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琮雖出門了, 可薑令菀的日子還得照樣過下去。再說了,就算她再如何的寢食難安, 也得顧著肚子裏這個小的。


    這日早晨,薑令菀起來, 金桔、枇杷進來伺候著梳洗。金桔瞧了瞧自家夫人的臉色,倒是一笑:“夫人今兒氣色看上去不錯,昨晚睡得還踏實吧?”


    薑令菀點點頭,莞爾一笑:“還成。”


    前幾日晚上她的確睡得不踏實。她本就是嬌生慣養的,起初嫁到榮王府,也有些不適應,可好在每晚有事兒做, 累了自然也就睡過去了。後來漸漸習慣了身邊有人, 聞著陸琮身上的氣息,頓時就踏實了。這會兒陸琮走了,她哪裏睡得著?如今白日忙活著榮王府內院之事,抽空給腹中的孩子做小衣裳小鞋子, 倒也適應了。隻安靜下來的時候, 還是會想起陸琮。


    金桔彎唇,見主子好,他們下人也跟著開心。


    金桔道:“昨兒夫人吩咐的菜廚房奴婢都通知過廚房了,今兒國公夫人來,肯定好好招待。”


    前些日子周氏就想著來看看女兒,可衛國公府府中事務多,也就耽擱了。昨日倒是給了準信, 說今兒會過來看女兒。因榮王府內院如今是薑令菀當家,周氏要來,自然也就沒那麽多規矩。


    聽了金桔的話,薑令菀含笑頷首,用了早膳之後便去院子裏走了一圈。


    剛到巳時,衛國公府的馬車便抵達榮王府門口了。


    周氏踩著馬凳從馬車上下來。今日來看女兒,周氏特意拾掇了一番。她本就生得年輕美貌,此刻梳倭墮髻,插鎏金花托包鑲橄欖形陽綠翡翠長簪,穿著淺金桃紅二色撒花褙子,通體一副貴婦派人,卻顯得平易近人,甚是親切。周氏年輕的時候也是嬌縱的性子,可為人|妻、為人母之後,自是變得穩重和氣起來。瞧著客客氣氣的,心裏頭卻樣樣都拎得清,這才將偌大得衛國公府內院之事處理的井井有條。


    陶嬤嬤親自到門口來接人,見著周氏,趕忙行了禮。


    周氏倒是好一陣子沒見著陶嬤嬤了,瞧著陶嬤嬤一身福態,便曉得她在榮王府過得不錯。


    周氏跟著陶嬤嬤一道進府,穿過垂花門,沿著抄手長廊一直往攏玉院走去。


    半道上,倒是碰著了潘側妃,身後還跟著辛嬤嬤。


    上回潘側妃小產之後,身子骨一直不好,如今雖養了個把月,卻還是顯得有些羸弱。這妝容再厚實,也掩蓋不了她臉上的憔悴之色。


    潘側妃望著周氏,見她比自個兒年紀還大些,可這張臉卻沒有一絲皺紋,不過是極端莊的淡妝,穿戴得體,也顯得風韻猶存。女人見著比自己年紀大,卻比自己顯年輕的,心裏難免會不舒坦,況且是潘側妃這般斤斤計較的性子。


    不過麵上卻含著笑,稍稍行禮,客客氣氣說著話:“前些日子世子夫人就念叨著國公夫人要過來,可算是把您給盼來了。”


    這話說的,仿佛她同世子夫人關係極好似的。


    周氏見慣了潘側妃這種性子的人,自是麵上客氣一番,之後才繼續往裏頭走。


    潘側妃轉過頭瞧著周氏的背影,臉上陡然失笑,咬牙念叨了一句:“母女倆一個德性。”


    薑令菀已翹首盼了許久,瞧著周氏來了,立馬就迎了過去。


    分明是已經嫁為人|妻了,可見著自個兒娘親,立馬就變成小孩子了。薑令菀忙依偎在周氏的身邊,開心道:“娘,你終於來了。”


