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子北側。


    隻見一個年輕男子,正挑著水,往家裏趕。


    遙遙看去,前方亂作一片,隻見一條巨大的黑鱗蛇,與一位老者,鬥得難分難解。


    “七公子,那是周老先生。”


    “說了多少遍,在鎮子裏,我叫梁哥兒,不是劫燼的第七神子,不對……也隻是排序第七的候選神子!”


    “好的,七公子。”


    “滾遠點,別妨礙老子當捕魚佬。”


    這位七公子,遙遙望去,微微皺眉。


    前方那位周老先生,他記得是扮演一位賬房先生。


    至於本身,則是出身於棲鳳府第五城,名曰山城。


    這位周老先生,在山城的內城當中,位於西南區域的城守衙門,任正令使。


    三年前,身份暴露,被監天司追殺,逃出山城。


    初次爭奪劫燼副教主失敗,後來便安心當劫燼的一名高層長老,也無心權勢。


    “七公子,我就知道您需要我……”剛才被趕跑的小廝,又跑了過來,低聲道:“禍水東引的,是棲鳳府第一天驕,無常!”


    “哦?”七公子眉宇微挑,露出詫異之色。


    “無常在高樓之上耀武揚威,也殺戮頗重,影響了這太陰蛇王。”那小廝低聲說道:“沒想到那無常,居然引動太陰蛇王,把周老先生給害了。”


    “如此魯莽之輩,不知順勢而為,注定沒辦法提前脫離這裏。”


    七公子笑了聲,旋即擺了擺手,說道:“行了,從現在開始,我不再是七公子,你再喊一聲七公子,老子宰了你……”


    “動殺機容易迷失心智。”


    那小廝連忙叮囑,卻又怔了下,說道:“不對啊,那個叫做無常的家夥,他的殺機就沒斷過!”


    “……”


    七公子怔了半晌,說道:“不是說,動了殺機,基本就掙脫不出來了嘛?”


    這小廝低聲道:“誰說不是呢?這座古跡當中,最可怕的一件事,就是‘動殺機’!那會不知不覺間,就扮演了‘縣尉’的角色……古跡當中,最危險的角色,就是他了!”


    ——


    高柳城。


    陸公小院。


    此刻,大城守便在院中,飲了杯茶,說道:“施副城守,在臨江坊,我得盯著他,所以也來了臨江坊,順勢來陸公這裏,討杯水喝。”


    歎了一聲,大城守說道:“古跡之事,涉及人族文明以及未來生存,私下的恩怨本該放在一邊,他作為府城的副城守,連這點也不明白,把我拖在這裏,不得前去相助,實在頭疼。”


    “施副城守,性情一向如此,當年他要升任副城守之時,老夫也是不同意的。”


    陸公這樣說來,伸手入懷,取出一本簿冊,遞了過去。


    大城守皺眉道:“這是什麽?”


    陸公緩緩說道:“李公子送來的。”


    大城守翻開冊子,眉頭一挑,說道:“棲鳳府的大城守之子李玄同?他從哪兒得來的?”


    “這次劫燼的主力,以及部分高層,已經進入了古跡,包括那位變成了妖邪的劫燼大老爺,都出手了。”


    “目前劫燼內部空虛,在指揮使的命令下,有潛藏劫燼內部的照夜人,盜取了機密卷宗,前後死了十四個照夜人,才傳出來的。”


    陸公平靜說道:“李玄同留在臨江坊,就是在等這一本冊子。”


    大城守翻開冊子,說道:“對於古跡的記載,倒是足夠詳盡,但恐怕來不及了。”


    “來得及。”


    陸公說道:“根據冊子上的記載,現在都隻是在外圍,隻要有人能及時送進古跡,就不會太過於劣勢。”


    “合適的人選,都已經送進去了。”


    大城守微微皺眉,說道:“還有哪些人合適?”


    陸公平靜說道:“高柳城如今聚合了棲鳳府內,各方的掌權者,或者各大家族的權貴子弟,年輕一代的翹楚,有一半都在這裏!”


    “古跡出世,是難得的機緣。”


    大城守沉吟道:“其實,有些人是被選定,來到高柳城,從一開始,觀看‘無常與徐鼎業之戰’,就是個借口,本意就是讓他們來探索古跡的。”


    “但有些人,自幼嬌生慣養,所以貪生怕死,不敢犯險,留在高柳城。”


    “指望他們?”


    大城守微微搖頭:“這些年輕人出身高貴,享用著人族最上等的修行資源,終究是一灘爛泥,指望不上了。”


    但陸公卻笑了聲,說道:“可其中有一些人,並不是真正怕死,而是等待時機。”


    “這冊子就是時機,交給他們,讓他們現在趕去古跡,傳開‘規則’,還來得及!”


