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目前獲悉的情報來看,北邊的聖盟,看似繁華,實則處境堪憂。


    本質上也是憑著各方沉眠的舊神,而建立城池,維持種族不滅。


    表麵上看,地域廣袤,人口眾多,文明久遠,強者輩出。


    但相應的,詭夜之中,妖邪無數。


    地界越廣,妖邪越多,其中強大妖邪之類,不在少數。


    各方地界,都需要更多的人族強者坐鎮。


    但修為越是強大,在詭夜之中,越是容易失控。


    即便是聖盟那邊,也沒能開創出徹底杜絕失控隱患的功法。


    長久歲月以來,也隻是創造了少數秘法,勉強減弱隱患,無法杜絕失控風險。


    以目前的局麵來看,聖盟所轄地界的尋常百姓,未必就比南山聖地這三府之地的百姓,過得更好!


    而開元造景神功,是上古時代以來,唯一得到“古仙遺旨”認可的功法!


    修持此法,即便不是完全杜絕失控的隱患,但也是有史以來,最有效用的一部功法。


    這將是人族的火種。


    新法的火種,散於各方人族,才能形成大火燎原之勢。


    林焰和陸公,原本也沒有打算讓新法,局限於南山聖地。


    隻是這開元造景神功,源自於林焰,並聚合聖地賢才學士,共同創立而成。


    而新法的開端,看似由林焰而起,實則關於新法的創造,聖地曆代先賢,已盡了不知多少的氣力。


    他們留下的經驗與心得,他們探索失敗的絕路,都極為珍貴。


    他們探索了許多錯誤的方向,也讓林焰和陸公,避開了這些錯誤的選擇。


    聖盟想要坐享其成,空手取了開元造景神功……太玄神山以南,所有人族高層,都不可能答應。


    午宴之上的態度,不過是博弈的起始。


    “聖盟使者心高氣傲,由此也可以看出整個聖盟,對我南山聖地的態度,有居高臨下之意。”


    陸公說道:“聽聞聖盟內部,派係眾多,對於你這位聖師的態度,也各自不同……你得端著架子,不能過於平易近人了。”


    他這樣說來,忽然沉默了下。


    平易近人,這四個字似乎跟林焰搭不上任何關係。


    倒是“憑刀進人”,才是監天司殺星無常的風格!


    聖師兩個字叫多了,不知不覺間,連他老人家都受了影響。


    這小子從來就不是能夠以德服人的儒雅書生!


    “總之……聖盟勢大,擁有古老傳承,是我南山聖地,百倍疆土,百倍人口,強者輩出。”


    陸公緩緩說道:“人家是高門大戶,處境再是不易,也遠不是咱們貧苦人家能比的。”


    他看著林焰,正色說道:“咱們拿心血種出來的‘天材地寶’,聖盟這一家從不來往的遠方親戚,要分一杯羹,倒也可以,但空手而來,坐享其成,不行!”


    “再不濟,也得拿些糧食,接濟一下咱們這些貧苦親戚才成。”


    “不過,現在咱們遇到了新的難處,價錢不好講了。”


    陸公歎了一聲。


    小白猿探出頭來,不滿地說道:“這種涉及人族傳承,涉及萬世之法的事情,往大了說,是乾坤大局,天地大勢……怎麽在您老人家嘴裏,就成了遠親近鄰的小生意呢?平白跌了我家老爺的逼格!”


    “比什麽歌?”


    陸公聞言,有些茫然。


    林焰敲了一下小白猿,沉吟著道:“您老的意思是,以開元造景神功,換取聖盟高層出手,全力攻打妖魔域……從而緩解太玄神山的壓力,進而化解太玄神山的劫數?”


    “不夠!”


    陸公正色說道:“開元造景神功,能解人族強者的厄難,免去失控之苦,福澤千秋萬代!”


    停頓了下,才聽陸公撫須說道:“換一座聖地,不過分!”


    “北山聖地?”


    林焰眉宇一挑,沉吟道:“這買賣倒是劃算!”


    隨後,林焰又搖頭說道:“但沒這麽簡單,開元造景神功,必然要廣傳開來,授予三府之地的人族高層……聖盟那邊隻要願意等,等我們傳開了新法,他們還是能夠得到的!”


