的盔甲。當她反手拋高紅羽扇時，妖刕的輔助顯示……偵測出殲高聳傲人的胸脯前方，產生強烈的磁力反應。
（磁力技——「芭蕉扇」？）
妖刕大概是根據殲剛才的發言，將那個判讀成預備動作。
擺出類似「向前看齊」的姿勢，殲即將發動招式——
「電磁投射炮」——「saotome is locked」（早乙女遭鎖定）——
（——電磁投射炮……是指磁軌炮嗎……？）
雖然還沒搞清楚炮彈是什麽，但殲正在凝聚用來發動射擊技的力量。集氣時間越長似乎越能凝聚更多力量，根據妖刕顯示的估計值——
那股能量最大似乎能增強到相當於艦炮射擊的威力。
（情況不妙啊，那一招——即使是白套也扛不住！）
可是早乙女卻從燒毀的屋頂跳到外廊，阻擋在殲的麵前。
她沒有做出回避預備動作。
怎麽回事？早乙女應該跟我看見了相同的顯示才對！
「早乙女！別正麵接招，快躲開！」
我一邊呐喊，朝著殲直衝上去——
「——妖刕不屈不折！背對敵人是懦夫所為！」
早乙女將兩把妖刕舉於後下段。那個架式是炸牙。
此時我注意到了。
早乙女的背後，就是待在家裏的貉。
早乙女是要保護貉……！
「——貘！」
我大喊一聲並調轉方向。
從距離來看，恐怕來不及阻止殲發射磁軌炮。
因此，我衝到早乙女麵前一把揪住白套後領——翻動黑套一躍而起。
——這一瞬間。
紅孔雀羽扇掉落到殲的胸前，一根原本暗藏其中、像是鐵串的刺針射出。射擊初速——八點五馬赫——蠻牛左輪手槍的四倍快，比妖刕的預測更快……！
——咻砰————————！
四周響徹宛如新幹線的轟鳴聲，剌針彈以肉眼不及的速度劃破空間——
縱然勉強躲過直擊，我和早乙女還是遭到衝擊波震飛。我在空中不小心放開了早乙女，身體不知撞上了什麽東西。幾秒鍾過去——
「——唔……！」
我推開被炸毀的房子屋頂，勉強抬頭觀察四周，在身旁不遠處——發現躲過剛才正麵攻擊的貘，她撲倒在貉身上救了她，兩人的身體露出瓦礫堆。
（好可怕的攻擊……唔……！）
所謂的芭蕉扇——
雖然是射擊武器，同時卻也是地圖兵器。利用攻擊產生的衝擊波，將前方路徑上的所有物體破壞殆盡。
無愧於西遊記鐵扇公主的兵器之名，威力實在驚人，多來個幾發差不多能轟掉一座小山丘了。
我推開瓦礫，試圖起身卻——辦不到。視野顯示出傷勢，我的右腳——股四頭肌損傷，膝蓋骨移位了。
雖然黑套正在進行治療，隻是這並非一兩分鍾就能痊愈的輕傷。
我焦急地抬起頭……
「再會嘍——！」
瞧見鵺抬起安哥拉兔的短腿，急忙從貘的身旁開溜。
貘隨即甩出像是地錦草的鞭子逮住她。
「啊——喂，貘。讓鵺恢複原形啦。這樣的話我會用緋箍來，幫你打穿那家夥的腦袋瓜喔。噗嘻嘻。」
鵺如此說道，剛才明明就想逃跑。
「……鵺靠不住。靜刃，這家夥是魔法少女的眷屬。處於這種戰況之下，有個萬一她說不定會投靠敵人。」本身似乎也受了傷的貘說道，將鵺塞進了乳溝。
話是這麽說——那麽又該怎麽辦？
妖刕跳出輔助顯示，建議我拋棄她們四人，但男人怎麽能丟下女人逃跑！
「哇哈哈哈哈！」
殲挺起胸膛高聲大笑，從麒麟背上跳下血池……
早乙女倒臥在沾滿血水與泥濘的庭院，殲走近她身旁。
接著抬起修長的美腿，使勁踐踏早乙女的腦袋。
「……嗚……！」
這一踩似乎讓早乙女從昏迷中清醒過來，她試圖爬起身——
頭部卻再次被殲出腳踐踏。汙次換成臉被壓在血與泥的池畔磨蹭。
「白妖刕，黑妖刕。日本鬼子們。異能之戰，是真實戰爭的前哨戰。為了獎勵你們將這個國家的經濟發展得很繁榮，不久之後，我們中華將會吞並掉整個國家。這一區以後將屬於殲，這棟房子以後會是殲的家，成為藍幫的基地。」
「啊……嗚、咕……！」
早乙女痛苦呻吟，殲死命踐踏著她的腦袋，同時對我投以銳利的視線。
雖然我很想立刻上前救助早乙女——
視野卻跳出輔助顯示。殲的胸口出現第二發磁力反應……
「打從娘胎出生，始終過著富裕生活的小日本。強者剝削弱者可是世界的定律喔。」
要是早乙女又被芭蕉扇擊中，她將會被轟成碎渣葬身於血池底。
（我才不會讓你得逞……！）
我已經不考慮後果，爬離貘和貉身邊——試圖將殲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正當我將一把妖刕收進刀鞘，拔出蠻牛左輪手槍時。
「哎唷——你就是黑妖刕小弟？長相挺可愛的嘛。正合人家的胃口。」
我的頭頂附近傳來女性口吻——卻又低沉嘶啞的聲音。
（這座絕界裏……還有其他人！？）
我被冷不防現身的入侵者嚇到，結果抬頭一瞧更是吃驚。
因為聲音的主人是男性。
對方穿著卡其色防寒風衣——身高近兩公尺，體格魁梧。衣服底下應該藏著結實的肌肉。
黑發抹上發蠟定型，原本大概呈現黝黑色的臉龐用粉底擦得白亮，身上散發著濃濃香水味的壯漢俯視著我說道：
「……嗯哼。你應該聽麻相先生說過了吧？人家是卷。卷六雄。愛作夢的二十六歲喔。」
他眨了眨大眼對我拋出媚眼。
這……這個人……
就是企圖發動軍事政變——
隸屬陸上自衛隊的卷……？
「喂，殲。該回去了。你再玩下去，魔劍應該馬上就要回來了。」
卷將視線轉向殲，對此——
殲麵露不悅，停止踐踏早乙女。
我以為她是唯我獨尊的類型，看來…
…她似乎會聽從卷的吩咐。
另一方麵，我也透過本能理解了。
我感覺到這個男人身上，具備某種比我們更脫離人類的特質。
眼眸深處隱藏著異於常人的——惡魔本性。
