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知璿不願意出門,穆崢也沒去公司,兩人在家裏待了兩天,難得地相安無事。


    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給貓喂食,拿本書跟貓一起窩在秋千椅上曬太陽。


    下午穆崢換了衣服下樓,拉起她往樓上推:“你也去換身衣服,今晚我們要出去。”


    她有些莫名:“我不想去。”她臉上的疤還沒全好,這樣子出去要嚇到別人了。


    穆崢也不勉強她:“也好,那我讓關隆跟那孩子說你不去了。”


    梁知璿果然拉住他:“什麽孩子,元寶嗎?”


    她病了一場有點糊塗了,孩子的記憶力超群,她先前答應等他病好了就陪他一起去關隆的ktv吃自助餐的,現在到了兌現承諾的時候。


    隻是她沒想到穆崢會願意一起去,大概關隆開了口,他要給好朋友這個麵子。她住院的時候程潔來看過她一次,他很不友善地把人趕走了,就是惱火這病是從她家孩子身上傳染而來的。


    這些都是穆嶸後來告訴她的,反而弄得她很不好意思。


    出門看到外麵車道上停了一輛甲殼蟲,很複古的淺藍色,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穆崢索性停下來:“喜歡?那不如今天就開這個出去。”


    她詫異道:“這是你的車?”


    “我沒這麽差品味,你們女人才喜歡這種車。”他有點不屑,“你以後自己出門就開這個出去,刮風下雨的也不至於淋成落湯雞了。”


    心裏那種七上八下亂得想要逃走的感覺又來了,她盡力平靜地說:“這回隻是意外,你不用還特意買輛車給我。”


    穆崢難得沒冷嘲熱諷,她就不好再說什麽了,兩人好不容易有幾天不吵,她不想臨出門還破功。


    他沒有開車的意思,大約是覺得他那麽個大男人坐在這種造型可愛的方向盤跟前不太像樣,於是梁知璿隻好自己上。


    她駕照拿了有好些年了,但開車的機會也很少,技術不熟練,尤其身旁還坐著穆崢就更是戰戰兢兢了。


    因為車開得太慢,到ktv的時候已經比約定的時間晚了半小時。穆崢沒說什麽,她自己倒有點難為情:“對不起,等會兒我跟他們解釋。”


    “用不著,也不是什麽頂要緊的聚會。”關隆的地盤就是他的主場,穆嶸那吃貨肯定要來,至於程潔和那熊孩子愛等不等。


    他拉著她上樓,從電梯出來的時候被要往裏走的人碰了一下,他的手從她腕上滑下來,順勢扣住了她的手心。


    十指相扣的親密,是真正的戀人之間才會有的小動作,她甚至以為穆崢根本不屑於做。


    他的手心溫熱,指節修長,握住她手的力度不輕不重。


    他們這一行人好像都不是為了唱歌而來,關隆幹脆把包廂安排在離自助吧台最近的大包房裏,穆崢牽著梁知璿走進去,大屏幕上是如火如荼的運動遊戲,不靠手柄操作靠體感,穆嶸正帶著元寶玩得渾然忘我。


    程潔迎上來,拉住梁知璿左看右看:“怎麽樣了,身體好點了嗎?都怪我不好,讓你平白無故受這麽大罪。”


    梁知璿道:“程姐你別這麽說,是我抵抗力太弱了,不能怪你們。”


    關隆也走過來,無聲表示關切,她朝他點了點頭。


    她這時才發現沙發上還坐了個人,等他們招呼打得差不多了才信步朝他們走過來。


    穆崢顯然也看到了,與她交握的手微微一緊,輕聲叫道:“大哥。”


    穆皖南戴了一副潮味十足的黑框眼鏡,雖然年紀比穆崢要大,但並不顯老,氣質沉穩內斂,看了看他們,頷首笑道:“要見你一麵不容易啊,最近很忙?”


    穆崢道:“也不是很忙,有點其他事。”


    穆皖南很了解他的“其他事”是指的什麽,看向梁知璿道:“這位小姐好麵熟,你不介紹介紹?”


    “梁知璿。”他也幹脆,把她輕輕往前一拽,“這是我大哥,穆皖南。”


    “你好。”她有些艱難地打招呼,並不是懾於穆皖南的氣場,而是因為自己這一臉可怕的痂殼,乍然曝露在一個陌生人麵前,實在窘迫。


    其實他們不是第一次見麵,很多年前,他剛好乘她飛的航班,她幫過他一個小忙。


    穆皖南的名頭很響,除了名下那家著名的做光伏項目的公司之外,她從穆崢那裏也多多少少聽到一些他的軼聞,知道他在穆家他們這輩人中有絕對的威信,每個弟弟妹妹都十分敬重他。