    “冊子已經抄錄了兩份,連同這原本有三份……老夫給你一個名單,伱找三個人,分別送去。”


    “有了這冊子上的規則,就能抹平與劫燼的一部分差距。”


    “不枉指揮使以身犯險,引出那位掌控機密的大老爺。”


    隨後便見大城守,神色肅然,接過名單,立即起身。


    而陸公倒了杯茶,往後看了一眼,道:“手酸了吧?來喝杯茶……”


    “陸公……”


    林磊走了出來,遲疑道:“我家阿焰,也去了嗎?”


    陸公笑著說道:“他天縱奇才,符合歲門入口,大概已經在古跡內了,不過你放心……他天賦異稟,老夫推算過,問題不大。”


    “他太年輕。”


    林磊遲疑道:“這冊子上寫著,入了古跡,第一步,就是在無人城鎮當中,扮演鎮上百姓,貼近古跡。”


    陸公點了點頭,又解釋道:“這古跡原先是一座古老的福地,相當於是庇護人族的大型淨地。”


    “但大型淨地,一旦見血,死了生靈,就會出現變故。”


    “這福地則沒有這方麵的擔憂,所以更像是一座城池。”


    “從我們目前獲悉的局麵來看,福地的上一任掌控者,就算不是人族,也必定是對人族,抱有極大善意,所以……才會保留這麽一座城鎮的舊景!”


    “扮演百姓,是為了貼近上一任執掌者的殘存意識,得到殘存意識的優待。”


    陸公這樣說來,又笑道:“你看出了多少?”


    但林磊卻皺眉道:“弟子看來,扮演百姓,似乎有四種變化。”


    “第一種,融入其中,但是杜絕影響,從那座鎮子上,完全掙脫出來,恢複本我。”


    “第二種,融入其中,無法自拔,忘記本身,真正成為鎮上百姓,從此變成了古跡的一部分。”


    “第三種,無法融入其中,也就無法掙脫出來,經受侵蝕,導致完全失控,人就完全變成了妖邪!”


    “第四種,無法融入其中,但也沒有完全失控,隻能作為局外人,靜靜等著時機,直到日月同升,鎮子消失不見。”


    遲疑了下,林磊說道:“阿焰太年輕,恐怕會在扮演途中,被徹底同化,忘記本身,成為鎮上百姓,走不出來。”


    “不會。”


    陸公笑了聲。


    林焰煉精化氣多次,穩固無比,不會失控!


    更重要的是,登神物在手,一切變動,及時轉入涅槃神卵,就能維持本心。在他老人家眼中,最容易從古鎮當中掙脫出來的,便是林焰!


    “你看得挺清楚,但好處有多少,看穿了嗎?”


    “這是一場磨礪。”


    林磊低聲道:“隻要不是被同化成鎮上的百姓,也不是徹底失控……獲益無窮!”


    “內壯巔峰,借此磨礪,穩固心神,經‘日月同升’,就有極大希望,打破心中的桎梏,成為煉精境。”


    “而煉精境的人物,能夠從‘古鎮’當中走出來,經曆‘日月同生,五氣合體’,底蘊沉厚,有極大的希望,入煉氣境。”


    “至於煉氣境,就不知道了。”


    ——


    此刻,古跡當中,古鎮之內。


    “如果猜測沒錯,這座古鎮,介於虛實之間。”


    “那個時代,詭夜降臨,雖然沒有大量妖邪席卷這座鎮子。”


    “但是詭夜的‘異氣’,讓古鎮當中的一切,不斷變成妖邪……包括鎮上的百姓!”


    “我們來到這裏,有兩個選擇!”


    林焰沉吟著說道:“要麽袖手旁觀,藏在這鎮上……但無處不在的‘詭夜異氣’,會侵蝕我們,撐不住了,就會失控,變成妖邪!”


    他看著呂堂和季薄昌,說道:“這就是,修行古法的人,隱患過重,不允許進入古跡探索的原因。”


    “例如外邊那位高鎮守使,他若是進來,此刻已經被‘異氣’侵蝕,完全失控了!”


    “你們可以選擇,在這鎮子裏找個地方藏起來,憑著本心,抵抗‘詭夜異氣’。”


    “隻要保持本性,沒有失控,就相當於獲得一場磨礪。”


    隨著林焰所言,呂堂點了點頭:“我向來是心誌堅毅,做了決定,從來不改,本性穩固。”


    “我自認心誌足夠堅韌,但是我供奉了這位老祖宗。”季薄昌不由遲疑道:“我怕老祖宗,會被影響,到時候完全不認我……”


    “你這位老祖宗,先封起來。”


    林焰想了想,說道:“如果對自己有信心,可以去扮演這鎮上的百姓,從現在開始,按照他們留下的軌跡行事……但要記住你們自己的身份,而不能完全成為他們!”


