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夢醒時分,無論那是個多麽幸福的夢,留在我們心中的,都隻有曾經作過這個夢的,些微記憶而已。


    ?


    「alice,把那顆星與那顆星連接起來,就叫作牧夫座喔。」


    那晚,十七歲的hans,指著無盡延伸的天空這麽說道。


    七歲的alice她無意識地挺直了腰,兩眼閃閃發光地注視著他那又細又長的美麗的指尖所指向的目標。


    在睡覺之前,在那看不見盡頭的夜空下,哥哥hans總會像這樣教導她星座的知識,這讓alice每天都很期待。


    兩人所居住的這棟像城堡一樣的住家,二樓有一個就像是在舞會的會場才會出現般,巨大的露台。在那兒,有個可以觀測到很遠的星星,相當高檔的天體望遠鏡被放在那兒。


    現在alice跟hans,在這巨大的家裏,跟身為媽媽emma幼年時期起的好友,並從二十七年前開始就在這個家裏工作的女仆mary,三個人一起生活。


    兩人的雙親都已經不在這世上了。


    父親lucas在五年前,當alice才兩歲的時候,便留下了龐大的遺產過世了。死因是急性心筋梗塞,走得非常的突然。


    即使聽到從醫院打來的電話裏傳來lucas過世的通知,看到了遺體,emma她始終是無法置信。應該說,她不想相信。


    在那之後,emma她就陷在那無限膨脹的持續悲傷當中,得了很嚴重的心病,變得什麽也吃不下去,然後,在lucas過世兩個月之後,她也步上了lucas的後塵。但是這並不是因為她身體虛弱所導致的。


    而是emma她自己選擇了永遠沉睡下去——


    ?


    再來說說mary吧。


    mary是與emma在同一年,在同一個小鎮裏出生的。emma她出生在櫻花開始散落的春天,而mary則是在夏天快結束的時候,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隻不過,她們兩人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並沒有得到任何人的祝福。關於這一點,有如是她們兩人的宿命一般,才剛出生,就像是被扔進了垃圾桶一樣,被送進了兒童之家裏。


    ——emma的母親是個清純派女演員。


    父親則是人盡皆知的偶像團體一員,在發現了母親懷有身孕的同時,正是兩人如日中天,人氣最盛的時期。


    所以,理所當然的,他們並不想讓小孩子——甚至該說兩人之間的交往被世間大眾所知曉。應該說,是絕對不能被發現。因為他們很清楚的知道,這件事隻要有一丁半點被傳媒給發現,母親的人氣肯定會直線下跌,父親則是無法再以偶像的身分出現在世人的眼前。


    因為這兩人不但沒有正式結婚,就連交往也隻是一種類似玩火的舉動。


    換言之,emma的存在如果被世間所知曉,對兩人來說,就意味著他們的華麗人生到此結束。


    就算如此母親還是生下emma的原因,單純地也隻是因為已經到了無法墮胎的時期而已。


    所以emma的母親,對於剛出生的emma不負責任說著「光是把你生下來就該好好感謝我了」這種話,連一絲一毫愛情都沒有給過emma,就將她移交給了兒童之家,並且再也沒有想起她來。


    另一方麵mary的母親,則隻能說是太過年輕,才剛從國中畢業而已,自己懷孕這件事情,完全沒有告訴讓她懷孕的男性以及雙親,就這樣自己一個人在晚上的公園裏將mary給生了下來。然後順路直接在回去的路上經過的兒童之家前麵,用條老舊的毛巾包裹著便丟棄在那兒。


    在那時候mary的母親,不斷重複對著剛誕生在這世界上的mary,就像是咒文般輕聲說著「對不起」。


    然而她實在是太過害怕了。自己生下的mary這件事情,對年輕的mary的母親來說,那份恐懼早已超越她所能承受——


    在那之後直到高中畢業的十八年間,兩人在兒童之家裏度過了她們的少女時期。


    兒童之家的老師們告訴較晚進入設施的mary說「要叫emma姊姊唷」。


    對兒童之家來說,兩人本來應該從父母那邊獲得無償的愛,如今卻在不知那是什麽的情況下長大,那麽至少要讓兩人感受到所謂的姊妹愛。所以他們對尚不知道世界運行的規則,年齡尚小的兩人,用半洗腦的方式,希望能讓她們認為,彼此就像是真正的姊妹一樣。


    但是,mary卻是一次都沒有叫過emma為姊姊。


    因為她們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彼此間並沒有血緣關係,就算有所謂的血緣關係,那也屬於相當薄弱的程度,這件事情她們兩人比誰都要更加清楚。


    所以每天晚上,emma跟mary總是會在睡覺之前,這麽互相承諾:「我們兩個並不是姊妹。所謂的血緣關係一點意義也沒有。我們兩個是全世界最要好的朋友。」


    對兩人來說,所謂的家族還是姊妹之類的話語,是全世界最為廉價的事物。跟家族這種無法信任的存在相比,好友這詞,聽起來更加更加的神秘,真的是再棒不過了。


    而那惡魔般的事件降臨在mary她身上的時候,正好是她剛滿十歲的那天中午。


    在那事發生的數周前,兒童之家裏來了一個新任的年輕男老師。這位老師對每個小朋友都非常的溫柔,臉上始終帶著溫柔而爽朗的笑容。理所當然的,這位老師的良好評價,也以如同水桶打翻流了一地板水的速度般,逐漸傳了開來。


    mary也跟其他的孩子一樣,不……她比其他的孩子更加黏著這位老師。也許是因為他是她第一個開始相信的大人。也許是因為那有如初戀般的淡淡情感。


    然而mary之所以會對老師懷有著這般過剩的情感,以一個少女來說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那個老師會趁著其他的小朋友不知道的情況下,很明顯地偏袒特別照顧著mary。


    例如說每天說著「要對其他的小朋友保密唷」,然後用手指碰著mary的嘴唇,將巧克力及果汁,還有綁頭發用的飾品送給她。也會一邊說著「mary真的好可愛喔」,用像是要包覆住她般的溫柔,撫摸著她那如貓咪般柔細的頭發,不斷地稱讚著她。


    那時候的mary,以十歲的小孩來說身材十分高挑,發育也很好,更重要的是,正如老師所說,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少女。


    ——但就在那天,用「生日快樂,老師今天有特別想交給你的東西喔」為由,將mary叫到置物間的年輕男老師臉上,並不像平常,帶著清爽的笑容。


    在mary麵前站著的不是她的初戀對象,隻是個肮髒的生物。


    在那之後,就在這灰暗且充滿灰塵般的置物間裏,就這樣發生了讓人想將之從記憶中抹去的行為。


    從那之後,mary便得了嚴重的男性恐懼症。就連看著男性的眼睛也都沒辦法做到。


    她沒有把生日那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任何人。因為她感覺自己要是把這件事情化為言語告訴別人,那麽現實將會變得更加嚴峻。


    而那個年輕的男老師,則是因為害怕著mary向其他人舉發這事,在那之後立刻就向兒童之家辭職了。


    但是對於老師,mary已經一點感覺都沒有了。不論是快樂或者悲傷她都感覺不到。她已經對他不再抱有任何情感。有如將老師還活在這世界上的這個事實給抹消了一般。


    不過老師離開的那一天,mary在學校中最喜歡的水藍色圓點圖樣鉛筆盒當中,有一張用綠色墨水以顫抖字跡寫下的「請原諒我」紙條,就像是遺書般放在裏麵。


    放學後,m


    ary她將那紙條撕到像是變成粉末一般的細微後,再將之放回鉛筆盒裏,然後把整個鉛筆盒丟到學校裏的大型焚化爐燒掉。


    (那隻是一場夢。)


    mary她在那之後,每天睡前總是會緊緊握住emma的手,邊這麽想著說服自己。


    我隻是夢到了一個超乎想像的噩夢罷了——她這樣告訴自己。


    但是,每當回想那惡夢時,全身各處都痛到令人無法忍耐。


    明明想要忘記卻忘不了的痛楚,在mary的體內無情地竄動著。


    在那之後,一般少女會有的迫切想陷入戀愛的行動,對mary來說,就像是別的次元的事情。而變成了大人之後,人們口中認為理所當然的「結婚」這個選擇,則是在宇宙的某處,用著不管多大的望遠鏡也看不見的星星般的存在。


