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盟、天爐聖地、火雲府、聖澤城。


    六百年前,天爐聖地當中,走出來一位天縱奇才,年歲未過甲子,便已造就內景神域。


    此人是那一代聖主的真傳弟子。


    誰都以為,他便是下一任的天爐聖主。


    然而,他卻在聖主晚年時,拒絕了身合聖地的資格。


    聖主之位,象征著當世絕頂的力量,更象征著聖盟最高層次的席位。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為何選擇放棄了聖主之位。


    有人覺得他瘋了。


    有人覺得他其實不受老聖主的器重,是新聖主成長起來之前,擺在明麵上的替身,為新聖主吸引所有的注意,承擔所有來自於外敵的襲殺。


    也有人認為,是新任的天爐聖主,與之奪位,最終取勝,將之逐出聖地之外。


    種種言論,鋪天蓋地。


    而這位神主,從此消失於世間。


    許多人都認為,他應該已是死了。


    然而十年之後,他再度現身,卻已成就人間武聖。


    此後三年,他以人間武聖之身,蕩四方妖邪,誅殺超越品階的妖王邪尊,超過十位,立下顯赫功勳,被那一代的盟主,授予聖盟長老之位,位比各方聖地之主。


    直到那時候,各方人物才醒悟過來,此人之所以不受聖主之位,是因為他無須身合仙神道場,憑著自身,就能堪比聖主!


    成為聖盟長老之後,這尊人間武聖,不受“聖地轄製”,來去自如,故而負責巡察聖盟境內!


    他嫉惡如仇,無論“天人”、“神仆”、“妖邪”、“詭物”,但凡作亂,盡數誅滅,故而又被稱為蕩魔真人!


    林焰靜靜聽著踏雲駒的講述,神色肅然。


    沿著熱鬧的街道,踏雲駒緩緩前行,繼續說來。


    “蕩魔真人生前,涉獵各類本領,其中最為擅長的有三種。”


    “一為劍術,近乎通神,斬妖除魔。”


    “二為道術,引燃天火,焚滅八方。”


    “三為丹道,其煉丹造詣之高,僅次於身合聖地的天爐聖主。”


    “他老人家,成就人間武聖,原本該是壽元綿長,若修養得當,煉丹服藥,活到今日,也未必沒有希望。”


    “可惜在壯年之時,就因殺戮過重,性情暴躁,隱約有了失控跡象。”


    說到這裏,踏雲駒歎了一聲,道:“可是為了避免成為人族大患,於是他老人家主動上報聖盟,辭去長老之位,回到天爐聖地,自絕生機,含笑而逝。”


    “武聖之遺蛻,千年不滅,威勢長存,於詭夜之間,可震懾妖邪。”


    “所以上代天爐聖主,將蕩魔真人之遺蛻,安放在這裏,圍繞武聖之身,建立城池。”


    踏雲駒出聲說道:“盟主親自為這座城池落筆取名,為聖澤之城,意為武聖遺澤,庇護後人。”


    林焰聞言,沉吟道:“所以這座城池之中的神廟,供奉著蕩魔真人的遺蛻?”


    “正是,悠悠歲月,衝刷萬物,消磨眾生,就算是人間武聖的遺蛻,威勢也會日漸減弱,唯一保持的方法,是以香火之力,進行維持!”


    踏雲駒這般說來,道:“蕩魔真人生前,服藥煉身,配合秘法,死後遺蛻,便能化作香火金身,成為一方守護神!”


    小白猿卻又思索著說道:“作為遺蛻,威勢雖在,但也隻能驚退尋常妖邪……真正開啟靈智,且修為不弱的妖邪之類,未必能壓得住罷?”


    停頓了下,小白猿問道:“萬一出現了祖血入聖的天妖,或者入聖的邪靈,豈不是有破城之危?”


    “所以聖澤城的位置,至關重要。”


    踏雲駒說道:“以此城為中心,東去六百裏,西去九百裏,分別都是圍繞上古舊神,而創立的城池!”


    “北上千裏,則是天爐聖地的範圍。”


    “往南邊的方向,則屬於鎮南王城的勢力範圍。”


    “這裏相對來說,位於中間位置,較為安全,隻是過往,隻有幾座中小型淨地,顯得過於荒僻。”


    “而當武聖遺蛻,落定於此,建立城池之後,聖澤城便是四通八達,連接各方城池、聖地、福地、大型淨地……”


    “這一片荒僻地界,已是變廢為寶,成為天爐聖地最為繁華的一座大城!”


