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長歌因驟痛而驚醒,她一聲厲喝,右掌同時攻向襲擊者!


    雖說連日奔波疲累困乏到極致,但刀尖討命的這些時日,她已是驚弓之鳥,對外在危險的反應,完全是條件反射。


    孟蕭岑不曾防備,左肩閃避不及的中了一掌,眼見長歌攻勢不停,他一個後空翻,退出四五步,急聲阻她,“長歌,是我!”


    “義父?”


    長歌大驚,攻出的拳腳,硬生生的收回,她錯愕的望著孟蕭岑,“怎麽是你?我還以為是大秦的追兵,所以……”說話間,裸露在空氣中的肌膚傳來的微微涼意,令她渾沌的大腦,陡地清醒,她迅速垂眸,繼而“啊——”的一聲驚叫,“撲通”又跳入了溫泉,利用水中的花瓣,遮擋她赤luo的身體。


    孟蕭岑亦是懵了,方才他過於緊張,忽略了長歌沒有穿衣服的窘迫,而她從池邊一翻而起,立於他對麵時,他才倏地發現,她竟是yi絲不gua!


    養育了她十五年,從三歲稚子到十八歲的亭亭少女,他從不曾看過她的身體。她幼時,由嬤嬤照顧起居,隨著年歲增長,身體開始發育,他身為男子更加不便,除了她武考中毒那一次,他別無他法的看過她的肚腹之外,一直謹守德行,未曾逾禮。


    可剛剛……


    孟蕭岑饒是姬妾眾多,閱過女子身體無數,亦尷尬羞愧的泛紅了俊臉,他狼狽的轉過身,心跳失控般的加快,甚至語無倫次,“對,對不起丫頭,我……擔心你泡澡太久出事,一著急就……”


    “我隻是睡著了。義父,你,你先出去吧。”長歌羞臊的幾乎把腦袋淹進水裏了,她不敢怪孟蕭岑無禮,隻恨自己不爭氣,遽然把身子給除了尹簡之外的第二個男人看光了,日後若有機會,她還有何顏麵見尹簡?


    雖然,他們可能今生都不會再相見了。但她是他的女人,在她心裏,他早已是她的夫君。哪怕他們無緣相守,她亦不會對他不忠。


    孟蕭岑快步出了浴室,站在臥房的窗台邊,激蕩的心緒,久久不能平息。


    他寵愛了十五年的丫頭,真的長大了。


    她細膩瑩白的嬌軀,玲瓏有致的身段,竟該死的在他腦中揮之不去!


    三年前,她天真無邪的向他告白,他震驚又生氣,因為她的母親夙雪,他救她養她,將她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他以養父的身份對她溺愛恩寵,他曾以為,這一生,除了夙雪,他不會再對任何女子動情。


    可是,曾幾何時,他對長歌的感情,竟發生了難以言喻的變化?


    是因為大秦皇帝尹簡麽?當他親眼目睹除他以外的男子,對長歌展現出來的情意時,他動怒嫉妒,仿若心愛的寶貝被人搶走了似的,卻又不敢讓長歌知曉他的失落。


    大業未成,他不能功虧一簣!


    可日漸瘋漲的思念,又令他難以忍受的中斷了她潛伏的計劃,強行命令她回到他身邊。


    如今,他又該拿她怎麽辦呢?


    “義父。”


    忽然,有低迷的呼喚聲飄入耳朵,孟蕭岑心神一蕩,緩緩轉身,望向幾步遠的地方,他凝視著褪去男裝,長發披肩洗淨鉛華的嬌俏姑娘,喉嚨口竟像是堵了東西,發不出聲音,亦不知該說什麽。


    長歌一身白色裏衣,發梢還在滴水,她表情極不自然,走到這般尷尬的境地,是她沒料到的事情,有心想打破沉默,腦子裏卻是詞窮,好半天搜羅不出合適的話題。


    如此對峙了好一會兒,孟蕭岑終於挪動了步子,他走近她,一言未發的拿出幹帕子,溫柔的為她擦頭發,待差不多幹燥後,他從衣櫃取出一套麵料極好的男子錦袍,親手為她穿上。


    長歌看著鏡中剪裁合身不差分寸的新衣,她鼻尖泛起酸澀,低低的道了一句,“義父,謝謝你。”


    “自你走後,每月我都讓裁縫給你置辦幾套,以免你回來過了季節趕不及縫製。”孟蕭岑微微一笑,又拿起木梳,手法嫻熟的為她綰發。


    長歌隱忍的情緒,終於爆發,她轉身麵向孟蕭岑,把腦袋靠在他胸膛上,低泣不止。


    無論過往多少歲月,無論外麵艱途險阻,隻要回到這個地方,她的心,就會被溫暖。


    孟蕭岑怔了一瞬,緩緩抬手,擁她入懷。


    ……


    休整了一天,落日時分,離岸和長歌來到書房,向孟蕭岑稟報情況。


    長歌道:“大秦雖然國力昌盛,兵強馬壯,但分裂嚴重,惠安太後及娘家一派重臣扶持六王尹璃,手握重權的太師寧談宣欲扶四王尹玨上位,這一派仰仗的是大將軍宗祿及左相李倫,而皇帝尹簡的肱骨之臣則是兵部尚書齊南天和右相宋承,還有肅親王尹諾……”