    所以在那天——……剛滿二十歲的那一天,當mary唯一可以打從心底深愛的對象emm對她說出「mary……我找到我所愛的人了。雖然年齡相差了十歲……不過那個人說他也是打從心底愛著我。我從不曾像這樣愛過人……真是快要高興死了。我找到了自己誕生在世界上的意義……我有這種感覺。他對我說,明年我們結婚吧,還給了我結婚戒指。mary,我一定會得到幸福。因為,我就是為了要變得幸福才會出生在這世界上的呢。」當她聽到這個通知時,看著那像是要被從窗戶照進來的陽光所融化般幸福的emma身影,mary感到無比疼愛與歡喜的另外一麵,如同死亡的強烈孤獨感也隨之襲來。


    因為,從小到大的二十年間,一直是她摯友的emma,不論何時都生活在一起的emma,突然就變成了別人的東西,從她的眼前消失,這件事情是她想都沒想過的。


    從那天開始,mary變得無法作夢,也變得不發一語了。日複一日地,失去了生存的意義。


    mary在陰暗的房間中隻要回想起與emm一同度過的每一天,透明的淚水就像要聚成水窪一般,滴落掌中。


    對mary而言,她不知道要怎麽生活在emma消失的世界裏。


    在那世界裏,無論是自己愛著的人,以及愛著自己的人,都不存在了。隻剩下恐怖而灰暗,像是要令人窒息般的孤獨。


    不過,很快地,emma得知了mary那悲慘的現狀,於是她趕緊向剛成為自己丈夫的lucas提出了一個提案。


    這個提案用簡單的說法就是,讓mary在形式上以女仆的身分,在這間為了emma而建造,宛若城堡一樣的新居裏,用入住的方式聘雇進來。


    不對……這與其說是提案,不如說是請求會比較洽當。


    為了讓這個大得不像話的家能夠常保清潔,感覺上確實需要一個女仆,對個性過於拘謹的mary而言,比起單純隻是請她入住,給她一個什麽職位的話,感覺上也不會因此想太多而累著。


    而且emma她比起任何人都還要更加信賴著mary。因為對emma來說,mary是獨一無二的好友,甚至可說是自己的一部分。所以,以長住女仆來說,沒有人比mary更加適任的了。


    「當然可以。」


    內心溫柔的lucas,很快就接受了這個提案。


    應該說,lucas怎麽可能拒絕自己打從心底深愛的emma所提出的要求。


    就算她說出「為了我去死吧」這種要求,lucas他肯定也是一句「當然可以」,然後笑著點點頭。


    兩人的愛,從在旁人看來,也許有些異常也說不定。不過這世界上,想來也沒有什麽正常的愛吧。


    在那之後emma立刻向mary通了電話。


    透過話筒傳達的emma的邀請,讓mary那扁桃般圓的瞳孔裏,再次恢複眩目的光芒。同時,確切感受到了自己活下去的意義。


    非活下去不可,她這麽想著。


    而且到現在為止雖然她也想像一般人一樣努力工作,但卻因為極度男性恐懼症的關係,mary不曾做過什麽穩定的工作,生活可說是非常的窮困。


    所以那個提案,對mary來說真的是求之不得。


    因為,在這之後不但可以在emma身邊一直生活下去,甚至還獲得了一份對自己來說最適合的工作。


    在那之後mary以女仆的身分盡心盡力的工作,並在這像城堡一樣的家裏住了下來。隻是活著就有著讓人兩眼盈淚的幸福,心中完全被幸福所填滿。


    mary她總是為了讓emma跟主人的生活無論何時都能更加舒適,任何家事也不馬虎地用盡全力。不管是任何一間房間,就連階梯的角落,都打掃得一塵不染。


    雖然有著男性恐懼症這件事沒有改變,但是對於lucas——對mary來說則是主人——不可思議的是即使是看著他的眼睛跟他說話,也完全沒有問題。


    但是,那並不是因為他是主人,或者是因為他們住在一起的關係。


    而是不論從誰的眼中來看,主人總是對emma深深著迷的關係。


    mary自從那個事件以來,隻要有人稍微有點將自己看做性對象,就會變得無法呼吸,並覺得想吐。但是就隻有對主人,那種想法可說是一點也沒有,甚至會讓自己覺得是自我意識過剩而不好意思。


    主人他不論何時,總是隻將mary視為一個女仆看待,即使跟他身處在同一個空間當中,也還是進不了他的視線裏。


    那就像是這世界隻有emma的存在一般,對主人來說除了emma以外都什麽看不見。


    emma也是,同樣的情況。emma的眼裏,總是隻有lucas映入眼簾。


    這點對mary來說,果然是有股莫名的悲傷,因為在lucas出現在emma的世界之前,她們兩個人是世界最好的摯友。


    但現在,為了emma而活下去,正是mary的使命。


    mary她光是能在emma的身旁生活著,就已經充分感受到幸福了。


    在那之後——經過了十年的歲月,在emma她三十歲的時候,主人跟emma之間生下了一個相當俊美的男孩子。


    那個男孩,叫作hans。


    hans的養育與照顧,幾乎全部都托給mary了——不如說,mary她總是率先搶著做掉了。


    因為mary她雖然有著極度的男性恐懼症,但是hans當然也是在感到恐懼的對象之外的。那是因為她打從心底把hans當作是自己的兒子般愛著。


    那是mary第一次出現比emma更加深愛的對象也說不定。


    hans不需要別人特別指導他禮儀方麵的事,也是個非常聽話的好孩子。對於mary為hans做的每一件事情,無論多麽細小,hans他都會說低下頭說「謝謝」。


    每當此時,mary的心就會變得像是碰觸到了暖爐般溫暖起來。疼愛的情感,充滿了她的內心。


    hans他就這樣在mary的身旁,被養育成比誰都還聰明、比誰都還溫柔、比誰都還俊美的男孩子——


    從那之後再過了十年,alice出生了。


    跟hans的時候一樣,幾乎所有的照顧,都是mary她親自負責的。


    alice從出生那時起就充滿了天真無邪的氣息,讓人完全不了解她心裏在想著什麽一般,是個有著不可思議氛圍的少女。


    不過,alice她到底在想什麽,這點對mary來說其實一點關係都沒有。因為光是有繼承著emma基因的女孩子誕生,這件事情就足以讓mary非常感動了。


    ma


    ry覺得alice實在是可愛到讓人受不了。


    因為,她完全就像是在看著小時候的emma一樣。


    光是握著alice那小小的手,便令她清楚地回憶起少女時期,每晚跟emma一起手牽著手入睡的時光。


    為了讓alice成為像emma般溫柔美麗的女孩,mary用盡全力,向alice傾注她的愛。


    所以,在alice出生後兩年……當主人跟emma相繼從這世界離去之後,年紀還小的alice及hans兩人由mary來照顧,這件事情對mary來說,是再自然也不過的事了。


    也許hans跟alice隻是把mary當作一個照顧著自己的人也說不定。


    但是對mary來說,他們兩人是無可取代的存在。


    他們是emma留下給自己,最後的活下去的希望。


    (因為這兩人,給了我被生下來真正的意義……)


    ?