    “聖盟那邊有大動作,涉及氣運之說……他們需要的是名正言順,他們要得到你這位萬世之師的認可,才算是正統傳承!”


    陸公出聲說道:“開元造景神功很重要,但出自於聖師之手的開元造景神功,才是至關重要!”


    “所以……我得去聖盟走一趟?”


    林焰露出沉吟之色。


    陸公繼續說道:“其實那位掌兵使說的話,雖然有些過於傲氣,可也不無道理!南山聖地,比之於聖盟,確實如池塘比之於大海……”


    “南山聖地,誕生伱這位聖師,已是震驚十方。”


    “池塘裏的魚,成了蛟龍,已是大氣運。”


    “但巨大的蛟龍,留在一座小池塘裏,反而是局限。”


    “三府之地,於你而言,還不夠大!”


    “你作為人族聖師,眼下整個人族的大氣運,都浮現在你的身上。”


    “整個人族,不止有南山聖地麾下三府,聖盟也在當中。”


    “在古仙遺旨現世之後,老夫便已知曉,你遲早要走這一趟的!”


    停頓了下,陸公欲言又止,最終歎息了聲。


    林焰看向北邊的方向,低聲說道:“妖魔域,攻打太玄神山,也有聖盟某個派係的推波助瀾罷?滅亡之危在前,就沒有太多討價還價的餘地了……”


    “隻是猜測,沒有證據。”


    陸公沉聲說道:“目前來看,妖魔域攻打太玄神山,與聖盟方麵無關。”


    林焰緩緩說道:“若是無關,也就罷了,若有……此一去,我的刀,又要染同族的血了!”


    ——


    蕭離等人,依然在天魁旗防線之中做客,靜等聖師。


    而這一次,當林焰到來,在場所有人,不敢再有半點傲氣。


    麵對年輕而強大的聖師!


    蕭離倍感壓力。


    尤其是午宴之時,他言語失當,導致不歡而散,讓聖師拂袖而去,此刻心下更是沉重。


    為此,他也斥責了另外十餘人,並強調了一番,聖師對於當今聖盟的重要性。


    無論是可以杜絕隱患的新法、還是身具大氣運的聖師,對聖盟而言,都至關重要。


    甚至在聖盟高層之中,有一批掌權者,希望迎回聖師,作為新任聖盟之主!


    隻是這一批掌權者,派出來的人手,基本都折在了妖魔域當中,無一人到達太玄神山。


    “先前蕭某著實失禮,隻是蕭某對於聖師,從來不敢有半點不敬!”


    蕭離上前來,堂堂造景之輩,當即躬身拜倒。


    他確實對於聖師,沒有半點不敬。


    他隻是出身於聖盟,對於南方的荒僻之地,難免有些傲氣。


    他認為這是一座池塘,水太淺,養不起龍!


    南山聖地,僅三府之地,供養不起聖師這尊大神!


    他認為自己的說法,反而是對聖師的看重。


    直到聖師拂袖而去,自省之下,才知大錯特錯。


    南山聖地的風土人情,跟聖盟大不一樣。


    “……”


    林焰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們商議好了麽?”


    蕭離怔了下,旋即便明白了,聖師所言之意。


    他微微拱手,低聲道:“聖師創立新法,乃是人族有史以來,最為重要的法門!”


    “若是聖師賜法於聖盟,將來我聖盟的人族高層,不受詭夜失控之憂。”


    “如此,聖盟所轄區域內,鎮守一方的高層,不再失控,麾下萬千人族,也當能安穩。”


    “長久歲月之下,人族必將太平安定。”


    “此乃萬世福澤!”


    蕭離毫不掩飾對於新法的渴望,正色道:“隻要聖師願意垂憐,賜法於聖盟……無論聖師要的是什麽,聖盟都不敢推辭!”


    陸公微微撫須,心道:“這人倒是實誠,別人做生意,都是挑人家的瑕疵,他倒是極盡讚美之言!”


    林焰看著眼前的蕭離,說道:“新法創立之初衷,為的是人族延續,避免詭夜侵蝕,不受妖邪所害!既然聖盟之下,人口更盛,賜予新法……本座答應了!”