    “而且因為這座城池,沒有‘神仆’的誕生,相對來說,秩序較為安穩。”


    踏雲駒這樣說來,又道:“天爐聖地的高層人物,以及鎮魔司的巡察使,都密切關注這附近,但凡出現了能夠威脅到聖澤城的強大妖邪,便會有人族強者出手!”


    “如果情況順利,通常是直接扼殺。”


    “少數則是簽訂契約,成為山君那樣的存在,庇護一方百姓。”


    “也有一部分,出了意外的變故,沒能扼殺,也不能簽訂契約,最終隻能驅離。”


    踏雲駒這樣說來。


    小白猿不由得問道:“你一匹出身鎮南王城的軍馬,怎麽對天爐聖地這樣熟悉?”


    踏雲駒輕笑了聲,說道:“因為天爐聖地是重要的丹藥來源。”


    “鎮南王城作為聖盟邊界,時常會與妖魔域那邊交戰,需要大量修行的丹丸以及療傷保命的藥物,因此對天爐聖地有很大的依賴。”


    “所以鎮南王城也經常派兵協助天爐聖地,清剿妖邪,加深關係,以增加雙方的配合。”


    說到這裏,踏雲駒低聲說道:“隻不過,王爺繼位之後,跟天爐聖地之間的關係,變得冷淡了些……隻在聖盟下令,或者天爐聖地求援時,才會派兵,極少主動協助。”


    它這樣說來,又道:“上一次還是因為東邊的城池,大城守失控,副城守成為了神仆,王爺騎上了我,率兵平叛。”


    林焰聞言,露出異色。


    所謂的神仆,就是劫燼!


    被上古舊神之念所影響的人族,自稱為劫燼。


    而在太玄神山以南,也順著這個稱呼,稱之為劫燼。


    但是聖盟這邊,認為他們隻是舊神的奴仆,於是便以“神仆”二字,來稱呼劫燼之人。


    “聖澤城供奉的不是舊神,而是人族武聖的遺蛻,便也沒有舊念之說,沒有劫燼的誕生。”


    踏雲駒說道:“最應該防備的,是兩種敵人!”


    林焰靜靜聽著踏雲駒的聲音。


    踏雲駒繼續說道:“第一類,是壓製不住詭異之氣的強者,出現失控的跡象,大開殺戒!”


    “第二類,則是修為高深之輩,眼高於頂,俯視眾生,自比仙神,將百姓視作螻蟻,也就是魚塵子那樣的天人。”


    “但是這些所謂的天人,藏得很深,難以辨別。”


    “他們受著曆代人族先祖的庇護,得以成長起來,身居高位,得授功法、秘術、丹藥、兵器、以及諸般修行所用的天材地寶。”


    “但卻認為自己早已超脫人族界限之上,是更為強大,臨近於仙神的種族。”


    “平日裏不露痕跡,一旦遇見危險,他們會舍棄人族,而進行自保,更有甚者……就如魚塵子那般,妄圖將整個城池,都徹底煉化,助他修為更進一步。”


    踏雲駒說到這裏。


    林焰的腦海之中,忽然想到了太玄神山以南,那古老的采藥人。


    對方曾經殘獄府以西,一座聖地的掌控者,最終卻煉化掉了聖地範圍之內的所有人族,從此之後……以人族為根苗,栽種大藥!


    此人並未失控,但從心裏,已經不認為自己是人族。


    世間的人族,隻是他的藥材。


    如此說來,放在聖盟這邊,采藥人也是一尊“天人”!


    ——


    世間人族,是妖邪眼中的血食。


    越是強大,便越是美味,越是大補。


    人間武聖,則是強大妖邪眼中,世間最絕頂的天材地寶!


    但如今城中的蕩魔真人,畢竟已經隕落,生機已絕,且生前服用秘藥,配合秘法,成了香火金身。


    於妖邪而言,非但不是補藥,更是劇毒。


    有能耐攻打聖澤之城的強大妖邪,不會因為一尊武聖的香火金身,而深入天爐聖地的深處,以身犯險。


    而不夠強大的妖邪,感應到人間武聖的香火金身,懼於威勢,更不敢臨近。


    “造景層次的人族強者,在隕落之前,倘如切割道場,可以為人族添一座淨地。”


    林焰心中暗道:“而人間武聖的層次,在隕落之前,煉就香火金身,足以庇護一城。”


