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花園。


    這個季節,百花姹紫嫣紅,荷花、睡蓮、紫薇、淩霄、曇花、金絲桃、絲蘭、九裏香等競相爭豔,慢步行走在園中,仿若置身於花的海洋,炙烤的炎熱,也因心靜則涼而散去了幾分。


    眼見尹婉兒心情極好的賞花遊玩,長歌整個人卻懶洋洋的,沒多大興致,她自小舞刀弄劍,習兵法讀戰書,從不曾如正常女子般學琴棋書畫,感花濺淚多愁善感,是以,陪尹婉兒逛園子,她則感覺無聊到昏昏欲睡。


    明早天亮後,她便要離開,這汴京城中,她舍不下的人,除了尹簡,便是尹婉兒,故思來想去,她今日沒有伴駕,隻身去蘭蔻閣找尹婉兒,想無聲的作別,尹婉兒正閑得發悶,便邀她出去走走,兩人遂來到了這裏。


    “婉兒,我覺著咱倆不如大碗喝酒來得痛快些,欣賞這些花花草草……”長歌忍耐不住的提出建議,略尷尬的幹笑,“有什麽意思呀?”


    “嗬嗬,這是情懷呀,你不喜歡?”


    “呃,我是粗人……”


    長歌大囧,看到她不自在的表情,尹婉兒卻嫣然嬌笑,“難怪表哥傾心於你,長歌,你真的與世俗女子大不相同,表哥眼光真獨到!”


    “咳咳……”長歌被嗆得猛咳,羞赧嬌嗔,“胡說呢,我不溫婉不嬌媚不賢惠,你表哥就是圖個興趣罷了!”


    “哦?真是這樣麽?那我得去問問表哥……”


    “不要!”


    長歌一向不拘小節,可陷入情愛中後,也終究是個姑娘心,會害羞,會臉紅,格外不淡定的急忙阻止。


    尹婉兒緩緩止了笑意,她麵朝湖水,忽而幽幽一歎,“長歌,我真羨慕你,一身武藝,逍遙灑脫,活得多姿多彩,可以像家禽安心築巢,又可以像雄鷹展翅高飛……”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又焉知魚之苦?”長歌苦笑,視線投向遠處,目光憂鬱,心下戚戚。


    “長歌……”


    “婉兒,日後定當保重自己,即便不能隨心所欲,亦切勿委屈求全!”


    長歌殷切的鳳眸,直直凝視著尹婉兒,目中含了太多複雜的情緒,尹婉兒不解,想說什麽,可心頭又不知是什麽滋味,亦不知該說些什麽,隻能茫然的點頭。


    “郡主,那邊……”幾步遠的宮女,忽然出聲,指著一個方向,猶疑著上稟,“好像是齊大人!”


    兩人尋聲而望,果見園子入口處,炙熱的陽光下,一身官袍的齊南天,長身矗立,旁側隨從撐著傘,欲為他遮陽,卻被他側身抬手阻止,不知他幾時到來的,古銅色方正的臉龐,竟已被烤成深紅色,汗流浹背,模樣極其辛苦。


    似是感受到什麽,齊南天陡地抬眸,一雙漆黑深目,隔著數丈,遙遙望向她們這邊,長歌立刻友好的揮手,噙笑著喊,“齊大人!”


    “長歌!”尹婉兒皺眉,低呼一聲,同時背轉身體,咬唇道,“我們回去吧!”


    然而,齊南天聽得長歌呼喚,竟邁開大步,疾速而來,不消須臾,便已近前,朝尹婉兒拱手道,“見過婉郡主!”


    尹婉兒不睬,轉身便要繞過齊南天離開,長歌見狀,連忙踢了一腳齊南天,暗示他留人,孰料,齊南天沙場威猛,情場卻孬種,本便曬紅的俊臉,頓時緊張的顏色愈發不正常,他磕磕絆絆的憋出一句,“婉郡主,別,別走……”


    自從上次,他在蘭蔻閣喂她吃藥,很氣勢的威脅過她之後,本以為她答應不再躲著他,不再視他如無物,情況便會朝好的方向發展,誰知,隔了兩日,她竟派人送信給他,若他再敢非禮她,她便三尺白綾,一死了之!


    此後,齊南天啞巴吃黃蓮,有什麽苦,隻能默默的吞進肚子裏,再不曾逾越一步,亦不敢勉強尹婉兒什麽。


    此刻,麵對他的挽留,尹婉兒視若無睹,她頭也不回的走人,隻道,“長歌,我累了,先回宮休息。”


    齊南天黯然,雙唇蠕動著,竟再連一個音也沒發出來。


    長歌喟歎一聲,沒打算追上去,尹婉兒這會兒需要安靜,所以她隻能拍拍齊南天的肩,感慨的道,“齊兄,你這樣不行啊,你在婉兒心裏的印象實在太差了,她很難對你改觀的。”


    望著漸漸遠去的倩影,齊南天眉峰刻成了川字,“那你說我怎麽辦?”


    “哎,她心裏的結解不開,枉你真心真意,亦無濟於事。”長歌搖搖頭,懶洋洋的朝外走去。


    齊南天一楞,箭步跟上,著急的不恥下問,“怎樣才能解開她的心結?小混蛋,你倒是支個招給我啊!”