    他停頓了下,說道:“隻不過,你也看見,當今南山聖地,因我這位人族聖師,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聖師之意,蕭某明白。”


    蕭離正色說道:“我等潛入妖魔域之前,鎮南王已在排兵布陣,籌備糧草軍需……隻等神都的聖盟高層,一聲令下,便攻打妖魔域!”


    大旗主聞言,心頭大喜,問道:“聖盟高層,何時下令?”


    蕭離看著眼前的聖師,說道:“聖師一入聖盟,便是高層!”


    林焰聞言,說道:“本座可以去聖盟走一遭!但是……”


    “聖師憂慮的,是如今太玄神山,所承受的壓力?”蕭離頓時明朗,沉吟著道。


    “不錯。”林焰點頭道。


    “蕭某等人,可以留下,協同太玄神山的諸位,抵禦妖魔域攻打。”


    “不夠!北山大聖,已經蘇醒,我南山聖地的照夜人,傳回來的消息……”林焰出聲道:“你聖盟對於妖魔域,總不會一無所知罷?”


    “您的意思是?”蕭離遲疑了下。


    “今夜就讓鎮南王起兵,威壓妖魔域!”林焰平靜道。


    “可行!”蕭離沒有猶豫,頓時點頭。


    “你能做決斷?”林焰不由得眉宇一揚。


    “家師是前代聖盟之主,如今位列十三位太上長老之一。”


    蕭離正色說道:“此來,蕭某代表的,是聖盟!”


    停頓了下,又聽他再度說道:“此去聖盟,需要途經妖魔域。”


    “而妖魔域,之所以猛攻太玄神山,為的就是聖師。”


    “即便聖師不提,鎮南王也必然要攪弄風波,亂了妖魔域,掩護聖師,穿過妖魔域。”


    蕭離這樣說來。


    而陸公,卻在此刻開口,說道:“此事至關重要,若是泄露行蹤,便是自投羅網。”


    “再等幾日!”


    蕭離說道:“在我等之後,還有十二批精銳,穿過妖魔域……由他們接應聖師!”


    停頓了下,蕭離繼續說道:“我等此來,死傷慘重,但也已經探出了相對安全的道路……”


    “好!”


    林焰說道:“本座接連數日,斬殺妖魔域來敵,正好休整一番!爾等協助,鎮守太玄神山……今夜,本座就要看見,鎮南王攻打妖魔域,緩解太玄神山的壓力!”


    “蕭某這就以神物傳訊!”


    蕭離聞言,正色道。


    ——


    傍晚時分。


    即將入夜。


    “你確定今夜,提前動身,穿過妖魔域?”陸公皺眉道。


    “聖盟如此看重,定然會讓聖師安然無恙。”大旗主低聲道:“您提前動身,瞞著聖盟使者,是否太冒險了些?”


    “聖盟內部派係頗多,此前不曾接觸過,不好將性命,都放在人家的安排上。”林焰沉吟著說道:“正如陸公所言,若是泄露行蹤,便是自投羅網了……”


    “為緩解我太玄守軍壓力,聖師不惜以身犯險,老夫慚愧!”大旗主躬身施了一禮。


    “太玄守軍,曆代死守於此,尤其在我來此之前,更抱有舍生取義,以死拖延之心,令人欽佩萬分!”


    林焰還了一禮,說道:“各方妖邪來勢洶洶,因我而起,待我離開太玄神山,三日之後……便可廣傳天下!”


    說到這裏,林焰吐出口氣,說道:“各方舊神、古老妖邪、無數勢力,都要誅殺聖師!隻要聖師不在南山聖地,想必攻勢就會消退……三府之地,危機可解!”


    這也是他要去往聖盟的重要原因!


    根據監天司的情報,如今非但妖魔域,想要踏碎太玄神山……就連海域深處,無盡妖邪,都已經蠢蠢欲動。


    臨海城的守護神,已經察覺到了海域的動蕩。


    當初各方上古舊神,以各類福緣,昭告天下,凡誅殺聖師者,得諸位神靈賜福,其中甚至蘊藏著成就真神的道路!