    接下來,就來稍微說說emma的事情吧。


    emma她從少女時期開始就很擅長彈奏鋼琴。明明就沒人教過她,但是隻要是她聽過的音樂,她都能將其原音重現完美的演奏出來。


    「將來會成為鋼琴家呢。」


    每個人都這麽說道。


    當然,emma她自己也打從心底的某處,懷抱著日後成為鋼琴家的這個夢想。


    所以她曾經想著要在高中畢業之後,進入有名的音樂大學裏就讀,從正式的管道去學習鋼琴。


    然而這卻是一個空虛而又無謀的願望。


    要說為何的話,那是因為音樂大學的學費相較起其他的大學,高到讓人難以想像的地步。


    兒童之家有個規矩,在高中畢業的同時如果不出去自立是不行的。


    對為了要籌備即將開始的一人生活資金便已經竭盡全力的emma來說,可說是完全沒有去上大學的餘力,更不用說去上音樂大學了,這簡直是作夢。


    麵對失落的emma,兒童之家的老師對她說:「難得有這樣的才能真是太浪費。學費的話,想辦法從雙親那邊拿不就好了。他們肯定會出的。要不要老師去拜托看看?」


    emma的雙親不隻是準備了在兒童之家的生活裏所花費的錢,而是規定的金額兩倍以上,以捐助的形式,匯給了兒童之家——諷刺的是托此之福,mary才能不被兒童之家給送出去,得以在那兒生活——


    但是emma則是用:「對我來說雙親是不存在的。就算有著血緣關係也隻是外人。是不論過去還是未來都跟我沒關係的人們。所以我已經不想再跟他們有瓜葛,不用聯絡他們了。」如此冷淡的語氣這樣說道。


    說實話,自己無論如何都很想要這筆學費,想要正式地去學習鋼琴,成為可以行遍世界的鋼琴家。


    但她更想切斷那毫無意義的血緣關係。想跟雙親劃清界線毫無瓜葛。隻要想到自己跟那些殘酷的人們之間有血緣關係,就會讓人無法呼吸到想吐的地步,覺得會連生存的意義都消失掉。


    高中畢業後的emma,放棄了前往音樂大學這條路,一邊在遠離了小鎮的老舊公寓裏一個人生活,一邊在cd店裏開始打工。


    操作收銀台,上架,品管……雖然沒有被交付這些業務,但emma她主要負責的,是用擺放在店門口那兒的最新型電子琴來即興演奏。


    不管是現在流行的偶像歌曲,甚至古典音樂,隻要拿到樂譜,emma她什麽都能彈。隻要emma一開始演奏,店的周圍,總是會聚滿人潮。


    其結果就是,電子琴的銷量飛躍般的成長,聚集過來的人們,也必定會到店裏麵,選購各式各樣商品,小小的店麵營業額也不斷的成長。


    過了幾周,emma所彈奏的鋼琴的音色,就像是魔法般,成為小鎮中的話題。


    lucas也是聽到那個傳聞,前來聽emma演奏電子琴的其中一人。


    而就在他首次知道emma這個人的時候,全身上下似乎有股電流竄過。


    對於靈活利用十根手指與雙腳,在雙層鍵盤上巧妙演奏的emma那美麗的姿態,lucas他陷入了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戀愛。


    在當時,年約二十九歲的lucas他,從音樂大學畢業之後到這時為止,都隻對音樂的世界感興趣。


    當周圍的人開始與與女孩子交往,認真接受愛的告白時,他無法理解女孩子到底哪裏好,也不知道愛情的意義,隻對音符的世界感到興趣。


    所以根本沒有想過自己會為誰陷入愛河。他根本不知道戀愛是什麽。再說,他對此沒有興趣,而且也沒調查過。


    但是他對emma一瞬間萌生的思念,不用去問別人就知道,這毫無疑問的就是戀愛。


    那是一生隻有一次的戀愛。


    陷入有如命運般愛戀的lucas,每天都會去到emma所在的那間cd店。


    與其說是過去那間店,不如說像是夢遊般,注意到的時候,自己就已經在emma所演奏的琴音當中了。


    lucas就像是連眨眼時間都很珍貴一般,注視著emma。完全移不開他的雙眼。


    那萌生的愛意,就這樣成長茁壯。


    從某個時刻開始,emma也注意到了lucas的存在。


    那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lucas不僅是身材高挑,還有一張足以讓四周為之騷動的俊美臉龐。


    lucas他總是穿著黑色的衣服。


    emma她也不知不覺喜歡上了黑色這個顏色。


    也許這就已經暗示她喜歡上了lucas也說不定。


    應該說就是這個意思。emma她不知何時起,開始對lucas抱持著強烈的愛慕之心。


    每天,曲子的演奏結束之時,她總是會不由得跟lucas的視線交會在一起。在那時刻,emma她感覺自己就像是要被吸進去似的,在白與黑的鍵盤裏,融化了一般。


    就這樣,視線交疊的日子持續了好幾個月。


    在夏日暖風吹起的那天,lucas也一如往常在cd店前聽了emma所演奏的鋼琴。


    但是,這天跟平常有點不太一樣。


    完全的不一樣。因為這一天,是將兩人的一切都為之改變的日子。


    知道emma的存在之後,平時lucas總是習慣每天在工作結束後那幾個小時,自然地去到店裏。但這天lucas從開店時就來了,一整天都站在觀眾中最前麵的位置,從頭到尾聽著emma她所演奏的鋼琴。


    然後,終於到了關店的時間,lucas他走向彈完最後一首曲子的emma那兒,第一次向emma搭了話。


    「我愛你。請跟我結婚。我肯定會帶給你世界第一的幸福。」


    lucas他緊緊握住emma的手,很用力的說道。


    「好的。」


    mmma她注視著lucas的眼睛,點了點頭。


    當然,他們兩人互相之間完全不了解。就連名字都不知道。彼此間隻知道那魔法般的鋼琴演奏,還有黑色的衣服。就隻有這樣而已。


    但是,這樣就夠了。


    陷入了命定戀愛的兩人,對於互相愛著彼此這件事情,可說是一點猶豫也沒有。


    在那之後很快地,兩個人的婚事便定了下來。


    luca為了兩人的新生活,建了棟有如巨大城堡般的家。


    因為在兩人第一次約會那天,看完了外國電影後回去的途中,「隻要一次就好,真想去看看像那巨大的城堡般的家呢。」emma什麽也沒想的如此自言自語,


    被lucas給記了下來。


    「就像是夢一樣呢。」


    emma在全新亮晶晶的城裏探險般來回走著,這麽感歎地說道。因為這個家……不,這個城堡,比起在電影裏所看到的城堡,是一個讓人無法相信這是自己新居般的,更加美好的建築物。


    無論是那擺放著特別訂做的亮黑色平台鋼琴、地板鋪滿大理石的客廳,無論有多少琴譜都放得下的書房,向陽溫暖的小小庭園……順著仿佛能讓人化身為公主般的木製螺旋階梯循級而上,從那可以開設舞會般的露台處往小鎮望去,可以看到櫻花樹一棵棵相連的樣子。此時映在emma眼中的櫻花花瓣,是淡淡的,有著戀愛般的顏色。


    她不由得發出了滿溢幸福的歎息。


    在遇到了lucas之後所發生的事情,就像是夢一般。


    emma她不由得想著,這兒是不是在夢裏……還是說自己在夢的世界裏迷路了,她每天都會這麽想。


    lucas之所以這麽年輕就能夠建造一個讓小鎮中人們口耳相傳,有如城堡的豪宅,都該歸功於他其實是個資產家的兒子這點。


    lucas的父親不但頭腦聰明,也極富感性,在大型廣告公司上班,過了四十歲之後自己創業,公司的業績蒸蒸日上,如今已經成為國內數一數二的音樂公司。


    理所當然的,這間音樂公司旗下有著許多有名的藝人以及偶像。公司的年營業額,是一個讓emma無法想像的龐大金額。


    lucas雖然從古典樂開始,深愛著各種不同的音樂,但是他自己卻沒有可以成為職業音樂家的才能。這一點自從他上了大學之後,看到周圍的同學,即使自己不想明白也可以深刻理解到。所以在大學畢業了之後,他就到父親的公司上班,成為了父親的左右手,一點一點的繼承父親的公司,沒有絲毫的遲疑。應該說,對從小看著父親背影長大的lucas,這是他從小開始就有的願望。


