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極其正常地前往高中上課。


    雖說那個叫漢神的跟蹤狂不知幾時會來,但我們也不可能為了沒有確切出現時間的家夥而隨時保持嚴密警戒。如果真的發生什麽事我早退就得了。


    一到校,就發現我的座位被橋本占據了。


    「讓開。」


    「好,我讓。座位還給你。不過,你可別以為你還能繼續落跑啊。」


    「為什麽我非得看到橋本就落跑不可啊……?」


    才怪,其實我完全明白對方的意思。他指的一定是我在街上躲避他們的事。


    「你這家夥,到底幹了什麽好事才能享受那種酒池肉林的狀態啊!為啥會出現羅多倫咖啡的那一幕?太卑鄙了!說明白點我簡直羨慕死你了!」


    好吧好吧,反正我又做出愚弄「啊~好想要女朋友會議」的行為了是吧。我在會議的成員們麵前行為不檢,請諸位用力彈劾小弟吧。


    我已經懶得跟他們辯解了。反正被他們怨恨也不至於搞到退學吧。在牡丹麵前失去誠信會導致小命不保,但在這家夥麵前失去誠信頂多就是失去一位朋友的程度罷了。這種程度的損失我就心甘情願接受好了。不過,我本來也沒有欺騙這些同學的企圖啊。


    「隨便你們怎麽處置我吧。我也有自己的苦衷,不過在羅多倫咖啡被兩名女孩子抱住也是事實。況且如果假日跟兩位少女去咖啡廳喝飲料有罪的話,那我就是罪惡的化身了。你想來一場非難我的演講還什麽都請便。」


    「是嗎,我早就決定好了。水主,接招吧?」


    咦,難不成,他想揍我?


    雖然被揍是有點難受,不過跟懸命的戰鬥相比根本什麽屁也不是。倘若隻被打一拳的話我就忍忍吧。都經曆過生死交關的時刻了還怕什麽。


    「好吧,如果這樣能讓你出氣的話。之後可不要再為了這個跟我囉嗦喔。」


    然而,橋本卻突然屈膝。


    什麽,難道他打算使出某種特殊的拳法……?


    「水主大師,請教導我把妹的訣竅吧!」


    橋本冷不防對我五體投地起來。


    耶,這是怎麽回事?


    「拜托您了!大師!大師!請務必指導徒弟!」


    「喂,快站起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在欺負你咧!」


    「真的,請您教我您的做法吧!那已經完全超越有點受異性歡迎的程度了!是需要靠煉金術之類才能達到的等級!除了之前說是您女友的女生外,現在又多了一個叫輪月的女孩不是嗎!為了成功我不惜任何努力!」


    「呃,橋本,這種事跟努力無關啊。當然努力或許多少有點用吧。不過,與生俱來的血統就已經決定一半以上的結果了。」


    真沒想到我會在這種場合重複卜哉所言的那番話……


    這可不是扯謊。體內參雜了天狗跟吸血鬼的血液,百分之百與我的努力無關。


    「喂喂喂!你的意思是說,天生長得醜就沒救了嗎?我才不承認那種事!」


    糟糕,被他曲解了!


    「不、不是啦!我也不是什麽帥哥對吧!那是一種,該怎麽說……類似氣質的東西吧。這種事會被個人無法改變的因素強烈左右喔!」


    「嗚嗚……什麽嘛,所以就是運氣的問題囉。反正根據設定,你就是受女生歡迎,而我就不受歡迎對吧……」


    雖然我不能肯定自己受異性歡迎,不過要歸咎運氣也沒錯。


    「附帶一提,橋本,你想要長命百歲嗎?」


    「應該沒有人喜歡短命吧。」


    「既然如此,那你還是不要模仿我比較好。我的做法會給自己帶來無數的麻煩啊。」


    「在咖啡廳的那一幕,果然是所謂的修羅場嗎?」


    「要說那是修羅場,應該也算吧……不過,真正的修羅比那更可怕……」


    「真正的?」


    「哈哈,當我沒說那個。可以肯定的是,輪月那女人,就是標準的魔女。最好別跟她扯上關係。這點絕不會錯。」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麽會跟她扯上關係呢?」


    「此乃為宿命啊。」我歎息地說道。


    沒錯,一切正如卜哉所言這是宿命。不管是走上咒師這行,還是我體內混有天狗與吸血鬼的血統都是早就注定的。


    橋本垂頭喪氣地離去後,我的手機發出震動。


    是輪月傳來的訊息。


    『哈啊哈啊,我現在沒穿內褲……』


    我頓時火冒三丈,回了她一封『你給我認真一點』。結果她又傳訊回來了。


    『真抱歉。為了賠罪就把人家的第一次給你吧。』


    『廉價!你的第一次也太隨便了吧!別鬼扯了!快報告現況!』


    『漢神跟咒師都沒來。一切都很和平。』


    真希望她第一封訊息就寫這個。


    今天每隔兩小時輪月就會傳一封報告現況的訊息過來。像這種時候,我就慶幸輪月不必上學真是太好了。


    不過,那家夥已經去過千賀矢家了嗎?雖說愛良應該已經跟知理一起回去了。這時她又傳訊過來。


    『剛才的報告全憑女人的直覺。』


    我因為再也忍受不了就直接打電話過去。


    『啊,一大早就這麽想念人家的聲音嗎?真是的,賴鬥同學已經如此迷戀我了呢。』


    「應該說,我快被你缺乏常識的程度氣得半死才對!過去確認一下現況啊!怎麽能憑你的直覺來判斷!又不是什麽國寶級的大師!」


    『女人的直覺可是很準確的。附帶一提子宮的抽痛還能用來占卜。』


    「隻要你猜錯一次就完蛋了,還是親自去那邊確認一下吧。」


    『附帶一提子宮的抽痛還能用來占卜。』


    「不要因為我沒吐槽就故意重複好嗎!」


    『我會善盡職務的,相對地也請你隔著電話送一句訊息給我。』


    「訊息?」


    『例如「輪月,你真可愛」。如果不照做我就不上工了。』


    「……為什麽?」


    『因為人家現在很想聽。並沒有什麽明確的理由。』


    我開始後悔在教室打電話了。如果在此被人聽見,又將引發不必要的議論。甚至該說此刻好像已經有好幾個人在豎耳偷聽我這通電話。


    還是去沒有人的男生廁所好了——


    『如果不現在說就算無效。』


    「輪月……你、你、你真可愛……」


    雖然早就習慣吐槽她的黃腔不過對這種事還是無法適應啊……


    『太感謝你了!這麽一來我就能努力工作!那,放學後,大家去吸血鬼的家會合吧!我也會穿上內褲,立刻趕往吸血鬼的住處。』


    所以她剛才說沒穿內褲是真的囉……


    這之後,確認現況的訊息真的好好傳來了。


    『大家都還活著。』


    或許打從一開始就該拜托知理比較好。我搞錯人選了吧。


    此外,我跟她講電話的事也立刻變成謠言散播開來。


    即便是資訊化的社會,謠言的力量也絲毫沒有減弱哩。


    等學校的課上完,我趕往千賀矢家。由於我是搭公車上學,所以離開時沒腳踏車可騎。也因為這樣害我步行了卅分鍾以上。


    然而,等我好不容易抵達卻想到一個問題。


    這棟房子,該從哪進去比較好……?