    “那相當於殺死了自己,讓古鎮上的百姓‘複生’!”


    “如果跟我剛才一樣,從‘影響’當中掙脫出來,益處應該更大。”


    “我懷疑這座古跡還是活的,在挑選人族的繼任者!”


    林焰說到這裏,又低聲道:“所以,我得學那個縣尉……”


    小白猿靜靜聽到這裏,不由得問道:“怎麽學?”


    林焰想了想,說道:“先殺頭牛,再殺個女的,剛才得了本‘記事冊’,上麵是這樣寫的……”


    季薄昌抬起手來,說道:“剛才探問到了,有兩頭成了妖的牛,也進了這古跡當中,在城西的牛棚!劫燼當中,有位紅衣主事,修為極高,女的……她在前麵青樓,扮作了妓女。”


    “那沒事了。”


    呂堂點了點頭,說道:“他經常流連春宵樓,找‘格妹兒’,去青樓跟回家似的!”


    “滾!”


    林焰拔刀出鞘,帶著小白猿,往前走去,說道:“你們的路,由自己選!”


    他一路往前走去。


    小白猿低聲道:“老爺,我得扮演個啥?”


    林焰掃了它一眼,說道:“你不是人,也不是妖,扮個什麽?你的腦子怎麽長,完全看我怎麽捏……”


    小白猿若有所思,低聲道:“這倒也是,哪怕我在這古跡當中,悟得絕頂聰慧,回頭您老人家,灌注一些雜七雜八的,又玷汙了我的智慧。”


    嘭地一聲!


    林焰麵無表情,一巴掌把它拍翻。


    正要說話,卻聽得小白猿驚呼道。


    “那頭黃牛在前麵,它看見咱們了,好像是要跑!”


    “追上去!”


    林焰提起刀,當即殺了過去。


    此刻星月皆明,照著這黑暗的城鎮,銀光灑落下來,朦朧如紗。


    卻見前方一聲牛哞聲!


    血煞驚雷刀!


    林焰倏忽一刀,斬了過去!


    隻見牛頭被他徑直斬落下來!


    “老爺威武!”


    “不對勁!”


    林焰皺眉道:“它剛才怎麽忽然被定住了?查看周邊!”


    小白猿左右瞧了一眼,搖頭道:“沒有其他人!想必是老爺神威浩蕩,牛妖自知必死,不再掙紮……”


    林焰麵色凝重,緩緩道:“剛才勢必有人,遲緩了這牛妖,讓它死在我的手裏。”


    小白猿低聲道:“讓老爺完成縣尉的舉動?”


    林焰皺眉道:“恐怕沒有那麽好心。”


    他看著手中的刀,沉吟著說道:“你注意觀察周邊,咱們先去青樓,斬了那劫燼的紅衣主事再說……”


    不遠處,便是鎮上的青樓。


    林焰一腳踹開了大門。


    隻見內中一個女子,衣著華麗,翩翩起舞。


    她看向了大門之處,微微一笑:“五爺來啦。”


    林焰提著刀,緩緩道:“知道我來殺你,還不逃走?”


    這女子笑著說道:“戲台上的角色,不用太入迷,容易深陷其中,無法自拔,成為這鎮上的百姓,那自己本身跟死了沒差別。”


    “你沒發現,在這鎮上,大家都平安無事,沒有大打出手嗎?”


    “因為每一個動殺機的人,都會變成那位‘縣尉大人’!”


    “當年古鎮事變,那位縣尉是最可怕的存在!”


    “你殺了一頭牛,再殺了小女子,那麽就會順著當年‘縣尉’的軌跡……然後完全成為‘縣尉’,無法恢複本身了。”


    “在過往的八十多年裏,我劫燼有三位煉氣境,十二位煉精境,死在這位‘縣尉’當中!”


    “你不覺得,從一開始,你得到那本‘筆記’,太過於巧合了嗎?”


    “這一切的籌備,出自於我劫燼十二相之首的辰龍,而負責做事的,是他手底下最得力的心腹,號為白龍!”


    “人家就是要你成為‘縣尉’,不管最後怎麽樣,‘無常’必然是死了。”


    “你太年輕,根本無法掙脫出來的……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女子繼續翩翩起舞,肢體柔軟,輕笑著說道:“你可以不用扮演‘縣尉’,隻需要靜等著‘日月同升’……就可以從這裏,完全走出去!”


    林焰笑了聲,說道:“但是扮演縣尉,隻要不死,獲得的好處,必然是更加雄厚,對嗎?”


    “跪下來,求我告訴你呀……”


    女子嫣然一笑,說道:“中了小娘子一記天魔舞,瞧一瞧你周邊……棲鳳府第一天驕,不過如此嘛?”


    為了簡單易懂,已經盡量精簡了文中的“規則”,這章四千四,天亮了,吃完早餐睡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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