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崢幾乎是拖著梁知璿下樓的。他身高腿長,步伐大而快,又帶著情緒,根本不顧身後的女人是不是跟得上。


    梁知璿也不吭聲,在他跟前她有種奇怪的執拗,他怎麽對她都好,她不回應,自己就覺得舒服一點。


    下最後一個台階的時候,她終於沒踩穩摔了一跤。穆崢回身把她拉起來,“還不到裝死的時候,在找到梁文東之前你最好給我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免得人還沒找到,你已經被我玩兒死了。”


    梁知璿沒說話,一手摁住鼻子微仰起頭,他這才發覺她流鼻血了。


    他蹙緊了眉頭,抓著她的手更用力了些。


    他把她扔進副駕駛座,從紙巾盒子裏抽了一大疊紙扔給她,“擦幹淨!別弄得一頭一臉血的膈應人。”


    梁知璿頭暈目眩,胡亂擦了擦,抹開的血印子還留在臉上擦不掉,頭發也散開了。她看不到自己的樣子,但現在肯定跟女鬼差不多。


    她看了看穆崢,他此時握緊方向盤專注開車的樣子不知怎麽的讓她感到有點好笑。


    他真以為這樣把人不人、鬼不鬼的她帶回去就能找回阿東和馮曉曉了?


    車子停在他的別墅前麵,諾大的建築物在黑夜裏隻是一個模糊的影子,跟站在夜幕下的他一樣。


    明明是曾經熟悉的東西,因為刻意想要忘記,所以即使就在麵前也不想看得太過清晰。


    大概是嫌她身上的血汙髒得很,他拉開了車門卻沒再拖拽她,自顧自地回身走上台階。


    梁知璿跟在他身後進門,天花板上隻亮了一圈小小的飾燈,堪堪夠她繞開屋裏的東西不至於再摔一回。


    其實這裏的一切都沒有太大變化,穆崢是固執己見又特別怕麻煩的人,所以這麽多年他沒有換新的房子,甚至沒有動過家具擺設。


    隻有原本放在客廳顯眼處的一架三角鋼琴,被挪到了樓梯轉角下方那個最昏暗的角落。


    已經午夜時分,她精力透支有點挨不住,扶住旁邊的沙發想要休息一下。


    穆崢走過來:“你在幹什麽?”


    她從淩亂的發絲裏抬起眼看他,“我沒力氣了。”


    他冷冷地勾了下唇,不由分說地重新拉起她往樓上走。


    他的房間在樓上,可她每走一步台階腳底都像踩在刀刃上。她這才明白,她身體這麽沉,不光是累,而且疼。


    他房間裏冬天總鋪著厚重昂貴的地毯,潔癖也很嚴重。兩個人站在門口,他命令道:“把鞋脫掉。”


    她低頭看了看地毯上繁複的花紋,“有沒有拖鞋?”


    “你以為你是到這兒來度假嗎?”


    她不多說,彎腰艱難地脫掉鞋子走進去,淺色的地毯上很快就顯出血色的印記。


    穆崢臉都青了,直接把她推進浴室,“你的腳到底怎麽回事?”


    “你開車帶走元寶的時候我去追,踩到玻璃渣了。”沒來得及處理,就跟剛下班的程潔碰頭趕去找孩子。


    穆崢恨不得掐死眼前這個女人。


    他轉身出去,回來的時候手裏拿了個裝醫用雙氧水的白色瓶子。


    梁知璿坐在馬桶蓋上,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半蹲下來,抓住她的腳踝往上提,看到她腳底的狀況後又狠狠瞪了她一眼。


    她難堪地想把腳縮回來,他已經擰開瓶蓋,把雙氧水嘩嘩倒在她傷口上。


    其實並不是那麽疼,但她還是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現在知道疼了?早知道我該拿瓶酒精來澆上去,讓你長點教訓。”他捏著她的踝骨,語氣很糟,“把襪子脫了,你要做截肢也穿著絲襪麽?”


    她別開臉,“麻煩你出去,剩下的我自己會處理。”


    穆崢探手就往她裙子裏去,她駭然按住他,兩個人在一個曖昧到極點的空間裏就以這種曖昧到極點的姿勢對峙著。


    他的指尖其實已經碰到她最不願意讓他碰的地方,所以兩人對峙的時間很短,他很快就以壓倒一切的姿態俯身吻住她,手在她身下為所欲為,在她兩腿掙紮蹬踏的過程中就扯破了她的絲襪硬是褪到了腳踝處。


    他這才放開她,兩人都氣喘籲籲。穆崢道:“我他媽現在對你沒興趣,所以我說什麽你最好給我照做。”


    他把她的腳就擱在膝蓋上,傷口處的血流了又幹,皮肉和絲襪已經粘在一起了,他拉了一下,聽到她終於疼得叫出聲來。


    他蹙緊了眉頭,“你再叫一聲試試看。”


    梁知璿呼吸都急促起來,難受道:“你讓我去醫院吧,我處理好就回來……你這樣不行。”


    他卻有他的執拗,把整個醫藥箱搬進來,拿鑷子和棉球給她清理傷口,再把絲襪剪碎一點點剝下來。


    他都記不清上一次這麽認真細致地做一件事是什麽時候,等終於把傷口處理好跟絲襪完全剝離之後,他自己也是滿頭大汗。


    他看了一眼精疲力盡幾乎已經睡過去的梁知璿,把整卷的紗布條和藥膏都扔她懷裏:“把自己洗幹淨了再上藥,弄完後出來。”


    她用力睜眼看向自己的腳,皮膚在燈下蒼白得近乎透明,腳底掀開的皮肉泛著鮮血的顏色,。


    她胡亂衝了個澡,沒有衣服換,扯了一條浴巾從胸前裹住。


    反正已經走到這一步,已經到了這個地方來,會發生什麽事她也不是沒有心理準備。


    穆崢背對著浴室的方向躺在床上,像是已經睡了。她在床邊站了一會兒,冷得雙腿打顫,幹脆坐下來,給腳底重新消毒上藥,做簡單包紮。


    微弱的燈光也消失了,穆崢關掉了屋裏最後一盞燈,原來他並沒有睡著。


    梁知璿坐在黑暗裏問:“你不是想知道阿東他們的線索嗎?”


