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令菀整個身子趴在羅漢床上, 仔仔細細看著陸琮給她寫得信。


    許是因為陸琮知她年幼有些不識字兒,這信的內容寫得簡單易懂, 不過交代了一些他在錦州的所見所聞,旁的倒是沒什麽了。


    隻是——


    以陸琮的性子, 能記著給她寫信,委實算是不錯了。


    頓時薑令菀一張小肉包子臉笑得像朵花兒似的,簡直比吃了一碗糖蒸酥酪還要開心呐。薑令菀將信收好,之後想到了什麽,這才骨碌碌從羅漢床上爬了下來,重新趴到三彎腿荷花藕節方桌,拿起筆, 一筆一劃的寫字——


    陸琮。


    姚氏懷了身子之後, 可是將老太太給樂壞了。


    這衛國公府許久沒有添新丁了,若是等明年這姚氏一舉得男,那便是在衛國公府站穩了腳跟兒。


    原先西院的下人們懼怕徐氏,做事都是戰戰兢兢的。如今這姚氏進門之後, 待下人們和和氣氣的, 不但容貌拔尖兒,這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好,如此一來,自是受下人們喜歡。隻是徐氏留下的那三個孩子,一個個都不喜歡姚氏。為此姚氏也是想盡了法子。


    這一日,姚氏做了一些紅豆糕送去東院。


    薑令菀對這位二嬸嬸的手藝可是實打實的佩服,這美人兒本就是賞心悅目的, 還能做出一手精致可口的糕點,能不讓人喜歡麽?


    懷了身子的姚氏臉色比之以前紅潤了許多,薑二爺待這位嬌妻可謂是寵愛有加,自是每日命廚房做些補身子的食物。這兩個多月下來,原是纖細窈窕的姚氏多了幾分豐腴。如今瞧著這姚氏,倒是少了幾分起初的青澀,多了些許少婦的嬌美。


    姚氏看著吃得腮幫子鼓鼓的小粉團子,便想著自個兒的孩子,歎道:“若是我也能生一個像璨璨這麽可愛的小娃娃,那該有多好。”


    這衛國公府的孩子不多,二房的那幾個,薑祿和薑令蓉薑令蕙都對她不理不睬,薑令荑雖然乖巧,可行事太過拘謹,少了幾分活潑;大房的兩個,薑裕是個愛調皮搗蛋的,唯有這薑令菀,生得可愛圓潤,俏皮可愛,教人一看就喜歡。


    沒有娘親不喜歡聽別人誇自個兒的孩子的,周氏聽了麵上歡喜,嘴上卻道:“弟妹是不知道璨璨的性子,調皮起來可是誰人都招架不住的。”


    薑令菀撅了撅嘴,表示不服。


    比起上輩子,她這輩子可要乖多了。


    姚氏聽了笑笑,道:“小孩子活潑些才好……”她想到了什麽,斂了笑,對著周氏壓低了聲音,“嫂嫂,今日我來是有事兒想同你說——我進門不過小半年,卻同嫂嫂十分投緣,心下已經將嫂嫂當成了親姐姐一般,所以有些事情,就想讓嫂嫂幫著拿拿主意,我自個兒實在是沒什麽經驗。”


    周氏本就很喜歡姚氏,如今見姚氏待自己推心置腹,哪有不幫忙的道理?


    周氏道:“弟妹有什麽事兒就說,隻要你信得過我就成。”


    姚氏一聽,旋即點頭“嗯”了一聲,之後有些不大好意思,垂了垂眼道:“我知道我進門前二爺做過不少糊塗事兒,可他待我是真的好,這點我是能感受得出來的。先前那些通房他都沒有再碰過,每日也都早早的回來,不再外麵過夜,可我目下懷著孩子,不好再伺候他,嫂嫂你說……我該不該……”


    話說到這份上,周氏自然明白了姚氏的意思。


    周氏抬頭望了姚氏一眼。


    起初她也覺得這二弟定是看上了姚氏的容貌,這才巴巴的想娶人家,可目下娶了回來,卻將姚氏當成眼珠子疼。那回姚氏摔了一跤,瞧瞧那二弟都緊張成什麽樣子了?想來這回她這二弟當真是浪子回頭了,若是能好好同這位賢良溫婉的弟妹過日子,那便是最好不過了。


    周氏道:“這等事情,我本來不好說什麽的,既然弟妹信我,那我也同你說說心裏話。這二弟先前的性子的確是糊塗的很,老祖宗也經常拿他沒辦法。可自打弟妹進了門之後,那二弟待弟妹如何,當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弟妹剛進門的那會兒,老太太便同我提過,擔心弟妹你性子太過溫順,壓不住二弟,若是受了委屈,那老祖宗也心疼。目下瞧著你倆日子過得好好的,又懷上了孩子,這二弟將你小心翼翼捧在手心,想來二弟是真心待你……”周氏忽然想到了自家夫君,俏臉染著笑意,道,“這男人啊,哪希望自己喜歡的女人把他推到別的女人身邊?男人都是要麵子的,如今他對你好,你若真的這麽做了,這賢良的名聲倒是有了,可若是一不小心傷了男人的心,日後要挽回可就難了……”


    姚氏聽得認真,也垂眼思忖了片刻,之後嘴角綻放一個笑容,道:“嫂嫂說的是。”


    周氏笑笑,道:“我這番話算是同弟妹掏心窩子的,若是被旁人聽了去,隻怕要說我不夠大方——”


    姚氏卻道:“才不是。嫂嫂能同我這般說話,我心裏歡喜著呢。先前我還怕處理不好妯娌關係,你也曉得我這年紀……可實際上卻沒多少經驗……”