    但是,不幸總是突如其來。


    就在emma跟lucas舉行完盛大的婚禮之後,lucas的父親便因急病倒了下去。


    失去意識的狀態持續了許多天,最後雖然留下了一命,但卻在腦部留下了巨大的創傷,這個樣子自然無法繼續經營公司。


    急急忙忙的,公司便由年僅三十歲的lucas繼承。


    此時emma她也將所有的家事都交給了mary,一邊來往著醫院看護父親,一邊在能力可及的範圍內,幫忙著lucas的工作。


    然後,就在這忙得頭昏眼花的日子裏,她發現了一個諷刺的事實。


    emma她在公司的地下室中那擺滿了重要文件的架子前麵,替lucas找著他說明天之前要用到的重要資料。但是,那份資料就像是在玩著躲貓貓般,讓她怎麽找就是找不到。


    因為一段時間一直朝上仰望著的關係,emma脖子變得相當疲憊,她不自覺的歎了氣,低頭看著自己的腳邊。


    然後在那瞬間,一份上麵寫著「旗下名冊」的厚重資料映入了眼中。emma雖然是社長夫人,但平常除非是對她來說有需要,否則她是不會去碰這些資料的。但是emma在那時卻有種就像是使命感般的心情催使著她翻開那份資料。


    然後,在翻開某頁的瞬間,她的心髒突然像是另一個生物一般噗通地跳了一下。


    要說原因為何的話,那是因為在那兒有著emma雙親的名字。


    對現在的emma來說,要把將自己像是垃圾般扔掉的兩人送進地獄,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隻要把過去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lucas,他肯定會在盛怒之下,將這兩人從不論是從名冊還是這華麗的世界裏給去除掉吧。


    但是emma她一句話也沒說。而是裝作沒看見般,緩緩地闔上了名冊。


    然後,在心底說出「謝謝你們生下了我」這句話。


    在emma的心裏,對雙親的憎恨已不複在。與lucas相遇後,除了幸福以外的感情已經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因為,托你們的福讓我出生在這世界上,我才能與lucas相遇——)


    不論是愛情還是金錢,對這兩人來說都是不虞匱乏的。兩人幸福得就仿佛在這世界上沒有所謂的不幸一樣。


    不過隻有一點,每天沉浸愛河的兩人,卻沒有生出小孩——


    兩人討論了之後,試著去醫院檢查,結果發現lucas他並沒有任何異常,但emma她則是相當難懷孕的體質。


    「對不起。」


    從醫院回去的路上冷冷的冰雨持續落下,emma邊哭著邊這麽說道。


    「我隻要能和emma你在一起,就已經比誰都還要幸福了唷。」


    但是lucas他從打心底的這麽說著,還一邊輕撫著emma的長發,溫柔的微笑著。


    實際上對lucas而言,確實隻要有emma陪著,其他什麽東西都不需要了。打從與emma相遇開始,構成lucas世界的隻有對emma的愛,沒有一絲一毫的雜質。


    在那之後,他們因如同飄蕩在平穩湖麵上的幸福而滿足,就這樣經過了十年的歲月——


    豔麗的櫻花飄舞的春天,兩人之間誕生了一個男孩子。


    被取名為hans的這個孩子,是個奇跡般漂亮的小孩。


    原本不論是emma還是lucas,都打從心底放棄自己能夠在這世上擁有小孩的這件事。所以當hans出生的時候,兩人可說是感動到喜極而泣。


    因為,對兩人來說,這孩子毫無疑問是兩人彼此相愛著的證據。


    (兩人相愛的證據,在這世界上生存著……呼吸著……)


    mmma總是陶醉般地眺望著日複一日順利成長的hans。更不用說hans跟年輕時的lucas可說是長得非常相似,是個俊美的少年。


    在hans出生之前,emma一直覺得所謂的血緣是毫無意義的。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因為,hans的身體裏,流著我和lucas兩個人的血。)


    那可說是非常神秘,非常值得感動的事情。


    然而emma她卻完全沒有對hans進行養育和照顧。


    應該用沒有必要去做這個說法比較恰當。因為打從結婚時刻開始,在她身旁所有的事務全部都由mary理所當然似地代為處理了。這麽一來,照顧hans自然也成了mary的工作。但是對mary而言,似乎並不覺得這隻是個工作。


    照顧hans時的mary,看起來是前所未有的開心。在偌大的廚房裏熱著牛奶,眼睛裏還閃耀著充滿生氣的光芒。


    所以emma她除了一天兩次在說早安與晚安的時候,會將hans緊緊抱住之外,一點也沒盡到母親該有的責任。


    她當然也是相當的愛著hans的。身上流著自己與lucas的血的存在——hans,自己怎麽可能不愛他。


    但是,如果因為被養育hans這件事情追著跑,而與忙碌的lucas之間過著擦身而過的生活,這對emma來說是無法忍耐的事情。


    從命運的那天起,就算經過了十年的歲月,emma跟lucas的愛,依然沒有絲毫的衰退。


    從那之後又過了十年。


    在鵝毛般大雪飄落的日子裏,emma跟lucas之間這次生下了女孩子——alice。


    (跟我長得還真像……)


    看著剛出生的alice,emma她不知為何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心情。那心情就像是仿佛是在這世界自己再一


    次的出生了一般。


    不知為何,仔細的想想,那還真有些可怕。


    跟之前一樣,照顧alice這事,也是由mary來負責的。應該說,事情隻要扯到了alice,emma就沒出場的機會。


    mary比起hans剛出生的時候,更加的疼愛著alice。


    就像是少女所收藏的寶石玩具——但卻又有著真正寶石以上的價值一般,隨時隨地守護著alice。


    所以emma,幾乎沒怎麽觸摸過alice。


    然而——不幸總是突如其來。


    那名為不幸的惡魔襲來的時候,正是alice出生後兩年……


    對於emma看來過度幸福的這場夢,伴隨著lucas突然的死去,被無法掙脫的黑暗給包覆起來,宣告一切到此結束。


    lucas因為工作相當忙碌的關係,連到醫院去的時間都沒有。即使到了心髒停止的那天為止,從來都不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任何的不適。他自己一直相信著自己是很健康的。死亡這件事,他想都沒想過。


    所以,就連自己身體上的血管變得越來越細,細到已經無法呼吸一般的細,他也沒有注意到。


    接著那阻塞的血管,因為無法將血液送往心髒,就那樣讓lucas的心髒再也不會跳動了——


    當lucas從世界上消失了之後,emma畫了一張上麵似乎依附了某種東西的圖。那是一張隻有塗上淡淡的櫻花色,但卻似乎想要表達某種重要意涵的,很抽象的一張畫。


    從那之後,emma就像是活在完全黑暗的世界中,什麽也不做。就連那麽喜歡的鋼琴,也都再也不彈了。


    就算經過了兩個月後,那悲傷依舊是沒有消失。


    悲傷隻有隨著日子的流逝不斷的增長。


    (好想再作一次那個夢。)


    好想見到lucas。親吻著lucas,與他相視而笑,觸摸對方,與lucas兩個人相愛著。


    她每天都如此的祈願著。但那已經是再也無法實現的夢了。


    接連好幾天都沒有闔上過眼,什麽東西都沒有吃,明顯瘦了一圈的emma——


    「mary,我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了。」


    在終將陷入深深地睡眠之前,向mary這麽說道。


    「emma的人生,是隻屬於你的。安心吧。我會為了這兩個人而活下去的。」


    mary她努力表現得開朗說道。


    如她所說的,不需要為hans跟alice的事擔心,這就是她要表達的意思。


    那天晚上,emma她自己選擇了死亡這條路,mary沒有辦法去阻止她。


    因為如果emma沒將她請來這座城裏的話,mary她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二十二年前,自己也曾想要從這世界上離開。所以mary她沒有辦法對emma說出「即使悲傷孤獨也要繼續活下去」這樣的話來。反而是即使會受到所有人的非難,她也應該要說出「請趕快去跟主人見麵吧」這樣的話。


