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安王的聲兒, 周滿月的眼淚頓時就湧了出來。其實她早就有感覺了,可就是害怕, 不敢麵對。而她心裏也存著僥幸。


    她以為,爹爹會罵她不知羞恥。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 居然與男子有染,還珠胎暗結。而這個男子,還是她的姐夫。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太髒。


    安王扶著周滿月起身,把女兒抱在懷裏,輕聲細語安撫道:“沒事的,爹爹會幫你。這個孩子,咱們不能留……若是留了, 你這輩子, 都不會開心的。”


    若是換個人,這庶女懷了嫡女女婿的孩子,自是直接將人送過去,幫著嫡女在夫家站穩腳跟兒, 這事兒就算是解決了。可安王卻不會做出何等糊塗之事——他信滿月。他知道她是無辜的, 是他對長女太過縱容。


    安王見她身子在發抖,心裏更是疼得厲害。他道:“滿月,聽爹爹的話,好不好?”


    他怕女兒心軟。可若是留了這孩子,女兒隻能給那個畜生當妾室了。


    周滿月尚且理智,點頭道:“……好。”她的唇色有些發白,看著安王, 說道,“爹爹,女兒和裴公子的親事,就算了罷。”


    安王好不容易選中了這麽一個好女婿。裴舟人品好,有上進心,滿月肯定不會嫁錯人的。


    可如今——


    安王到底護短,想了想,道:“裴家公子日後定是個好夫婿,爹爹可以替你想想法子,將這件事情瞞下去。”


    周滿月搖了搖頭,道:“就是裴公子好,才更應該退了這門親事。隻要爹爹和娘,不嫌棄女兒,女兒就一輩子陪在爹娘的身邊,好不好?”


    安王該慶幸,女兒能有這般的心態。可聽女兒這語氣,日後怕是不肯再嫁人。這個節骨眼上,他隻能努力安撫她,不能讓她再多想。安王撫了撫女兒的臉,說道:“那成。爹爹答應你。你可知道,裴家公子是個懂禮的,今兒還特意給爹爹祝壽來。你若是執意,爹爹就去和他說說。”


    周滿月平靜點頭:“爹爹這就去吧。”


    安王見女兒態度決絕,便讓安王妃留下陪著女兒,自個兒起身出去見裴舟。


    安王走到院子裏,便瞧著陸禮和周季衡一道過來了。安王從小就喜歡陸禮這個孩子,可如今,卻是他看錯眼了。當真是他瞎了眼了!


    而陸禮已從周琳琅的口中聽到了消息,這會兒周滿月懷孕,他欣喜若狂,可看著安王這陰沉的臉色,便知此事安王定會好好訓斥他一番。可是沒關係,事已至此,滿月除了跟他,別無選擇。而安王也是個明白人,氣惱一陣子,便會知道這才是最好且最合理的安排。


    陸禮上前,拱手行禮:“嶽——”


    剛開口說了一個字,安王眼眸一瞪,便猛然抬腿,狠狠朝著陸禮的心窩子踹去。陸禮猝不及防,一個活生生的大男人,就這麽被狼狽的踹倒在地。


    安王這一腳踹得狠。


    陸禮覺得口中腥甜,而後被邊上一臉震驚的周季衡扶了起來。


    周季衡一時都不敢說話——從小到大,還未見過爹爹發過這麽大的火。


    陸禮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安王道:“嶽父,小婿的確有錯在先,嶽父生氣也是應當的,隻是——容小婿進去看看滿月。”


    安王看著眼前的陸禮,知道他心裏是怎麽想的,遂開口道:“你當真以為,這樣一來,我就會讓滿月跟著你?陸禮,你別做夢了。帶著你的妻子,滾回你的梁王府去,別髒了滿月這院子。”


    這等話語,陸禮聽著尤為刺耳,眉頭忍不住斂了起來。


    陸禮思忖了片刻,也覺得應當給時間讓他冷靜冷靜,到時候想明白了,他才能接滿月回去。陸禮道:“那今日,小婿就帶著琳琅回去了。不過……嶽父放心,隻要嶽父將滿月交給小婿,小婿這輩子都會好好照顧她的。”她懷了他的孩子,他自然會待她如珠如寶。


    安王正眼都不願看他一眼,道:“滾出去。”


    陸禮碰了一鼻子灰,這才悻悻退下。


    話說到這份上,周季衡自然也明白了七七八八。他心裏,總歸是在意嫡親妹妹多於庶妹,可滿月到底也是他的妹妹,被陸禮欺負,他這個當哥哥的,哪能是非不分?