    不必贅述,千賀矢家是大富豪。


    盡管宅邸的位置一下子就能找出來,但由於腹地太過廣大反而讓人搞不清入口在哪。正麵似乎沒有類似城門的明顯目標,而側麵也找不到較小的出入口。又


    沒有設電鈴對講機。會不會有某種便門之類的……


    打電話去問感覺很蠢,在圍牆邊徘徊又隻會讓人誤會是想闖空門的小偷,就在這時,我撞見了一名西裝筆挺的男子。


    哇咧,我大概會被認定是可疑人物吧,不過就算被對方誤解我也沒話可說。


    「您是水主先生吧。大小姐已經吩咐過了,請往這邊走。」


    似乎是機械式的豪華正門開啟了。天曉得我是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出名。


    「這道門,隻有當貴客來訪,以及家中主人要使用時才會開啟。」


    拜托,別搞這麽大排場好嗎?


    穿過門走了數分鍾,終於抵達目的地的建築物跟房間了。假設剛才我自行闖入這塊土地,十之八九也會迷路吧。這裏麵到底蓋了多少棟房子啊,哪棟是做什麽用的完全搞不懂。


    我進入的這間西式建築似乎是迎賓館。名稱聽起來感覺有些誇大,不過裏頭擺設的西式家具看起來都異常昂貴,確實具備能說服人的威力。角色扮演的玩家應該會很想來這種地方取景吧。


    房間內,有已經換上一襲高貴洋裝的愛良、知理,另外輪月也在。大家都各自坐在華麗氣派的單人沙發上。


    「啊,大哥哥,放學辛苦了!」


    「水主先生,在學校待了整天很累人吧。」


    「賴鬥同學,在學校忍了那麽久,現在終於可以發泄了。」


    「發泄你個大頭。」


    果然輪月又開起黃腔。


    「呃,偶爾用手或腳幫你忙也是可以的喔。」


    「什麽偶爾一次也沒用過好嗎!」


    「怎麽會。男人都有兩顆蛋蛋吧。」


    「不是那個蛋!」(注18日文的「偶爾」與「睾丸」同音。)


    竟然在別人家裏大剌剌地講這些低級的話,她已經到無所不能的境界了。


    「對了,進屋子之前有好好洗過手嗎?」


    「啊,對喔。我先去洗一下啊。畢竟西邊正在感冒大流行呢。」


    「也別忘了漱口。還有請記得先淋個浴。」


    「淋浴就免了吧。」


    「光臨本店的客人必須先淋浴才能接受服務。我們也不想把髒東西放進嘴裏啊。」


    「這裏不是那種不幹淨的店,是千賀矢家的迎賓館。還有,你不要故意用複數形把知理跟愛良也牽扯進去好嗎?」


    我不希望輪月的受害者繼續增加下去。


    「知理完全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麽耶。」


    知理裝模作樣地歪著腦袋,擺出不明就裏的表情。我覺得這種處世方式才是正確的。


    「那個,我不想當特種營業場所的女服務員……因為人家是很健全的女生……請不要開這種玩笑!」


    愛良直接提出抗議了。這也是正確的態度。


    「不過,如果可以賺很多錢的話就沒問題。」


    「問題可大了!」


    這女孩,感覺好像很現實啊……為什麽會養成這樣的性格哩……


    「愛良小姐一定可以成為店內的紅牌,我保證。」


    「真的嗎?既然這樣稍微試試應該也無妨吧……?」


    「愛良!千萬別被那魔女的一張嘴騙了!什麽保證一點根據也沒有!」


    膽敢相信那家夥絕對沒什麽好下場。


    「何必對人家這麽冷淡嘛。關於漢神的事我可是幫你先調查清楚了。」


    輪月好像有點不開心。確實,關於漢神的資料我事先委托輪月搜集了。


    「抱歉,抱歉。如果你覺得不舒服我向你道歉。」


    「既然要致歉,可以讓我拿鞭子揮幾下嗎?」


    「你趕快把漢神的資料說出來吧。」


    「知道了,你趕緊先去洗個手啦。」


    把手好好洗幹淨,順便漱了口我才返回房間。不過當然沒有淋浴。


    我坐在沙發上的同時,負責說明任務的輪月也站起身。像這種時候,站起來說話的確比較方便。


    「正如漢神這個名稱所示,那是一種來自中國的神。大家都曉得,道教的神祇數量多得跟天上的繁星一樣,所以漢神也不過是其中之一。況且,等傳到日本來後又發生了變質。」


    「果然又是一種官方不承認的存在吧,所以在史料中也沒留下紀錄。」


    「不過,那種信仰的氣氛倒是還能略見端倪喔。《日本靈異記(注19成書於日本平安時代初期,亦為日本最早的民間故事集。)》中卷的第五話可以提供參考。某人被漢神詛咒,於是殺了七頭牛當牲禮祭拜,結果不但沒用,還因此被打下地獄。這則故事的主旨是想宣傳禁止殺生的佛教才是正道。畢竟《日本靈異記》原本就是宣揚佛教的書籍嘛,所以當然不能隨便亂寫囉。」


    「咦,所以祭拜那種神需要獻上犧牲品嗎?」


    「又不是什麽土著的神,完全沒信仰也沒做什麽的人應該不會突然被詛咒才對。故事裏的那個人大概原本就有信奉漢神吧。以牛為活祭品是漢神的特征,在中國的《漢書》就能找到如此的信仰了。」


    「也就是說,在《日本靈異記》成書的時候漢神就已經傳入日本了?」


    「不,我想傳入的時間應該比那還要早得多。大陸的文化相較日本來說,至少在平安前期還算是相當先進的。因此,即便隻是對方的習俗應該也傾向融入自己這邊吧。」


    具體而言到底是幾時傳來的不清楚,不過即便在古墳時代(注20日本西元三〇〇年至六〇〇年左右,因當時統治者大量營建古墳而得名。)就存在這類後人不知的習俗,也沒什麽好奇怪的。甚至可猜測,與其說是用傳教的方式進入,漢神的信徒直接來日本定居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不過,就算是佛教、道教、儒教這些也被日本融入的文化,還是有我們無法完全適應的成分存在。好比日本人雖然接受了律令體製,但科舉跟宦官就沒進入日本的體係對吧?切除男性性器,讓他們在後宮工作的想法日本人畢竟還是無法接受。」