    他突然到南城來,一派輕鬆地約他們出來見麵,不像是公事,倒像是專門衝著穆崢來的。


    穆崢雲淡風輕地看了關隆一眼,關隆有點抱歉地在他旁邊小聲道:“我跟南哥也很多年交情了,他突然過來說要安排見見你們……你們倆我總要得罪一個。”


    所以就是選擇得罪他了?穆崢冷冷一哂,這筆賬先給他記著,將來有算到他頭上的時候。


    穆皖南很和氣,並不如傳說中那麽高冷嚴肅,還親自給梁知璿斟了杯茶:“我就這麽過來,希望你們不要覺得太唐突。聽說你剛生了場大病,雖然年輕人康複得快,但也還是要好好休養。要是穆崢欺負你,你可以告訴我,家裏有得是人可以收拾他,幫你出氣。”


    這說法很新鮮,她有點好奇地看了看穆崢,他果然麵色不善地抬了抬下巴:“不是餓了嗎?先去吃東西。”


    穆嶸要避大哥和親哥的鋒芒,早就帶著元寶躲出去了,這會兒已經拿了一大堆吃的回來,在另一邊的桌子旁邊衝她招手。


    男人和家人的話題她都不適合參與,於是欠了欠身就起身走開了。


    穆皖南瞥了一眼她的背影,又看看垂眸喝茶的穆崢:“就是她?”


    “什麽她,哪個她?”


    穆皖南仰起臉笑了笑:“我跟你大嫂分開的那一年春節,咱們在老太太家過年,你大年三十晚上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整晚都沒回來,還讓我替你的位子打牌,你忘了?”


    穆崢的手指撫著瓷杯的邊緣:“忘了。”


    “你忘我沒忘,相信梁小姐也沒忘吧?”他唇畔始終帶著笑,“當時還沒有你和馮曉曉的婚約,誰問起你在南城的新歡你都隻說是玩意兒似的女人做不了準的。可人家大年三十來一趟,你丟下一大家子人也要去陪她,又為的是什麽?”


    有很多事,隨時光遷徙,他是真的以為已經不記得了,無論是關於她,還是關於和她在一起的所有記憶。直到有人有意無意地提起,或者有與她相關的人有意無意地又闖進他的世界裏來,他才發覺所謂的不記得真的就隻是他“以為”而已。


    那個除夕是梁知璿跟他在一起之後頭一回飛北京,她打電話給他,不是真心歡喜地要與他團聚,也不是因為寂寞而撒嬌,她隻是在討好他。


    彼時她母親剛剛去世,她爸爸的事情仍懸而未決,一家人都受煎熬,年關簡直淒風苦雨最是難過。她怕他反悔,所以笨拙地想要討好他。


    他真的氣極了,覺得自己真像個傻瓜,而她知道他是個傻瓜才會打那通電話。


    所以他開車去了她的酒店,換著花樣狠狠弄了她一夜,快早晨的時候她快哭了,才哽著聲音說她除夕整晚都沒吃東西。


    他叫了兩碗酒店的雲吞麵,可能因為太難吃了,他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個味道。


    他沒想到穆皖南知道這件事,原來每個看風景的人,真的也隻是別人眼中的風景而已。


    這麽多年,他早已練就喜怒不行於色的本事,但穆皖南畢竟是跟他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懂事之後因為跟穆嶸的性格差異太大,整個家裏他反而與大哥的感情最好,最信賴的人也是他。所以穆皖南仿佛能窺見他此刻用沉默掩飾的心事:“你甭覺得我事兒媽啊,我之所以記得這麽清楚,是因為第二天一早我就帶著思思飛去找樂言了。我跟樂言分開那一年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我直到現在都記得。”


    他是過來人,錯失的珍寶還能尋回,那穆崢呢?


    穆崢沒接話,一杯茶見了底才問:“說吧,你到底找我幹什麽來了?”


    穆皖南笑道:“你還真是急性子。別急,我這一前一後都是有關聯的,這位梁小姐既然對你這麽重要,我希望你帶她回北京一趟。”


    “為什麽?”穆崢蹙眉。


    穆皖南歎了口氣:“你是太久沒回家了,很多事都不知道。老太太身體不好了,勉強又熬過一個冬天,但精神頭兒越來越差了,醫生也說不好還能不能撐過今年。她有時腰疼得整宿睡不著覺,在家裏不肯出去,就翻咱們以前小時候的舊照片,總念叨你。你跟小五兩個終身大事都沒解決,她放心不下,覺得沒親媽給你們張羅不成啊,好歹帶個人回去給她瞧瞧。你大嫂熱心,給小五安排相親,他就躲這事兒躲到你這兒來了。你呢是山高皇帝遠,你大嫂管不著啊,就支使我來了。我就給你交個底,我不是三叔和馮亞茹,你用不著用對付他們那一套來蒙我。老太太以前沒少疼你,無論如何你別讓她老人家總這麽記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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