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去了裴舟住的“四清院”。


    裴舟已經二十有二, 過了年又得長一歲。這般年紀的男子大多成家。裴家世代書香,裴父潔身自好, 一生隻有秦氏一個妻子,身邊沒有其他妾室;長子裴帆也品行端良, 從來不沾花惹草,同妻子俞氏相敬如賓,因上頭有這兩個榜樣,裴舟對待女色,自然也多了幾分冷淡。


    男人不風流是好事,可是不近女色,卻不是件好事兒。


    秦氏本打算說服次子娶二妹家的次女慧姐兒, 隻是今日聽孫女這般說, 便覺著兒子心裏頭應當是有人了。秦氏心下歡喜。夫君說得對,娶妻這事兒關乎兒子終身,應當娶他中意的才是。秦氏瞧著今晚兒子晚膳用得不多,便又端了些可口的糕點和熱茶過去。


    外頭有裴安守著, 瞧著秦氏過來了, 忙行禮,將秦氏給迎了進去。


    秦氏生得端莊賢惠,對次子格外疼愛,每回犯了錯,遭殃的都是裴舟身邊的下人,裴安就是頭一個。是以裴安最怕這位夫人了。


    裴舟正在處理公務。


    到了年尾,事情自然多了起來, 這幾個晚上,裴舟幾乎夜夜都忙到三更。見秦氏來了,裴舟才起身走了過去,“娘,這麽晚了還不歇著?”


    還說她呢。秦氏怨了一句,將宵夜端了過去,看著裴舟吃。


    裴舟無奈。在秦氏的麵前,他永遠都是個孩子,隻能乖乖聽話。


    吃了一陣子,秦氏才看了自家兒子一眼,說道:“方才我同你爹商量過了,你慧表妹溫柔賢惠,對你的心思,咱們這些長輩都是看得出來的。知根知底的姑娘,娶進門來也省去了不少麻煩,不用親近就是一家人,我覺著倒是挺好的。”


    裴舟手一頓,看向秦氏:“兒子還不想成親。”秦氏欲開口,裴舟便道,“而且兒子隻把慧表妹當成親妹妹,沒有半點別的心思。娘,就算成親,兒子也不能娶慧表妹。”


    秦氏本就是試探一番,這會兒心下更是篤定,兒子心裏頭是有人了。


    秦氏笑笑,道:“你老實跟娘說,看上哪家姑娘了?”


    如今以他兒子的名聲和能耐,晉城不知有多少大戶人家的姑娘要嫁給他,可他們裴家最看重的不是門第而是品行。隻要兒子點頭,身份低些也無妨。


    知子莫若母。


    裴舟知道今兒是瞞不過去了,含笑道:“若是兒子說了,娘會同意嗎?”


    秦氏都笑出褶子來了,道:“你這孩子,還賣什麽關子?隻要你看中的,娘一定會想法子替你說成這門親事。”


    裴舟垂眸,若有所思,複而抬眼,道:“娘,兒子的心意始終如初。”


    對自己的娘親,裴舟覺得沒什麽好隱瞞的。先前安王中意他,他也覺得周二姑娘是個乖巧溫婉的女子,一眼就看中了。雖然沒同她說上話,可遠遠瞧過兩回,足夠他念念不忘了。讀書的時候,一些同窗私下也會議論哪家姑娘生得俊,哪家姑娘性子好,可他見了周二姑娘之後,便覺得沒人能比的上她的容貌性子。那會兒心思尚且有些膚淺,可年少心動,卻是最純粹的好感。之後經曆過一些事情,這份感情才變得濃烈。


    秦氏是個聰明人,聽著兒子這般說,細細一想,這才恍然大悟。


    同安王府定下的親事,剛開始的時候,秦氏心裏頭是煩惱多過於喜悅,畢竟王府出來的姑娘,恐怕是嬌生慣養,受不得半點委屈,而且有安王府這個娘家在,他們裴家也不能拿她如何。可之後定下親,見兒子讀書越發勤奮,倒讓秦氏有些歡喜,心道:那周二姑娘是王府庶女,性子該比嫡出的稍溫順些,嫁到他們家,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兒。


