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夫人這話似大有深意。


    惟娉心裏一動,飛快地睃了眼獨孤紅。許是錯覺,惟娉覺得獨孤紅的臉色更蒼白了,臉上的笑也變得勉強。


    那日壽宴上太子的表現那樣明顯,惟娉的態度又曖昧不明。在獨孤紅心裏,楊氏那隻狼還沒有除去,又多出惟娉這隻虎來,她豈能安心?此時必是錐心之痛。


    惟娉心裏不由得一沉。雖是為救人使的美人計,可令太子妃糾心,惟娉也不由得心中有愧。


    她向獨孤紅深施一禮,道:“這些日子讓姐姐擔心了,姐姐待我如親妹妹,我自不會辜負了姐姐的恩義。”


    獨孤紅幽幽一歎,半晌方道:“原也怪不得你。娉兒一向知禮,夫人不要錯怪了她。”


    太子虎視眈眈,又豈是旁人的錯?獨孤紅倒是個明白的人。


    莊夫人看在眼裏,自是知道太子妃的心思,笑道:“娘娘,妾知道娘娘疼愛娉娘,舍不得她離開身邊。隻是端兒明日就要離家遊學,這一走不知道多久才回來,走前就想見娉兒一麵,也是個姐弟團聚一回的意思。娘娘看可否今日就讓娉娘跟妾回去?娘娘若再想娉娘,娉娘再來就是了。”


    太子妃略一沉吟,像說服自己也說服別人似的道:“夫人說的是。我雖舍不得娉娘,可萬沒有強留人,不讓人骨肉團聚的道理。夫人盡管接了妹妹去,太子那邊,自有我去說。”


    莊夫人再拜謝過,向愣住的惟娉使了個眼色。


    惟娉忙謝過太子妃,打發了潘紫去收拾行裝。


    又說了幾句閑話。太子妃見莊夫人和惟娉兩人雖是笑著,眼角眉梢卻掩不住焦急之色,心知她們是怕太子回來再出什麽差子,便笑道:“要走就趁現在天還涼快走吧,也能早些與兄弟團聚,我就不留你們了。”


    說著,端了茶。


    莊夫人忙拉了惟娉告辭。


    翠喜那邊早得了信,已經把東西都收拾妥當裝上了車。惟娉又要去向太子妃辭行,剛走到門前,如冰趕過來道:“娘娘身子困乏,歇著呢。叫奴婢送夫人和娘子。”


    這是太子妃怕辭行的禮儀繁瑣耽誤了時間,再生變故。


    恐怕太子妃也是急著讓她走呢。惟娉暗暗苦笑,向太子妃的屋子拜了拜,才和莊夫人上車走了。


    即使坐上了莊夫人的車,惟娉的心也一直提著,直到出了太子府的大門,來到大街上,惟娉才鬆了一口氣。


    一月不見,莊夫人看起來又清減了不少。看著莊夫人的臉,惟娉心疼地道:“母親這些日子定是為女兒操心太過,看看,都瘦了這許多!”說著,抱著莊夫人的手臂,親昵伏在她肩上。心裏隻覺得平靜踏實。


    莊夫人一歎,低聲道:“有些事,我也不必瞞你。那太子在你進了太子府第三日就派了靳澤來我們府上,說要納你為側妃。我和候爺以你有劫數未滿的理由推了。候爺和我都覺得太子此舉太不厚道,先把人算計入府,再來提親,豈不強加於人!我要接你回來,太子的人在府外就以各種理由推了,倒像是要不明不白地就這樣留你在府上不讓出來!”莊夫人氣得如玉的手握緊了拳頭,聲音卻還保持著平靜低柔。“前幾口又派了那個靳澤通知候府,說是你品行有虧,隻配為賤妾……視我候府千金為賤婢,又把候爺置於何地!”


    原來一開始就打了壞主意的,還在她麵前裝好人!惟娉恨道:“這齷蹉小人!慣於行這苟且的勾當。”


    莊夫人瞪了惟娉一眼,嚴厲地低聲道:“小心,你口中的齷蹉小人可是當今太子!”


    惟娉一怔,忽然想到,那有權有勢的太子大人既然不顧他自己和臣子的臉麵,傲慢地把侮辱加到景候的頭上,分明是不把景候莊家一族當回事,莊夫人怎麽會這樣輕易地接了她出來?她遲疑著道:“母親可是……答應了讓女兒做那齷蹉小人的妾?”


    也隻有這樣,太子的態度才會軟些,太子妃才敢做主放她出府。


    莊夫人看著惟娉道:“是。娉娘可有什麽話要問?”


    惟娉想也不想就道:“女兒想知道母親以後的應對之策,女兒也好配合母親行事。”


    莊夫人低低地道:“怎知有應對之策?萬一真是讓你做妾呢?”


    惟娉笑著在莊夫人耳邊道:“若是那樣,母親必會心疼女兒而內心不安。現在母親雖然也憂慮,內心卻是平靜。”


    莊夫人聲音壓得更低,道:“這話萬不可說。我和候爺也隻是口頭答應了太子,以桃花劫為由,推到你滿十七再議。”


    惟娉以更低的聲音道:“我還有幾個月才十七歲……那時誰得天下,還未可知,是不是,母親?”


    莊夫人微微翹了唇角,輕輕彈掉刻絲織錦裙角上的一粒灰塵,低不可聞地道:“還沒坐上帝位就輕辱簪纓大族,權臣之家,可謂不智……”


    太子即對景候家如此,對別的朝臣也未必能客氣到哪去。


    惟娉心裏有了數。心底卻忍不住緊張,低聲道:“母親可知良王有什麽消息?”


    莊夫人看了看惟娉,沉吟半晌方道:“具體還不知道,傳言良王得了怪病,昏迷不醒。”


    昏迷不醒?如果毒不可解,那良王應該死了,但若解了毒又怎會昏迷不醒?惟娉滿懷疑惑地看著莊夫人。


    莊夫人卻不說了,隻道:“你隻管安心做你自己女兒家該做的事,其它的,別多想了。”


    惟娉就不吱聲了,頭靠在莊夫人的肩上微微而笑。


    回到景候府中,住進醉紅軒,一家子歡聚一堂,第二天,莊端就在景候精選出的幾個人陪同下,去蜀國遊學。


    臨走前,莊端特意找到惟娉,板著英俊的小臉鄭重地道:“娉娘不必擔心,我很快就會長大,長大後我定會保護你,不讓你受到一點委屈。”至始至終,都不肯叫她姐姐。


    蕊盈等人對莊端的走心裏隻有不舍,惟娉卻從中嗅出些不同的氣息來。


    中周帝國世家的男子都有遊學國外的習慣,為的是讓男子增長見識和膽略,但一般都是滿十五才開始遊學,如今莊端隻有十歲……惟娉不能不想到,萬一有什麽變故,莊端在國外,至少保住了莊家這根獨苗。


    良王托病隱忍,是不是也在暗地裏做著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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