    然後在那天的半夜,emma她自己選擇了死亡。


    吃了大量的安眠藥,走向再也醒不來的那深沉的夢裏,就像是陷入其中一般,永遠地這樣睡下去了。


    直到死亡將兩人分開前,lucas與emma之間,每天都會彼此說著「全世界我最愛你」這樣的耳語後才入睡。


    他們的眼中完全容不下任何人——即使是alice與hans也一樣——兩人不論何時,總是一直在一起。


    所以emma的世界,在lucas死去的那個瞬間,就已經崩壞了。


    仿佛就像是砂堡般那樣的脆弱……


    換言之,那是一切已經結束了的意思。


    emma她做不出選擇繼續活在lucas已經不在的這個世界的決定。也許就連繼續活下去這個選項,對她來說都是不存在的也說不定。


    即使如此,emma她在這黑暗的世界當中,還是以一個母親的身分,用盡最後的力氣,向hans留了一封信。


    『真的很抱歉,真的很抱歉hans。


    請原諒無法選擇跟你們一起活下去,懦弱的我。


    但媽媽實在無法在這個沒有爸爸的世界活下去。


    我好想更加、更加緊緊地抱著hans與alice。


    我愛著你們兩個。


    在這之後也永遠地愛著你們。


    要是我有盡到更多母親的責任就好了。


    對不起,我什麽都做不到。


    要好好守護著還小的alice。』


    那封信,並沒交給hans以外的人。


    然而這個城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隨著lucas的過世以及emma的死訊傳開,世人都說emma是個留下了尚小的兩個孩子自殺,令人不敢相信的過分母親。


    事實上,emma她確實是一個糟糕透頂的母親也說不定。畢竟她一點也沒有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責任。


    但是,hans他並不恨emma。


    因為,hans是一個內心溫柔的孩子,而emma到底有多愛lucas,一直在兩人的身旁的hans,他肯定是最為了解的吧。


    而麵對突如其來的雙親過世,alice並沒有多悲傷。畢竟alice她才隻是個兩歲的小孩而已。就連什麽是悲傷,死亡又是怎麽一回事,她也完全都不明了。


    而且,emma跟lucas一直以來眼中都隻有對方。根本就沒有把alice看在眼裏。


    所以比起母親,alice對maiy是更加親近,然後最喜歡的則是比誰都還要溫柔的hans。


    隻要跟hans手牽著手,就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她害怕了。


    ?


    「牧夫座?那是養著牛先生的意思嗎?」(注:牧夫座在日文發音像是養牛。)


    仰望著無盡的夜空的alice,緊緊的握著hans的手這麽問道。


    「沒錯唷。alice,在那旁邊也有其他星座唷。」


    hans用手指著什麽也沒有的夜空說道。


    「什麽也看不見呀?」


    alice她注視著hans的指尖所指的地方。不解地歪著頭。


    「嗯,因為那是相當暗的星星群落啦。」


    「那是什麽星座呀?」


    「那被叫作後發座唷。」


    「後發座?好奇怪唷。」


    「不過,隻要聽過一次,就忘不掉了對吧?」


    「嗯。」


    「alice,我也想做出那樣子的演奏喔。隻要聽過一次,就絕對不會被忘記的演奏。」


    hans他用溫柔的聲音這麽說道。


    「我不會忘記hans哥哥的演奏的。因為我最喜歡哥哥的演奏嘛。」


    「謝謝。」


    alice最喜歡hans所演奏的琴音了。甚至可以說是這世界上最喜歡的事物。


    隻要聽著hans所演奏的琴音,不管再怎麽樣失眠的夜裏,alice都能馬上就進入夢中。然後每次都能夢到充滿幻想的美妙夢境。


    ?


    alice每天都會在早餐的時候,對著hans訴說剛剛夢到的夢境。


    因為alice每晚都會作著說也說不完的多采多姿的夢。那些夢每一個都鮮明到了讓人無法分清楚是現實還是夢境。


    ……舉例來說,就像是這樣的夢。


    「今天,我夢到了在一棵很大的大樹下玩耍唷。那棵樹,非常的閃亮亮,我一邊想著為什麽的同時一邊靠


    近去看了一看,發現大樹上長著許多豔麗的寶石。鑽石呀,藍寶石呀,翡翠之類的……我把那些串起來,做成了一個項鏈來玩!明明是條非常棒的項鏈,但線卻啪的一聲斷掉,寶石就四處散落了,原本要把它們給撿回來的時候夢就結束醒來了。」


    「嗬嗬。alice的夢總是閃閃發亮呢。」


    hans他自己想像著alice所說的夢中世界景象,然後對那不可思議的內容,嗬嗬嗬的忍不住笑意。


    hans很喜歡聽著alice說她夢到的內容。跟幾乎每天都會夢到不可思議夢境的alice分享夢境是他的樂趣。


    因為hans他幾乎沒作過什麽夢。就算真的夢到了,也都隻有片段,完全記不起來。所以跟沒有夢到沒什麽兩樣。


    「嗯,我最喜歡作夢了呢。喜歡到就算在夢裏生活下去也沒關係的程度。」


    麵對露出疼愛笑容的hans,alice她一邊將最喜歡的那塗滿草莓果醬的麵包塞進嘴裏,心情很好的說道。


    ?


    一個聽得到從某處傳來風鈴聲響的涼爽夏夜,alice跟hans兩人獨自的去逛了祭典。


    那是這個小鎮自古傳承下來傳統的祭典,那天晚上,鎮上的人們都會擠進神社這邊。


    神社腹地內的深處的祠堂裏,祭祀著一副全白的麵具,傳說中隻要戴上那副麵具而許下願望的話,不管是什麽願望都會實現。


    然後一年一度,那副麵具會被公開,隻要是鎮裏的居民,人人都能戴上它。


    ——公開的日子就是今晚。


    hans穿著深藍色的浴衣,alice則是穿上了白底且印滿了許多開花的紫陽花的浴衣,兩人就像平時一樣手牽著手,朝著神社前進。


    但是alice其實對許願這件事沒什麽興趣。因為,光是能跟hans在一起,她的內心就已經像是膨脹的水球般地被填滿了。


    比起那個,alice還寧可把眼光瞄準甜食。


    在家裏,所有的飲食都是由mary所管理,為了兩人的健康著想,肯定是不能讓他們吃太多點心的。


    所以隻有在這種日子裏,可以光顧著同樣種類的攤販——蘋果糖,棉花糖,巧克力香蕉,可麗餅,紅豆丸子……等等,隻要一發現甜食,就跟hans分著吃,塞滿了整張嘴巴。


    但是就是因為這樣,alice的手幾乎沾上了各種糖,變得黏答答的。


    alice每次隻要對某一個事物開始在意起來,就會對其他的事情放棄思考。


    (繼續這樣下去,難得這麽可愛的浴衣就要髒掉了……)


    alice一邊滿是期待地看著最喜歡的hans幫她去買雞蛋糕的背影同時,一邊被想要馬上洗手的衝動給驅使著。


    ——記得神社的入口那兒,有可以把手洗幹淨的泉水……


    忽然想到這件事的alice,無意識地向著泉水那邊走了過去。


    她朝著夢裏的世界那般五顏六色的攤販並列著的道路逆行著,總算是沒有迷路的到達了能洗手的水那兒的alice她,將浴衣給挽起,仔細地洗去所有髒汙,將手洗了幹淨。


    「變幹淨了。」


    但就在alice把所有的糖洗掉,呼地鬆了口氣的瞬間,她終於注意到了自己沒跟hans說過就來到了這邊。


    同時,如同要把心髒捏碎般的不安感隨之襲來。


    (hans哥哥……他在哪裏呢……?)


    即使慌慌張張地回頭望去,也完全沒有看到hans追上來的樣子。不認識的人們,就像是單純的影像般,在alice的眼前交錯而去。alice仿佛就像不存在的人一般,沒人注意到她,隻是單純的從她身旁走過。隻不過是hans不在身旁而已,alice在一眨眼間,感覺就變成了不存在於這世界上的少女。


    因為祭典照明的關係,在這不像是夜的夜裏,陸陸續續地,孤獨就這樣降臨了。那孤獨在alice的身體裏屯積著,漸漸的疼痛也伴隨而來。從alice的眼裏,滴下了一滴圓滾滾的淚水。


    (總之,不先去找哥哥不行……)


    alice忍著那即將溢出的淚水,向著前方出發。


    此時,在alice的眼中,突然映入了一位穿著全黑衣服且不認識的男人。


    男子的臉因為被戴得很深的帽子所覆蓋住的關係,完全看不見。不過,可以知道是個身高很高的人。


    男人用如同黑色玻璃珠般的眼睛注視著alice之後,輕柔地轉身背向她,緩緩的走了起來。


    alice她仿佛被夜風推著背後一般,或者說,就像s極會被n極所吸引著一般,跟在那人的背後走了過去。


    雖然沒有什麽根據,但是她感覺到,隻要跟著那像是影子般的身影,肯定能夠到hans所在的地方。


    但過了一段時間,alice她將那男人給完全跟丟了。應該說,她明明一直緊盯著那黑色的背影,但是那背影卻在不知不覺間就這樣消失了。


    (這裏是哪兒……?)


