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翠鳥全身羽毛翠綠, 小腦袋頂端綴有一撮朱紅羽毛,故此得名。


    薑令菀瞅了瞅, 覺得這珠翠鳥的確比一般的鳥來得漂亮。可如今大大咧咧停在了她的肩上,雄赳赳氣昂昂的, 她連拔光它的毛、把它烤了的心都有了。薑令菀側頭看著這珠翠鳥,又見自家娘親麵色煞白說不出一句話來,心裏突然有些害怕了起來。上輩子饒是尊貴如九公主,不照樣嫁到了西羌國去……


    那她……


    不對,這珠翠鳥不該落在她的身上的。


    如此緊要關頭,薑令菀知道沒有人能幫得了她,隻有她自己。薑令菀迅速回憶今日發生的事情, 突然想到先前那名m婢不小心撞到了她的身上, 然後她便聞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香味?薑令菀眸色一頓,這才裝作無意的將手邊的酒打翻了,“啪”的一聲,酒撒在了她的裙子上, 杯子軲轆軲轆在柔軟的地毯上滾動, 之後慢慢停下。


    原是興奮的珠翠鳥,聞到這馥鬱的酒香之後,似是有些嫌棄,張嘴叫了幾聲,便再一次揮動翅膀,朝著身邊的姑娘飛去,這一次, 落在了夷安縣主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又飛到了薛崢的身上,再之後,落在了周琳琅的身上……


    安王妃看著自家女兒肩上停著的珠翠鳥,臉色蒼白,好在下一刻,這珠翠鳥又飛了起來,朝著上頭飛去,之後穩穩停在皇後的鳳冠之上。


    皇後的臉色由青到白,由白到紅,相當精彩,之後才咬牙切齒道:“還不幫本宮將這鳥弄走?”


    瞧著兩側的m婢上前欲動手,扶洲王子趕忙道:“皇後不可,這是西羌聖鳥——”


    承德帝也龍顏大怒,猛地一拍扶手,道:“扶洲王子口口聲聲說這是聖鳥,可方才這珠翠鳥在不少姑娘肩上都逗留過,難不成要朕將這麽多姑娘都嫁到西羌去?如今這珠翠鳥停在皇後身上,難不成也要朕將皇後也讓給你?王子這胃口真是不小啊!”


    扶洲王子同彌桑公主齊齊行禮,扶洲王子慌慌張張道:“這……這神鳥從未出過岔子,小王也從未見到過……”扶洲王子的臉色很難看,可是這語氣自然不像是說謊的。


    陸琮原是鐵青著臉的,瞧著雙方如此,便上前一步,朝著承德帝拱手,道:“皇上,臣以為,許是舟車勞頓,這珠翠鳥有些不適,這才出了岔子。”


    扶洲王子同陸琮比試過,如今又見他替自己開脫,自是又多了幾分好感,忙道:“是,小王覺得也是如此。請皇上給小王半個時辰,讓小王好好安撫珠翠鳥,之後再選出未來王後人選。”


    承德帝對陸琮今天的表現十分滿意,聽了之後臉色也緩和了幾分,道:“那若是半個時辰之後,這珠翠鳥還是分辨不出,胡亂選人呢?”


    扶洲王子道:“若還是如此,這和親人選,便由皇上親自選定。”


    承德帝聽了點點頭,道:“那好,那諸位就先休息半個時辰,待半個時辰之後,再重新選過。”


    聽了承德帝的話,薑令菀算是鬆了一口氣。她抬眼望著陸琮,見他也在看自己,一時心裏有些慌亂。老太太則是有些被嚇到了,臉色不大好看。周氏擔憂的一把將女兒摟進了懷裏,見女兒有些愣住了,便顫著聲兒安撫道:“璨璨,沒事吧?”