    周氏也是高興,念叨了一句:“瞧瞧你這樣兒,被下人們看見了哪還有什麽威嚴?”話雖如此,卻還是忍不住細細打量了女兒一番。周氏見女兒臉頰紅潤,懷孕了,卻是沒胖多少。她又低頭瞅了瞅女兒的肚子,倒是顯懷了。


    周氏道:“你這肚子,倒是比你嫂嫂五個月的時候大一些。”


    薑令菀摸了摸肚子,笑吟吟道:“許是這段日子吃的好,孩子也長得快吧。”


    周氏點頭:“我看也是。”


    薑令菀喜上眉梢,挽著周氏的手臂道:“娘,咱們進去說話吧。”這才將周氏迎了進去。


    周氏進屋,打量了一番這攏玉院的布置,不禁蹙眉:“你同琮兒一道住,怎麽都是按著你的喜好布置的?”


    薑令菀曉得娘親又要念叨她了,忙道:“琮表哥沒意見的。成親頭一日就同我說了,這兒由我布置就成。”她瞧著娘親要開口訓斥,繼續道,“娘,您難得來一回,就少訓斥女兒幾回吧。”她摸著肚子,有些委屈,“女兒也是要當娘的人,當著你外孫的麵兒,可得給女兒留點麵子。”


    曉得自己這女兒最會說話,周氏也不訓她了。這小兩口,日子還得他們自個兒過。她這個外人,還能多說什麽呢?也難為女婿肯這般遷就她。


    周氏又問了近些日子女兒孕期的反應,


    薑令菀抱怨了幾句,而後突然懂事了起來:“……先前女兒還不知道,如今自個兒有了孩子,才知道懷孕有多辛苦。娘,女兒以前太不懂事了。”


    這番話從女兒的口裏說出來,周氏自是暗歎女兒長大了。


    緊接著周氏又道:“方才我進來,倒是遇著了潘側妃。”


    薑令菀道:“娘,你放心。潘側妃不過是妾室,女兒好歹也是世子夫人,女兒管了家,她心裏不舒坦,頂多念叨幾句,不會弄出什麽幺蛾子的。”


    潘側妃養好身子之後,自是每日閑得發慌,可|榮王又不肯見她,這府裏但凡有腦子的,都該知道敬重誰多一些才對。


    周氏也放心,可這潘側妃終是年長些,多活了幾個年頭,總歸不是白活的。女兒年紀輕輕的,女婿不在身邊,她又是遠水救不了近火,是該事事小心才成。說了一會兒話,周氏便將親自親手做得小肚兜小鞋子拿了出來。薑令菀繡藝不算精湛,卻也湊合,眼下見自家娘親做得這些小玩意兒,當真是自愧弗如,忙歡喜的拿著瞧了瞧,眼眸晶亮,誇讚道:“娘做得可真好看。”


    周氏倒是沒偏心,男娃的和女娃的都做了。畢竟如今孩子未出生,不曉得是男是女。可周氏心裏,自然是盼望外孫多些。


    薑令菀將小肚兜小鞋子收了起來,之後才念叨著這段日子這個不能吃那個不能吃,“……前些日子真是吃螃蟹的時候,府上有人送來螃蟹,女兒卻不能吃,隻能賞給陶嬤嬤她們,看得女兒都饞死了。”


    周氏笑笑,道:“懷孕的時候自該注意些,也好改改你嘴饞的毛病。”


    薑令菀暗下抱怨。


    正在這時,枇杷氣喘籲籲跑了進來。枇杷性子活潑,小臉紅撲撲的朝著周氏行了禮,這才揚了揚手裏的信。


    薑令菀立馬會意,接過枇杷手裏的信。左右娘親也不是外人,薑令菀便索性打開信瞧了瞧,看著上頭熟悉的字跡,眼眶不知不覺就紅了。


    周氏明知故問:“女婿來信?”


    薑令菀如獲珍寶的拿著信,抬眸看著周氏,臉上是抑製不住的喜悅,頷首道:“嗯,是琮表哥的。”陸琮這信上,不過同她說說日常瑣事,後頭又講了講哥哥。雖沒什麽大事兒,可她就是喜歡看。陸琮很準時,答應過半個月就給她寫一封信。這是她收到的第二封了。


    周氏知新婚夫妻離別自是牽腸掛肚,她是過來人,也不打趣兒,隻又道:“過幾日便是你舅舅四十大壽了,帖子可收到了?”