    「啊,你今天還真嚴肅啊。」


    輪月露出驚愕的表情。


    「怎麽了嗎?」


    「呃,我還以為提到宦官,你絕對會冒出什麽黃腔來。」


    「哼,說得好像我一天到晚都在開黃腔一樣。」


    「你不就是一天到晚在開黃腔嗎!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啊!」


    「是啊,就好比我的肚子裏有賴鬥同學的孩子,也是眾所周知的事實呢。」


    「說過好幾遍了,那是空穴來風!」


    我說了多餘的廢話。早知道讓她繼續嚴肅解釋下去就好了……


    「賴鬥同學,你是否已轉變為沒聽到我的黃腔就會感到非常不安的體質呢?」


    輪月不懷好意地咧嘴笑著。但她說的內容可一點都不好笑。


    「接受那種恐怖的肉體跟精神改造我就慘了。」


    「那麽,我們言歸正傳吧。剛才說到我是處女。」


    「言歸正傳個鬼!剛才的主題是漢神吧!」


    「呃,因為我開太多跟懷孕有關的玩笑了,真擔心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了孩子呢。那麽一來我就沒法走清純派路線了。」


    「現在你還想裝清純已經是完全不可能了!」


    不過,我因此稍微放心也是事實……比起她說想去獵取一堆男人,這種言論使我大大鬆了口氣……


    「好吧,既然賴鬥同學也放心了,我們言歸正傳吧。」


    輪月再度覺得很有趣地笑了起來。糟糕,我完全被她玩弄在掌心之上。


    「簡單說,所謂的漢神,跟日本人的氣質不合。更具體而言,漢神是被國家機構所排斥的一種信


    仰。」


    「這種信仰到底是哪裏有問題呢?」


    「恐怕是因為宣揚這種宗教的都屬於渡來人(注21古代日本對亞洲大陸海外移民的稱呼。)的後裔吧,此外這種信仰還利用私度僧來招收信徒。那麽,這裏要考考無法插進話題的吸血鬼一個問題。所謂的私度僧到底是哪種僧侶呢?」


    「啊啊,那個呀,知理在日本史的書中讀過。在和尚也算是國家公務員之一的時代,私度僧就是未經官方許可出家的人吧。」


    看來知理終於可以趕上我們的話題了。愛良還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不過偶爾也會點點頭,所以應該沒問題吧。


    「正確答案。說穿了,就好像違法的色情場所一樣。」


    「你這家夥,就不能選其他的比喻方式嗎?」


    「更正確地說,一旦成了官方的僧侶,拿牛或馬當祭品的行為可是要受罰的。因為漢神信仰的教義本身就違法,所以這種宗教才會逐漸消滅吧。奈良時代的《續日本紀》一書有提到,官方希望取締這種令人厭惡的宗教信徒,因此至少到那時為止還存在吧。而到了平安時代的初期,果然也還有相關記載。當然,既然是逐漸消滅的,確切的消失時間也就無法肯定了。」


    「除非具備什麽顯著的效果,否則老百姓應該會選擇比較容易信奉的神明吧。畢竟每次都要拿活生生的牛祭祀,可是一筆龐大的成本。密宗在平安時代傳入日本,信奉那個還可堂堂正正地追求現世的利益呢。」


    「就是說啊。因此結論就是,漢神是一種在日本無法落地生根的神祇。不過,這頂多隻能解釋『漢神是什麽』的問題而已。我們想探討的並不是那個。」


    輪月暫時打住討論。


    接著發表意見的人是愛良。


    「那個……所謂的漢神就是會帶來瘟疫的神明吧……?」


    「正是如此。問題也在這裏。」


    輪月一屁股重重坐回沙發上。因為這沙發材質軟綿綿的,所以她的身體有些下沉。


    「恐懼漢神帶來疾病的記載在書中完全找不到。不過,這也不是完全沒有根據。漢神被詳盡記述的時間點是在延曆年間,剛好是要從奈良時代跨入平安時代的階段。在那個年頭,人們討論得最熱烈的就是怨靈問題了。」


    「所謂的怨靈問題,聽說是遷都引發的社會不安所造成,是這樣嗎?」


    「也不能完全否定就是了。把對政治的批判寄托於奇妙的神祇信仰上,例子可說是非常多。至少,當時的中央政府應該是把漢神信仰的目的視為對政局的不滿。」


    「那也很正常嘛,畢竟國家不承認的神明被大家熱烈信仰了。」


    「關於這點,回到先前提過的《日本靈異記》一書吧,漢神是一種如果不好好供奉就會詛咒人的存在。如果所謂的詛咒是以疾病的形式發生,那不就跟瘟神很接近了嗎?問題在於,疾病是隻針對原本的信徒,還是會傳染給不特定多數的老百姓。」


    看來漢神是否會散布疾病輪月依然無法斷定。


    「不過,這回的跟蹤狂是漢神的可能性很高。許多人看了都覺得很厭惡的神再加上根本沒人想信奉,最後就會失去神的地位而淪為怪物了。漢神就算不是這種情況,想必也相當接近了吧。」


    「該怎麽說,就跟河童原本也是大家都不想理會的水神這種理論很類似哩。」


    「原理是一樣的。倘若沒人想理睬,就連神也會走上歧途。此外,日本的神一旦走上偏門通常都會引發疾病呢。」


    「這種神淪落為異形的例子應該也不少吧。」


    「這個嘛,因為異形也缺乏嚴密的定義所以我也不敢說就是了,但如果相信漢神的存在,那或許真是這樣吧。雖說證據隻有堂總鞍部的咒師發言就是了。」


    的確,根本沒有其他人的目擊證言。


    話又說回來,為啥火明家的人能辨識出漢神的存在哩。


    是因為已經交戰過一次,對方先報出自己的名號嗎?怎麽可能,那家夥也不是什麽名聞遐邇的異形吧。


    「那個……跟蹤狂小姐的信裏提過,她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人理會所以覺得很寂寞,好不容易遇到跟自己同病相憐的夥伴所以很開心,類似這樣的句子。不過我跟那個人可是截然不同,一點也不想當她的同伴。」


    「因為你是厄神,所以才被對方認定為是類似的瘟神吧。至於很久沒人理會這點,跟剛才關於漢神的解說也沒有矛盾。」


    「就是說啊。原本一直沉睡的家夥也是有可能突然複活的。」


    關於漢神這個詞匯的考察就到此為止了。


    接下來,就隻剩那家夥現身時該如何對應的問題。


    這時,敲門聲傳來。數名身穿套裝的女性手持茶杯,走進這個房間。真不愧是千賀矢家,在這種小細節也毫不馬虎。


    剛好討論也告一段落了,可以喘口氣。


    「哎呀,心情放鬆多了。感覺好像回到以前的生活一樣。」


    愛良悠閑啜飲紅茶的姿態,似乎比較符合她該有的樣子。看來她在以前那座「寺廟」被照顧得很好。


    「對了,愛良,之前你被襲擊時,我看到你用劍戰鬥,那把武器是從哪弄來的?」


    如今劍還倚在角落的牆邊。由於沒有入鞘,讓人覺得有些殺氣騰騰。


    「是在寺廟裏得到的。好像是交給我使用也不會有問題的武器。其實廟裏也有弓箭,不過帶在身邊太麻煩了所以最後隻拿了劍就逃出來。」


    厄神拿劍符合傳統的形象嗎?我沒看過厄神的神像所以也無法評論。


    「對了,關於那個跟蹤狂小姐,我覺得我也該說出自己的所見所聞才對。」


    啊啊,唯一的目擊者就在眼前嘛!這的確才是最有力的證據。


    「一言以蔽之,跟蹤狂小姐病得很厲害。」


    這種形容方式超出了我的預期。


    「你的意思是,她好像生了重病所以樣子很樵悴,是嗎……?」


    「不,應該說感覺她內心很陰暗吧。說話時總是畏畏縮縮地很小聲,沒事就垂著頭眼睛裏從來沒有笑意,感覺就完全一副朋友很少的模樣。」


    啊,原來是那種「病態」啊。


    「因此,她說希望我當她朋友的時候,我一開始提出『每個月付三萬五千元就同意』的條件,但最後還是因太惡心而作罷了。」


    「你怎麽有事沒事就提起錢啊。」


    「況且,她寫的信內容也很惡。正確地說,內容並不是『當我的朋友吧』,而是『這麽久以來,我終於邂逅到始終尋不著的靈魂伴侶了。成為我打心底認同的友人吧。讓我們兩人一起超越銀河』——確切的文章是這樣。」