    薑令菀搖搖頭,小手抓著自家娘親的衣袖,道:“女兒沒事。娘……”這一回她是真的怕了,若方才她傻傻的什麽都不做,那如今她就得去西羌國了。


    薑令菀抬起頭,麵色恢複如初,道,“娘,女兒的裙子髒了,想換身衣裳。”


    周氏點點頭,由身後的m婢帶著她們母女二人去換衣裳。換衣裳的時候,薑令菀將今日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知了周氏,周氏一聽,氣得直咬牙,“究竟是誰這麽狠毒的心,居然要害你?”


    她頓了頓,心裏立馬就有了答案。


    周氏道,“璨璨,娘讓陶嬤嬤先送你回去,娘有些事情要去處理。”


    薑令菀曉得,大抵是娘親知道了是何人所為,便乖乖點頭:“嗯,女兒知道了。”


    薑令菀換好了衣裳,又拿出身上攜帶的薔薇露,生怕那味道還殘留著,便抹多了些,將那味道掩蓋。若是她想得沒錯,必是那欲害她之人將珠翠鳥喜歡的味道弄在了她的身上,所以那時候,珠翠鳥被放出鳥籠,第一個就朝著她飛來……她那會兒著急,打翻了酒杯,那酒味恰好是珠翠鳥不喜歡的,兩種味道交纏,擾亂了珠翠鳥的判斷,所以才會出現後來的狀況。如今她身上的味道沒了,待會兒珠翠鳥肯定也不會落在她的肩上,可她心裏終是餘駭猶在。


    陶嬤嬤送自家姑娘回去,一邊走一邊安撫:“六姑娘不必擔憂,那鳥若是再不長眼落到六姑娘肩上,老奴就是將這條命豁出去,也要拔光它的毛!”


    說這話時,陶嬤嬤很是氣憤。


    薑令菀聽了彎唇一笑,之後步子一頓,愣愣看著迎麵而來之人。


    陶嬤嬤也停下了步子,抬頭去看,瞧著來人,立馬屈膝行禮:“老奴見過榮世子。”


    陸琮穿著一身寶藍色團花紋暗紋直裰,頭上束著玉冠,斯斯文文的,就靜靜站在那兒,便如芝蘭玉樹般清貴風雅。薑令菀看著他,想了想,便小聲對著陶嬤嬤道:“陶嬤嬤,我……我想同琮表哥說幾句話,成不成?”


    陶嬤嬤一時很為難。


    這六姑娘畢竟是個姑娘家……


    陸琮卻未等陶嬤嬤開口,隻抬手抓住她的手腕,拉著她往一旁的八角涼亭走去。薑令菀邁著小步跟了上去,瞧這涼亭四周都是翠竹,安安靜靜的,大概也不會有人過來,這才鬆了一口氣。她抬眼,看著陸琮麵無表情,這才委屈道:“陸琮……”


    陸琮低頭,望著小姑娘水霧霧的大眼睛,知曉她今日是害怕了,頓覺心頭一軟,抬手撫了撫她的臉,然後順手扣住她的後腦勺,見她往自己的懷裏帶,“還怕不怕?”


    不說還好,這一說,她心裏倒真的有點怕。


    陸琮道:“你放心,有我在。”


    薑令菀抬手抓著他的衣角,頓時就心安了起來,之後卻問道:“那如果,我真的被珠翠鳥選中了,琮表哥會怎麽做?”她先前以為,重來一世可以預知很多事情,仿佛這輩子都可以過得順順利利的,可結果並不是,好些事情都改變了,甚至……甚是她和陸琮之間,都出現了各式各樣的麻煩。


    陸琮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道:“就算是搶,我也會把你搶過來。”


    薑令菀聽了笑笑,心道這陸琮什麽時候這麽會說話了,她鼓了鼓腮幫子,抱怨道:“那隻鳥太討厭了。”


    陸琮順著她的話往下說:“我待會兒就替你捉來烤了吃。”


