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整整四個紀元,我們為了這一天等候了太久了,母親。”


    普羅菲圖斯·赫利俄斯,諸長子之一,預言家的源頭。


    此時此刻正將自己的手心放在身前的玻璃上凝視著那無限宇宙。


    “您也該給我們一個回答了!”


    雖然在他的身前隻有著虛無的宇宙,但是他知道答案就在前麵。


    自從原初陷入了沉睡後,諸長子就是明白了自己也沒有任何辦法找到母親。


    所以他們的一切疑問自然也就得不到回答。


    但在今天,普羅菲圖斯找到了一個直接問詢母親的辦法。


    手心已經離開了厚重的太空玻璃。


    捧著那枚真理之卵的普羅菲圖斯再無任何猶豫的向著身後走去。


    略顯無力的雙腳踏在了堅硬的合金地麵上。


    伴隨著那清脆的聲響,普羅菲圖斯來到了早就準備好了一切的艙室之中。


    他知道母親不會給他們任何人回答,所以他想要得到答案的話,那就隻能靠著自己去拿!


    這樣的機會他自認再也找不到第二個。


    也沒有理由會需要去找第二個。


    因為這很簡單。


    隻要靠上去就行了!


    這一個月的旅行無疑是一場艱苦的刑罰,每一天都顯得格外煎熬。


    可最後的三小時卻又過分的快了。


    普羅菲圖斯幾乎是感覺自己才是到了艙室,他就聽到了ai的提示聲:


    “已經抵達預定位置。”


    抬頭看了一眼這最後的棲身之所後,他再無絲毫猶豫的坐進了工作艇之中。


    作為長子,他以自己遠超凡人的睿智無比熟練的操控著這第一次使用的工作艇離開了母艦。


    向著母艦前方飛去。


    眼前的一切所見,依舊和此前的一樣,都是黑暗到了可怕的虛無。


    不過和他所經曆的一切比起來,這樣的虛無卻又顯得分外溫暖。


    儀表盤上的數字正在逐漸減少,他的目光也是在盤上的數字和身前的虛無中來回切換。


    終於,隨著儀表盤上的數字徹底歸零。


    整艘工作艇便是如上一次一般直接宕機。


    看著重新陷入了停滯的工作艇,普羅菲圖斯沒有任何意外。


    隻有凡人的舟才能離開。


    這是預言給他的唯一回答。


    雖然他已經讓自己徹底成為了凡人,但真要說起來,還帶著那枚真理之卵的他,似乎依舊不符合預言的描述。


    這對於普羅菲圖斯來說好像是一個死局。


    帶著那枚真理之卵,他就很可能依舊離不開。


    可如果不帶著,那他多半連到這兒都做不到。


    似乎無論如何去選,都隻能是一個困頓之局。


    但是,普羅菲圖斯找到了一個完美的解法!


    那就是,他放棄了逃跑,轉而將自己最後的機會獻上以換取詢問母親的機會!


    比起活下去,他更想知道自己到底為何而生。


    他畏懼自己的兄長。


    因為那是他唯一一個不敢直視的人。


    但他更畏懼自己到最後還是什麽都不知道。


    他曾經無比害怕會被自己的兄長追討血債,可在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還能詢問母親為何時。


    他最害怕的就變成了得不到答案。


    工作艇已經宕機,所以為自己戴好了頭盔的普羅菲圖斯打開了艙頂,拴著牽引繩的飄出了工作艇。


    在今天之前,別說是人聯的人們了,恐怕莫恩都不會想到。


    一位神會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這兒。


    已經完全離開了工作艇的普羅菲圖斯靠著噴氣背包不斷調整著方向的緩緩向前靠去。


    很快,他便像是觸及了什麽的停了下來。


    他很確定自己的眼前什麽都沒有。


    但是他就是被什麽東西擋了下來。


    這樣的遭遇讓普羅菲圖斯知道,他果然沒有想錯!


    他抬起雙手不斷的觸碰著眼前的無形壁壘。


    等到他完全確認了自己沒有感覺錯誤後便是開始了自己的試驗。


    他將自己腰間的維修工具包拆下後,直接朝著前方用力遞出。


    將他阻攔下的無形壁壘並沒有阻止工具包的離開,而是仍由它以應有的姿勢飛了出去。


    看著那漸行漸遠的工具包。


    重新抬手感受著那無形壁壘的普羅菲圖斯在頭盔下的雙眼都是微微發亮。


    ‘果然沒有想錯,果然沒有想錯,凡人的東西可以過去!’