    「這樣會嚇死人吧……」


    「『很多人都說我是不可思議的女孩,其實我不是。我隻是能聽見天之聲罷了。其他人心靈的耳朵都被堵塞了。來,你也使用這心靈的掏耳棒吧』——她還寫了這些。」


    輪月正掩著嘴憋笑。看來她的笑穴被戳中了。


    「噗噗噗……心靈的掏耳棒……不可思議的少女,真的有耶!太不可思議了,竟然被我遇到一個!我還以為現在已經沒有這種奇葩了。」


    「另外,她還有許多疑似被害妄想症的發言。例如『我有好長好長的時間都被禁錮起來,現在終於重獲自由了』,或是『地下啪噠啪噠的水珠滴落聲就是我的搖籃曲』之類的。」


    一旁輪月喊著「肚皮快笑破了」並瘋狂爆笑。看來「搖籃曲」這樣的形容方式又戳中了她的笑點。


    「這時候,我開始覺得她很恐怖,於是我說我願意出十萬元拜托她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麵前,結果她卻回答『愛良被壞人騙了,


    不可以聽那個人的讒言』。其實我才沒有被騙哩。接著我又跟她抱怨,請不要直呼我的名字,她便說出『果然是被壞人騙了。讓我幫愛良從那種家夥的魔掌中解脫出來』這種奇怪的話……我這時覺得自己隻能逃跑了,因此就從寺廟衝了出去……」


    遇到徹徹底底的不可思議型電波少女發言嗎?


    難怪愛良會落荒而逃了。如果是我碰到應該會報警吧。


    輪月還在狂笑的時候,知理則顫抖著身子,緊抱住附近的布偶。


    「唔哇,好恐怖唷……知理最討厭這種無法溝通的麻煩人物了……就是因為有被這種家夥接近的風險,所以才要慎選朋友……一旦沒處理好,搞不好就會因為這種人而虛擲了寶貴的青春……」


    「知理,你害怕的心態也太精打細算了吧,讓人覺得有點不舒服……」


    「這個嘛,大哥哥,因為這點很重要所以知理要先說清楚。隻要好好說就能讓對方理解這種觀念,其實隻是妄想唷。怪胎不論說什麽別人都無法理解的。想挑戰這個也沒用,隻會讓聽的人感到無限厭倦而已。」


    我不是無法體會她的想法。畢竟我身邊就有一個能半永久性開黃腔的怪胎。


    「知理願意讓大哥哥當男友,也是因為覺得大哥哥是有常識的正常人唷!拜托別變成那種會幫自己取綽號為『禁壓之破邪天弓(forbidden arrow )』的怪胎!」


    「我才不會做那種丟臉的事咧!還有,會幫自己取中二病綽號的人,在日常社會中多半是普通人!」


    「假使,大哥哥有哪些非常缺乏常識的地方,請馬上告訴知理……知理要進行是否該分手的審查。」


    「這是什麽討厭的審查係統啊!」


    當她的男友非得要這樣才行嗎?我突然有種想直接跟她說分手的衝動了……嗅到可以開玩笑氣氛的輪月,這時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身。


    「所以說,你覺得怎樣才算缺乏常識哩?舉個例子,買了許多偶像藝人的寫真dvd算嗎?」


    「那、那樣感覺好像有點惡心耶……」


    「可是,寫真dvd並不算十八禁的物品耶。就算是高中生也能大膽購入。走在街上炫耀給路人看都沒問題。既然沒有違法卻還認定那樣不行不會很奇怪嗎?」


    「但走在街上炫耀給別人看,鐵定是個變態吧。」


    「那好吧,跟買了五部a片dvd的人相較,哪個比較沒常識?」


    「這種人也有點……」


    「算了,我直接跟你明說吧,如果一個男生都到了高二還完全沒買過那些情色產品,根本不懂男女之間要怎樣才會生小孩,這種人才叫異常吧。你確定自己想跟那樣的家夥交往?將來鐵定會造成麻煩的。」


    「聽你這麽說,好像也有點道理……」


    知理似乎被輪月說服了。其實不用在意他人的看法也沒關係啊。


    「言歸正傳吧,賴鬥同學究竟有幾片那樣的dvd呢?」


    「誰要告訴你啊,白癡。」


    「所以是多到數不清的程度囉。」


    「錯!我不是那個意思!」


    「多到快從房間裏滿出來了,就連妹妹通過哥哥的房間時都會麵紅耳赤。」


    「別胡亂想像別人家裏的情況好嗎!這已經算妨害名譽了!」


    「可是,你不敢回答你一片都沒有嘛。所以肯定是有囉。」


    「呃,那個……身為高中男生有個幾片應該還可以容許吧……」


    這時,謎樣的疼痛從我的臉頰上傳來。


    知理正在拉扯我的臉。


    咦,為什麽?


    「大哥哥!快扔掉那些東西!」


    「呃,有必要到這種程度……?」


    「因為,知理是大哥哥的女朋友!明知如此,家裏還藏著那種奇怪的dvd不會很詭異嗎?」


    「怪了,剛才討論的結果不是稍微買個幾片還可以容忍嗎……」


    「那是指普通的高中男生而言。如果是跟知理交往的對象,就不可以買那種東西。相對地還要覺得陪在知理身邊就夠了!真是的,知理要去預約高級料理店了!」


    跟她交往還真辛苦啊……不過她的個性好像本來就這樣,應該也不是故意的。


    「耶,所以吸血鬼願意跟賴鬥同學做色色的事囉?」


    知理頓時整個人僵住了。


    「那要等……正式結婚的時候……」


    「嘎啊~?沒幾個男人可以憋得了這麽多年吧。你這種話就好像要求別人五年不能吃東西一樣。」


    「可是,那個……很害臊……」


    不必她說,討論這個當然很不好意思。就連我聽了都臉頰發熱了。


    雖然這事無關緊要,不過像這樣率直害羞的知理還真可愛。不,或許隻是輪月身上根本不存在害羞這兩字的緣故吧?