    穆崢沉默了半晌,在她以為他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才開口道:“說說看。”


    “阿東沒有護照,所以我想他不會那麽快出國。國內的話,他可能會去我媽媽的家鄉。”


    “那個小縣城?”梁文東帶著馮曉曉失蹤之後,他幾乎在一夕之間將梁家查了個底朝天。


    “她長大後才搬到縣城去住,以前是住在附近的山區,後來被劃作自然保護區。我聽說馮小姐喜歡遊山玩水,相對來說,那是阿東最熟悉的地方。”


    又是短暫的沉默,穆崢說:“知道了。睡覺。”


    就這樣?他的反應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你不通知你的下屬去找人?”


    他冷笑,“他們暗通款曲也不是一兩天了,我難道為了找人連覺都不睡了?”


    “那你把我帶到這裏來……”


    她話沒說完就被身後的力量帶倒在床上,黑暗中的影子棲身壓過來,她的雙手都被壓在腦袋兩側,動彈不得。


    這回她沒有掙紮,感覺到他溫熱的鼻息近在咫尺,聲音卻依舊冷淡,帶著戲謔:“怎麽,這麽沒有耐心,人還沒找著呢就迫不及待地想走了?難不成你以為隻要人找回來你們就可以好日子照舊,該幹嘛幹嘛?梁知璿,你怎麽還跟幾年前一樣天真?”


    他們在黑暗中看不清彼此,其實她早就過了心懷僥幸以為不好的事情過去了就會在生命裏了無痕跡的年紀,尤其是當他重新出現在她麵前的那一刻。


    她仰起頭,露出纖細的頸和胸前丘壑:“你想做什麽就快一點,但你不能這麽困住我,我明天還要工作。”


    他把呼吸埋入她頸側,舌尖如蛇信般遊走:“到這時候了還在想著工作,你可真敬業,怎麽不見你把這敬業精神用在我這兒?你今兒走不了了,我跟你再說明白一點兒,在找到你弟弟和曉曉之前,你都得在我身邊待著……”


    他頓了一下,最後兩個字才帶著灼人的溫度送到她耳邊:“還債!”


    她屏住呼吸偏過頭去,仿佛在極力忍耐。


    穆崢撐起身,冷著臉看她,掐住她下顎道:“現在這樣就覺得受不了了?你弟弟一走了之的時候怎麽就沒想過你這個姐姐還有那個不成器的老爸呢?”


    不知是不是這話真的狠狠戳到了她此刻最痛的地方,她繃緊了身體悶哼了一聲。


    穆崢想到她鼻子剛才流血的情形才鬆開手,翻身躺回去,閉上眼道:“睡覺。”


    梁知璿也實在是累了,昏昏沉沉睡過去,早上猛地驚醒,床邊已經沒有人,再一看牆上的掛鍾,心裏暗叫了一百次糟糕。


    更糟糕的是她昨晚換下來的衣服全都沒了,以穆崢的個性,八成是故意讓人拿去扔掉了。


    他要存心困住一個人,不過隻需動動小手指。


    她拉開他房間的衣櫥,隻有男士襯衫,一件女人的衣服都沒有。她隨手拿了一件套上,襯衫很長但也隻是恰恰蓋過她腿根,她一瘸一拐地下樓,隻祈禱這房子裏除了穆崢和她之外沒有其他人。


    穆崢坐在樓下的餐桌邊吃早飯,瞥見她站在樓梯上,招呼都懶得打就重新低頭切盤子裏的太陽蛋。


    她顧不上其他的,艱難地走下去,隔著一張桌子跟他對話:“麻煩你給我一套合適的衣服,我今天有工作,一定要出去。”


    “請假。”


    “我的工作不是說請假就可以請假。”


    他看了她的傷腳一眼,“我都不知道原來空姐腳弄成這樣還能帶傷工作。你自己請假,或者我打電話給你們公司告訴他們你以後都不會去了,你自己選。”


    “就算生病請假也要開醫生證明的,你至少讓我去趟醫院。”


    這時門外有人敲門,然後穆崢的司機小曾直接開門走進來:“四哥……”


    穆崢一把將梁知璿拉到餐桌後邊來,語氣不快:“幹什麽?”


    小曾不知道哪裏做錯了,訥訥道:“那個,車子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今兒我自己開車,你送她去醫院,然後去銀泰,她還有些東西要買。”


    梁知璿不解:“我要買什麽?”


    “你弄髒了我房間的地毯,難道不用賠?還有你自己穿的衣服,最好多準備兩套,你在這兒要待不少日子了。”他死死盯著她身上的襯衫,“現在又多一樣,你身上的襯衫等會兒記得重新買,這件脫了就給我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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