    薑令菀戳了戳他的胸膛,提醒道:“噯,你別衝動。這珠翠鳥是西羌國的聖鳥,若是出了什麽岔子,到時候你可就麻煩了,我隻是隨便念叨了幾句罷了。


    陸琮一把握著她的手指頭,瞧著她方才那被嚇傻的樣兒,如今這心肝兒還疼著呢。他說這話自然不是耍耍嘴皮子哄哄她,他是真的會將那珠翠鳥給烤了。甭管是什麽聖鳥,在他眼裏,就是它讓他媳婦兒不痛快了。陸琮嘴角翹翹,在洛州的時候,他心裏頭念著她,白天更是想盡法子用最短的時間想事情辦完,終於提早了半個月回來了……他聽她念叨,從善如流道:“都聽你的。”


    薑令菀眨眨眼,覺得她的陸琮越來越乖了。她踮起腳,抬手,學著他的動作揉了揉他的腦袋,道:“琮表哥真乖。那我先過去了,咱們不能待久。”


    這個陸琮當然知道,他點點頭,道:“好。”然後放手,目送她漸漸遠去。


    薑令菀回了席上,發現自家娘親還未回來。她抬頭朝著對麵望了望,見周琳琅的身旁,安王也安王妃都不在。一時,她心裏的猜測頓時篤定了三分。


    而此刻,周氏正在安王妃說話。


    安王妃一身珠光寶氣,瞧著周氏怒氣衝衝,便道:“你找我做什麽?”


    周氏看著安王妃這副模樣,心裏的氣頓時不打一處來,“璨璨的事情,是不是同你有關?那故意衝撞的m婢,是你安排的,我說得對不對?”


    安王妃頓了頓,之後一雙妙目看向周氏:“你有什麽證據?”


    周氏愣了愣,一笑,“果然是你。你這個毒婦!”她一想到自己的女兒,便忍不住,揚起手,一巴掌要落下去。


    正在這是,卻有一隻手用力將她的手腕子捏住。


    周氏抬頭,見著安王,終於忍不住,憤怒道,“周縝,你是眼瞎了嗎?這個女人,這麽害你的外甥女,你還護著她?璨璨是我的女兒,我當成寶貝,你就這麽讓她胡作非為?”


    安王顯然未料是此事,他隻見她要動手,所以上來攔住。如今聽著妹妹的話,安王翕了翕唇,看著安王妃道:“真的是你做的?”


    安王妃曉得,這段日子他一直睡在書房,仿佛刻意要同她劃清界限似的,如今望著這張臉,她一時心頭慍怒,揚起臉道:“是,是我做的。我就是看不慣她們母女,就是看不慣她搶走原本屬於我的東西。當西羌王後不好嗎?這是何等尊貴的身份,她應該感謝我這個當舅母的才是——”


    話音未落,安王忽然鬆開周氏的手,抬手朝著安王妃的扇去。


    “啪!”的一聲,一巴掌結結實實落在了安王妃的臉上,頓時一張俏臉右臉頰紅腫一片。


    安王妃一片茫然,之後才回過神,像發了瘋似的攥著安王的衣襟,雙目赤紅道:“周縝,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瞧著安王妃紅腫的臉,安王頓時後悔,可想著她做得這事兒,整顆心都涼了半截,隻靜靜站著,一個字都沒有說。


    周氏顯然未料這文質彬彬的哥哥居然也會動手打人,可再怎麽做,這人都動到她女兒的身上了,不是隨隨便便一個巴掌就能解決的。她冷著臉,道:“我不想看你們惺惺作態,她敢害我女兒,日後我必當討回來!絕對不會再手下留情。”


    安王看著離去的妹妹,又望著麵前狼狽的妻子,一時氣得額頭突突直跳。


    興許,他的確是錯了,當初,當初他不該娶她的。


    安王看著安王妃,這才問道:“宋妙儀,你是不是當真沒有心肝?”