    那麽現在我唯一要做的就是.


    普羅菲圖斯的視線向著手心看去。


    那枚真理之卵已經被他從隨身小包中取了出來。


    他那尊貴到無法以文字描述的母親,永遠都不會回應凡人們的呼喚。


    哪怕是她最驕傲的長子們也是一樣。


    可是,不會回應不代表她真的什麽回答都不會給出。


    連絲毫的遲疑都沒有,普羅菲圖斯直接將手中的真理之卵向著身前推出。


    這一刻,作為長子的全部對他而言都隻是不值一提的身外之物。


    橢圓形的真理之卵在虛空之中牽動著普羅菲圖斯全部的視線。


    然後,一如之前的工具包一樣穿過了壁壘。


    但唯一不同的是,真理之卵並沒有飛遠,而是停在了壁壘之後。


    為了確認自己沒有看錯,他又抬起了手上前感受著那壁壘的存在。


    是的,沒錯,真理之卵就在他的麵前,但是他就是抓不住那屬於自己的力量。


    無形的壁壘完美的隔絕著他和真理之卵。


    這一刻,普羅菲圖斯怔怔愣住。


    他一直在找的答案,就如此簡單的給了他!


    許久之後,飄飛在虛空中的普羅菲圖斯直接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凡人可以過去,神性可以過去,但是,我不能過去!”


    “母親,你還是回答了我!你最不喜歡的孩子還是發現了你到底在想什麽!”


    普羅菲圖斯在這一刻笑的十分大聲,十分開心。


    長子們追尋了無數年的問題,終於讓他找到了答案!


    “你不是關住了超凡,你是關住了我們!”


    在最初的時候,他想的是,母親設下屏障是不是為了防止自己分出去的力量,會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逐漸離她遠去。


    所以,祂將無形的壁壘放在了太陽係邊緣,以此隔絕一切超凡離開的可能。


    但是現在就在壁壘後麵的真理之卵證明了這一點錯的離譜。


    他的母親根本不在乎她分出去的力量會不會離她遠去。


    她留下壁壘的唯一理由隻是為了將他,不,是為了將他們關起來!


    將他們這些膽敢殺害真正長子的逆子拘押於此!


    “哈哈哈哈,母親,你果然將一切都看在眼裏,你果然依舊愛著你那真正的孩子!”


    “你甚至知道是我們殺了他!”


    “但是我們都這樣了,你還是連出來看我們一眼都不願意嗎?!”


    普羅菲圖斯笑的十分癲狂,也笑的十分淒涼。


    為何要參與那場可怕的背叛呢?


    他想,每一個參與其中的長子都有著不同的理由。


    有些應該是純粹的嫉妒,還有些是真的想要得到那過分強大的力量,但更多的恐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參與其中。


    而他的話,他其實隻有一個訴求。


    那是你最喜歡的孩子,那是你連他不過刺破了指尖都會大發雷霆而現身斥責一切的孩子。


    所以,我們要謀殺他了,你還不來看看嗎?


    可讓他崩潰的是,一直到他們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真的成功了。


    母親都沒有出現過。


    就如芬國昐說的那樣。


    ‘不用擔心原初,我們唯一要擔心的就是他一個人。’


    他記得他的兄弟們對此欣喜若狂,而他卻是如墜冰窖。


    如果連他的死亡都不能引來母親的話,那豈不是說,母親真的什麽都不在乎?


    我們,這個世界,乃至於他都不過是母親隨手捏造的玩具。


    隻會在她高興的時候才會理會一二?