    他抬頭看著安王,啟唇道:“爹爹,滿月她……”


    安王沒有回答,隻道:“以後不許和這畜生來往——”他頓了頓,眼眸一沉,道,“他要是敢來,見一次打一次。”


    周季衡點頭,道:“是。”


    安王問道:“裴家公子還在吧?”


    周季衡回答:“嗯,裴兄他……很擔心滿月。”


    安王心中一陣歎息。他看中的女婿,自然是頂頂好的。可如今,他卻要退了這門親事。


    安王到了前廳,見裴舟正是一副坐立難安的樣子,同往日的斯文沉穩截然不同。裴舟見著安王,趕忙行禮,而後急急問道:“王爺,二姑娘如何了?”


    安王想著女兒那蒼白可憐的模樣,就心疼,卻對著裴舟道:“沒有大礙,賢侄無須擔憂。”他見裴舟的表情舒緩了些,又道,“本王這會兒同你說件事。”


    知曉未婚妻無礙,裴舟自是放心,可瞅著安王這般語氣態度,頓時有些擔憂,麵上卻仍是謙和有禮的:“王爺請講。”


    安王沉默了片刻,才道:“賢侄,你同滿月的親事,就此作罷吧。”


    裴舟一怔,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可看著安王的臉色,便知此事定然不是玩笑。他忙道:“為何?是不是二姑娘她……”


    安王道:“賢侄,這是滿月的意思,也是本王的意思。”


    裴舟頓時就明白了。他想了想,才提出一個大膽的要求:“王爺,可否讓我見見二姑娘?”他頓了頓,看著安王的眼睛,道,“我知道此舉唐突,可若是這麽解除了婚約,我這輩子都不會甘心的。隻忘我同二姑娘說幾句話變成,望王爺成全。”


    若是往常,安王自然不會同意,可今日特殊,安王想了想,也就點了頭。


    裴舟拱手行禮:“多謝王爺。”


    丫鬟將裴舟領去周滿月院子,可到底還是要問過滿月本人的意思。裏頭,安王妃正守著可憐的閨女,一聽王爺讓裴家公子過來看看滿月,遂朝著榻上神色緊張的周滿月道:“滿月,要不要……見見?”


    “娘,我……”周滿月眼中含淚,猶豫不決。她沒臉見他。


    安王妃抬手撫理了理她的額發,這閨女雖不是她親生的,可她卻甚是疼愛。她道:“沒關係的,不會有人知道。滿月,若是要解除婚約,你的讓他死心才成,那裴家公子,瞧著斯斯文文,卻是個性子倔強的。”


    周滿月垂眸思忖,之後才點了點頭。


    裴舟還是頭一回進女子閨房,心下忐忑不已。


    他朝著出去的安王妃行了禮,這才走向床榻,看著小姑娘就這麽安安靜靜坐在榻上,披散墨發,一張精致的小臉蒼白羸弱。


    裴舟一頓揪心,猶豫了片刻,才坐了下來,道:“二姑娘。”


    周滿月看著麵前俊朗斯文的男子,倒是沒了往日的羞赧,輕啟檀口,喚了一聲“裴公子”。


    見著本人,裴舟越發不能接受取消婚約的事實,遂道:“我不知二姑娘到底發生了何事,可是……能不能別取消這門親事?我對二姑娘,是真心的。”讀書人臉皮薄,可到了這份上,裴舟也顧不得什麽了。


    周滿月咬了咬唇,沒有多少猶豫,便將事情悉數告知。她未提是何人,隻毫不隱瞞的說了出來,“……如今滿月已不是完璧之身,配不上裴公子。”


    裴舟原以為周滿月許是得了什麽不治之症,未料竟是這個。他呆愣了片刻,見她小小的人兒,卻是一臉的平靜,頓時就心疼,忙急急道:“沒關係的,我不在乎。咱們早點成親,這孩子……這孩子我也可以視如己出。”


    周滿月聽了一愣。連裴舟自己都沒有想到,竟然能說出這番話。可說了出來,他卻沒有半點後悔。


    說是不感動那是假的,周滿月忍不住落淚,之後才道:“我不會留著這孩子。裴公子,多謝你的一番話。你會找到一個配得上你的姑娘。”她知道他心地善良,可她不能因為他的一時衝動而害了他。這種事情,哪有男人會不在意?