他雖然不像異能者，卻帶有某種相似氣質。感覺就像我在曆史節目看過的希特勒，散發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存在感。
「如果妖刕與魔劍會合，你也會感到很棘手吧？而且還有妖怪待在旁邊。各個擊破是戰鬥的基本，這種事連小孩都知道——」
——噗滋！
卷臉上帶著冷笑，話還沒說完——
妖刕——軍刀深深刺入了他的咽喉，僅露出杯把形的刀鍔在外。
出手的是早乙女，她以倒地姿勢投擲出其中一把妖刕。
然而，卷……卻滴血未流，明明喉嚨插著一把刀……
「討厭。真是野蠻。」
臉上卻還露出奸笑。
「……賣國賊……！」
早乙女恨得咬牙切齒時，卷的身體開始扭曲變形。
那具溶化成爛泥的身軀——恐怕是利用某種術式創造出來的假貨。
施術者透過極端精妙的手法，立體放送出遠方的卷的身影。
「喂……殲，趕快回去吧。人家對女人可不會手軟喔……？」
他如此說道，身體產生崩解；殲瞥了詭異的泥人偶一眼後——把腳浸入血池清掉沾在腳上像是藻類的雜草。接著空翻騎上麒麟——
「再見，白妖刕、黑妖刕。兩個小鬼頭，你們撿回了一條命。」
她撂下狠話後……
身影隨著整座絕界淡淡消失。
「……」
地獄繪圖的景象一解除——
當真宛如夢醒一般，宅邸開始恢複原貌。
在寧靜早晨的陰鬱天空下，我的妖刕不知不覺間響起斷絕警報，成了四周唯一的聲響。
血池消失無蹤，眼前變回積著薄雪的日式庭院……可是倒在庭院的我和早乙女，身上的傷勢卻依然存在。
貘攙扶著貉走出屋外，我拄著收進刀鞘的妖刕站起身——
「貘，連絡愛莉絲貝兒。我要追上殲。」
盡管戰鬥時間剩不到一分鍾，我還是如此大喊。
黑套纏緊右膝——「喀！」——暫時將膝蓋骨歸回原位。劇痛令我的五官皺成一團，但拜其所賜，我感覺勉強能走路了。意思就是我還能戰鬥。
然而，貘卻搖搖頭……
「——殲解除絕界時，利用長距離絕界橋（imaginary leap）離開了。雖然這種術式的跳躍距離無法達到很遠，但應該也追不上……無論如何，殲應該在絕界和戰鬥上耗費了龐大的式力。想必不會馬上又殺同來吧。」
她冷靜向我說明。
「靜刃啊，我想你大概不知道……其實絕界也經常被拿來當成探查敵方異能者的手段。雖然偶爾也會用來將戰況導往有利的方向，不過原則上，展開絕界的人會消耗力量而陷入劣勢。因此戰鬥很少在絕界中結束……正常來說，會先暫時休兵，再重回現實世界的某處展開決戰。」
聽完貘的補充說明……我明白敵人已經逃之夭夭……
於是拄著收進刀鞘的妖刕，望向依然倒在地上的早乙女。
「……也有人探路也要搞得轟轟烈烈的。剛才被摧毀得那麽嚴重，這棟房子撐得住嗎？」
我仰望著完好無缺的早乙女家，一邊向貘提問……
「絕界是貼在虛數方向的空間。自然會設法引發相反現象，以維持那裏和現實空間的平衡。我想你大概很難理解——但至少往後這棟房子應該暫時不會遇到火災了。」
正如貘所言，她給予難解的回答。這方麵是我能領悟的極限。
「靜刃、早乙女，我給你們的表現打三十分喔。你們要再加把勁喔。」
鵺鑽出貘的乳溝跳到榻榻米地板上，麵露奸笑如此說道。
要不是我腳受傷，我早把她踹飛了。
「早乙女……」
我注意到早乙女的刀並未響起斷絕警報。
除了拔刀與收刀動作以外，妖刕也會反應戰鬥意誌的有無切換啟動開關。
早乙女……比我更早喪失了戰意啊。
早乙女仰躺在鋪著細砂的庭院，我在她身旁蹲下——
她手搗著臉，指縫邊……溢出了淚水。
隻是早乙女似乎不願讓人瞧見，她轉身背對我。接著趴跪在地上說：
「你剛才——為什麽要救我？如果走錯一步……你也會死在那發電磁投射炮之下啊！冒牌妖刕！蠢貨！」
我都救了她，結果還被罵。這家夥是怎樣？如果她是男的我早就揍人了。
然而，目睹自尊心高的早乙女……被敵人那般狠狠羞辱，因悔恨與打擊而哭泣……
我也沒心情回罵了。
「冒牌妖刕。你當時的判斷是錯的！根據我看見的輔助顯示——你應該舍棄我，轉而攻擊敵人才對！」
「你在說什麽鬼話？我沒有要跟你邀功的意思，隻是那麽一來你會死啊。」
「無所謂！國家優先於個人，碰上那種侵略者，為了國家——你應該拋棄個人！應該把我舍棄！可是……嗚……嗚嗚……」
明明自己也為了保護貉，挺身阻擋在那個殲的麵前，早乙女卻說出自相矛盾的話哭了起來。
她大概……把我當成了宣泄怒氣的對象吧。
無論外表如何成熟，這家夥都是年紀比我小的女孩。我領悟到了這一點。
「當時就算我被打死，也是我自己的過錯。況且我父親曾經說過：『妖刕不屈不折，死前代必定會拖人陪葬』——我本來決心跟他們同歸於盡，死也要砍下敵人的首級——有了舍身的覺悟！然而你卻……為什麽？你為什麽要救我？」
被踩髒的臉朝著庭院地麵，早乙女晃動著黑馬尾哭泣。
這麽說起來……早乙女說過她一直都是獨自戰鬥過來。
例如跟夥伴聯手戰鬥，團隊合作或是友情之類的事，她也許不太了解這方麵的意義。用那些詁說服她大概也沒用吧。
我如此心想……從妖刕顯示的幾句安慰台詞中——
「男人救女人，哪裏需要什麽理由。」
選擇用其他道理，隨口敷衍道。
結果——
「……！要……要你多管閑事……」
早乙女隻回了這麽一句話，臉依舊朝下……不發一語。
……雖然不知為何有效，看來似乎選對台詞了。
我從後麵能看見她的耳朵越來越紅，感覺紅得發燙。