    薑令菀將信重新裝進信封,讓枇杷給她收起來,晚上再看幾遍,然後給陸琮回信。她道:“女兒已經準備好壽禮了。如今琮表哥不在,等他回來,我會再和他一道去看看舅舅。”


    女兒懂事些了,周氏也歡喜,輕輕拍著她的手背,道:“是這個理。”


    自打安王再娶之後,周氏同安王之間的兄妹情,算是緩和了不少。如今兩家人走動的也多了,加上安王妃懷有身孕,安王又要當爹爹了,心裏頭別提有多美了。周氏這個妹妹,自然也偶爾去探望探望。而眼下,安王妃雖然月份還淺,可安王倒是把妻子照顧的無微不至。他本就是個心細如塵、待人溫和的男子,若真要對一個人好,那可是掏心掏肺的。


    周氏頓了頓,又叮囑道:“璨璨,如今你懷著身子,事事都得格外注意,那潘側妃……你也要小心些。”


    知曉娘親不放心,薑令菀從善如流得點頭,道:“娘,女兒知道的。”


    潘側妃回了沉香院,一屁|股坐在繡墩上,想著方才的周氏,自是又想到了如今在榮王府一手遮天的薑令菀,頓時氣得肝疼。


    陸寶嫣進來探望,見潘側妃一副惱怒模樣,忍不住道:“娘,大夫說了你好保持愉悅的心情,別整日生氣,當心氣壞了身子。”


    潘側妃見女兒一副嬌嬌弱弱的模樣,當真是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恨鐵不成鋼道:“整天就這副可憐樣兒,怎麽不好好去關心一下你爹爹?”


    陸寶嫣被這麽一凶,有些委屈,眼中含淚道:“爹爹不是不想見女兒嗎……”她也想去看爹爹啊,可人家不肯見她,她能有什麽辦法。如今她不想惹爹爹生氣,也不想再惹姐姐生氣了。


    潘側妃氣得胸前一起一伏,道:“沒出息。”


    夫君都要被人搶走了,還一副傻乎乎的樣子呢。


    陸寶嫣心下嘀咕:她本來就沒出息啊。


    安王四十大壽這一日,薑令菀攜禮去了安王府。因她懷著身子,這馬車的速度自是放慢了些,不過半個多時辰的路程,硬生生延長到一個多時辰。


    馬車穩穩當當停下,薑令菀剛下來,便看到梁王府的馬車也到了。


    著一身紫色錦袍的陸禮騎著馬,甚是斯文俊朗。陸禮下馬之後,便將馬車上的周琳琅扶了下來,緊接著,下來的是周滿月。


    薑令菀看著,倒是覺著新鮮。


    這周琳琅同周滿月的關係,和寶嬋同陸寶嫣的關係不相上下,素來是水火不容的,可瞧著架勢,周滿月仿佛是在梁王府住著陪周琳琅似的。


    薑令菀蹙眉,心道:這兩姐妹,關係什麽時候好到這種地步了?


    周琳琅也瞧見了薑令菀。她知她有孕,看了一眼她紅潤的小臉,目光便落在了她鼓鼓的肚子上,想著那裏頭懷著的是陸琮的孩子,周琳琅頓時膈應得慌,一時袖中得雙手也緊了緊。


    陸禮不動聲色的打量周琳琅表情變化,眉宇倏然間一片冰冷。之後,他下意識看向周琳琅身後的周滿月。周滿月一對上陸禮的眼神,頓時變得小臉慘白,然後低頭不語,隻默默跟著周琳琅一道進府。