    「賴鬥同學,你沒必要聽從這個任性女人的吩咐,跟我一起去買dvd吧!我可以提供你絕不失望的采購建議!」


    「為什麽你也要跟著一起去啊!」


    「你想想,不是偶爾也有男生陪女伴去買內衣褲嗎?這種行為就很類似那個。」


    「光是這樣就夠詭異了吧!為啥我得悲慘到在你麵前暴露性癖好啊!」


    「放心吧。賴鬥同學的性癖好我早就一清二楚了。」


    「最好是啦!我根本沒對你提過!」


    就在這時,一個優雅的喀喀喀笑聲傳來,愛良被逗笑了。


    「大家好像很開心呢。簡直就像家人一樣。」


    「是的。我跟賴鬥同學就好像夫妻。」


    別說這種容易招人誤解的話了——結果我一下子卻無法吐槽。


    這種可以輕鬆亂開對方玩笑的氣氛,不就跟家人很像嗎?因此剛才的比喻或許真算是正中紅心呢。


    「我也很希望認識許多像這樣的朋友。不過,我以前住在深山裏,會來的隻有不可思議的電波少女而已……那真是太過分了……要是對方能聽得懂人話就好了……」


    愛良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


    確實,她的命運要說悲慘也不為過。難怪她會感慨這世上就沒有更正常一點的家夥嗎?不過,她的要求難度其實也沒有那麽高。


    「愛良,如果你想交朋友,我們幾個都很樂意。」


    「愛良小姐,賴鬥同學的意思是想跟你交個炮友喔。」


    「對對——才不是咧!友前麵那個字是多餘的吧!」


    「就年紀相仿的少女來看,男生說『想交個朋友』不管怎麽看都充滿了色心吧。像你這麽可疑的邀約真是太超過了。就好比交友網=>性犯罪這已經變一種典型的模式了。」


    「呃,我也不是不懂你想表達的意思啦,不過先前的對話怎麽會被你解讀成這樣……」


    「既然如此,變成朋友大約三周以後,她跑來你的房間你會怎麽做呢?」


    這是什麽微妙的時間設定啊……既然都過了三周,應該就會產生那種結果吧……不,或許該等一個月比較好……


    「啊,你還真的認真考慮起來了!愛良小姐,賴鬥同學的目的是你的肉體!即便他的下半身很粗製濫造內心依舊是色狼!」


    「把什麽粗製濫造的形容收回去!太沒禮貌了!」


    你又懂什麽了。


    「水主賴鬥先生……原來你是這種人呀……想認識正常人真困難……我快失去對人類的信任了……」


    愛良開始淚眼汪汪。怎麽可能,竟然這樣就哭了起來!


    「不過,如果一次五萬元的話,倒還可以接受……」


    「你也不要每次都用金錢來衡量好嗎!」


    「賴鬥同學,以愛良小姐的姿色而言一次五萬很便宜。你該去打破撲滿了!」


    「省省那種冷靜的建言吧!」


    「啊,或許該破的不是撲滿而是童貞喔。」


    「不必耍這種言語上的小聰明!」


    「唔哇……為什麽會變成這種不忍卒聽的對話……知理沒聽見……知理什麽也沒聽見……」


    知理捂住耳朵,試圖進行抵抗。


    這回又輪愛良露出好像有點寂寞的微笑。


    「果然友情是很讓人羨慕的。我覺得自己一點歸屬感也沒有。」


    一點歸屬感也沒有——這句話聽起來格外沉重。


    那並不僅是因為覺得她的身世很可憐之故。


    身為咒師的我其實也好不到哪去吧。


    不隻是我。包括輪月、知理,以及牡丹,都是生在這境界之地。


    位於線上的存在,就理論而言不屬於任何一個領域。


    「所以……等牡丹小姐回來以後,我打算請她跟我交個朋友。」


    愛良的臉頰有點漲紅。


    搞不好,這是她存在於這世上以來第一次下的決斷也說不定。


    「牡丹小姐跟輪月小姐不同,個性認真,應該比較適合我吧。」


    「才沒有那回事呢。我也是很認真想懷個寶寶啊!小孩生下來要取什麽名字我都已經決定好了!」


    「你可以不必理會那隻天狗的戲言。」


    「人家也好想……懷牡丹小姐的寶寶……哈唔……」


    咦,臉頰泛紅的愛良好像冒出什麽奇妙的發言,這種情況又該怎麽處理才好。


    「啊!不是的!我沒有期盼那種關係!況且牡丹小姐也是女性!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嘛,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真討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不用這麽拚命否定也沒關係!大家聽了都沒當一回事放心吧!」


    「我隻是單純想交個朋友而已……不可能對牡丹小姐懷抱什麽戀愛的情感……同為女性也不可能發生那種情形!」


    愛良高速揮動右手,全盤否定剛才的言論。看來她內心動搖得很厲害。


    「不過,在人家被惡徒襲擊的時候趕過來,一下子就解決掉敵人,簡直是帥呆了呢。會迷戀上牡丹小姐也是無可厚非的吧。看起來的確比賴鬥同學的行徑要有男子氣概多了。這不是什麽百合,而是單純因牡丹小姐的瀟灑一見鍾情。」


    「別這麽冷靜地分析好嗎……雖然是事實我也很難反駁就是了……」


    真沒辦法啊……畢竟襲擊她的人我也認識……


    「我、我再強調一次,人、人家並沒有對牡丹小姐懷抱戀愛的情感……」


    嗯,已經聽得夠清楚了。安心吧。


    「因、因此,我要證明這點……」


    怎麽個證明法?


    「水主賴鬥先生,請跟我以男女的關係交往吧。」


    「嘎?」


    她又突然扔了個炸彈過來……


    而且,我還有一種措手不及的感覺。


    在頭腦的思考能力趕上以前,愛良就冷不防站起身,握住我的雙手。


    「對,跟我交往,我們在一起吧!話說回來,我對水主賴鬥先生這種,呃微有點愛說理的男性最中意了!沒錯,是我的菜!」


    「以一個臨時想到的理由來說也太牽強了吧!」


    況且那也不算什麽誇獎。


    「啊,水主賴鬥先生,請問您的血型是……?」


    「我是a型。」


    「果然!我最中意a型的男性!太完美了」


    「太假掰了!這鐵定是馬後炮!」


    「不過,要對你說聲抱歉,我還是很珍惜女性之間的友誼,所以跟牡丹小姐出遊的日子要擺在優先地位……有時候可能會因此遲歸也說不定,但那也隻是女性之間的聚會你不必擔心……」


    「你說要跟我交往隻是個幌子吧,就算是瞎子都看得出來啊!」


    「總而言之,水主賴鬥先生,以後請多多指教了!不管發生什麽事,就算維持三個月隻見麵一次的關係,我也毫無怨言!」


    「你想說的就是隻有形式上跟男生交往而已吧!」


    為什麽我老是接受到這種不包含愛情成分在內的告白咧……橋本啊,這就是你認為的把妹高手實際慘況啊……


    「那怎麽可以呢!大哥哥已經跟知理在交往了!不準對其他人的告白說0k!禁止劈腿!」


    喔喔,知理反對的理由很正當。太感謝了,我的女友。不過,缺乏愛情成分這點知理也是半斤八兩。


    「啊,千賀矢知理小姐,拜托能給我隻在口頭上跟他交往的權利嗎……?實際上我連手也不會跟他牽的!」


    「有必要為了製造幌子把我說成這樣嗎!太傷人了!」


    「既然如此,那好吧……不過,如果別人問起來,你盡量說你跟某個男生在交往就好……知理的男友要是有劈腿的謠言傳出去知理會很丟臉的……」


    不,知理也別隨便就ok啊。身為女友怎麽能做出這種判斷……


    「那麽,水主賴鬥先生,以後請多指教了!等下次的二月廿九日再第一次約會吧。以後就每逢二月廿九日一起出去玩!」


    「你是有多麽不想看到我啊!這種見麵的頻率比普通朋友還遜吧!」


    過分。太過分了。


    有誰能抱持愛情跟我交往嗎……我才快要失去對人類的信任,不,應該說對異形的信任咧……


    就在這時,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氣襲來。


    跟「預兆」的氣息不同。不過,我有一種四周空氣被整個替換掉的感覺。難道是我多心了嗎?


