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三個人也沒帶婢女,便也打發了翠喜和潘紫一處,這才和宛華郡主等人一起去了。


    清平五府花園的西北角上,開出一大片平整的草地,專為打馬球的場所。


    宛華郡主帶著三個女孩子到馬球場的時候,草地上已經已經有兩隊人在跑馬熱場。一隊穿了白色窄袖袍,一隊穿了紅色窄袖袍,都腳踏黑靴,一手持韁一手執了長柄偃月形的鞠杖。


    除了兩人外,其他人也都戴了黑色襆頭。


    惟娉認出那兩個沒戴貝襆頭的人,一個是白隊中頭紮馬尾的東方熠,一個是紅隊中用紅絲帶束發披肩的靳澤。


    靳澤的隊伍裏還有太*子魏王和清平王世子。


    東方熠的隊伍裏有蔣碩,其他的人惟娉就不認得了。


    惟娉見那球場四周插了紅旗,又有觀樓建在邊上,球場南北兩邊立著雕花的方形牌,牌中間挖著個圓形的洞,有網子罩在洞的後麵。


    宛華郡主低聲道:“那個帶洞的方形牌子就是球門。兩隊打一球,把球擊到對方的球門裏就得分。誰得分多誰就勝。”


    四個人也不上觀樓,就站在球場不遠處的高坡上看。


    惟娉悄悄地打量了一圈,隻見到周圍站著一些男男女女,並不見良王和良王妃太*子妃等人,便稍稍放了心。


    惟娉卻不知道,在東邊的觀樓上,良王衛宣正在憑欄下望,他身後像影子一樣站著一個男子。


    衛宣忽然低聲道:“驟夏,你覺得這場球誰會贏?”


    兩個隊,一個是以太*子為首的宗室子弟和家將們,一方是以東方熠為首的軍中世家子弟。


    那個像影子一樣站立不動的驟夏覺得良王似乎意有所指,不敢隨便答,想了想,道:“白隊中有東方熠……隻是紅隊中那個紅衣披發的男子不知底細,這就不好判斷。”


    “不知底細?”良王語氣深沉。“太*子府的家將怎會無底細可查?”


    “屬下無能!他到不是無底細可查,相反他的底細很多。據查他以前是宮裏舞樂坊的宮奴,後來又做了內衛,做內衛的時候好像因有一副好皮相,一些女子爭著與他**,他也整日眠花宿柳……後來又到了太*子府,任太*子府的右衛率將軍之職。到太*子府以後,依然無所事事……好像太*子隻是養寵物一樣養著他……”


    驟夏說不下去了,這樣的一個人卻是不好判斷的,形跡太多,反倒無形跡可查,因為哪一樣都是不合理的。


    這樣的人要麽就是真的無能到什麽也幹不成,要麽就是幹的事別人都不知道。


    前者不過是酒囊飯袋,後者卻是一把躲在暗影裏的利刃,一不小心就被它奪了命去。


    衛宣看著靳澤半天,淡淡地道:“寵物的外貌,卻長著吃人猛曽的眼睛……如果沒有這個人,紅隊必輸,這個人在這裏,卻是個變數……”


    這時穿著綠衣的裁判把個紅黃白藍黑五色的小球放到場地中間,接著一聲鑼響,球賽開始了。


    就見場上騎士們一手持韁,一手揮著鞠杖,猛虎下山一般衝了上去,一時間駿馬奔騰,鞠杖飛舞,把個小珠打得滿場飛。


    場邊立即響起歡聲雷動的叫好聲。


    惟娉沒見過這場麵,隻覺得場中騎士奔馳如電,左衝右突,英姿颯爽,漂亮之極。看得高興,忍不住和宛華郡主一樣跳著腳大聲叫好。


    月瑤聽了,便悄悄移開幾步,微皺了眉頭。


    沈六娘看著惟娉和宛華郡主,忍不住也跟著叫了幾聲好,卻是聲如蚊蚋,怎麽也無法像惟娉和宛華郡主那樣,丟開大家千金的風度,痛快地宣泄自己的情緒。她看著惟娉和宛華郡主的眼裏就露出羨慕的神情來。


    碧雲還是淡淡地,不過在精彩的瞬間點點頭而已。


    白隊這方東方熠和蔣碩顯然是領軍人物,他倆帶著隊友前奔後突,飛馳如電。


    以太*子為首的那方也不弱,左搶右襲,揮杖如雨,絲毫不讓對方占了便宜去。


    終於,在隊友的配合下運球之下,東方熠最終揮杖擊球,那五色的小球像流星一樣飛進了對方的球門裏。


    場下叫好聲和掌聲沸騰起來。宛華郡主大叫:“濤傾,加油!看你的了!”


    惟娉就想:她怎麽不為東方熠助威,卻為沈浪加油呢?