    先前周琳琅還同她麵上客氣,眼下倒是連客套都不願客套了。薑令菀素來不愛虛與委蛇,周琳琅這番態度,越發是合了她的意。她見周琳琅陸禮一道進去了,這才緩步也走了進去。


    薑令菀見過安王和安王妃之後,便去了後院同女眷們坐在一塊兒。


    夷安縣主正抱著胖嘟嘟的灝哥兒。灝哥兒一見著薑令菀,一雙大眼睛旋即一亮,而後嚷嚷著下來,邁著一雙小肥腿就衝著她跑過來。


    灝哥兒雙頰水嫩嫩紅撲撲的,這廂興衝衝跑來,卻將薑令菀兩側的丫鬟們給嚇著了。


    陸琮出門前特意叮囑過,但凡她出去,一定要帶上青梅、青蘭。金桔和枇杷雖然忠心,可青梅青蘭武藝出眾,她懷著孩子,身邊有兩個會武功的丫鬟,才妥當。這會兒青梅青蘭一見灝哥兒衝過來,自是馬上反應過來。小孩子不懂事兒,如從前一般,親昵的朝著薑令菀的肚子撞去。虧得青梅青蘭二人眼疾手快——青梅立刻擋在薑令菀身前,而青蘭則極有默契的攙著薑令菀,防著她摔著。


    好不容易見到了姑姑,卻抱不到,灝哥兒委屈的淚眼汪汪,嘟了嘟小嘴囁嚅道:“姑姑……”


    薑令菀見灝哥兒模樣越長越像哥哥,不禁莞爾。她示意青梅讓開,這才稍稍俯身捏了捏灝哥兒的小肉臉,柔聲說道:“灝哥兒,姑姑不是有意的。姑姑肚子裏有小寶寶,灝哥兒跑得太快,會撞疼裏麵的小寶寶的……”


    夷安縣主也走了過來,牽著灝哥兒的小胖手,道:“灝哥兒不是一直嚷嚷著要弟弟妹妹嗎?再過段日子,你姑姑肚子裏就蹦出小表弟小表妹了。灝哥兒乖,下回不能這麽撞過去了,不然以後小表弟小表妹就隻和k哥兒玩了。”


    灝哥兒大眼睛眨了眨,一聽道“k哥兒”三個字,立馬乖乖點頭:“灝哥兒知道了。”


    薑令菀笑笑。她知道衛國公府內,灝哥兒和k哥兒年紀差不多,眼下二人正是互相比較的時候。這可愛的小表弟小表妹,自是不能眼巴巴的讓給k哥兒。


    薑令菀抬手摸了摸灝哥兒的腦袋,道:“長得壯實了些。”


    夷安縣主從小身子就不好,有了這個健健康康的兒子,自是想將他養得白白胖胖的,也不會太多的約束他,讓他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相比之下,薑裕這個爹爹,倒是嚴格了一些。可多半還是寵著兒子的,當這兒子是寶貝疙瘩呢。夷安縣主看了一眼寶貝兒子,對著薑令菀道:“娘說,小孩子壯實一些才好……”她又瞅瞅小姑子的肚子,“你眼下懷著孩子,咱們還是坐下來聊天兒吧。”


    薑令菀笑吟吟點頭。


    院子裏搭起了戲台子,一群女眷坐著看戲,有說有笑的。


    薑令菀同夷安縣主說了一會兒話,便起身準備去解手。


    青梅青蘭陪著薑令菀一道去茅房,經過一處長廊,便見周滿月臉色發白的坐在一旁。


    薑令菀雖同周滿月沒多少交情,可名義上還是表姐妹,遂過去瞧了瞧。


    周滿月的容貌並不輸周琳琅,相反,若是好好打扮,會比周琳琅紮眼許多。可她是庶女,自是知分寸,低調些,平日裏不過簡單打扮,最多略施薄粉。而眼下,不過抹了一點口脂。至於這張小臉,則是水嫩的叫人羨慕。


    薑令菀見她身旁沒丫鬟跟著,便讓青梅過去扶她。


    周滿月抬眸看了看薑令菀,啟唇道:“多謝菀表妹,我沒事……”


    沒事。臉都白成這樣了。


    薑令菀並不是愛管閑事之人,卻也不會見死不救,雖說周滿月沒到這份兒上,可道理確實同一個。她剛想開口詢問,卻見周滿月腦袋一側,捂著胸口幹嘔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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