萬一她又激動起來罵人，事情似乎會變得很麻煩……
「我不是喜歡多管閑事。妖刕隻有兩個人。如果有任何一方陣亡，會缺少可以進行肉搏戰的個體。為了避免演變成那種狀況，遇到危險就依賴我。」
於是我擺出二話不說的態度，拽著早乙女的手臂，試圖讓她站起來。
結果——
「好痛……！」
早乙女好像扭到了腳裸，身體站不起來。
無奈之下，我遵照妖刕顯示的公主抱，將她橫抱起來。妖刕似乎很喜歡這種抱法，經常對我提出指示耶。
疼到皺眉頭的早乙女，發現自己被人抱起來，忍不住「呀！」地輕聲尖叫，聲音充滿女孩子氣。
隨後，她顫抖著嘴唇仰頭看我。
「……要是沒有妖刕，你還滿輕的嘛。果然是女孩子。」
我說出自己的感想，結果早乙女又「哇啊」地張開嘴巴。接著瞪大眼梢上翹的
雙眸，滿臉吃驚地看著我。
……我剛才的發言，有什麽好驚訝的嗎？
「你……你在胡說什麽？為何要告訴我那種事？」
仔細一瞧，躺在我懷裏的早乙女臉頰泛紅，講話變得語無倫次。雖然搞不太懂她的反應，由於模樣不像剛才的遷怒模式，我就當作沒事吧。
此時，視野跳出輔助顯示——
我看見早乙女的胸口，仿佛配合心跳節奏般冒出粉紅色光點。絕大多數的光點碰撞到我的胸口彈開，其中一部分則竄進我的體內u景象雖然詭異，奇妙的是並不令人討厭。
（這種光芒……）
美美與愛莉絲貝兒以前胸口也有冒出這種光點，是種無解的現象。
隻是這次還出現了另一種光芒。視野顯示早乙女的手中，竄出一團細細的銀色鎖鏈。部分鎖鏈還纏繞住我的手。
「……？」
雖然兩種現象都令人一頭霧水……但看來似乎無害。
而且經過殲的襲擊，我此時感到疲憊不堪，沒精神在意異能方麵的事情。當作沒看見吧。
早乙女不知不覺間揪緊我胸口的黑套，我帶著她回到屋內時……
看見貘一臉可惜；貉一臉喜悅；鵺一臉不爽，彼此各自望著我們的方向。這三種截然不同的反應是怎樣？
「……貉，抱歉。因為我們過來，害得你家好像被敵人發現了。」
我將變得溫順的早乙女放到楊榻米上，向貉如此道歉——
「不會，我才要向你們道歉。因為我邀請各位過來……有一半是為了引誘出那些人。」
貉在榻榻米上坐正，和服與金發散開在地……向我們下跪。
「什麽？」
我稍微皺起眉頭……
貘看著貉，露出「我就猜到是這麽回事」的表情。
「既然麻相大人已經下令，橫豎我們都不能再躲藏下去——正因查不出殲一夥人的據點所在地，我才出此下策。」
異能者如果聚在一塊，很容易暴露所在位置——
貉是利用這種特點，故意將殲等人引誘過來嗎？
「你……不該這樣冒險啊。我和早乙女差點就被你害死了。」
「我原本以為殲本人進攻以前，會先派遺出斥候。是我判斷錯誤，在此懇求你們原諒。」
貉低頭道歉，連看似獸耳的頭發都垂了下來。
「況且冒險也有了收獲。」
貉抬起頭，從袖口掏出一個小巧的線軸。
線軸上卷著像是地錦草的植物……一路延伸到庭院外的地錦草極其纖細，到達肉眼不可見的程度。那條線感覺好像還在慢慢仲長。
「那是什麽？」
「這是貉的『蔦引』。論及挖地洞，貉的手法比其他妖怪更加高明。我剛才借用了貘大人的式力，讓這種魔性地錦根遍布整個庭院。其中一條悄悄在殲的腳上紮根——直到被人發現砍斷以前，地錦草將會無限延伸。地錦草之後應該會在殲落腳的土地上分株。到時貉就能感應出所在位置。」
纏在線軸上的地錦草，和剛才殲回去時從腳上清掉的地錦草顏色相同……因為貉的解說有部分我聽不太懂，於是我望向貘。結果——
「簡單來說，貉在殲身上安裝了發訊器。我們可不單是在旁邊觀戰而已。」
貘這次難得用淺顯易懂的比喻幫我解釋。
美美
我們張貼在新校舍走廊上的演唱會海報——被人撕掉了。
「氣屬人呐……」
琉姬氣到講話冒出山形腔，我拄著拐杖站在她身旁歎氣。
（和賽雅拉說的一樣。大家會有這種反應，我也不是不明白。）
因為這擺明就是黑彌撒。跟一般學校舉辦的演唱會截然不同，在居鳳高中舉辦就是告訴別人：「別問理由，請將魔力分給我」是出來丟人現眼。
——即便如此。
（哪怕是丟臉，我們也非辦不可。）
我們重新貼好海報，我的腳傷……還未康複。
異能的快愈式（raziel）是針對外傷，而且是專門治療重傷，矢子的術式似乎也是如此。用在治療扭傷上效力會太強，極有可能反過來造成傷勢惡化。所以要靠自愈能力。
「是黑彌撒。」
「真不要臉。不傀是班（放牛班）。」
4班（魔女）的學生們在背後指指點點，我們離開新校舍——與在舊校舍後麵練習的祈、矢子姊妹檔會各口。
在那裏，充當人肉擴音器的紀裏子正屈膝而坐，朝著兩人播放音樂……
「姊姊，這裏是寵物體操『喵——』的舞步喔。」
「嗯……嗯。喵……喵？」
「不是那樣喵，是這樣喵喔。」
姊妹倆也靠著自創的方法努力練習。
我正打算出聲叫人時——
一隻手突然搭到我的肩膀上。
「？」
我轉頭一瞧……
「你們太不像話了。花神樂可沒法照形式來呀。這不是一般的舞蹈呐。」
八九藻老師麵帶苦笑，人來到了現場。
「老師……」
「也罷，看來你們是來真的呐。嘿咻。」
老師將包袱巾代替坐墊鋪到紀裏子的正後方……
她將手臂靠在紀裏子的肩膀上，背靠著她的身體盤腿而坐。
「教師的職責，就是幫助努力的學生呐。美美，你也別到處亂跑，去一趟整骨醫院專心治療腳傷吧。那個就是你現在的任務呐。」
她「啪」地丟出一個包著竹皮像是便當的東西……
我用胸口接住並打開一瞧，裏麵放了豆皮壽司。