    目前海域深處,已經有祖血入聖的大妖出現,隻是顧及人族各城的守護之神,才沒有貿然攻打!


    一座妖魔域的猛攻,已經讓南山聖地的人族高層,考慮到了,三府淪陷,人族文明被摧毀,往後的道路。


    就連棲鳳府大廟祝陸長生,也在籌備滅亡之後,將人族新法,藏於各方,而留存火種,等後世人族,再續文明!


    但即便如此,南山聖地以及三府之地的人族高層,依然沒有放棄聖師的想法!


    可林焰不能任由這片大地徹底淪陷!


    “去聖盟,還有一個原因。”


    陸公說道:“采藥人一直盯著你,你元神成就之後,祂會對你更為關注!老夫害怕,再你修為再進一步之後,也許祂就會來找你!”


    “祂需要你成長起來,從而成為祂的大藥!”


    “但祂不會讓你成長到了足以威脅到祂的層次。”


    說到這裏,才聽陸公低聲道:“隻有去了聖盟,祂才盯不住你,等你有了十足的把握……回來殺祂!”


    “我本是去聖盟當高層人物,怎麽算也是高升,怎麽在您老人家眼中,竟然像是落荒而逃?”


    林焰笑了聲,看著妖魔域的方向,說道:“如果猜得不錯,今夜北山大聖,就要親出聖地,進入我太玄神山的防線!”


    陸公沉吟道:“新任聖主,尚未繼位,即便繼位,可掌控聖地的造詣未有大成,也走不出來!若北山大聖當真來了,太玄神山恐怕守不住!”


    “不!祂未必敢來!”


    大旗主緩緩說道:“我們還有大周天紫微星鬥法陣,調動整個太玄神山,所有守軍傾力而為,傳說之中……連上古舊神都要畏懼三分!”


    “隻是代價太大,過往不敢輕易動用,殺雞用了宰牛刀,確實不合適。”


    “但一尊聖主,作為我太玄守軍的陪葬,足夠了!”


    “祂敢來攻,老夫就敢開大陣!”


    這樣說著,大旗主麵色肅然。


    林焰微微搖頭,說道:“祂多半會來探查,進行試探,甚至準備好退路,在大陣開啟之前退走!不到生死存亡,萬不得已,此陣不開!”


    停頓了下,林焰說道:“既然蕭離已經知道北山大聖蘇醒,還主動答應協助鎮守防線,想必會有應對之法!若北山大聖來了,讓這位聖盟上一代盟主的高徒去頂!”


    說到這裏,又聽得林焰出聲道:“就算他頂不住,帶到後半夜,北山大聖也會退走,再也不敢輕易來犯了。”


    “聖師有何妙法?”


    大旗主聞言,頓時心頭一震。


    林焰沒有回話,隻是說道:“給我一份妖魔域的地形圖,要足夠詳細!”


    “妖魔域,涉及三大聖地,占地極廣,沒有過於詳細的地形圖。”


    大旗主露出慚愧之色,說道:“不過,大長老失控之前,穿過妖魔域,留下了一份地形圖,並且……根據大量照夜人的消息,我們繪製了一份殘缺的地形圖。”


    “聖盟那邊,也許會更詳細!”


    就在此刻,陸公開口說道:“另外,聖盟的這些人,是分批而來,隻是途中死傷慘重,僅存這十餘人到達……他們行進的路線,應該是不同的。”


    “老夫去找蕭離,用聖盟那邊的地形圖,跟他們行進的路線,還有太玄神山如今的線索,應該可以拚湊出一幅更為完整的地形圖。”


    “你不用解釋,老夫大概猜得出你的想法。”


    停頓了下,陸公說道:“就一件事!保命為重!”


    “妖魔域當中,能戰勝我的,應該不少,但能夠殺死我的……”


    林焰笑道:“除非沉眠的上古舊神,願意打破禁錮,身入詭夜當中!”


    他這樣說來,又看著陸公和大旗主,沉聲道:“此去聖盟,主要是留下新法,事成之後,我便歸來,不會久留!等我歸來……”


    聲音停頓了一下,才聽得他聲音平淡,輕聲道:“蕩平妖魔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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