    安王妃羞憤交加,她自小嬌生慣養,嫁給安王之後又被他捧在手心,從未受過這等羞辱,道:“我有心,隻是我的心從來不在你身上罷了,這一點你不是早就知道嗎?你知道我為何會這麽做嗎?我就是不想讓我女兒和我受一樣的委屈,不想讓她一輩子待在自己不喜歡的人身邊——”


    “夠了。”安王將她攥著自己衣襟的手狠狠的扯開,原是溫潤如玉的男子,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冷冰冰的,他道,“好,我成全你。待會兒回府,我會給你一紙休書。你回去,想嫁給誰就嫁給誰,我絕不糾纏。”


    說完這話,安王才步子緩慢的走了出去。


    先前他以為自己一輩子都離不開她,隻要守著她,總有一天能把她的心給捂熱。可他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他做不到。守了二十年,就算當初的感情再如何的炙熱,也快被消磨的幹幹淨淨了。


    一句放手,仿佛也沒有這麽難……


    之後的宴席,扶洲王子安撫好珠翠鳥,再一次打開鳥籠,將珠翠鳥放了出來。薑令菀心裏還是有些慌亂,見那珠翠鳥朝著她的方向飛來,一顆心頓時就涼了半截,隻是那鳥仿佛是個膽小的,對上她身後陸琮的眼睛,嚇得小腦袋縮了縮,怯懦的啾啾啾叫了幾聲,然後在周圍繞了幾圈,最後落在了九公主的肩上。


    珠翠鳥親昵的蹭了蹭九公主的臉頰,九公主生得活潑可愛,忍不住笑了笑,然後同珠翠鳥玩了起來。她伸出手,對著肩上的珠翠鳥道:“翠翠,到本公主手上來。”


    堂堂聖鳥,仿佛是見了自家主人一般,頓時乖巧的不成樣子,狗腿的飛到九公主的手背上。


    “啾啾啾——”


    “啾啾啾——”


    承德帝見狀,頓時麵露心疼,之後才問道:“小九,你可願意……”


    九公主冰雪聰明,自是知道承德帝的意思。她忙行禮,肩上停著珠翠鳥,稚嫩的小臉笑吟吟的,道:“兒臣早前就對西羌國很是好奇,父皇,兒臣願意嫁到西羌國去。”


    她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這世間就是如此,想要什麽,就得付出一定的代價。而這個代價,她付得起。


    承德帝歎息,道:“好,好,不虧是朕的好女兒。”


    九公主嫁去西羌,這事情的結果同上輩子一樣。薑令菀恍惚著,看著同自己年歲相當的九公主,頓時生出幾分欽佩之情來。這扶洲王子雖不是良配,可九公主到了西羌之後,卻會遇到真正的良人,這興許,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宴席結束,薑令菀隨老太太和周氏回府,馬車上,薑令菀見自家娘親臉色一直不好看,自然也不敢說話,省得惹得她更加不開心。


    許久,周氏轉過身看了一眼女兒,對著老太太道:“老祖宗,兒媳有一事想同你商量。”


    老太太今兒也是受了驚嚇,便問是何事。


    周氏握著自家女兒的手,道:“兒媳想,先把璨璨的親事給定下來。”


    這本是於理不合的,畢竟衛國公府還有其他幾位年長的姑娘,一個個的都沒說親呢。可老太太也明白周氏的擔憂,今日出了這麽一茬,若不是運氣好,那她這寶貝孫女可是要嫁到西羌去了。西羌位出沙漠,日曬雨淋,一個個都是蠻人,亂糟糟的,這可是意味著,這一輩子都見不著麵了。


    老太太光是想想就覺得心顫,疼惜似的看了自家的小孫女一眼。


    老太太是個明事理的人,她自己也是母親,當然明白一個母親的心情,便對著周氏道:“也成,那你多留意留意。璨璨的親事,先定下來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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