「那可不是一般的豆皮壽司呐。可以強化自愈力。吃了那個，趕緊歸隊吧。你是「nu-ma-uita」的主角吧？」
語畢，八九藻老師露出皓齒微笑。
我想要道謝，老師似乎是覺得害羞，身體轉向矢子與祈的方向阻止我開口。
「我的訓練可是很嚴格的！給我做好心理準備吧！」
八九藻老師呐喊道，感覺像是和頭上頂著胸部卻依然麵無表情的紀裏子合體。
「——很嚴格？正合我意呢！」
明明沒人吩咐她，卻以代理主角身分站在隊伍中心的琉姬，左擁右抱著矢子與祈露出微笑。
此刻，看見大家同心協力——
我不禁感到有些鼻酸，真不像是我的作風。
討厭，我拿這種場麵最沒輒了。因為我至今為止，都感覺格外孤單啊。
話說老師你是怎樣？明明在職員辦公室還講得很嚴肅，結果很溫柔嘛。
我偏過頭掩飾眼中的淚意，捫壽司塞進嘴裏——嗚唔。好苦。
而且米飯還是紫色的。果然很嚴格呢。剛才的話不算數，八九藻。
其實除了八九藻老師——
「賽雅拉老師說：『不介意的話就讓你們使用』……」
——賽雅拉看來包是個溫柔的人。
我們被帶到管樂社，進入音樂教室……得知每天晚上可以在社員練習完後使用這間教室。
「我也好幾次發現各位晚上在外麵練習。」
用格紋緞帶綁起蓬鬆雙馬尾的管樂社社長，對著我們拋媚眼。
「這樣好嗎？我們可是惡名昭彰喔？你應該也知道，我們是要練習黑彌撒。」
真受不了我自己。為何就是無法坦率說出「謝謝」呢？我明明很高興，卻還用懷疑的眼光看待社長。
「嗬嗬叫。一開始大家確實都嘲笑說：『真像在乞求施舍』……但是最近情
況有所改變。開始有人說：『她們那麽拚命練習，肯定有什麽理由吧』，對你們感到同情。比方說像我就是。」
社長不愧是學姊：心胸很寬闊……
對我這檀人也願意微笑以待。
「器材由紀裏子安排。考量音響效率，擴音器要設置在這裏和這裏。」
從窗外貌探室內的管樂社社員們，看著在室內快步來回走動的紀裏子，彼此竊竊私語著：「好可愛。」「男孩語氣。」「小動物。」之類的話。
「更何況我是神樂阪46的渡部麻弓的忠實粉絲！黛同學，我曉得這樣是濫用職權——但還是拜托你拿這個給她簽名！」
社長緊緊抓住我的手——
交給我一本手工相簿。上頭貼滿了我所屬團體的其中一人的拚貼照。
怪……性不得對我們那麽友善，原來這個人是追星族——偶像宅啊……！
「啊……我……我明白了。我會幫你要簽名。」
「謝謝你，黛同學！最愛美美喵！我期待你們的演唱會唷！」
社長緊抱住我，呼喊我工作時的昵稱，我隻能苦笑以對。
嗯……我和麻弓的個性合不來，所以感情不太好。這次可要低頭求她了。
我的腳傷日漸康複——
得到了練習場地，我們練習歌舞的效率比之前更好。
話雖如此，演唱會的日期近在眼前……終究還是隻能推出六首歌。
近年來一般演唱會的表演曲數，有十五到二十五首之多。如果音樂專輯銷售不佳，就會設法提高演唱會的滿足度，所以曲數有增加的趨勢。雖然是高中生，但我們「nu-ma-uita」演唱會的表演曲目卻少之又少，而且全都是翻唱。即使靠安可曲撐場子，唯有提高每首歌的完成度，才有希望成功。
祈、矢子、琉姬三人苦練到帚趴了，在音樂教室的地板上倒成一團——
「——接著練習將艾莉森琳芮克的『lead you to heave i-mode ssic mi』串連到地球風與火樂團的『boogie wondend big mama remi』。行不行？」
腳傷還未完全複元，所以專心擔任教練的我說道……
「可以。」
起初因為害羞而不敢在夥伴而前跳舞的祈，最近大致克服了這項恐懼，她帶著笑容回答我。
「我還能繼續努力。」
一跳舞很快就會累垮的矢子也站了起來，打著自主練習名義的每日晨跑，看來收到了成效。
「嗬嗬嗬。為我的歌聲與舞姿沉醉吧。」
除了獨唱的部分，琉姬的破鑼嗓子也練到勉強能瞞混過關的水準……
「紀裏子還能再跳四首曲子。」
屈膝而坐的紀裏子原本負責器材，但我幾次嚐試讓她代替我站在舞群中心（總覺得發飾很犯規），發現她能重現我指示的動作。雖然麵無表情是她的致命傷，但莫名其妙很受最近來觀摩練習的管樂社女孩們歡迎，因此她作為正式演出的神秘特別嘉賓，正在接受特訓中。
盡管不知有誰會感到驚喜，但演唱會就是會出現預料之外的狀況嘛。
早乙女
在那之後——
我發現自己變得有點不對勁。
「在掌握殲的所在地以前，可以讓原田大人和愛莉絲貝兒小姐住下來嗎？」當貉這麽對我說時，我的心裏湧現一股未曾有過的情感。
……靜刃可以，但愛莉絲貝兒不行……
因為很不自然，我說不出口——於是靜刃與愛莉絲貝兒目前寄住在我家。
然後每到夜深人靜時……
我總覺得莫名擔心，變得心神不寧。就像現在一樣。
不，我心裏有數。我曉得自己在擔心什麽。
隻是我沒有勇氣麵對。因為不願去想，最近我都盡量早睡。
今晚也不例外，我獨自完成作業和插畫的固定進度後——趕緊鋪好被縛，換上貉編織的碎花睡衣躺平。
可是當我翻身把臉埋進枕頭時……
（靜刃的胸膛和手臂……好寬喔……）
不禁又回想起當時的點點滴滴。
回想起我和殲的戰鬥，我就懊悔到快發瘋。然而，一想到之後被靜刃抱起來時的事，在某種意義上，又覺得腦袋快要失常。
（……）
不知為何，我突然將覆蓋自己的棉被——想像……想像成靜刃。感覺就像從背後被靜刃壓倒，腰間被抱住——就像之前的靜刃與愛莉絲貝兒——