    “尹諾出山了?他不是多年不問政事了麽?”孟蕭岑眉心一緊,頗感意外。


    長歌點點頭,“尹諾確實閑散十幾年,但尹簡之所以能順利登上帝位,其中便有尹諾的功勞,在我潛入大秦京城不久,尹諾就在尹簡的請求下,加入了保皇黨,畢竟他們是親叔侄。另外,我還探得一個消息,齊南天之父定北大將軍齊豫,亦是尹簡的人,此人不可小覷,手中掌管著大秦一半兵馬,據說用兵如神,十戰九勝,也正是齊家一門的支持,才逼得寧談宣奉尹簡為帝。”說到此處,她頓了頓,直直的看著孟蕭岑,語氣複雜又沉重,“尹簡諭令齊豫調遣五萬精兵平江南之亂,兵分於江淮江東兩路,這是七八月的事情,如今戰況如何,義父可曾聽聞?”


    “看來,你已知道大秦江南反賊之首鳳寒天的存在了!”孟蕭岑麵無表情,甚至眼中多了一絲冷意,“怎麽,你有想法?”


    長歌心下一凜,她謹慎的答道:“我隻是想了解清楚而已。義父,我原本以為我鳳氏一族已絕,我在這世上再無親人,不承想,天不亡我鳳家,我兄長鳳寒天竟……”


    “閉嘴!”


    孟蕭岑豁然發怒,一掌拍在桌上,疾言厲色的叱她,“那鳳寒天不論真假,都與你沒有任何關係!江南戰事越惡越好,若尹簡敗北,大秦亡國,我們正好坐收漁翁之利!”


    “義父,我不明白,為什麽鳳寒天與我無關?他是我太子哥哥,在他沒有出現之前,複國大業是我的責任,可他沒有死,那便該由我輔助他……”


    “孟長歌!”


    孟蕭岑一語喝斷,他憎恨凶殘的眼神,是長歌從未見過的,他鐵鉗般的五指捏在她肩頭,痛得她指甲掐進了掌心,但她不能反抗,她勇敢的迎上他,輕聲問,“為什麽?”


    離岸立在一旁,緊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他的擔心,果然成真。


    “孟長歌,你姓孟,你姓了我的姓氏十五年,我不會允許你拋棄我,回到鳳寒天的身邊!鳳氏一門,全部死有餘辜,鳳寒天不配你去擁戴他!”


    孟蕭岑陰蟄的麵容,可怖駭人的神情,一字一句吐出的話語,皆令長歌從心底深處滋生出了恐懼,她氣息急促,不敢相信這個男人會是她熟識了十五年,待她視如已出的義父!


    他給予她的溫暖,一分分崩塌,她緊緊盯著他,極力隱忍著眸底泛起的濕意,“什麽叫死有餘辜?他們都是我的家人,是我的父皇,我的兄弟姐妹,他們的身體裏跟我流著同樣的血!義父,我敬你愛你,感恩你對我的救命之恩養育之情,不論我姓什麽,你都是我最親的人,我永遠不會拋棄你!但是,你不可以侮辱我的家人,絕對不可以!”


    “我說錯了嗎?沒有!活該鳳朝亡國,活該你父皇死後被吊在城樓曝屍七天七夜!他……”


    “孟蕭岑!”


    長歌怒吼一聲,再也無法容忍的一掌劈向孟蕭岑,她激動的喊,“我也是死有餘辜嗎?你這般辱我父皇,你幹脆殺了我!”


    她的武功,多一半都是孟蕭岑傳授的,平生第一次,他們父女拳腳相向,整個書房在瞬間慘遭淩虐!


    長歌招招狠辣,她此時的殺氣,不亞於當日在茶樓與尹簡大戰時的決絕,她最愛的父皇,記憶深處最難忘的人,絕不許任何人踐踏!


    “主上!”


    離岸重重一跪,急聲哀求,“長歌一時意氣,屬下求主上開恩,寬恕長歌一次!”


    “滾!離岸你給我滾!我不需要饒命,我的命是孟蕭岑給的,我現在還給他!”


    長歌聞聽,勃然怒叱,她不希望離岸因她受罰,她亦沒有了活著的**!


    然而,孟蕭岑不可能殺她,他武功在她之上,生擒她亦是輕而易舉之事,為免她繼續出手,他封了她的穴道,將她扔在了軟榻上!


    “長歌,你父皇隻養了你三年,我卻養育你十五年!我對你傾注了多少心血,多少感情,你知道嗎?而今,你為了一個禽獸不如害死你母親的人,遽然對我恩將仇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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