    這個周氏自然知道。


    因克夫的名聲,這幾年姚氏不大出門,就連親戚都極少往來,也難怪性子越發的嫻靜了。


    姚氏又道:“嫂嫂的一番話讓我頓時醍醐灌頂,其實說實話,我也不想二爺他……畢竟我也沒那麽大方。瞧著嫂嫂同國公爺能夠恩愛至今,的確叫人羨慕不已,若是日後我同二爺也能這樣,那就好了。”


    姚氏望著坐在身邊的女子,見她容貌端麗,是世間少有的好容貌,這張俏臉瞧著比自個兒大不了幾歲,舉手投足間更是得體大方,氣質更勝容貌。她心下歡喜,這嫂嫂能同她說心裏話,便是真的將她視作親妹妹。從進門開始,這位嫂嫂便教會了她許多,而且每回都是耐著性子的,這樣的女子,換做是誰都喜歡。


    聽了周氏的一席話,姚氏心裏也沒有顧及了,歡歡喜喜回了西院。


    薑令菀安靜的坐在一旁。


    方才二人的談話自是一字不落的入了她的耳。


    薑令菀彎唇,心道自個兒不僅是容貌隨了娘親,就連這性子也隨了娘親。


    她也是,才不管那些亂七八糟的,自家的夫君哪能如此大方的推給別的女人用啊?若是陸琮日後敢納妾,看她怎麽收拾他!


    姚氏一臉歡喜回了西院。


    一進屋子,便見薑二爺已經回來了。


    她喚了一聲“二爺”,之後眉頭一皺,走了過去替薑二爺整理衣裳,無奈微笑著:“二爺怎麽跟個小孩子似的,衣裳都亂糟糟的?”


    薑二爺神色一怔。


    他看著麵前嬌滴滴的妻子,有些不自然道:“沒注意。”


    姚氏聽了便道:“那便是二爺身後跟著的小廝的責任了,這出門不是讓人笑話嗎?”她小心翼翼的撫平袍子上的褶皺,望向一旁的綠芍,道,“站著做什麽,還不給二爺去沏茶?”


    綠芍素來機靈,做事兒也穩妥,這會兒倒是有些心不在焉的,聽了姚氏的話愣愣抬頭,一對上薑二爺的眼睛,便頓時一陣臉燙,然後下去準備茶水。


    屋子裏沒了旁人,薑二爺才一把摟住懷裏的妻子,柔聲問道:“又到大嫂那兒去了?”


    姚氏曉得薑二爺有些小孩子心性,也就由著他,雙手環著他的窄腰,點點頭道:“嗯,妾身對家事一竅不通,每回都是嫂嫂提點妾身的。嫂嫂性子好,將妾身當成親妹妹看待,妾身自然也喜歡她。二爺……”姚氏忽然臉燙了燙,抬頭望著薑二爺俊朗的臉龐,臉頰紅紅道,“二爺喜歡妾身嗎?”


    薑二爺望著懷裏嬌羞欲滴的妻子,心下陡然生出幾分愧疚。


    他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道:“自然喜歡。”


    姚氏見他仿佛同平日不一樣了些,規規矩矩一本正經的,倒是有些不習慣了。


    她笑道:“其實妾身這般的年紀,說這些怕是有些奇怪,可二爺也曉得妾身之前的事兒。先前嫁給二爺,妾身便是將自個兒的一輩子都賭出去了,好在……好在妾身這回沒有輸。”


    先前他如何如何不好那有怎樣?至少可以慢慢的改正。她願意花一輩子的時間。


    薑二爺曉得她飽讀詩書,做事從來都是規規矩矩的,今兒難得露出這般的小女人嬌態,怕是大嫂同她說了什麽。其實他也覺得納悶,先前隻道女人皆是隨便玩玩而已,像他大哥這麽認真做什麽?大嫂的確是美豔絕倫,可再美的美人兒,守了十年也該膩了……如今,倒是輪到他自個兒栽跟頭了。


    薑二爺抬起手撫了撫姚氏的腦袋,似是想到了什麽,眼神漸漸的冰冷了起來。


    這一眨眼,便到了次年六月初。


    姚氏生了個大胖小子,取名薑v,這位衛國公府便多了一位三公子。


    上輩子沒出徐氏那檔子事兒,這姚氏自然沒進門,薑令菀一直便是府中最小的。如今添了一個小堂弟,便是將薑令菀樂壞了,每天都想著去西院看小堂弟。


    六歲的薑令菀個子自是長高了些,隻是一張肉嘟嘟的包子臉卻沒怎麽變化,依舊是唇紅齒白的,生得招人喜歡。她低著頭,瞧著搖籃裏含著手指頭的小堂弟。


    她這位小堂弟塊頭大,日後也是個圓滾滾的胖墩子。


    瞧見自己來了,小堂弟便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自己,看著她就咯咯直笑,咿咿呀呀的很是熱情——大抵是同長著一張包子臉,兩人互相瞧著都親切。


    薑令菀俯身在v哥兒白白嫩嫩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這會兒終於能體會到,為何別人瞧著自個兒就想捏捏、親親她的臉的感覺了。


    太可愛了。


    薑令菀的胖手握住v哥兒的小手,見他抓著自個兒的手指頭,這勁兒還挺大的。


    小娃娃當真是太可愛了,這輩子她一定要爭口氣,好好養好身子,給陸琮多生幾個。


    v哥兒瞧著這位小堂姐的肉包子臉也很是喜歡,湊過去啃了啃,隻是小娃娃這會兒還沒長牙,啃完了半天卻什麽都沒啃到,便不開心的蹙起眉頭來。他一雙大眼睛瞅著小堂姐臉頰上自己留下的口水,伸出小肉手去摸,然後咿咿呀呀歡喜的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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