    隨著不安再次的襲來,她環顧著四周。就在那時候,alice她一瞬間被一道相當刺眼的白光給包覆了起來。


    過了不久,alice緩緩的睜開眼,發現她所站著的地方,正是那實現願望的地方——也就是祭祀著麵具的祠堂前。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祠堂的周圍是一個人也沒有。也感覺不到人的氣息。


    (在今晚,鎮上的人們,應該都會為了向麵具許願而來的才對啊……)


    祠堂裏的麵具,一動也不動地,靜靜注視著alice。


    簡直就像是非常期待alice能夠用手將它拿起來一般——


    alice她,就像是被吸引過去一般,緩緩地靠近了祠堂,用手拿起了麵具,緩緩的戴上。


    『——找到我。』


    然後,閉上了眼,強烈的祈願著。


    就在那個瞬間——


    「alice……!」


    在強到讓人睜不開眼的光芒再次包圍過後,宛如影像播放按鈕再次被按下一般,人們的騷鬧聲再次複蘇,從背後聽傳來了懷念的hans的聲音。


    明明隻有過了三十分鍾左右而已。用懷念來形容也許有些不對。不過alice她的確對於hans的聲音感到懷念。


    alice就這樣戴著麵具,朝背後轉身。


    站在那兒的,是因為全力的跑過來的關係,上氣不接下氣的hans。alice濕了眼眶,飛奔過去抱住了hans。


    「哥哥……!我剛才向麵具許願,說希望你找到我。」


    「這樣啊……剛才,我感覺好像從這個方向聽到了alice你的聲音。是麵具帶我過來的嗎……?總之能夠找到你實在是太好了……下次不可以再像這樣自作主張的跑到別的地方去了喔。來,alice,把麵具脫下來,牽好手,我們回家吧。」


    hans帶著一臉安心下來的表情,一邊溫柔的摸著內心還有些混亂的alice柔軟的頭發,一邊這麽對她說道。


    「嗯!」


    alice瞬間破涕為笑,很有精神的點了點頭,


    『——希望不要再讓我們彼此分離了。』


    當她一邊緩緩的將麵具卸下時,再一次打從心裏這麽的祈望了。


    ?


    家中客廳的深處,有著在lucas剛過世不久的時候,emma她失去心神時所畫的畫被裝飾在那兒。那是幅非常抽象,隻有僅僅塗上淡淡櫻色的一幅畫。


    不過,仔細注視的話,不知道為


    什麽,會感覺到這畫的另一頭似乎有著別的世界的樣子……


    (看著這幅畫,總會有種不可思議的心情呢……)


    在剛懂事的時候,每當alice那幅畫時,對於那種不知道如何形容的畫的表情,在她胸口引起小小的躁動。


    自從長大之後,emma就從來沒有畫過一幅畫。


    但是那時候的她,就像是被什麽東西給附身了一般,畫出了那幅畫。那一定是為了分散悲傷,所以不得不去做些什麽的關係。emma麵無表情地畫著那幅畫的時候,在她身邊的mary這麽想著。


    然後,就在北側那扇巨大的窗戶外麵,有著像是什麽碎片般的雪白的白雪,正紛飛舞動的落著,融化著。


    ——這一天是alice她八歲的生日。


    在巨大餐桌上的是mary親手製作,感覺就算三個人也吃不完的生日蛋糕,上頭還擺放著大量alice最喜歡的草苺。


    「alice,生日快樂。」


    大家一起唱完了生日快樂歌之後,alice她呼——地將蛋糕上的蠟燭的火給吹熄了。蠟燭的火光,在i瞬間就混進了空氣中,就連燃燒過的這件事,也從記憶裏消失了。


    「來,alice,這是我準備的禮物唷。」


    hans從桌子下麵拿出了綁著緞帶,大約有alice身體的一半大小左右的箱子。


    「謝謝!」


    alice她一邊愉快的搖擺著,一邊就像是在對待糖人兒一般慎重的解開緞帶。從巨大的箱子裏拿出來的,是帶有乳牛斑紋的可愛貓咪玩偶。


    「哇!」


    alice發出如同悲鳴般的歡笑,並用力抱住那隻貓咪玩偶興奮不已。因為那是alice她一直都很想要的那隻玩偶。


    不對……也許跟想要這種感覺有些不同。


    在大約一個月前,正當她被hans帶去百貨公司,在玩具賣場那兒彷徨的時候,感覺那隻玩偶仿佛一直在注視著自己一般。從那之後,她就一直對這隻貓咪玩偶感到非常的在意。所以這可以說是命運般的重逢,她此時的心情就是如此感


    「然後,這裏還有一樣禮物喔,來,把手伸出來。」


    hans一臉高興的看著天真無邪興奮的alice,從披在身上的黑色外套口袋裏拿出了帶點透明白色的信封,像是玻璃藝術品一樣,慎重地放在alice那幼小白皙的手掌上。


    「信?」


    alice微微地歪著頭,這麽問了。


    「不是喔,那個是鋼琴獨奏會的門票。」


    「是誰的獨奏會?」


    「……關於這點,請期待明天吧。因為我會先過去,你就好好打扮過後再跟mary一起過來吧。」


    hans帶著有點像是要轉移話題般的微笑,邊摸著alice的頭發這麽說道。


    「嗯,我知道了。」


    「嗯。alice是乖孩子呢。那,為了慶祝你的生日就讓我來為你彈琴吧。alice你現在最喜歡的歌是哪一首?」


    hans在客廳的鋼琴前坐了下來,向alice這麽問道。


    「櫻色的夢。」


    alice她毫不猶豫的回答。


    那是alice最喜歡的電影片尾曲。電影內容像是放映著誰的夢中世界一般,既美麗又悲傷,小小的女孩子,在不可思議的世界裏冒險的故事。


    ?


    自從那天晚上起,alice她總是抱著那貓咪玩偶——被取名叫mirai——就這樣入睡。不管是睡覺時,還是要出門時,不論何時,她都未曾將mirai從手上放開。


    理所當然的,mirai一直都是一號表情,既不會說話也不會唱歌。因為它並沒有設計那種功能,它隻不過是個被塞入了大量棉花的布偶罷了。即使如此,alice也覺得隻要有mirai在身邊就很幸福了。


    因為,mirai自從與alice在百貨公司四目相交之後,便成為了alice唯一的朋友。


    ?


    alice她在學校裏並沒有朋友。


    alice住在像城堡一樣的家裏,家裏經營著大型的音樂公司,非常有錢,在小鎮裏可說是無人不知。所以emma留下年幼的孩子們,追隨著丈夫而自殺這件事,同樣在小鎮也是無人不曉。


    然後,那種不正常的母親所生下的女孩——alice,肯定也不是普通的小孩子。因此「盡量不要跟她說話」,不論是哪一家的小孩都被家長給這樣嚴重告知。


    所以對於alice的存在,小鎮上的每個人都是敬而遠之。


    但是alice實際上,確實是個有點奇怪的少女也說不定。


    因為,就算是誰都不向她搭話,其實她也不會覺得怎樣。也許是因為打從出生之後這種情況就不少見,已經習慣了也說不定。


    無論何時,唯一能夠讓alice感覺得到愛的地方,一直都隻有在hans的身邊而已。


    而且alice隻要在腦裏描繪著自己所幻想的世界,就一點也不會感到寂寞了。她隻要將眼睛閉上的話,不論何時,都能夠穿越到自己腦海中描繪的夢中世界去。


    在那裏,有著像是魔法粉末一般亮晶晶的東西不知道是從哪兒降了下來,以及有如hans所演奏的,能讓人不由自主想睡著,相當舒服的琴音,永遠地飄揚著。


    愛作夢的少女alice,相信自己總有一天可以去到那個世界。


    ?