「唔哇、唔哇！」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我急忙轉身仰躺，然而——
這次又忍不住想像更刺激的姿勢，被自己的妄想所折磨。
「啊——夠了……！」
臉頰感覺火辣辣的，我鑽出被褥……
……我到底在做什麽？
「我……我已經舍棄女兒身了。」
不對。自己忍不住說服自己，不就證明我還無法完全割舍嗎？
然後，我一直忍不住思考一件令人難受的事——
——關於靜刃與愛莉絲貝兒。
那兩個人應該正在其他房間睡覺，之前被我撞見兩人擺出像是動物姿勢的醜態時……他們斬釘截鐵否認了彼此不是那種……那種關係。
此刻——他們會不會……
正窩在一塊親密聊天呢？
身處於同一間臥房。
「……唔……」
爬回被縛同時……不知不覺間，我發現自己正拿著手機和電話簿。
不行。我不能做這種卑鄙的事。
可是我想確認一下。
確認靜刃與愛莉絲貝兒此刻沒有待在一塊。
（……電話簿……不，晚上打電話給人家，這樣很奇怪吧？）
我陷入苦惱時——
突然想起手機有一種叫做電子郵件、俗稱「email」的功能。
學校女生會用來交流私密話題，我坐在旁邊時有偷聽到。
（對了，如果是用email……在晚上發訊息應該也不算失禮。）
隻是——郵件要怎麽傳送？
這個按鍵？不，是這個按鍵才對。本文處應該就類似信箋吧。這裏……原來如此，這樣將文字輸入進去就行了。可是隻有跳出平假名耶？要怎麽轉換成漢字啊？
（啊……我為什麽……會笨拙成這樣……）
雖然覺得自己很悲慘，不由得眼眶泛淚……
但無論如何我都想確認一下，苦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
我好不容易準備就緒，要將郵件寄往靜刃登錄在通訊錄裏的郵件地址。
『ㄐ1ㄣㄊ1ㄢㄒ1ㄝˊㄒ1ㄝˊㄋ1vㄨㄢㄢv（今天謝謝你晚安）』
這已經是我目前能辦到的極限了。
到頭來我還是不會轉換成漢字。
螢幕上顯示代表「傳送」的按鍵……
隻要按下去，email就會傳送出去？直接傳送到靜刃的手機？
我要按了。要按下去嘍。假如馬上收到回信，至少就代表靜刃與愛莉絲貝兒此時並沒有待在一起……可是……可是這種像是欺騙的卑鄙行為——
——啊……啊……手指抖了一下。我不小心按下去了……
「……！」
怎麽辦？傳送出去了。email的功能是將郵件瞬發給對方。也就是說，靜刃正在閱讀我的郵件嗎？突然收到訊息，他說不定會覺得我很奇怪——
——嗶嗶嗶嗶嗶嗶——
聽到這個聲音，我
「呀！」地尖叫，忍不住掀開棉被跳了起來。
回回回、回信啦。而且這個聲音和來電不同。肯定……肯定是email……！
我彷佛拿著燙手山芋般拋接於機，接著「啪喀！」一聲開啟……因為手指發抖，操作顯得很笨拙——
我看見螢幕顯示「收件匣」的位置標示「未讀郵件：1」，心髒差點從嘴裏跳出來。
我的心髒在體內噗通噗通地跳動……
這個email的郵件地址是靜、靜、靜刃。來了。本文是——
『好歹用一下標點符號』
雖然隻有這樣，可是這就表示……靜刃沒有和愛莉絲貝兒廝混在一塊吧？
呼……我深深鬆了一口氣，臉上帶著苦笑……
望著手機螢幕上——靜刃輸入的文字。
因為沒有對象可以傳訊息，所以我一直存在偏見……沒想到email還挺方便有趣的。
心中大石減輕許多的我，正開心地拋著手機時——
「——你喜歡靜刃對吧？」
枕邊突然傳來說話聲，我嚇到差點用「吼破」尖叫。
我逃出被耨並轉身一瞧，鵺出現在我眼前。
她擺著一張苦瓜臉，簡直糟蹋了玩偶本身的可愛感。
「你、你、你說、你說什麽……？我才沒有對那個冒牌妖刕……！」
看著我退縮到牆邊……
「貘現在沒了戀函，鵺可以吃到飽。我今晚是來告訴你一件好事喔。關於你不懂的『男人心』喔。咻咻咻。」
鵺說著讓人費解的話，邁開短腿走近過來。
「好事……？男人心……？」
什麽意思？
這個目前都還分不清是敵是友的妖怪，似乎是過來告訴我什麽事情。
「男人有時就算而對真心喜歡的女人，也察覺不到自己的心意喔。」
「……？」
「靜刃現在看起來或許對你沒意思，但其實說不定喜歡你。這種可能性很高喔。畢竟從曆史上來看，男妖刕和女妖刕很容易湊成一對喔。」
……唔……
她說的話確實有可能。
因為事實上，我的父母親都是妖刕——
「早乙女，你的機會來嘍。所以鵺要送給你支援物資喔。」
鵺說道，指著不知何時堆疊在房間角落的衣服。
感覺氣氛開始不容我抗拒，我姑且瞧瞧那些洋裝……款式有襯衫和裙子、連身裙等等，都是我這個年紀的女孩會穿的流行服飾。
我不會不喜歡……不，我反而一度想試穿，又覺得應該和自己不搭所以放棄的——清純且充滿女人味的洋裝，在眼前堆積如山。
「試穿看看吧。你喜歡這種大小姐風格的衣服吧？」
「不……不行。這種服裝……太柔弱了。而且底下涼颼颼的會感冒吧？裙、裙子這種玩意兒，我光是穿製服就覺得夠丟臉了。」
盡管我試圖抵抗，抱怨理由卻顯得很沒說眼力。
我的手違背我的意誌，從成堆的洋裝中挑選出amavel牌的雪紡連身裙。
我照著鵺的吩咐，稍微進行比對……隻是稍微試著套套看……結果就穿上了。還沒照鏡子，我就知道自己的臉紅到像煮熟一樣。
然後，我懷著緊張期待的心情，站在穿衣鏡前映照出自己——
「……！」
有生以來，我第一次清楚意識到自己是女孩子。