    可惜,這門親事無緣無故的就退掉了。


    王府要退親,他們也沒法子,而且那日安王客客氣氣的,叫他們也不敢怨什麽。反正這種事情,吃虧的該是姑娘家。


    秦氏想說話,見兒子一臉的認真,又知兒子是個死心眼兒,怕是真的就周二姑娘不娶了。


    秦氏有些發愁,道:“怎麽就偏偏瞧上周二姑娘了?先前都退了親了,難不成咱們再上門提親?那人家安王也不會同意的呀。”這些年,安王對這個庶女的確疼愛,疼愛到都十八了還不說親,求親的人多得是,可安王都一一拒絕了。


    裴舟笑笑,道:“可是兒子,隻想娶周二姑娘。”


    秦氏歎了一口氣,想了想,無奈道:“那我待會兒和你爹爹商量商量,若是他同意,咱們就上門提親試一試,先前咱們高攀不起,可如今你這般有出息,娶一個王府庶女是綽綽有餘的。今兒我可是把話說在前頭了,為了你的親事,咱們就算不要這張老臉,也會替你爭取,可若是人家安王沒有半點結親的念頭,那你得早早斷了心思。”


    斷不了的。裴舟心想著。可這話,他不敢當著秦氏的麵兒說,生怕怕她給氣著了。


    裴舟眉目含笑,拱了拱手道:“那就勞煩爹娘了。”


    秦氏笑著又說了幾句,讓他早些睡,然後收拾好碗碟茶盞走了出去。


    裴舟親自送秦氏出門,之後闔上門,想著今日同小姑娘一道坐在馬車內,相處了半個多時辰。這應當是二人待得最久的一回。許是因為這個,今日娘一問,他就什麽都招了。


    他按捺不住,想早點把她娶回來。


    三年,他等了大半了,這回提前試一試,也無妨。


    裴家很快就上門提親。


    安王也有些意外。他知那回女兒見了裴舟,是以裴舟也是知曉女兒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所以才會同意解除婚約。可兩年多過去了,先前無聲無息的,怎麽今兒又上門提親來了?


    安王自然沒有答應。可是拒絕的時候,卻是留有餘地。畢竟他是真的看好裴舟。


    安王找了周滿月說了此事。


    周滿月也是驚訝。那日裴二公子雖然對她伸出援手,可言辭坦蕩,相處的時候,也不過是極客套的話語,二人並沒有過多的接觸,未料竟然上門提親來了。


    好在爹爹拒絕了。


    周滿月鬆了一口氣,道:“女兒不嫁。”


    這答案,安王是意料之中的。他想了想,才道:“滿月,其實裴舟,爹爹覺得他實在是個不可多得之人,你若是嫁給他,爹爹也就放心了。”他知道女兒身上發生的事情,而且那麽久過去了,如今來提親,自然意味著他不在意——這個結果,比他給女兒千挑萬選別的男子更好。


    周滿月知道安王欣賞裴舟。


    就連她,也不得不承認,裴舟的確挑不出錯。


    周滿月再一次堅定搖頭。


    未過幾日,裴家又上門提親來了。


    這回安王還是沒點頭。


    按照一般提親的步驟,這第二回至關重要,若是第二回對方拒絕的時候還留有餘地,那第三回上門提親的時候,這親事必然能定下,到時候留下用了飯,這親事算是定成了。可這回安王的態度,卻沒有第一回那般委婉。


    秦氏知道後,隱隱覺著這親事是不成了,心裏頭又發起愁來。若是不成,那她兒子說不準真的不願成親了,那可如何是好?


