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於是之,夏淳、蘇民等人藝大佬心裏,這孩子簡直是個另類,花錢大手大腳,有五分錢絕不花兩分,哪有好吃的他聞著味就能找到,


    這在這些提倡勤儉節約的老人心裏,都是不可饒恕的。


    可是這孩子也特上進,演起戲來特投入,又是一棵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江潯看著坐在自己跟前的於院,夏導,和蘇民老師,他感激,但不以為然。


    老一代人有老一代人的思維,新一代人有新一代人的活法。


    “廣告,也是一門藝術,創意精彩的話,也會激發我的藝術思維,我自己就常被這樣的廣告感染……”


    “您比如說我拍的藍島啤酒的廣告,十幾秒的時間,濃縮了兩個年青人的十年漂泊,拍得很動人……”


    “那觀眾整天看你的廣告,你在戲裏可就沒有一點神秘性了,你一出場,觀眾首先想起的是你的廣告形象,那你這戲還怎麽演?”於是之不以為然,把掙錢還說得這麽高大上,也隻有江潯了。


    “那觀眾也不能總認為我是唐茂昌,是伯邑考,是周萍,是高翔,我還是王滬生哪……”


    哎,冷不丁,於是之笑著就在他腦袋上彈了一下。


    江潯作勢就哎喲一聲,這一聲,氣氛沒剛才那麽嚴肅了。


    可是,既然選擇了演員這個職業,名和利是不少的,就象星星,好看,總向你眨眼。


    “商業也是一門藝術,商業廣告也是一門藝術,我當藝術拍就是了……”在這些能當自己爺爺的藝術家跟前,江潯很孩子氣。


    “那可不能演那些粗製濫造的廣告,跟走江湖賣大力丸似的,象你說的,你得演藝術廣告,”於是之很嚴肅,又一次警告道,“潯子,我可告訴你,你不是一個人,你身後是人藝!”


    ……


    “春天到了,西花廳的海棠花又盛開了。看花的主人已經走了,離開了我們,不再回來了。


    你不是喜愛海棠花嗎?


    解放初期,你偶然看到了這海棠花盛開的院落,就愛上了海棠花。也就愛上了這個院落,到這個盛開著海棠花的院落來居住……”


    這幾天,好不容易沒有他的戲,冬季的清晨,江潯難得出晨功。


    一遍《海棠花祭》背完,他感覺這些日子的濁氣一下出來了,整個身心都愉悅起來。


    李耕雖然人長得醜,可是廣告創意沒得說,這廣告他得拍。


    “潯子,吃飯哪,”食堂裏熙熙攘攘,管服裝的老師笑著走過,當年江潯就是從人家那裏借的長衫,才得了唐茂昌一角,“我有一老鄉,想請你幫一忙,拍一廣告,你看你有時間嗎?”


    哦,江潯有點犯難為。


    昨天,於院夏導蘇民老師剛找他談過話,他可不能把自己當成賣狗皮膏藥的,誰給錢替誰吆喝。


    可是這位女老師拿自己還真不錯。


    “老師,是什麽產品,我能瞅一眼嗎?”


    “成,人家看過你的電視劇,這會子就在賓館裏等著我回信呢。”女老師見事情有眉目,也很高興。


    這位女老師的老鄉就住在附近的一處招待所裏,待兩人趕過去的時候,他飯還沒吃完,見到二人,趕緊笑著站起來。


    嗯,江潯看一眼他的皮鞋,大概是好久沒擦了,上麵一層塵土。


    看來這是一個浙江的小廠,他打心眼裏就想拒絕。


    “請問,你們是什麽廠?”


    “我們是浙江寧波甬港服裝廠。”這位廠長的個頭不高,說起話來,帶著濃重的江浙口音。


    哦,名不見經傳,江潯也坐下來,示意他繼續吃油長喝豆漿,“那您生產什麽產品?”


    “西裝。”廠長也不吃飯了,直接介紹起產品來。


    1989年5月,他接手了寧波甬港服裝總廠。


    這是一個資不抵債、三年換了三任廠長的困難企業。


    “當時的廠子裏,男工人在打撲克,女工人在織毛衣,大家都沒活兒幹。”


    經過調研,他發現,甬港服裝廠雖然在設備和工藝技術方麵,都是世界上最先進的,但由於產品沒有市場,所以連續虧損。


    “現在,全國的服裝廠廠長都在忙於生產,在產品上做文章。而我不懂做衣服,我開始思考,有什麽東西是比衣服本身更有價值的?”


    “從深圳到廣州的火車上,我看到對麵的年輕人穿著進口的舊西裝。我就在想,為什麽年輕人不買我們物美價廉的新西裝,卻穿著進口的舊西裝?”


    “最後,我得出了結論——沒有品牌的產品是無法和消費者產生共鳴的。”


    “所以,您才想起打廣告?”江潯問道。


    “對,我想大幹一場,我們的目標市場是上海!”廠長聲音不高,很有力。


    此時上海是全國紡織工業之都,服裝業進滬,九死無生。


    “我需要的正是像上海人那樣的識貨人。他們一眼就能看出什麽是好東西。”


    “我去過廣東,看過你在電視劇裏演的高翔,你穿西裝真的很好,你穿我們的西裝更好。莪看你最合適,我想請你當我們的品牌代言人。”中年廠長說話擲地有聲。


    “哦,您怎麽稱呼,”江潯突然對這位服裝廠的廠長感興趣,這樣的廠長值得尊重,“那您的品牌是什麽?”


    “我姓鄭,這是我的名片,我的品牌就叫林杉。”


    哦,服裝大王!中國服裝第一品牌!江潯明白了,可是,於院的話言尤在耳,他又有些猶豫。


    “不瞞你們說,”鄭勇鋼笑了,“我知道,去上海肯定是要花錢的,廠裏也沒錢了,我就借了六萬元,不是給工人發工資,也不是買麵料,就是跑到北平,到中央電視台打廣告。”


    這打廣告的錢還是借的?


    “可是我們的廣告費不拖欠,是多少就是多少。”鄭勇鋼馬上道。


    “鄭廠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們這個廣告,要拍得藝術一點,拍得不能象是普通的賣大力丸一樣的廣告,什麽林杉西裝就是好,林杉西裝采用什麽技術,什麽麵料,這麽說吧,我們得當電影去拍。”江潯努力說得直白一點。


    借錢來拍廣告,八十年代的廠長誰能做到這一點?


    “拍廣告我不明白,”鄭


    勇鋼考慮著,“隻要您願意當我們的形象代言人,錢我花,怎麽拍我不管。”


    哦,江潯一時也有些頭痛。


    想把西裝廣告拍得象電影,又不能給這位本不富裕的廠長添麻煩,他就想一人來。


    ……


    “潯子,你是說讓我去當導演?”


    北平電視台,馮小剛剛剛拍完好男好女,還沒歇多會呢,聽到江潯的想法,他的聲音都顫抖了。


    不想當導演的美工不是好美工,眼瞅著趙寶剛當上了導播,自己還是一美工,媳婦都懷孕了,將來的日子還不知道怎麽著呢,今天,一餡餅突然就砸到自己頭上了。


    馮小剛看著江潯,臉上都笑出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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