「男人是用眼睛——視覺來談戀愛。早乙女，你確實很可愛喔。明天我再拿鞋子和內衣給你喔。如此一來……你也能跟愛莉絲貝兒一較高下啦。」
我頭快暈了。
（……愛莉絲貝兒……！）
想不到我會正視自己這副姿態，以及自己這份心意。
正視——這副展現給男人觀賞的女性姿態，以及思慕男人的女人心。
靜刃
自從跟殲交過手後——
早乙女變得稍微溫順了一些。我想大概也是因為首次完敗，所以喪失了自信心，該怎麽說呢，她變得很溫馴……感覺很不對勁。
也罷，我個人是很歡迎這種變化啦，因為她用軍刀刀鞘毆打戳刺我的頻率降低了。
話雖如此，她早上還是繼續強迫我接受被人揍醒的訓練。
（今天明明是禮拜六……）
對於嚴苛的訓練，我心裏有一半覺得拜托饒了我吧，一半又覺得感激。
因為早乙女其實還挺會教人的——
「冒牌妖刕。你攻擊敵人的施力法太單調了。因為妖刕有兩把，所以要從兩個方向施力——例如這樣打——可以把對手掀翻在地，製造出空隙。」
——咚。
先不談她所謂的「這樣打」，就是直接用兩把軍刀刀鞘把我打倒，我確實領教了。
剛才的攻擊，跟我在赤阪見附挨過的摔技是同一性質的招式。
早乙女將我的頭往右壓，往左邊掃腿，以雙手轉方向盤的要領……使我的身體翻轉。明明我也發動了眷浮黯暖抵，殊不知三兩下就被撂倒了。
「這招叫做，力偶……原理也應用於柔道等武術之中喔。」
早乙女低頭注視著我，挺起還算有料的胸膛……感覺似乎很開心。她果然是虐待狂啊。
隻是被年紀小的超級虐待狂美少女揍倒，我可爽不起來，於是——
「……原來如此啊。你為了彌補女性纖弱的手腕，才掌握了這種力量增幅技啊。」
我抬頭望著一身道服的早乙女，說出有些歧視女性的話。
我本以為又會遭到痛扁……然而最近變乖巧的早乙女，隻是交抱著雙臂，以凜然的目光拾眼望著我。
「……」
「怎樣啦？別突然不講話啊，早乙女。」
「呃……今天的晨練到此為止，還有……以後直接喊我的名字就行了。」
「？」
「刹那。我特別允許你叫我刹那。啊……我沒有別的意思喔。因為兩個字比三個字好念，戰鬥時比較方便溝通。」
「那麽你也別叫我冒牌妖刕。」
「這點我拒絕。」
這家夥是怎樣？不過按照這種模式發展，以後叫她早乙女就會挨揍啊。我沒必要為了點小事受傷。就聽從她的要求吧。
「我明白了，刹那。」
「嗚！」
聽見我喊她的名字，早乙女稍微嚇了一跳。
「這是你自己要求的，是在慌什麽啊？」
「吵……吵死了。趁這個機會……我問你！你和愛莉絲貝兒——愛莉絲貝兒小姐真的沒在交往？你們是什麽關係？」
話題又突然跳躍。這家夥是不是撿了什麽奇怪的東西吃啊？
而且……
這次不知為何我一下子就聽懂了。早乙女想要的回答，並不是什麽「並肩作戰的夥伴」。
她詢問的是男女方麵的感覺。
（……問這種我現在不太想回答的問題……）
隻是早乙女感覺有點火大地抬頭瞪著我，好像又不能不回答。
——雖然一度進展順利，但此一時彼一時。我早已摸不透愛莉絲貝兒的心思了。所以目前我和愛莉絲貝兒之間，真的沒什麽關係。
……要將這種難堪的事實，說給年紀比我小的女生聽，實在是太遜了。
於是我僅提出結論部分，如此回答早乙女：
「……沒什麽關係。」
早乙女似乎偷偷利用了輔助顯示，確認我講的是真心話……
「——沒有關係嗎？是嗎？這樣啊。那麽就不算介入了。太
好了。」
她帶著高亢的情緒，開開心心準備離開道場。
她轉身背對我的瞬間，臉上不知為何笑得十分燦爛。
我和愛莉絲貝兒不是戀人，有什麽值得你高興的嗎？
這樣簡直就像是——
「搞什麽啊，早乙女……刹那。你從剛才開始就不太對勁。你問這個幹嘛？太好了，什麽東西太好了？」
「冒牌妖刕。笨蛋妖刕。雖然少得可憐，但如果你還有點腦子的話，就自己想想吧。」
我和早乙女——
彷佛上演一出幼稚的戲碼，在道場內追逐起來。話說刹那，你太狡猾了吧，居然用半潛能解放逃跑。看我也來。
愛莉絲貝爾
——身體差點癱軟倒下，我努力穩住身子。
我不是有意要偷聽。
我絕對無意做出這種下流勾當。
……我知道他們每天早上都會練習劍術——
心想要結束了，才會過來遠處的道場。
前陣子聽說「男生運動完，如果有人遞上毛巾就會很開心」，因為殲等人攻上門時我並不在場……所以我想拿毛巾給靜刃，多少當作補償。
我站在道場的出入口，躲在門後——
無意間聽到了靜刃與早乙女的對話。
除了這件事情以外，不知為何……靜刃最近對我的態度明顯很冷淡。
或許是我自作多情——可是在台場時，他明明那樣把我當成一個女人對待。
當時他明明還擁抱了我，親吻了我。
（……「沒什麽關係」……）
難道我在無意之間，做出什麽傷害到他的事情嗎？
還有——早乙女。
你為何要讓靜刃用親密的叫法稱呼自己？為何提出剛才那種問題？
不，原因我明白。我心知肚明。
之前的戰鬥我不在場，不曉得當時發生了什麽事……隻是在那之後，早乙女明顯對靜刃懷有好感。戰鬥後萌生的友情，逐漸轉化成愛情。
靜刃的反應，也有別於和祈或矢子相處時的態度。
不同於那種時候的困惑態度。他和早乙女相處時，感覺更開心……雖然還沒完全感受出她對自己的好感……但目前似乎若有所覺。
啊……單單因為那名少女的存在——
我的心就陷入混亂。早乙女，都是因為你。
「……唔……！」
腳步聲——他們互相追逐，朝這扇門的方向跑過來了。
我嚇了一跳，連忙將毛巾放到走廊的櫃子——
一路奔逃到走廊的轉角處，將身體藏匿起來。
靜刃與早乙女這時似乎剛好走出道場……