    周滿月瞧著裴家不依不饒,想了想,便主動約了裴舟。


    那日裴舟正有事情要忙,可一收到周滿月相約的書信,連夜將次日要處理的公務都提前處理完了,特意騰出時間來赴約。出門前甚至還換了一身新袍子,穿得一絲不苟,才提前去等人。


    裴舟提前到,按著她的口味,點了幾樣糕點。


    周滿月到的時候,見裴舟一襲寶藍色錦袍,俊臉無雙,姿容清雅,倒是有些愣住,之後上前行了禮。


    二人落座,小廝丫鬟們都退到門外把風。


    周滿月倒是直奔主題,道:“提親之事,爹爹都同我說了,今日我來,就是希望裴大人不用再上門了,我……我不會嫁的。”她垂了垂眼,不敢看他。


    裴舟麵色一愣,忽然笑了笑,道:“我以為,二姑娘會猶豫一下。”這回提親,他也沒抱太大希望。他知她有心結,他願意等她,願意慢慢來。可三年時間到了,他就不能再繼續等下去,而是得想想別的法子了。


    周滿月抬起眼,看著麵前含笑得男子,當真覺得他實在是好。比之前還要好了。可她呢?


    周滿月道:“裴大人年紀不小了,不必再因為我而耽擱了終身大事。我這輩子不會嫁人,裴大人你——”


    “滿月。”


    “嗯?”忽然聽他叫自個兒的名字,周滿月有些愣住。她看著他的眼睛,見他斂了笑意,表情認真,一時倒是忍不住緊張了起來。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青澀斯文的書生了,身上多些許成熟穩重,還有壓迫感。她雙手交疊擱在膝上,有些不安的繼續聽他說下去。


    瞧小姑娘被他唬住了,裴舟有些想笑,卻隻能忍著。


    他道:“你上回可是答應過我,三年後我若提親,你會同意的。怎麽這會兒說話不算數了?”


    有嗎?


    她隻記得想法子同他解除婚約,三年之約,本就是一個幌子罷了,可誰能想到,他卻是認真的。她有什麽好的?他們之間,也沒有太多交集,為什麽他非要娶她?


    裴舟歎息,道:“我盼著,數著日子等這三年,好不容易過了大半了,想著提親試試,說不準王爺就同意了。今日你約我出來,我心中歡喜,未料你竟然說話不算數,不算數也就罷了,還讓我娶別的姑娘,當真叫我寒心。”


    這番話,瞧著的確有幾分可憐。


    周滿月雖然聰慧,可到底說不過他,覺得心虛,一時倒是不知該如何接話。


    裴舟看著她的臉,覺得她的眼睛格外的漂亮,繼續道:“那日你我相遇,你馬車忽然壞了,其實是我派車夫所為,為的就是想和你說說話,若是能單獨相處一陣子,那就再好不過了。”


    他太誠實,周滿月眼睛睜得大大的,有些被嚇到了。她下意識的攥著手,錯開眼不再去看他。可她心裏卻再清楚不過,她其實一直都沒忘記他。比起陸禮對她造成的傷害,她記得更清楚的,是那日他輕輕抱著她,對她說“滿月,別怕”。


    裴舟看著她的反應,柔聲道:“滿月,你是個聰明的姑娘,早該想到了,不是嗎?”


    周滿月忽然覺得自己一點都不了解他。他看著君子,卻也有耍無賴的時候。


    她當然明白。那日的事情,雖然一開始覺得這是個偶然,可上了他的馬車,看到擱著的那枝紅梅,她就已經知道——他是故意的。她除了驚訝之外,也曾有過一絲惱怒,可看著他在雪中走,卻是在是不忍心……


    所以順著他的心意,走進他的圈套。


    周滿月霍然起身。


    裴舟見勢,覺著是自己把人給逼急了,忙起身攔住,道:“滿月,你別生氣。”


    周滿月沒理他,繞過他的身子,直接走了出去。


    裴舟到底是個生手,不敢直接把人家小姑娘撈到懷裏哄,隻能眼巴巴看著她走幹著急,心裏卻有些後悔,後悔自己不該心急。


    這日裴舟有些失落的回府。


    之後的幾日,心情一直都不好。


    秦氏最懂兒子的心思,便又準備著去安王府提親。


    裴舟知道,這回安王府那邊,怕是會拒絕得更果決,一時自然也打不起精神來。


    直到從安王府提親回來,秦氏語氣激動的親自將消息告訴了他:“成了成了,安王答應把人家二姑娘許配給你了。”


    裴舟正在處理公務,一聽這話,手一抖,筆杆子都從手中滑落下來,“咚”的一聲落在書桌上。


    秦氏瞧自家兒子一臉傻樣,笑盈盈道:“親事成了還板著臉呢?”