    見她拒絕,裴舟想了想,才道:“滿月,我說實話……我的確在意,眼下的確也是衝動。可這件事情,錯不在你。你若是擔心我衝動,那這樣好不好,咱們的親事再等等……”他想了想,很快就有了一個主意,“……三年。我等你三年,也給自己三年思考的時間。若是到時候,我還想娶你,你就嫁給我,好不好?”


    周滿月道:“裴公子,我……”


    裴舟見她稍稍有所動搖,繼續道:“我真的……沒辦法娶別人。你放心,我是家中次子,長兄已經有兒有女,爹娘不會催著我成親。滿月,就讓我等等你,成不成?”


    周滿月淚如雨下,卻也沒想到,這位裴公子對她竟然如此執著。雖然她恨極了陸禮和周琳琅,可如今能聽到他這番話,她就是死也甘願了。


    周滿月吸了吸鼻子,說道:“那好,不過——咱們得先解除婚約。”


    感動,總歸隻是感動罷了。她始終得保持理智


    裴舟知道她已經退讓了,也不逼她,隻柔聲道:“好。那三年後,我重新再上門提親,到時候你一定得嫁給我。你要等我。”


    其實,她看著乖巧單純,卻是個極聰明的姑娘。她知道今日婚約不解除,就算他衝動過後、想明白了,後悔了,也不敢輕易提出取消親事。而如今,先取消親事,卻是截然不同的。如此一來,三年後,他再來提親,便是他真心實意的,而且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決定,完全不是因為衝動。


    不過——在她的心裏,怕是覺得他一定不會再來的。


    其實,他也想看看自己,對她的心,究竟有多真。


    可是這個善良的姑娘,還是他的未婚妻子,他不能就這樣算了。裴舟知不能多待,怕影響了她的閨譽,可到底還是忍不住,臨走前,展臂虛虛摟住她。


    嬌嬌小小的一個人,讓人心疼。


    他察覺到她身子發顫,卻沒有推開她,頓時心中一軟,輕聲在她耳畔說道:“……別怕。”


    滿月,別怕。


    裴舟步子緩慢走出了安王府大門,聽了隨行小廝稟告——今日安王四十大壽,卻將女婿陸禮和女兒趕了出去,仿佛是惹了安王不痛快了。


    裴舟登時停下步子,微微抿唇。


    安王素來待人謙和,且今日這麽熱鬧的日子,再怎麽生氣,也不會這麽不給女婿麵子。


    那麽——


    原因就隻有一個。


    遠遠的,裴舟看著安王府漸行漸遠的華麗馬車,瞧著騎在馬上的男子背影,頓時氣得額頭青筋突起,握緊拳頭就狠狠砸在了一旁的樹幹上。


    這奪妻之恨,他不能不報。


    他恨不得現在就上去了解了他。


    隻是,他還得留著命娶她。這輩子,她隻能嫁給他。


    這三年,足夠他變得強大,他要堂堂正正報仇。


    到時候,他才有資格娶她。


    周滿月的事情,安王府知道的人極少。薑令菀見安王將陸禮和周琳琅趕出了府,又知先前周滿月暈倒,看了大夫,心裏的猜測自是篤定了幾分。


    不過——好在她這舅舅沒有糊塗到讓周滿月跟了陸禮的程度。


    因今日之事,薑令菀對周滿月留意了幾分,後來卻聽說周滿月和裴家公子解除了婚約。這男子,沒有不注重女子貞潔的,況且裴家是書香門第,更是注意名聲。


    九月一過,天氣就漸漸冷了起來,而薑令菀的肚子,跟吹氣似的,越來越大,不過七個月大,就同薛崢懷雙胎時一樣大了。薑令菀估摸著,這裏頭興許真的不止一個。


    臘月初六這一日,一大早,薑令菀眼皮子就跳個不停。


    到了晌午,陸琮那兒來了消息——


    軍隊遭遇東夷埋伏,陸琮重了毒箭,眼下危在旦夕。


    到底還是躲不過……


    薑令菀臉色發白,整顆心就揪了起來,之後就感覺到肚子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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