「……咦？這裏有條毛巾。對了，喂——冒牌妖刕。你拿去用吧，男生運動完拿到毛巾就會很開心對吧？」
早乙女好像拿走了我擺放的毛巾，交到靜刃手上。
啊，那條毛巾——是我放的。明明是我拿來的。
明明是我拿來給靜刃用的。
鵺
哇哈哈哈！
哈哈哈哈！
美味，真是美味。人類的悲歎、憂愁、憎惡、嫉妒。
他人的不幸甜如蜜——說的正是如此喔。
哎呀，計劃如此順利反而讓人掃興呐。
「嘿！」
位相幾何展開的紅色雙肩書包，采收到美味至極的聖代嘍。
針對戀愛方麵的情感，戀函的吸收力大於怨函，所以在「嫉妒」之前都被貘搶走了。隻是貘的戀函，在亞莉亞殺上門的那天晚上被毀掉了。
「……雖然不曉得是誰，幹得好喔，狙擊手！多虧有你幫忙，曦啷唏。」
靜刃和愛莉絲貝兒在台場談情說愛時，因為貘沒有馬上吃掉那股感情——
哎呀，害我當時目擊了有害畫麵。
實在很煩人。熱戀的情侶可是公害喔！
這方麵人類真應該想想辦法，比方說製定規範現充的法律，允許他人幹掉打情罵俏的情侶。
（雖然靜刃和早乙女現在也好不到哪去，不過我還能吸收愛莉絲貝兒的嫉妒心，藉此采收聖代呐。所以，就把那個當成煮菜時的廚餘……暫時先忍耐吧。）
此外……
假如靜刃和早乙女快要進展到親親階段，接下來就要在親嘴前拆散兩人，然後重新撮合靜刃與愛莉絲貝兒。
如此一來，我又能從早乙女身上采收到聖代。
這才是鵺式，其名為「三角關係輪耕法」喔！哇哈哈哈哈！
啊哈哈，一邊看著失戀的前任現充一邊品嚐聖代，滋味真是棒啊！
靜刃
早乙女的異常行動又升級了。
晨練結束後，她跑去淋浴更衣，人一出現在西洋式客廳時——
身上已經換成裙裝。明明之前便服都是穿褲子。
她穿著時尚的連身裙，款式感覺有點諂媚異性。那身打扮就算出沒在這一帶——走在代官山或中目黑街上也不顯突兀。
這……這是……
「刹那，你是剛才在道場撞到頭嗎？」
我抓著端莊地裝飾在衣服背後的緞帶，擔心地詢問。
結果早乙女發出「呀！」的叫聲，與我拉開距離，惱羞成怒臉紅說道：
「我……我穿這種衣服又不會怎樣。還是有哪條法律說我不準穿？」
話說我現在才注意到，她臉上似乎……化著淡妝……？
好極了，我要欺負她，以發泄平時的悶氣。
「你想開了嗎？明明在迎賓館還說什麽『早已舍棄了女兒身』。」
「吵……吵……吵死了。就算舍棄了，我偶爾也會撿回來啊。」
早乙女「嘭」一聲坐上沙發——眼珠子轉來轉去。
她環顧室內，確認沒有其他人後，開口詢問：
「對了，冒牌妖刕。你喜歡什麽類型？」
「什麽類型喔。如果是神奇寶貝，我喜歡岩石係。」
「我砍你的頭喔。我是問你喜歡什麽樣的女生。」
這句台詞前後落差好大啊。
「……別問無聊事啦。我對女生沒那種想法。比起女生，我覺得跟男生相處比較自在啦。」
我是前來客廳偷吃放在櫃子的鬆餅，為了等待早乙女離開——
我也坐上了沙發。
「換句話說，你喜歡男孩子氣的女生嘍。」
早乙女自行擴大解釋，臉上擠滿生硬的笑容。隨後「咻」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又「嘭」一聲坐到我旁邊。
她的馬尾飄散出花香似的洗發精香氣，以及——有點類似檸檬般酸甜、源自早乙女身上的芳香。
「你……坐這麽近幹嘛？」
「這裏是我家，還是有哪條法律說要有理由才能坐這裏？」
早乙女麵帶微笑。她眯起丹鳳眼，滿臉通紅地從旁抬頭看向我。
事情演變成這樣，我也隱約明白了。
早乙女最近好像看上我了。
而且還是以異性的眼光，那種態度溢於言表。
話說，能懂得這種女孩兒家的心思……我自己也覺得新鮮到不可思議。
為何這股情感，此刻會簡單地從早乙女身上傳達過來呢？
雖說我是無意間察覺——
大概也沒必要回避早乙女吧？
反正愛莉絲貝兒應該不喜歡我，再說早乙女也有她的可愛之處。她的氣質成熟，感覺不太出年紀輕輕。事實上由於她帶著男孩子氣，相處起來很自在。
該怎麽說呢，如果這樣順其自然下去……
感覺將來總有一天——
我自然會和早乙女在一起。我有這種感覺。
（可是……）
早乙女感覺很開心地坐在我身旁——
雖然有種罪惡感，但我無論如何都會忍不住想起愛莉絲貝兒。
（我……對愛莉絲貝兒……）
可是我必須死心。
因為她肯定對我沒意思。
替貉送上白開水後，我們圍著客廳的矮桌吃晚餐……
使用完妖品就會想吃油膩的肉類，我和早乙女掃光了份量頗大的外賣。為了不忘記對殲的憤怒，我們叫了中國菜。算是一種臥薪嚐瞻。
鵺感覺心情頗佳，用安哥拉兔的身體咯吱咯吱啃著胡蘿卜。
不願在人前進食的貘，一如往常隻飲用茶水。
坐在早乙女旁邊的愛莉絲貝兒……咦？
她幾乎一口飯都沒吃。裝盛在八邊形盤子裏的炒飯，份量完全沒減少。
她的臉色也很蒼白，感覺身體不太舒服……
「——怎麽了？」
我向昏沉地搖晃身體的愛莉絲貝兒搭話，卻沒得到回應。
此時，其他人也發覺愛莉絲貝兒的狀況不對勁時——
咕咚。
愛莉絲貝兒的身體碰觸到早乙女，接著朝正後方倒下。
早乙女嚇了一跳，我搶在她之前起身，衝過去抱住愛莉絲貝兒。
「——怎……怎麽回事？」
仔細觀察，愛莉絲貝兒半睜開眼，意識陷入蒙朧狀態。
看起來沒發燒，但好像生病了。
「鵺、鵺、鵺什麽事都沒做喔！愛莉絲貝兒是自己突然倒下的喔！」
目睹這一幕，鵺的反應莫名緊張——
「又還沒人問你，鵺。雖然我有注意到你在動某些歪腦筋啦。」