    裴舟回神,仍覺得不可思議。


    他以為那日他太心急,惹得她生氣。之後要娶她,怕是又要走不少彎路,未料安王居然答應了。


    安王答應,定然會問過她的意思。


    裴舟喜上眉梢。那是她自己的意思,她願意嫁給他了!


    【第203章】


    安王府那邊點了頭,親事一定,兩家人就著手準備起來了。


    年前定親,明年上半年完婚,兩家人的想法倒是不謀而合。


    有了先前的事情,如今裴舟和周滿月成親,頗有一種再續前緣之感,自是令人多了幾分猜測。更有甚者,覺得先前裴二公子和周二姑娘是兩情相悅的,定親之後,安王嫌棄裴家次子配不上堂堂王府之女,這才悔婚。如今裴二公子年輕有為,而且是晉城有出息的年輕人中難得還沒定下親的,如今安王看裴二公子的目光自然不同,也就同意了這門親事。至於先前周二姑娘不說親,怕是也對這位裴二公子癡心一片,所以不嫁。這麽一來,這二人還真是天造地設、誰都拆不散的一對兒。


    裴舟聽了這等傳言,笑笑,看著裴安道:“我看你是閑著沒事做了。”


    裴安嘿嘿一笑,撓了撓頭。


    阿瑤來找二叔,瞧著裴舟,便立馬撲倒了他的懷裏。


    裴舟抱起小侄女,隨手從一邊的碟子裏拿起一塊桂花糕給她吃,見她吃得腮幫子鼓鼓的模樣,裴舟替她擦了擦嘴,道:“這回二叔成親,可多虧了阿瑤呢。”


    阿瑤小嘴一頓,傻愣愣的看向裴舟,因嘴裏有桂花糕,所以說話的時候含糊不清:“唔……二叔成親……”


    裴舟點頭:“是啊,阿瑤馬上就能見到二嬸嬸了。”


    二嬸嬸就是給她買糕點的那個人,阿瑤自然是喜歡的。


    她眼眸一亮,興奮道:“好呀好呀,阿瑤和二嬸嬸一起玩兒。”


    裴舟聽了發笑。


    她性子安靜,若是碰著古靈精怪的小阿瑤,定是拿她沒轍。不過……沒關係的。裴舟眯了眯眼,腦海之中浮現出她被阿瑤纏著,眼巴巴看著自己求救的畫麵,倒是有些期待呢。


    因兩家人定了前,過年的時候,裴舟便去了安王府給安王拜年。


    裴舟自然希望能見到心上人。


    可周滿月卻一直待在自己的臨月居,並未出來。


    安王瞧著裴舟嚴重稍有失落,倒是忍不住眉眼含笑。兜兜轉轉,總算是成就了一段好姻緣。


    臨走前,安王府的三姑娘阿芷邁著小肥腿跑了過來。


    阿芷年紀還小,又是安王妃的心肝寶貝,自然有一大群丫鬟嬤嬤跟著。瞧著三姑娘跑到了裴舟的麵前,幾位丫鬟嬤嬤趕忙行禮。


    阿芷歪著小腦袋,看著裴舟。她年紀還小,對於成親這種事情,自然也不明白。可她知道二姐姐要到別人家去,她不能每天找二姐姐玩兒,可是哭了好一陣子。之後安王妃哄了好一陣子,才將她給哄好了。


    裴舟低頭,看著比他家小侄女還要小隻的小女娃,知曉她是安王府的三姑娘,便蹲下身子,聲音溫和道:“你就是阿芷吧。”


    他怎麽知道!


    阿芷睜大了眼睛。她的容貌隨安王,小小年紀就生得好看,眉宇間同周滿月這個庶姐也有幾分相似,可是性子比周滿月活潑得多了。


    她聲音軟糯道:“你是裴家哥哥?”