    如同alice的對照般,hans身為一個男孩子,則是在小鎮的人們異常關心的情況下長大的。


    對被過分的母親給拋棄,正直向上的少年,每個人都寄予同情,相當疼愛他。


    但是那也是因為hans他非常的誠實、認真、頭腦也很好,更重要的是還相當的俊美。


    交給他的功課,不論什麽他都能做的很好,不論是對誰,即使是多麽貧苦弱小的人,他都能平等溫柔的對待。


    當然,在學校的女孩子中,他也是受歡迎到有粉絲俱樂部的程度。


    內心被hans的魅力所囚禁所寫下的情書,每天就像千層派一樣,在他鞋櫃裏疊了起來。


    不過,hans麵對那些情書,無論哪封都隻有用仔細寫著「對不起。雖然很難過,但我無法回應你的心情。謝謝你喜歡我,謝謝」這樣的回信。


    他在十八歲時,取得了鋼琴大賽優勝的頭銜,成為了職業鋼琴家。每天學校放學後總是馬上為了準備公演,或者是前去參加不上不行的鋼琴課,忙得連跟女孩子約會的時間都沒有。而且,在鮮少的空閑日子裏,他也總是直接回家,珍惜著跟alice一起度過的時間。


    但是,拒絕的理由並不是隻有那些,其實hans有個偷偷喜歡的女生……有著這麽樣一個人存在。


    那是一位名叫akari的少女,是高中一年級的時候,在會將手給凍傷般的寒冷冬天裏轉學過來的。


    當轉學生出現在喧鬧的教室,他第一次看到akari的瞬間,hans他就無條件地墜入了愛河當中。那可說是相當安靜的戀愛。


    akari有著如通透白皙的肌膚,高挑的身材,烏黑亮麗的長發,是個宛若人偶一般的少女。


    而且不隻是外表,akari她真的就像是人偶一般,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傳聞是說在之前上學的學校裏,遭受了很過分的霸淩,變得無法發出聲音——但實情如何沒有人知道——


    所以直到轉學過後一周,就再也沒有人向akari搭過話了。這並不是因為什麽霸淩,而是因為無論問她什


    麽她都不會回答的關係,會變成如此也是理所當然的。


    「早安。」


    但是hans還是每天早上一進入教室後,就會向akari這樣搭話。


    akari她總是麵無表情地稍微貓了一眼hans。


    然而光是這樣,戀愛的心情,就這樣在兩人間流動的空氣中,慢慢地成長起來。


    那樣的日子,就這樣持續了兩年。


    ——兩人第一次對話是在高中三年級的冬天,那是一個道路的積水還有如冰一般寒冷,即將進入寒假的前一天……


    「就快要畢業了呢。隻有一次也好,我很想跟你說說話。」


    身為當天值日生的兩人,理所當然地在教室獨處了。這可能是兩人第一次的獨處也說不定。


    hans一邊仔細地擦著黑板,小小的心髒猛烈跳動著,明明知道不會有回應,還是向靜靜地擦著桌子的akari搭了話。


    「……不要……再對我那麽溫柔了。」


    這一定不是幻聽。


    出乎意料之外的輕聲細語,在hans的背後響了起來。


    hans不知那是不是akari的聲音。畢竟沒有聽過,不知道也是理所當然的。但是,他非常能肯定那是akari的聲音。並不僅是因為教室裏麵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的關係。而是無論四周多麽喧嘩吵鬧,hans都能明白那是那是akari的聲音。


    「為什麽?」


    hans快速地回頭,因為akari發出聲音而感到驚訝的他這麽問道。


    「我對於喜歡上誰這件事感到恐懼。對於被誰給喜歡上這件事,同樣感到無法忍受的恐懼。所以,不要再對我那麽溫柔了。」


    akari正視著hans,用著清楚的聲音這麽說道。


    這句話,就另外一個層麵來說,就是她喜歡著hans的意思。


    「一點也不恐怖喔。喜歡上某個人這件事,是件最棒不過的事情了。」


    hans注視著akari的眼睛,一邊拚命壓抑著胸口幾乎為之破裂的激昂鼓動,靜靜的說道。


    「不……你一點也不明白。打從心底愛上的那個人消失不在的那種恐怖,你並不明白。」


    akari也同樣注視著hans的眼睛的深處,靜靜地說道。


    「……」


    那到底是什麽意思,hans覺得他似乎可以明白。但是,他並不想明白。如果明白了的話,一直在心中綻放的這段戀情,將在那瞬間像是幹燥花碎掉後散落一地般,細碎地枯萎。


    (不過,那也隻是無用的抵抗也說不定。)


    「所以再也不要向我搭話了。拜托。」


    對hans他的沉默,akari她用有如會消失般的顫抖聲音這麽說道。


    「……我明白了……」


    如果那是akari的願望的話,hans他也隻能點頭。


    「謝謝你……再見。」


    akari她稍微地露出溫柔的表情後,又回複到像人偶一般沒有表情的狀態,向hans這麽說道。


    「等一下……我不會再向你搭話了,但作為交換,有件事想拜托你……明天在小鎮外的教堂裏,是我第一次的獨奏會。希望你……akari你能來聽聽看。隻要來聽聽看就可以了。」


    最後就算隻有0.01%的可能性,他還是希望能透過琴音,將自己的心意,傳達給akari——


    因為這想法,hans有點強硬地抓著akari那雪白的手腕,在那陶器般的掌心,放上了放入獨奏會門票的白色信封並讓她緊緊握住。其實他一直想把這交給她而放在書包裏。所以信封上稍微有些波紋般的皺折,那大概跟hans此時內心的心情也很像吧。


    akari她就跟平常一樣隻是瞄著hans,然後將手上收到的那淡淡的藍綠色的票給對折,放進裙子的口袋裏。


    此時akari的眼睛,就像是大海深處一般的漆黑而通透。


    那是知道什麽是深刻的愛戀,卻又失去一般,接近於無,悲傷的顏色。


    ?


    隔天,alice穿著emma小時候穿過的淺綠色的洋裝,一邊開心的搖擺著,一邊跟著mary一同前往獨奏會的會場。


    會場位在小鎮的外邊,是一個有著沿屋頂所貼上的花窗玻璃,讓柔和的綠光照射進去的老舊教堂。那柔和的綠光照在那幾十年前做成的平台式鋼琴,就像是從水中仰望上去一般搖曳著。


    (哥哥他在哪裏呢……)


    alice坐在最前麵的位子上,為了尋找hans,整個身體向後轉,仔細看了看周圍。


    就在此時——


    讓人幾乎聽不到其他聲音的巨大掌聲,在alice耳裏突然響了起來。


    (……!)


    如此盛大的掌聲,讓alice忘記了尋找hans,向前轉了過去。


    於是,在光芒照耀下的鋼琴前,hans他穿著黑色禮服現身了。


    hans用著凜然的表情,對著藏不住驚嚇的alice微微的笑了一下,並敬了一次禮,溫柔地,像是唱著歌一般地,開始演奏起了鋼琴。


    對那一連串的流程,在alice她小小的胸口,咚咚地,掀起了大大的漣漪。


    ——請期待明天吧。


    昨天,hans他這麽說了。


    (原來今天是hans哥哥的獨奏會呀……)


    alice的小小心髒,因為那像是夢一般的現實,不斷的鳴動著。


    在那之後一小時半左右,hans就在那搖曳的光線包覆之下,持續演奏著鋼琴。


    跟平時hans彈給alice聽的音樂不同,hans他認真彈奏出來的演奏,給了alice她有著像是令身體顫動般深刻的感動。內心也像是故障了一般強烈地動搖著。


    就像是自己,也正在觸摸著鍵盤一般,從指尖傳來了震動。明明並不覺得悲傷,但淚水卻不由自主地落下。從出生至今,這樣的心情還是第一次。


    (這種壓迫著胸口的心情——)


    ?