    「剛才,我察覺到一股寒氣。」


    「知理也是~」


    耶?


    輪月與知理麵麵相覷。很快兩人的表情就變得異常緊繃。


    有怪象要發生了。


    「哎呀,各位,怎麽了呢……?我說了什麽失禮的話嗎……?」


    「這跟愛良小姐無關。不對,或許該說跟愛良小姐非常有關聯吧。」


    「到底是怎麽回事?」


    「抱歉,我先給家裏打個電話。」


    我打了未萊的手機。把妹妹當試紙雖然不是什麽愉快的事,不過現在沒空管這個了。


    不論異形來自何方未萊的體質都能清楚感受到對方的存在。我的「預兆」隻會對散發異世界空氣的目標起反應,如果是誕生在這個世界或長住於此的家夥我就無能為力了。


    鈴聲響了大約十遍才被接通。


    『啊,哥哥……我現在人在圖書館,剛才身體突然很不舒服……簡直就像全身的毛細孔都被針戳入一樣痛苦……』


    「不必費心比喻了!總之你的情況很糟吧?我想恐怕會有好一段時間無法恢複,你還是搭計程車馬上回家吧!」


    『明白了……因為快要撐不住了我要掛電話囉……』


    討厭的預感成真了。然而,能預測到也算是不錯了。對方可不是那種在缺乏心理準備下能應付的家夥。


    「幾乎可以肯定有某個很難纏的家夥過來了。但,我的『預兆』沒有反應,所以一定是待在這個世界很久的對象。」


    「還是先離開這裏比較好吧。要不然會有整間房子都被襲擊的危險性。」


    「知理真不想遇見那家夥……絕對不想……」


    「那個、大家到底怎麽了呢?難不成是跟蹤狂小姐現身了?」


    「很遺憾你可能說對了。」


    我們前往上回跟牡丹邂逅的林業設施附近待命。那幾乎就在鞍部一帶。


    這是因為我們判


    斷這附近最不可能有閑雜人等出沒。山上的設施與久多良市區都位在比這裏更低之處,頂多隻有想登山的人會爬上來。再加上要來這裏還必須經過偏離登山道的森林,一般人會來的機率就更低了。


    要說缺點嘛,這裏到處叢生的杉樹會妨礙我射擊天弓,不過相對地以地理條件來說這裏算是我們的主場,應該還能忍受。


    知理盡管很害怕,但最後還是跟來了。結果,她在還沒開戰前就快要哭了出來。愛良也是,手持自己的武器佇立著。她似乎已覺悟到隻有一決勝負才能保障自己的平安。這點並沒有錯。其實就連久多良的安危也在此一舉了。


    以戰力而論,能跟卜哉正麵交手的家夥,應該十分值得期待。真要說起問題的話,就是敵人的能力無法預測吧。


    「賴鬥同學,你身上又冒出斑點囉。」


    被輪月提醒我才察覺到。


    死斑——那是當平衡被激烈擾亂時會出現的黃色警告信號。


    「喂喂,最近出現的頻率也太高了吧……」


    隻要死斑出現就代表我跟久多良都被死亡逼近。雖說那並不等於我的死亡會帶來久多良的滅亡,但隻要久多良的平衡崩潰到無法複原的程度,這裏就會發生劇烈的災難。到那個時機點咒師也死定了。


    簡單說,死斑正如其名稱所示,是一種要求咒師拚死守護久多良的警訊。


    「不過,這次死斑會不會太早出現啦?現在隻不過是髒東西才剛剛接近而已耶。」


    上次的事件是連續殺人案不斷發生,直到後半死斑才終於冒出來。這回光是一名異形接近這裏就如此嚴重嗎?


    「那豈不是代表這次來的家夥極端恐怖嗎?畢竟大家都感覺到對方的駭人氣息了。」


    「或許是吧。不過恐怕光憑那家夥過來也不至於造成平衡崩潰,但要是被她鬧個幾天大概就會有危險了。」


    「在牡丹小姐返回前就殺來真是太可恨了。現在真的很需要她的力量。」


    「是啊,我也覺得自己太大意了。」


    一開始並沒有料到敵人會強到難以對付的程度,但現在後悔還太早,隻能設法以現有的戰力放手一搏了。


    不幸中的大幸是,對方並沒有讓我們苦等太久。


    一名留著短妹妹頭、發色帶綠的少女現身了。


    她的表情平淡到好像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心裏到底在想什麽從臉上完全看不出來。


    如果她隻是單純路過就好了,但很遺憾,一個兩手空空的少女是不會跑來這種偏僻的山頂的。


    「好遠啊。總算到了。」


    少女喃喃說著。


    「就是那女孩!名叫難波粉魂的跟蹤狂!」


    愛良既然都如此大叫那就確定是她了吧。


    以愛良的叫聲為信號,難波粉魂也跳了起來。她以驚人的跳躍力,一眨眼就來到愛良的身邊。


    這到底算跳,還是飛,我已經分不清楚了。剛才的移動手法到底是怎麽回事?青蛙附身嗎?