    裴舟點頭:“嗯,我是。”


    阿芷像模像樣的打量了一番,覺得這位大哥哥長得很好看。娘親說,成親就是兩個人在一塊兒,就像爹娘一樣。這位裴家哥哥長得比爹爹還要好看,笑起來也招人喜歡。阿芷和周滿月雖不是同母所生,可感情比同母所生的親姐妹還要好,眼下她看著裴舟,覺著滿意,這才一本正經道:“那你……以後,不準欺負我二姐姐。”


    原來是給二姐姐說話來了。


    麵前雖然是個兩歲的小女娃,可裴舟還是認真道:“放心,裴哥哥會好好保護你二姐姐的。”


    阿芷這才放心,小小的人兒極懂禮儀,親自把裴舟送到門外去,然後才“噔噔噔”跑去了周滿月的住處。


    阿芷扭動著小胖身子利索的爬到周滿月的腿上,聲音甜糯道:“二姐姐二姐姐,阿芷剛才看到裴哥哥了。”


    裴哥哥。


    周滿月小臉一愣,看向懷裏的三妹妹。她自然知道今日裴舟來了,所以才待在屋子裏沒出去。說來也是奇怪,她都答應要嫁給他了,可又偏偏……不敢見他了。她笑著看著阿芷,問道:“你和裴哥哥說了什麽?”


    阿芷雙手托著下巴,道:“阿芷和裴哥哥說,讓他不許欺負二姐姐。”


    周滿月美目笑意更深。她不常笑,平日裏的笑顏,大多給了阿芷。可她生得美,這張臉,同先前名滿晉城的周琳琅,也是不相伯仲的。隻是她素來低調不愛打扮,恪守庶女的本分,所以才沒多少人注意。她知阿芷這般的小孩子,對一個人好,才是最純粹的,自從有了阿芷之後,她每日的心情,也就好多了。至於阿芷擔心的問題,裴舟他斯斯文文的,哪會欺負她?不過一想起那日馬車之事,她就覺得自己還沒真正了解他,準確的說,她看到的,隻是其中的一部分,並未看到他的全部。


    阿芷見二姐姐不問,笑盈盈道:“裴哥哥說,他會保護二姐姐的。裴哥哥真好。”


    這樣就是好了?真是小孩子。周滿月親了親她的臉。


    年一過,兩家人商量了一番,親事定在了三月中旬。


    裴舟老大不小了,周滿月過了年也就十九了,自然得早些成親才是。


    周滿月安心在府上待嫁。


    日子過得極快,眨眼就到了三月中旬。


    裴舟如今的身份不一樣,成親的排場也得符合身份。宴請的客人之中,除了兩家人的親戚,還有些官場上的朋友。


    宋階攜妻兒一道來裴府吃喜酒,二人夫妻恩愛,兒子生得聰慧,小小年紀就是飽讀詩書的,倒是比宋階小時候還要厲害。


    除了宋階夫婦之外,更有來頭的便是榮王府一家子。


    榮世子陸琮是個不愛應酬的,可同宋階、裴舟二人,倒是交情頗深。今兒陸琮穿著一襲杭綢錦袍,手裏抱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手邊還牽著一個。


    晉城誰人不知,榮世子陸琮是個有福分的——先前妻子一胎生了三個兒子,之後又緊接著生了一個胖兒子。


    陸琮成親晚,可現下同妻子孕有四子,絲毫不輸那些比他成親早的。


    裴舟看著好友攜妻帶子,甚是羨慕。


    今日裴舟是新郎倌兒,免不了被灌酒。


    裴舟是個斯文的讀書人,酒量自然淺了些,被灌了一圈,便俊臉泛紅,有些醉醺醺的了。


    裴舟人緣不錯,親友知他同周二姑娘的姻緣不易,倒是心照不宣的有心放水,是以入洞房的時候,裴舟才沒有喝得太醉。


    裴舟進屋,瞧著臥房亮堂堂的,燃著喜燭,穿著一襲大紅嫁衣的妻子就坐在榻邊。裴舟噙笑,眼底有些醉意,他上前掀開新娘子的大紅蓋頭,看著繁瑣的鳳冠之下,那張俏麗嬌豔的小臉,才忍不住喚道:“滿月。”