我讓愛莉絲貝兒躺到榻榻米上，貘一邊診療一邊說道：
「喂，愛莉絲貝兒。你好好看著我。你怎麽了？」
愛莉絲貝兒用細微的聲音回答：「靜刃……抱歉。我……不要緊……」就算看在外行人眼裏，也不會認為她沒事。
這段期間，貘檢查愛莉絲貝兒的身體狀況，五分鍾、十分鍾過去……
我、早乙女，以及用飯碗罩住自己護身的鵺在一旁關注——
「……恐怖的事情發生了。我一直認為早晚發生也不奇怪啊。」
貘如此細語道，咬緊小巧的唇瓣。隨後拾起頭說：
「別擔心，不會立刻就演變成緊急事態。不過……關於這件事，我們想單獨討論一下。早乙女，可以麻煩你暫時離開嗎？我曉得對屋主很失禮，但接下來我要告訴愛莉絲貝兒的事——內容你別聽會比較好。」
貘眼神嚴肅地如此說道，將早乙女趕到隔壁房間。
之後，客廳裏隻剩下來二〇一三年的我們——
「因為這方麵還存在許多未解之謎，我也拿不出可靠依據……這是『存在退化症候群』。愛莉絲貝兒的存在恐怕正開始變得稀薄。」
「存在……稀薄？什麽意思？」
「根據我前陣子的調查，在第二輪的曆史，藍幫的凶殘化速度比第一輪的曆史更快。和藍幫為敵的愛莉絲貝兒之存在正遭受威脅。這種原因不明的失調——可能是因為身為愛莉絲貝兒夥伴的我們，被藍幫的殲給壓製——導致勢力平衡傾向藍幫所產生的反應。盡管我還無法斷言，但我剛才確認過了，這不是自然患病，也不是異能詛咒。鵺，跟你也無關。」
額頭滲出汗水，貘如此說道。
「你們看吧？鵺是無辜的喔？」
不會看氣氛的鵺爬出飯碗，上下抖動著垂耳。
「要是那樣……愛莉絲貝兒會怎麽樣？」
「存在退化症候群理論上是失調，我也是初次碰上這種症狀……可能會像這樣三不五時無預警發作，或是引發機能衰退，遲早會被逼向自然死亡吧。」
不自然的……自然死亡嗎？
「沒有辦法阻止嗎？像是扭曲自然的……」
「自然是戰勝不了的。比起那個——之前討論過的維持平衡，我們應該加緊腳步進行了。打敗藍幫，隻是要拿捏分寸。」
「……拿捏分寸？」
「如果幹得太過火，這次會輪到我們的存在遭受威脅。因為自然會無時無刻設法維持平衡啊。雖然不清楚哪種程度算是『拿捏分寸』，總之不能再輸了。既然愛莉絲貝兒身上出現症狀，就不能讓藍幫處於優勢。唯獨這點是肯定的。」
愛莉絲貝兒的生命——
正遭到無形的命運絲線所威脅。
負責切斷那條絲線的人，就是身為殲手下敗將的我……是這個意思嗎？
真是身負重責大任啊。
「意思就是被打就要還手……我明白了，貘。我們手上正好有最合適的目標啊。」
愛莉絲貝兒感覺很難受，我握住她的手，目光直視著貘說道。
「——殲。我要打倒那家夥，討回之前的帳。這也是為了愛莉絲貝兒。」
早乙女
從那天晚上開始……
靜刃幾乎片刻不離守著愛莉絲貝兒。
雖然他會來晨練，但模樣比之前選要氣勢逗人。彷佛切換了某個開關。
「……」
訓練一結束，靜刃馬上窩進愛莉絲貝兒所在的客房，我望著他的背影……
換上製服準備去上學。
靜刃為了照顧愛莉絲貝兒，一直請假沒去學校。
……愛莉絲貝兒倒下時……
靜刃臉上露出的表情。
為了愛莉絲貝兒，彷佛變了一個人似的奉獻姿態。
（「男人有時就算麵對真心喜歡的女人，也察覺不到自己的心意」……）
心中喃喃念著鵺之前告訴我的話，我換好衣服——
對著鏡子苦笑。
換成靜刃的情況，就是指愛莉絲貝兒。
「沒關係。我早已舍棄了女兒身。」
我啊。
早乙女刹那啊。
既然如此，你為何要哭泣？
為何事到如今，還戀戀不舍地想打電話給靜刃？
就算坦白訴說出自己的心意，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不是嗎？因為我比靜刃更早明白了他的真心。
「我果然……討厭機械。」
我扔下手機，擦掉淚水——
出發前仕學校。為了逃離這個家。
鵺
哎呀，鵺的幸運在這時發揮啦。
明明自己什麽事都沒做，這次竟然還能采收到早乙女嫉妒愛莉絲貝兒所形成的聖代。
沒錯，早乙女。要是你以為像你這種喪女可以談戀愛，那就大錯特錯了。
平常就散發女性費洛蒙、88d罩杯的愛莉絲貝兒，與臨陣磨槍急著想培養女人味、75b罩杯的早乙女，兩個人根本就沒得比喔。
嘿——嘿嘿嘿，你就為自己缺乏女性魅力而難過、痛恨、歎息吧。
被人甩掉再哭泣，讓鵺吞食深沉的絕望吧。
哎呀，追杯感情聖代味道還真是濃醇呀。青春少女在初戀同時嚐到失戀的滋味。哎呀，活該，真美味。不僅是好吃，而且熱量豐富營養價值高。光是吞下這個——
——我就積蓄了大量的式力喔。
感覺渾身充滿能量，如果是現在，似乎能使出所有我知道的術式喔。
（接下來，就是在貘麵前好好裝成乖寶寶……）
拜托她幫我變回原本可愛的小蘿莉鵺。
到了那個時候，鵺就真正自由了。
等到
我恢複自由之身——
——貘！
（我要馬上宰掉那個可恨的貘！）
貘……
貘雲居升時得。表麵上裝成巴結人類的益獸，不僅如此，還暗算了妾身鵺七寶浮圖乃塔，卑鄙無恥的妖怪。
別叫妾身認命。雖說在這平成之世相殺，貘卻還身負在明治時期指使妖刕斬斷妾身首級之罪過。盡管傷疤以刺青遮掩，遭貘竊走的身軀卻依舊殘留傷疤。
當妾身再次現世之時，妾身要用緋箍來轟穿貘的腦袋三次。
接著再用手扯爛。就像破布一樣。
咻、咻、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