    就見場上有一個人邊策馬如飛,邊向宛華郡主舉了舉手中的鞠杖,隨即就混進隊友當中,惟娉也分不出是誰。但他猜,那人可能就是沈浪。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進球激起了靳澤的鬥性,他一改一開始的低調應付,而變得主動起來,立即,原本紅隊以太*子和魏王為首的形勢變成了以靳澤為首。


    靳澤騎術精湛,身手更是靈活,在策馬如飛的同時還能做出躺鞍,低伏等高難高危險的動作,那鞠杖鬼影魅蹤一樣,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把球斷下,運給自己的隊友。


    終於幾番搶奪之後,靳澤一杖揮下,五色小球應杖落入了白隊的球門。


    東方熠看著靳澤一笑,握韁繩的手豎起大拇指向他比了比。


    接下來的場麵就有點失控,完全成了東方熠和靳澤的對抗賽。雙方隊員對這兩人高超的騎術,鬼魅般的敏捷完全無可奈何,無法應付,便不知不覺地都停了下來,立馬站在場邊隻看他們打。


    裁判站在場邊,不知道該不該敲鑼。


    按理說在對方馬前擋截是犯規,可靳澤的馬並沒橫在東方熠的馬前,他隻是人橫在馬上,把鞠杖伸過東方熠的馬腹下,把球斷向後飛。


    東方熠忽然身離馬鞍向馬的一側後倒仰——


    觀球的人都禁不住驚叫起來,隻以為東方熠落馬了。在這麽快速的奔馬上落下來,不死也殘!


    惟娉嚇得忍不住向球場上跑去,碧雲跟在她身後,也跑進了場。


    東方熠卻不曾落馬,而是一腳掛在馬蹬上,一手把著馬鞍,把身子懸於馬側,在馬臀後揮鞠杖,及時把球斷向了另一邊。


    歡聲雷動,掌聲如雨。


    這大驚大喜讓惟娉驚呆在球場裏,好半天才手捂胸口,低念了聲佛。


    裁判驚呆之後發現兩個年輕女子跑進了球場,忙大聲吆喝:“退走!危險不知道嗎?!”


    惟娉聽了,拉著碧雲的手跑出了球場。


    卻不知道她歡快的笑臉,輕盈婀娜身姿引得場上多少雙眼睛看得入了迷。


    裁判也是入迷的人之一,待到清醒過來,再看向場中時,不禁嚇得目瞪口呆。


    場中的兩人圍著那五色小球縱馬飛騰,馬在跑,人在卻並不坐在馬上,而是在馬背上閃轉騰挪,揮舞著鞠杖把個小球擊得來回翻飛,兩人都帶著必勝的毅誌,施展渾身解數,絕對不讓對方把球擊入自己這邊的球門裏。一時相爭不下,煞是好看。


    這哪裏還是馬球啊?分明是兩個高手借著這顆小球在鬥馬術,鬥武技!


    他應該敲鑼中止這場比賽,可看到周圍的人看得如癡如狂的情形,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良王站在樓上觀望著馬場裏的戰局。


    他盯著靳澤的身影,眼裏的寒光越來越盛。已經愈合的刀傷隱隱地痛了起來!


    一個人的外貌可以改變,身形可以改變,甚至聲音,也可以改變,無法改變的是常年累月養成的習慣和身上無意識般就能做出應變的技藝。


    靳澤那一腳蹬鞍橫身擊球的身姿良王印象太深了。


    在冰冷的刀鋒刺進他溫曖的身體裏時,他就記住了那個敏捷又矯健的身姿,那揮刀如電的氣勢。


    無疑地,靳澤,就是在山道上刺殺他的那個刺客!


    一心想要他死而派人刺殺他的人,居然是太子!


    他早知道太*子視他為爭奪帝位的大患,卻也沒想到,太*子會對自己的兄弟下這樣的狠手!


    看來,他還是低估了太*子的陰狠毒辣。


    太子對他行凶,聖上知道嗎?


    若知道,會怎麽樣?


    接著,他看到了衝進球場裏的兩個女子。


    幾乎是第一眼,他就看到了衝到最前麵的女子,而且看得清清楚楚。


    他盯著她滿臉擔心,盯著她拉著另一個少女退回場邊,盯著她或激動或害怕的叫好,跳腳,為要進而未進的球遺憾,盯著她毫不掩飾地為東方熠助威加油,率真的或歡喜或擔憂……


    “驟夏。”他盯著那女子沉聲道,“去查查那女子。”


    驟夏應聲是,就退下了,胖大的身體像影子一閃般就不見了,不一刻他回來了,低聲道:“那位小娘子是景候莊威的嫡女,據說自小養在外麵,不久才接回來。——是跟王爺您同一天邸京。”


    良王隻是看著惟娉。


    驟夏也不知良王有沒有聽進自己的話去,似乎王爺剛才好像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那他還是在良王沒有新的問題之前保持沉默吧。


    半晌,良王盯著惟娉,目光移不開地道:“你去找王妃,讓她……”


    驟夏一邊聽,一邊點頭,目光不由自主地盯在惟娉身上,臉上閃過一絲冷酷的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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