    周滿月有些緊張。她本是低著頭的,待蓋頭被掀開,又聽裴舟在叫她,這才抬眸看著他。


    他在笑,笑得很開心。


    心裏的緊張,也仿佛在看到他笑容的一刹那,煙消雲散。


    喝了交杯酒、吃了餃子之後,二人各自去沐浴。


    周滿月除去鳳冠霞帔,洗淨臉上的妝容,一頭烏發用一根簪子簡單的挽著,身上穿著一襲大紅色的薄綢寢衣。幼時她不能穿太鮮豔的顏色,怕惹得嫡姐周琳琅不快,此後自然潛移默化的,養成了愛穿素色衣裳的習慣。可目下這身大紅色的寢衣,襯得她一張臉格外的白皙俏麗,變得有些不像她自己了。


    周滿月坐在梳妝台前,摸了摸自己的臉,覺著有些不真切。


    正好裴舟從淨室出來,瞧著她衣衫單薄的坐著,才上前道:“不早了,上榻歇息吧。”


    二人獨處,周滿月有些緊張,一聽這話,更是下意識的將手攥緊。


    裴舟本是字麵意思,可話一說出口,倒是明白了。


    周滿月乖巧的上了榻。


    裴舟跟了過去,道:“你睡裏麵吧。”


    周滿月愣愣的看向裴舟。這尋常夫妻,都是妻子睡在外頭,為的就是能隨時伺候夫君。她聽裴舟這般說,倒是聽話的挪了挪,睡到了裏側。


    瞧著她一副小媳婦兒的乖巧模樣,裴舟忍不住低笑出聲。


    被嘲笑了,周滿月麵頰發燙,見身子側了過去,不敢看他。


    裴舟放下大紅床帳,上了榻。


    榻上是鴛鴦枕、百子被。


    無一不昭示著今晚是什麽日子、該做什麽。


    頭一回身邊睡著一個姑娘,還是他的妻子,裴舟有些按捺不住,猶豫了半晌,伸手去摟她的身子。她個子嬌小,可一抱,才發現還是有些肉的,軟軟的,和男子截然不同。


    周滿月知曉今晚該做什麽,感覺到他的舉動,身子顫了顫。


    雖然已經過去很久了,可她怎麽會不記得?


    他這麽好,可是她卻不能把最好的自己給他。


    裴舟自身後將她摟住,貼著她的背脊,道:“滿月,咱們慢慢來。今晚你累了,睡吧。”他不舍得鬆手,也不敢再進一步,隻動作僵硬的摟著她的身子,頓了頓才道,“……就讓我抱抱你,好不好?”


    能早些娶到她,已經是件極歡喜的事情了,他們以後的路還有很長,有些事情,不急在這一朝一夕。


    周滿月心下感動,任由他抱著。其實在她答應嫁給他的那一日開始,她早就想過之後的事情了。她信他是真心在意他。見他小心翼翼的對待自己,她除了感動,還有慶幸。她感受著他的氣息,聽著他的呼吸聲,便知他一時半會兒是睡不著的,而且雖然他嘴上說隻是抱抱她,可那又硬又燙的東西一直頂著她,足以證明他有多想要她。


    裴舟動了動身子,小心翼翼的挪開,不想那東西抵著她,可不經意間的磨蹭,帶來的愉悅,卻令他有些招架不住。


    他自詡潔身自好,可今晚卻在她麵前出了醜。裴舟麵上尷尬,呼吸也越來越重。


    待過了一陣子,裴舟才起身下榻,去淨室沐浴。


    半刻鍾後,裴舟洗去一身燥熱,才重新上榻。


    他已掀開錦被,下意識去抱人,卻隱隱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掌下的細膩溫滑,令他尾椎骨一直酥軟,身子直直的僵住了。等他還沒反應過來,懷裏的妻子便轉過了身,一絲的不掛的嬌軟身軀緊緊貼著他,唇瓣也覆了上來。裴舟忍不住,托著她的腦袋就吻了下去,吻得有些急,幾乎想一口將她吃下去一般。他是初次,有些不得章法,險些將人弄疼了。