    「愛良,我喜歡你。」


    「我不要!跟蹤狂小姐請回吧!」


    對方並不介意愛良的反應,朝舉起劍的她伸出手。


    「我會砍你唷!真的會砍唷!這是正當防衛!」


    往下揮的劍撲了個空。


    難波粉魂在往右閃避的同時將愛良握劍的手給推開。


    她擁有全身都像是以彈簧組成的瞬間爆發力。很明顯這種反應速度遠遠超乎人類。就這樣,她直接緊抱住愛良。


    「你說你不要抵抗我?不過拒絕也是喜歡的一種。」


    「那種邏輯是詭辯吧!反正就算我說喜歡,你也會回答既然喜歡那就沒問題了!」


    「嗯,沒錯。」


    「那我不是無路可逃了嗎!」


    搞什麽,才開打卅秒愛良就被抓走了。


    「不妙!知理,快把她們分開!」


    我向知理請求支援。那兩人緊貼在一塊,我就無法擊發天弓。


    「知道了!知理也會為了男友而奮戰!」


    無數的「手」從虛空冒了出來。


    那據說是知理的祖先——羅刹國居民的手。知理可以向根本沒留下任何紀錄,且在很久以前就分道揚鑣的祖國借用力量。


    「上吧!把那危險的女孩扯開來!知理完全不想碰她!」


    手一起抓住粉魂的臂膀與腿。既然就連輪月都會被這招所束縛,那應該有辦法——


    「礙事。」


    粉魂很自然地把那些手給甩開,接著以左手一口氣朝地麵橫掃而過,並用腳狠狠地踐踏。既然她能動腿,就代表腳上的束縛也甩開了,她現在行動起來毫無阻礙。


    那些手大概是覺得很痛吧,立刻就消失了。


    「那女孩,光用看的不知道,結果蠻力大得嚇死人唷!能把這麽多手同時甩掉也太誇張了吧!比天狗還危險!」


    知理用快哭出來的表情說道。是啊,當初能封鎖輪月的招數對她無效,就代表她的力量還在輪月之上吧。


    「又不是天狗就得具備嚇人的蠻力吧!人家可是黃花大閨女,沒拿過比筷子重的東西!」


    「騙人!」


    不管輪月的力氣大不大,事實上她也是很要緊的戰力之一。如今輪月也進入應戰的態勢了。


    「礙事的家夥太多了。讓你們都閉嘴吧。」


    這回粉魂猛烈地朝後方跳去。隨後,她靈巧地降落在輪月麵前。


    「對你處以跟蹤狂的罪。」


    自左至右,從上到下,然後又自左至右,輪月在空間中畫出格子。


    這招是所謂的切九字。


    目的是在撕裂敵人。


    大概是焦急之故吧,輪月手臂揮動的速度比之前殺餓鬼時快多了。好像在說如果不先排除眼前這家夥自己就無法保持冷靜一樣。


    不過我也沒空在一旁看戲。我轉移陣地,尋找能射擊粉魂又不會誤傷友軍的場所。


    暫時決定好位置後,我開始詠唱起讓天弓出現的咒文。因為時間不夠了所以咒文的內容比平時還隨便,但天弓依然正常出現了。這麽一來我也做好了戰鬥準備。


    在這當中,輪月的死亡倒數計時依舊持續著。


    「七、八、九、十!」


    一口氣斜向挪動的右手朝粉魂的方向揮下。


    上回用這招就輕鬆取勝了,所以這次呢?想把對方打個半死大概不可能,結果恐怕還很難說,不過對方絕非可以手下留情的敵人。


    瞬間,粉魂舉起雙臂交叉擋在自己麵前,她的手臂被微微割傷了,表皮滲出血。威力盡管弱但還是有效!


    不過,這值得高興嗎?為什麽那家夥可以用手臂擋下哩?當初餓鬼可是直接被砍成兩半啊。


    身體到底是什麽材質組成的。


    「真是的!你就幹脆一點去死嘛!難道是穿了隻有心地純潔的人才能看到的鎧甲嗎?」


    輪月已迅速使出了第二擊。然而這也隻有微微割傷粉魂的臂膀,無法達成更進一步的戰果。


    「接下來換我。」


    粉魂直線前進——以左手揪住輪月的脖子。


    「呀啊啊!」


    輪月倒地,陷入沉默了。


    「喂,騙人的吧……怎麽可能……」


    喂,輪月,說句話啊。總不可能脖子被折斷了,對吧……


    「大哥哥!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天狗死翹翹了!」


    知理的這番話反而把我逼入絕境。


    誰快來否定她啊……即便這是戰場,也不該如此輕易就陣亡啊……拜托不要什麽事都沒做就死了。


    我現在就連狼狽的餘地都


    沒有。如今一旦產生動搖,所有人都會喪命。


    不設法阻止敵人的話,甚至根本沒有去探視輪月情況的機會。倘若無法解決那個怪物,我們其他人也會淪落相同的下場。


    該怎麽做才能阻止她呢?有什麽方法可以製止那怪物的行動?


    「你那邊一直傳來殺氣。」


    這回粉魂的視線轉到我這裏來。


    就某種意義來說,這樣更好射擊天弓,不過要是失準那就完蛋了。


    「隻好硬著頭皮上了啊。」


    既然都被指名了我也隻能上前。這不是什麽男子氣概的問題而是想逃也逃不掉。


    「感覺就像沒有兵糧鎧甲也得單獨衝入敵方大軍啊。」


    「咦,小弟弟?」


    原本趴著的輪月忽然出聲道。


    「你這家夥,原來還有意識啊。不過,喂,別在這種時候開黃腔好嗎!我說的跟你想的不是同一個漢字!」


    「一樣吧。不是寫成『愚息』嗎?」(注22日文的「鎧甲」與「愚息」同音,後者暗指男性生殖器。)


    「就說了,我的意思不是那個!」


    愚蠢的對話讓我氣力盡失。在這種場合,真不知該算加分還是扣分——反正氣氛徹底變了。


    「沒想到,你還活著……」


    「以為我頸椎折斷了是吧。我可不想死於處女之身……」


    太好了。輪月依然一如往常,完全沒有改變。


    「好,漢神,我們重新開戰吧。」


    「嗯。眼前都是妨礙我取得愛良的家夥,也隻好繼續打下去了。」


    粉魂的手臂冒出了好幾條蛇。


    那並非眼睛的錯覺,而是貨真價實的蛇。一大群蛇啪噠啪噠啪噠啪噠地,紛紛降生於地麵。這驚悚的展開是怎麽回事……


    不過,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要射擊天弓就趁這個機會來瞄準——


    「去吧,我的孩子。」


    綠色的蛇一起朝這邊衝了過來。不,這種動作比較接近跳吧。


    我立刻解除天弓的瞄準。


    被那玩意咬一口,恐怕就死定了。


    我拉開距離,自口袋取出小刀。總之,手上沒有武器就很難讓人安心。不,像這種微弱的安心大概也不夠吧。


    我斬殺朝我跳過來的蛇,砍死後再把它們扔掉。


    蛇的威力一點也不強。隻不過,我不得不為這些家夥分散注意力,根本沒空攻擊粉魂。難道不能像射擊遊戲一樣敵人會等間隔露出破綻嗎?