    長歌扭頭,一針見血道,“當年,你毀她清白的緣由,究竟是什麽?”


    聞言,齊南天身軀一震,英俊的臉上,刹那間變了顏色,他死死的盯著長歌,墨色的瞳孔中,浮動著複雜隱忍的暗光,喉結上下滾動許久,卻道,“我軍機處還有公務,先行一步!”


    長歌反應稍慢一步,身旁男人已長腿邁出,闊步前行,她腦中忽地閃過什麽,鳳眸一緊,幾步追過去,“齊兄,我同你去!”


    “你與我一道做什麽?”齊南天蹙眉,眉宇間似壓抑著什麽,給人陰霾的可怖感,“我去軍機處取公務,然後便回上書房覲見皇上!”


    長歌佯裝隨口一問,“取什麽啊?差下麵的人跑腿便成了,還勞駕你齊大人親自辦差啊?”


    “自然是重要軍機。”齊南天無意多說,淡淡道。


    他作為兵部的最高掌權者,警惕心自是極強,除卻帝王尹簡,任何軍部機密,定不會向旁人道也。


    長歌心思聰慧,當即哈哈一笑,“那行,我不摻合了,我自己找點樂子。”


    齊南天頷首,遂揚長而去。


    長歌原地略一思索,轉道向上書房而去。


    彼時,尹簡正在批奏章,長歌未經通報,直接入內,聽得腳步聲,尹簡抬眸瞥她一眼,薄唇向上勾起弧度,“去哪兒瘋了?婉兒回宮了麽?”


    長歌彎唇一笑,“婉郡主有情調,賞花作樂,我一介武夫,甚感無趣,聊了會兒,遇到齊大人,婉郡主心下不暢,便結束了遊玩,而後婉郡主回宮,我盡職盡責回來當差,不知皇上可否賞碗水喝?”


    尹簡笑意深擴,“高半山,把冰糖雪梨湯端過來。”


    “是!”


    高半山簡潔應下,彎腰退出。


    其餘近衛在外值守,上書房中,除卻郭順與兩名打扇宮女,再無旁人,尹簡揮手令宮人退下,然後喚長歌近前。


    “做什麽?”長歌愕然,這麽明顯不避嫌,不太好吧?


    尹簡笑,攬過她細腰,抱她坐在他腿上,他圈抱著她身子,低語道,“長歌,齊南天侵犯了婉兒,直到今天,婉兒仍然深恨齊南天,當初,朕同樣強迫於你,你……心中對朕有沒有怨恨?朕想聽實話。”


    “嗯……”長歌鳳眸狡黠的轉動,懶洋洋的答他,“有啊。”


    果然,她話音一落,環抱著她的男人手臂明顯收緊,尹簡的神色,也帶了幾分緊張,“你不是說,你是自願的麽?”


    “唔,我說過麽?”長歌裝傻充楞,很無辜的表情。


    尹簡頓時急切,“怎麽不是?那晚最後關頭,你自己說,讓朕不要繈爆你,你願意把身子給朕的!”


    “我那是被你逼得沒辦法了,不論我願不願意,你都不打算放過我,所以我才……”


    “長歌!”


    不待她慢悠悠的說完,尹簡便陰沉著俊臉打斷她,“朕不愛聽這個!”


    長歌眨眨眼,表情委屈,“可這是事實啊!”


    尹簡語塞,重瞳中浮起掙紮愧疚,他一瞬不瞬的盯著她,語氣凝重,“長歌,朕是情不自禁,亦是被你刺激逼迫的,你總是令朕不安,哪怕現今你就在朕懷中,朕亦心中不踏實。若你真心怨朕,朕向你道歉,隨你打罵,隻盼你別再記恨朕!”


    “嗬嗬,笨蛋尹簡!”長歌莞爾,強壓著心頭的酸澀,她故作輕鬆的笑說,“你不是齊南天,我也不是婉兒,我若真心恨你,定然不會給你第二次碰我身子的機會,更不可能與你現在這般!”


    “那晚你……”


    “我自願的。尹簡,你不必再糾結,我不後悔把身子給了你,真的,我孟長歌從來不做教自己後悔的事。”


    尹簡一把將長歌緊擁入懷,他親吻著她的額頭,情動低喃,“長歌,朕愛你,愛到不擇手段的想把你留在朕的身邊!得了你的身子,朕便是你的夫婿,日後不論多少年,你都隻能是朕的女人!”


    長歌沉默,眸中有什麽液體的東西在迅速彌漫,她沒有言語,卻反手抱住了尹簡,把唇往他薄唇上湊去……


    ……


    半個時辰後,齊南天求見,知他們要談的是大秦絕密軍機,長歌本不應留下,但她撒嬌說不舍看不見尹簡,方才一番親吻*,尹簡亦心馳蕩漾,便允她立在禦案下方當值。


    齊南天帶來的是一個大幅卷軸,平攤在禦案上,長歌看不清是什麽,隻瞧到密密麻麻的好似圖紙,她心下一驚,不動聲色的傾聽,由君臣對話中,她豁然一震,這副圖紙竟是大秦邊防軍事分布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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