    吃了一會兒嘴,裴舟才喘著粗氣抱著她:“滿月,我……”


    周滿月長開手臂抱著他的身軀,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我也明白今晚是什麽日子……我,我可以的。”早些做這種事,可晚些做這種事,又有什麽區別。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了,他沒必要意味的縱容她。


    受過傷害,不是肆無忌憚揮霍別人感情的借口。


    世上比她可憐的人多著呢,她該好好珍惜這份感情,而不是活在過去的陰影中。


    話落,裴舟自然再無顧慮,隻低頭開始親她。他不是沒有情|欲,隻不過是不想和別人做這種事情罷了。他知她緊張,便說了一些話讓她放鬆,慢慢的前進。他親了親她的眉心,啞聲道:“滿月,叫我的名字。”


    “裴舟。”


    “嗯,是我。”


    周滿月蹙了蹙眉,忽然覺得,接納他,一點都不難。他不是陸禮,他和陸禮不一樣。她也是喜歡他的。她感受著他的激動,有些承受不住,卻沒吭聲,心裏頭隻念著,他喜歡就好。她的性子就是如此,善意待人,總是將自己放得很低。有些事情,忍一忍就過去了,隻要對方開心,她做什麽都是願意的。


    裴舟雖然激動,卻也不敢太過,弄了一回就抱著她和她說話。她的反應,已經出乎他的意料了。裴舟歡喜的把人抱緊,啄了啄她的唇瓣,體貼的問道:“累不累?”


    是有些累的。周滿月誠實的點了點頭。


    他眼底含著笑,抵著她的額頭,兩人身上都有汗,呼吸也仿佛是交|纏著的。


    他道:“那日你生氣,我以為你不願嫁給我了。滿月,你為什麽答應?”


    想起那日,周滿月也覺得有些好笑。她偎在他的懷裏,卻不敢看他的眼睛,臉頰燙得厲害。


    他不依不饒,想逼她說心裏話,故意使壞。


    周滿月身子一軟,忙道:“我,我覺得自己,最後還是會嫁給你的。”


    裴舟忽然沒說話了。


    “我就想……反正要嫁給你,早一年晚一年,又有什麽區別?”


    有區別的。


    早一年,這輩子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就多了一年。所以,她答應了。


    她雖未說完,可裴舟知她心裏的想法,便捉著她的小手親了一口,孩子氣道:“滿月,我還想要。”


    周滿月一愣,眼睛睜得大大的,還在猶豫說“給”還是“不給”,卻見裴舟已經自己“要”起來了。


    事後二人起來沐浴,周滿月看著泥濘不堪的褥子,臉頰登時就燒了起來,不敢再多看一眼。


    這褥子自然是不能睡了,得換床新的。


    裴舟見她害羞,把人抱到了懷裏,說道:“你去沐浴。”


    周滿月乖巧的點頭,而後看著他:“那你呢?”


    裴舟雙眸含笑,對上她的眼睛:“你想和我一起洗?”


    周滿月一愣,未料他會這麽問,立馬垂眼不說話,羞答答的直接去了淨室。


    裴舟笑笑,見她進去了,便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匕首在手指上劃了一刀,把血滴在了褥子上乳|白|色的液|體間。


    裴家雖然不像那些高門大戶要檢查新婚之夜新娘子的元帕,可這褥子還是得送出去清洗的。


    他不在意,可他不願留下一絲一毫會被人嚼舌根的源頭。


    做完這事,裴舟才叫人進來換新褥子。


    收拾好之後,已經過了三更天了。


    二人的關係親近了之後,裴舟自然也不像一開始那般小心翼翼,直接摟著人睡覺。周滿月抬眸看著他的臉,見枕邊人睡容安靜,她才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五官,然後將臉貼在他的胸膛之上,闔眼睡了起來,嘴角微微揚起。


    聽著懷裏妻子均勻的呼吸聲,裴舟才睜開眼,凝視半晌,繼而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滿月。”


    她睡著了。睡在他的懷裏。


    裴舟歡喜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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