    這座聖澤之城,其實規模不算大,還不到高柳城的一半。


    這是以蕩魔真人的威勢,所覆蓋範圍而定的。


    隻是,這座城池,繁華鼎盛,遠勝高柳城,甚至比之於棲鳳府城,都要更勝一籌。


    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兩側建築顯得頗為氣派,眼看商鋪林立,有著商隊來往通行。


    “這裏的城防,由城守府調動,以鎮魔司作為協助。”


    踏雲駒又道:“鎮魔司也擔負著監察城中各方勢力的職責,表麵上隻是查處貪腐之事,避免徇私枉法之舉……但實際上,他們真正的職責,是盯著‘天人作亂’。”


    這般說來,它略顯遲疑。


    聖師斬殺的鎮魔司彭千戶,就是出自於這聖澤城。


    按道理說,斬殺一位千戶,連同數百鎮魔司精銳,足以驚動鎮魔司總堂。


    除非展露聖師身份,否則這等死罪,定然引來鎮魔司的報複,至少也要下通緝法令。


    但至今卻沒有半點消息。


    著實有些怪異。


    不過,也正是因為察覺到,鎮魔司沒有下發通緝法令,踏雲駒才敢依照聖師定下的行進路線,進入聖澤城當中。


    ——


    聖澤城,鎮魔司總樓。


    氣氛略顯凝滯。


    就在先前,正南城門的城防守軍,給城守府傳了消息。


    而正南區域最外坊市的鎮魔司分部,也遞來了消息。


    “確認是此人?”


    最上方的,是聖澤城最高指揮使,麵色冷淡,語氣沉凝。


    而在下方,一名文書主簿,看著剛才從分部遞上來的情報,出聲道:“此人相貌年輕,看似不過二十來歲,身著金紋黑袍,非我聖盟服飾,在街上頗為引人注目。”


    “其腰挎長刀,觀其刀身樣式,也較為特殊。”


    “身邊跟著一頭有翅膀的白猿,而騎乘的是軍馬,可以確認就是來自於鎮南王城的踏雲駒。”


    “所有的特征,全都對上了。”


    這樣說來,便見這位文書主簿抬起頭來,正色說動。


    這位最高指揮使臉色陰沉,說道:“滅了山王莊,斬了彭千戶,還敢大搖大擺,入聖澤城,當我鎮魔司是擺設?”


    “此事已上報總堂,但通緝法令至今未下。”


    另一名副指揮使沉吟道:“要麽山王莊一案,與彭千戶等人被殺,另有隱情!要麽此人來曆極大,所以總堂那邊沒有擅動,極有可能涉及到聖盟高層!”


    而在此刻,又一位鎮守使遲疑道:“山王莊的那尊妖王,超越品階已久,憑著香火之助,堪比造景巔峰!彭千戶率領麾下精銳,結成軍陣,亦是極為強大!”


    場中氣氛凝滯。


    此人即便不是人間武聖,也隻怕超出了造景層次的本領!


    於是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這位最高指揮使的身上。


    聖澤城鎮魔司最高指揮使,八年前造就了內景神域。


    並且在他手中,掌握著當年蕩魔真人的佩劍。


    那是上古舊神法劍!


    原先是一座中型淨地的鎮物!


    後來被蕩魔真人降服,收在身邊!


    此劍鋒銳無比,擅長殺伐,且因為是蕩魔真人的佩劍,可以調用神廟之中的香火。


    在這聖澤城當中,最高指揮使能夠發揮出來的本事,幾乎也超出了造景巔峰應有的範疇。


    若是率領鎮魔司六千精銳,結成軍陣,並且讓城守府協助,未必不能拿下對方。


    “此事若沒有上報總堂,那麽緝拿嫌犯,理所應當。”


    一位老鎮守使,沉吟著道:“但已經上報總堂,可通緝法令遲遲不下,無法將他定作案犯!若擅自調集全城鎮魔司精銳,是大罪……”


    當年東邊的城池,曾有鎮魔司的指揮使,因為私仇,調動精銳,出城殺敵。


    結果這是一個陷阱,那日大城守失控,副城守實為神仆,有破城之危,最後是鎮南王率軍平叛。


    於是那位鎮魔司指揮使,因未有上報總堂準許,而擅自調兵,被下了大獄。


    “若有通緝法令,那麽調動全城精銳,圍殺此人,便是奉命行事。”


    那位老鎮守使歎息道:“但沒有通緝法令,就是擅自調兵,本身就屬於大罪……萬一城中再有什麽動蕩,我等有一個算一個,都要革除職位,押送總堂,入獄受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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