    在獨奏會結束後,兩人緊緊牽著手回到家。


    回家的路上,飄舞著幾近透明的雪。就像是天使在玩耍著一般的雪粒。


    「哥哥,你可以教我彈鋼琴嗎?」


    alice緊緊的握住hans那音符餘韻尚存的指尖,這麽說了。這大半是出自於下意識的行為。自從這天聽過hans的演奏後,alice她無法自拔地想試著去彈鋼琴看看。希望自己也能透過音符,觸摸著誰的心。然後,像hans般,演奏出令人感動的演出,讓許多的人為她獻上掌聲。


    「當然,沒問題。」


    hans他摸著alice那因為雪而濕潤的頭發,溫柔地點了點頭。


    「耶!」


    就像是寶石一般,閃閃發亮的淺綠色的洋裝的裙子也隨之舞動,alice在雪的道路中,留下了她小小的足跡,開心地跳著。


    看著那樣的alice,hans的眼裏,滿溢著永遠不會消失的愛。


    不過另一方麵,hans眼中的深處,也同樣寄宿著難以忍受的悲傷。要說為什麽的話,那是因為akari她並沒有來到教堂。


    那天晚上之後,hans他開始教alice彈鋼琴。


    第二天,hans帶著alice到了樂器行,為alice買了台她專用的鋼琴送給她。


    那是一台就像是alice的內心一般單純,不帶有一點汙穢的白色鋼琴。


    隨著alice一天一天的慢慢


    進步,hans他了解到alice有著獨特的音樂感性。alice能夠演奏出hans還有emma都無法做到的不可思議獨特音色——


    然後因為hans的教學方式效果非常好,alice的鋼琴技巧也跟著快速地成長。


    同時因為她從小時候起就在hans的身邊一直聽著他的演奏的關係,alice很快就清楚按下哪個按鍵會發出怎樣的音色。


    「alice也有絕對音感呢。」


    hans溫柔地叩著琴鍵這麽說道。


    「什麽是絕對音感……?」


    alice她抬頭看著hans的臉,不解地歪著頭。


    「就算不用看樂譜,也能知道音符是什麽。」


    「那很厲害嗎?」


    「很厲害唷。」


    alice兩眼閃閃發光天真無邪地笑了,hans也嘻嘻笑地點了點頭。


    「哥哥,我以後也哥哥一樣成為這麽棒的職業鋼琴家。」


    alice注視著hans的眼睛這麽說道。那句話,聽在hans的耳裏,感覺跟平常alice的聲音不一樣,是非常認真的聲音。


    「alice的話沒問題唷。你一定能成為比我還要厲害的鋼琴家。」


    hans他也注視著alice的眼睛,認真地這麽說道。這句話當中沒有半點的虛假。hans他是真的這麽認為的。


    每次聽著alice的演奏,就好像能體驗到alice她一直以來所說的那不可思議的夢一般,漫步在雖然並不存在現實,但卻確實存在於某個人內心的幻想世界裏。


    「嗯!我一定要做到!」


    alice回複之前天真浪漫的模樣,雀躍著說道。


    「那,就這樣約定好囉?」


    想著未來的alice將會在天真的少女與音樂家之間來回徘徊,hans向alice伸出了小指。


    「約定……?」


    「沒錯,約定好的事,絕對要好好遵守才可以唷。然後,跟重要的人之間的約定,就一定會成真。」


    「那,我跟你約定。」


    alice也將她那發育未成熟的小指靠近了hans。


    「嗯,約好囉。」


    ——伸出手指,打勾勾。


    然後,互相確認似地慢慢將小指勾在一起,兩人像是唱歌般如此說著,笑了起來。


    ?


    寒假剛結束的時候,教室裏又恢複到平常那般毫無意義的喧鬧。


    hans他已經不再rakari她搭話了。但那並不是因為akari對他說了「不要再向我搭話」。


    而是因為從那之後,akari她就沒有再來到學校了。


    然後,在akari已經不在的教室裏,沒有人提到akari的事。也許注意到akari已經不在的這件事情的,隻有hans一個人也說不定。或者說,也許這名叫作akari的這位少女,打從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也說不定。


    「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那麽溫柔。」


    充滿hans鞋櫃裏的大量情書中,有一張從筆記本撕下來的皺皺紙片混在裏麵。


    雖然沒寫上寄出者的名字。但是那肯定是akari所寫的,hans他在一瞬間就明白了。當然對此他沒有任何證據,也沒有確認的方法。不過那確實是akari所寫的字,hans他非常清楚。


    注視著akari所寫有如火焰舞動的美麗文字,hans就像要將所有思念都從身體裏吐出來一般,又像是要落淚般,流泄出了歎息。


    (……我喜歡你,要是有這麽告訴她就好了。)


    ——如果會變得再也見不到麵的話。


    ?


    在那之後一眨眼,一年的歲月就這樣過去了。


    時節來到了色彩鮮豔的春天。


    走在櫻花飛舞道路上的alice,身上裹著mary作為禮物新買給她的,高級紅色連身裙。


    這天alice預定要參加她人生首次的鋼琴比賽。這場比賽聚集了地方的中小學生,展現各自的演奏技巧互相競爭。


    alice像是要將這第一次萌生的緊張感情給解放一般,時不時地握緊了hans的手,時不時的又踩著小跳步,朝著比賽的會場前進。


    「alice肯定會獲得優勝的。」


    hans為了要讓跟平日不同,明顯在緊張的alice冷靜下來,緊緊地回握alice的手,得意洋洋這樣說道。


    「真的嗎?」


    alice帶著不安地看了看hans的臉,hans他或許還是第一次看到alice這麽軟弱的表情。


    「真的呀。因為alice的演奏,可是獨一無二的呢。」


    「……獨一無二是什麽意思?」


    「在這世界上,隻有一個的意思喔。」


    「那樣,很厲害嗎?」


    在跟hans的對話中,alice她像是漸漸地找回了自己的節奏般,天真無邪地問道。然而,回想起來,那也許隻是alice的口頭禪也說不定。


    「很厲害喔。」


    hans則是一如往常,像是要弄alice的頭發般揉著她的頭,笑了。


    ……這一瞬間,就在這瞬間兩個人的未來,想來是綻放著比鑽石、比藍寶石、比翡翠都還要更加尊貴的光芒吧。


    ——但是,厄運它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靠了過來。


    突然,從背後傳來轟轟轟……的巨大聲響,兩人一回頭,那是一台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以極快速度他們衝過來的大卡車。


    映入hans眼裏的,是正瞌睡的中年駕駛,一臉睡得很深醒不來的模樣。


    在無限接近死亡世界的夢中世界之人操弄下,這個失控的巨大鐵塊,為了毫不留情破壞他們倆的未來而逼近。


    「alice……危險!」


    hans在電光石火間伸出雙手,將alice朝著道路旁邊推了過去。他想不出除此之外的方法,應該說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方法可以拯救alice了。


    alice嬌小的身體咚地一口氣撞上了巨大的櫻花樹。從那櫻花樹上,像是悲傷戀愛般顏色的淡色花瓣,四散的飛舞了起來。


    然後hans他的身體則是受到從正前方突然衝過來的卡車撞擊,整個身體飛了出去,隨即掉落地麵。


    在短得令人吃驚的瞬間便無法動彈的身上,櫻花飛舞飄落,hans仰望著這副光景,居然無條件地覺得相當美麗。他完全沒想過那是自己在這世界上所能看到的最後一幕。這隻是個夢,相信自己還能再次跟alice牽著手,還能再次彈奏自己最喜歡的鋼琴,對此他沒有絲毫的懷疑。而且他打從心底覺得,總有一天會再次見到akari的。


    「哥哥……!」


    alice即使是全身帶著像是要死亡般的痛楚,依然向hans伸出了手,用全身的力量叫喊著。


    ——alice她正在叫著我……


    最後好想看看alice的臉……


    好想確認alice她,是不是平安無事……


    但,hans眼睛卻再也睜不開了。


    「……alice——還記得我們之間的……約定嗎…?」


    hans就這樣閉著眼睛,回憶起alice總是向他訴說著的那個夢裏的世界,最後對著alice伸出他那染血的指尖,用著絞盡力氣般的聲音這麽問道。


    然後,過沒多久,hans眼皮之下無色世界開始擴散,已經什麽都無法思考了。


    (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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