    這時持劍的少女再度參戰了。


    「跟蹤狂小姐,請住手吧!」


    愛良手拿來路不明的劍。


    她朝著粉魂好幾度揮劍。隻見對方悠然地晃身閃過。這種技巧就好像在看慢動作一樣確實有效。


    然而,采取攻勢的一方是愛良。她的馬尾仿佛象征她的內心似地激烈搖動著。


    「這是我的命運。我必須親手打開才行!」


    「為什麽你不答應呢?我們明明很像啊。」


    「就說了,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人!我是安心又安全的厄神!」


    「我們好不容易才一起到外麵的世界來呢。」


    「你說什麽?又打算提自己以前被禁錮的事嗎?」


    「嗯。」粉魂一心一意地答道。


    那種可能性並不低。畢竟,威力這麽強的異形都來到我麵前了「預兆」卻沒有出現。對方要不是一直住在這塊土地上,就是在這裏過著普通人的生活。


    假使她就是平安初期與奈良時代留下過紀錄的漢神,那存在於此的曆史已經有千年以上了。既然不可能無時無刻在外頭閑晃,她總曾在某個地方住過一段時間吧。


    「等我覺得差不多該出來時,結果就剛好遇見愛良了。啊啊,這就是所謂的命運啊。」


    「就算對你來說很特別,我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你的想法有問題。」


    「不要毫無根據就否定他人好嗎!就是因為你跑來這裏,附近一帶才會出現感冒大流行!」


    愛良的劍根本砍不到對方,不過托她的福對手終於出現破綻了。


    等我排除掉最後一隻蛇,再度舉起天弓進行瞄準。這第一擊要是落空,我就沒有再充填的時間了。一切都將結束。


    因此,一定要一擊決勝負。


    盡管攻擊次數很少,但天弓的威力可是完全不同等級。即便是比自己強大許多的異形,隻要被射中就會馬上消滅。


    既然你毀滅久多良的平衡到這種地步,漢神,我隻好排除你了。


    久多良有久多良的規矩。雖然不清楚她來自何方,不過既然打破規矩就得由身為咒師的我懲戒。


    那是我的工作。毫無疑問。我不需要煩惱。那種怪物不能繼續存活下去。


    我邊詛咒命運,邊發射。


    命中。接下來,消失吧。


    然而,下一瞬間,我卻感受到一股無比激昂的怒氣。


    「我才不要消失!」


    粉魂正狠狠地瞪著我。


    那張無表情的臉龐上,充滿了憤慨之色。


    這跟憎惡不同,而是一種更純粹的反抗。


    我完全沒說出「你消失吧」這樣的話,隻是在心底默念而已。


    也就是說,她感應到了我心中「消失吧」的念頭。是這樣嗎?


    緊接著,大概是她突然生氣的緣故,我的計劃很丟臉地出了差錯。


    粉魂冷不防將正麵轉向我,害我的天弓隻能掠過她臉頰。


    雖說隻差了一點點,但沒射中就是沒射中。


    沒救了。要被殺了。


    倘若蛇與粉魂同時攻過來的話,我就束手無策了。


    既然這樣,唯一找出活路的方法——就是主動殺過去。


    她把注意力轉向我,便代表愛良可采取行動,知理也能再度叫出羅刹之手。至於輪月……好像還趴在地上吧。


    不算進輪月也有三人可集中力量,假使大家同心協力攻擊勝負還未可預料。要是這樣還沒辦法,那就毫無阻止對方的手段了。


    我手持短刀,朝粉魂的方向走去。


    「上吧!愛良,幹掉她!」


    隻要粉魂沒法一心二用,那我們就還有希望。粉魂持續把目光焦點放在我這邊。搞不好真的有希望成功。


    「好、好的!我要去了……哎呀?」


    就連愛良也對著我的方向。不對,別管我了吧,快趁現在對粉魂攻擊啊。


    到了這時,我才突然發覺不對勁。


    粉魂與愛良的眼神都沒有與我交錯,而是朝某個在我後頭的對象瞪大。


    有個人正越過我的位置。


    那家夥的外表很年輕。後腦杓的頭發留長到可以蓋住脖子,難以區分是少女還是少年。


    這位神秘人物手持極度反曲的刀。實際上那並非日本刀。不知是來自中國或中東,反正是那邊的武器吧。


    那家夥毫不留情,以彎曲的刀朝粉魂砍去。


    粉魂這回就沒法硬吃下來了,隻好邊生下蛇,邊退後一步。


    然而,那人眼中絲毫沒有蛇的存在,徹底鎖定粉魂追擊。


    粉魂第一次落居劣勢。從那家夥身上可以感覺到一種跟粉魂截然不同的執著。


    就好像完全不管保護自己一樣,那人的劍猛烈揮動著。出招看起來是具備相當的底子,不過被情緒牽動的成分卻更淩駕於劍術之上。


    「大哥哥,那個人,是誰?知理該怎麽辦才好?」


    「兩個問題我都無解……」


    「大哥哥,身為男子漢這種回答太不負責任了!知理覺得好失望!」


    「那也不能怪我啊,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雖然這樣的確很丟臉就是了!」


    既然對方的目的也是阻止漢神,那雙方就並肩作戰吧,隻不過這種氣氛實在很不像盟友。


    愛良也膽顫心驚地在一旁保持距離。


    不管誰靠過去愛良都要揮劍砍人——她全身散發出如此緊繃的氣息。


    從剛才起她便一言未發就是最好的證據。不過神秘客似乎也不希望愛良插手。不知是認為自己單打獨鬥就夠了,還是對方也無法信任我們的緣故。


    老實說,我並不認為這新來的家夥有能力跟那個粉魂抗衡。


    神秘人物使劍的手法太雜亂了。雖然利用速度來掩蓋破綻,但這種程度依然不足以壓倒那個難波粉魂。


    然而,如今占上風的確實是那個新來的人物。粉魂隻能努力拉開距離,無法像對付輪月一樣一擊打倒對手。當然,跟徒手的輪月不同這回的敵人可是有武器,而粉魂的態度也跟剛才不同,該怎麽形容……


    簡直就像——她無法與那個人戰鬥一樣。


    隨後,粉魂又犯了致命的錯誤。


    她被露出地麵的樹根絆倒了。


    粉魂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這種姿勢給了敵人莫大的良機。


    不,說那單純是粉魂的失誤導致未免對這位闖入者太失禮了。要不是那人持續不斷地猛攻,粉魂也不會自己摔倒。粉魂連考量地形的餘裕都被對手剝奪了。


    「這麽一來,就結束了。」


    終於分出高下了嗎?


    但,那家夥采取的做法卻不是斬殺粉魂。


    那人伸手到衣服內側,從懷裏取出一張網子。網子還附了一塊又小又薄的板狀物體。


    更正確地說那不是網子,而是繩子。是一條附加了雜七雜八裝飾的繩環。


    那人把繩環扔到漢神身上。


    「乖乖待著別動吧。」


    繩環圈住粉魂後,直接落在地上,發出嘎啦嘎啦的幹涸聲響。除此之外我看不出有任何效果。


    「呼啊……」


    隻見粉魂的腦袋往前一歪,很明顯全身都失去了力量。看樣子,這繩環似乎具備讓對方無力化的效果。


    「把她封印在結界裏了。暫時不會有問題。」我走近觀察,繩子上那些乍看是裝飾的玩意——


    「繪馬(注23日本神社、寺院祈願所使用的道具,一般以五角形木板製成。)?」


    跟寺廟裏常出現的那種繪馬很像。不論哪一塊上頭都畫了水墨風格的牛。


    「沒錯。畢竟沒法把真正的牛牽來這。不過,這樣也具備祭品的效果就是了。隻要對漢神保持敬意,她就不會危害百姓。現在這樣暫時沒問題了」


    說到這,他才鄭重轉向我。


    「我的前任給諸位帶來莫大困擾了。」


    這番話終於讓我搞懂對方的身分。


    「在下是管理堂總鞍部的咒師,火明深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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