    普羅菲圖斯很想說服自己不是這樣的,就算是母親也一定有著她在乎的東西。


    但看著倒在長桌上被自己的兄弟們分食的他。


    普羅菲圖斯又拿不出一個能夠讓自己信服的說辭。


    是的,母親真的什麽都不在乎。


    就連她願意以永恒安眠來維持的世界恐怕也會在她覺得無趣的時候徹底放棄。


    而現在不一樣了。


    他得到了和當時完全不同的答案。


    母親知道一切,母親也真的在乎。


    所以她將他們關了起來。


    以等候著他回來懲戒他們這些犯下了愚行的兄弟們。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為何母親會願意看著他們殺害自己唯一愛著的孩子。


    想到這兒,普羅菲圖斯直接抬頭看向了身後。


    向著注定無法得到回應的虛無喊道:


    “母親,回答我,回答我為何你要如此?你到底在想什麽?”


    但很明顯,原初不會回答他。


    “我不相信你會不知道我在問你!我更不相信你會不知道我已經找到了答案!”


    “可是,為何,為何我都做到了如此地步,你還是連現身看我一眼都不願意?”


    為了在看一眼母親以當麵問詢她一切,普羅菲圖斯在發現連殺害他都做不到這一點時,便是走向了更加極端的道路——毀滅世界!


    既然母親已經不在乎他了,那麽她還在以安眠而維持的世界,母親總該在乎了吧?


    但遺憾的是,他還遠遠沒能達成這一點就輸掉了一切。


    芬國昐那家夥,依舊是那麽的讓他無法琢磨。


    看著始終寂靜的星空。


    普羅菲圖斯捶打著自己的胸口質問道:


    “我,我們和他到底差在哪兒?就因為他是你第一個孩子嗎?可我們難道不是你的孩子嗎?”


    “他愛著你,我們難道沒有嗎?”


    “甚至對比起他對你的態度而言,我們更加崇敬於你,我們更加服從於你!所以我們到底哪裏不如他?”


    “說話啊,母親,回答我,回答我們!”


    哪怕自己都知道母親不會回答自己,普羅菲圖斯也還是被這無限的寂靜給折磨到了近乎崩潰。


    “是他對吧?你連我們殺害他你都能夠視若無睹,肯定是因為他讓你這麽做的是吧?”


    “他,他是不是給你說了什麽,不要去懲罰他那些愚蠢的兄弟們?”


    “我那可恨又可敬的兄長,是不是這麽對你說了?”


    普羅菲圖斯唯一感到後悔也唯一不會後悔的事情,就是殺害了他。


    因為那個人在他眼裏太完美了。


    完美到了連母親都會下意識的聽他的,而非遵從自己的意願。


    “啊,不會錯的,絕對是這樣,這是他會做的事情。啊,兄長,母親,你們太過分了。”


    普羅菲圖斯完全崩潰的抱住了自己的頭。


    時間在一點點過去。


    普羅菲圖斯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的飄飛在虛空之中。


    一直到他的宇航服開始因為氧氣不足而瘋狂報警時。


    崩潰的長子才是找回了自己的靈魂和意誌。


    “好吧,母親,你不會回答我,那麽我就去問他!不,我不要他來代替你回答我!我要殺了他!哪怕隻剩下我了,我也要殺了他!”


    “一次不夠,就兩次,兩次不夠就三次,三次還是不夠,我就一直殺下去,我不相信你會一直看著我殺死他!”


    “我要你親口告訴我我們到底差在哪兒!”


    他和他的兄弟們都以為,他們的出現是為了代替母親管理好她最為熱愛的世界,然後,他們會像是真正的家人一樣永遠安樂的生活在一起。


    但是,他們很快就是發現,母親並不在乎他們


    她隻在乎她最初的孩子。


    他們想過這是不是自己不夠努力,所以他們越發勤勞的維護著世界的繁榮。


    想著,隻要他們努力下去,母親終究會認可他們。


    隻是理想和現實真的差距很大。


    他們再怎麽努力,也沒有讓他們在母親的眼裏產生過絲毫的變化。


    不,有過變化,那就是憎惡!


    他永遠都會記得在完美之城被摧毀時,跪在城外的他們究竟在母親的眼裏看到了什麽。


    從漠不關心到無比憎惡,憎惡到了想要將他們連同那座可笑城市一樣全部毀滅.


    而究其根本,不過是讓他流了一滴他自己都不在意的血而已。


    每每想起當日所見,他就會感到窒息。


    掙紮著起身的普羅菲圖斯向著身後頭也不回的伸手說道:


    “你是我的,所以你永遠都不能背棄我的意誌,因此,給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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