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奇跡


    每年除夕,也是短信最忙碌的日子。


    今日也不例外。大家在等待左老的同時,一邊聊天,一邊發著短信。


    朋友們都知道童一念來了北京,所以,從晚飯時間開始就短信不斷的。傑西、佳眉兩口子自然是不會忘記問候她的,還有康祺,從來就用他的祝福籠罩著她,隻是,這一回,多了讓她驚奇的內容:


    念念,沒有人比我更希望你幸福。念念,我會是你的幸福嗎?


    她不知道,康祺期待她給他一個什麽樣的答案,在康祺的語氣裏,已經有了不確定,但那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自己一定不能答是!


    於是,慎重地回了個短信:康祺,現在的我,很幸福。康祺,我們永遠是好兄妹。


    隻是兄妹而已,如果康祺還願意……


    然而,康祺沒有回信息。


    電視裏喜慶的樂聲將過年的氣氛渲染得熱鬧非凡,她的心裏,卻像缺了一個口子一樣,縈繞著淡淡的憂傷。


    不知道是否每個人心裏,都隱匿著一個人,像家門口的香樟樹一樣靜靜地存在著,隻要回過頭去,就會看見他迎風招展的枝葉,陽光下溫暖地展開著,閃著金光。


    曾經以為,那樣一棵樹,會永遠存在。就像家一樣。家在,他就在。


    然而,經年回首,才發現,樹也有被伐去的時候,原來枝繁葉茂的地方,隻剩下樹樁。陽光下,唯有那一圈一圈的年輪,還在訴說著那些遠去的老故事……


    其實,一個年輪,畫出的便是一個大大的句號,而一個句號,就是一個圓滿的圈。


    人生能這樣,也算圓滿了,不是嗎?


    她微微一笑,無論怎樣,她都會永遠地,默默地,祝福他……


    眼前,是誰的幸福模樣?


    嗬,彎彎……


    左辰遠不在的時候,彎彎和兒子滾作一團,而左辰遠在的時候,她總是和兒子一起滾在左辰遠懷裏。


    這樣的幸福,她也會有嗎?


    眼眶澀澀的,心裏的缺口,不知會有誰來填滿?莫名的,心裏便晃動著一個影子——那個她努力想揮去,卻揮不去的影子……


    驀地,手機再度在手裏震得,她心裏一跳,趕緊低頭看,當她看到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是賀子翔的時候,沒來由的,便湧起了小小的失望……


    嗬……為什麽要失望?


    她反問自己。


    點開查看,仿佛看見賀子翔焦灼的臉:念念,你跑去了哪裏?我用了這麽久的時間解決了我和哥哥所有問題,你又去了哪裏?


    她默默地讀著每一個字,思忖再三,回了四個字:新年快樂。


    然後,便把手機扔至一旁,再沒了興趣。


    突然發現左辰遠一家三口一邊發短信,一邊看著她笑,尤其彎彎,笑容裏有別樣的意味。


    “什麽事這麽好笑?彎彎姐?”她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融入到這歡樂中去。


    她對自己說過,無論生活怎麽樣,她都要開心。


    “啊——沒……沒什麽……”彎彎趕緊把手機放下,往外張望,“咦,爸怎麽還不回來呢?左胖,你去看看!”


    正說著,便聽外麵傳來左老的聲音,渾厚而嘹亮,確實一點也不像有病的樣子。


    “這天可真冷啊!應該會下雪了!”左老攜著一身的寒氣進來,彎彎趕緊從左辰遠懷裏起來,給左老換去身上的軍大衣,拿了件平日裏家常穿的軟襖給他穿上。


    “爺爺爺爺!快點兒,就等您吃餃子了呢!”左小胖也從爸爸身上起來,撲進左老懷裏。


    童一念知道,北方的習俗,過年是要吃餃子的。


    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圍著桌子邊包邊煮,無論是平明百姓還是高官豪門都一樣,這,也別具一番風味。


    隻是童一念覺得奇怪,怎麽不見這家裏的女主人?


    來了這麽久,就沒見過“左老”的夫人,甚至提也沒聽他們提過,今天大過年的,也沒見有什麽動靜,雖好奇,卻也不方便問,隻好裝傻。


    餃子在左老回來之前就已經包好了,左辰遠親自下廚去煮,這讓童一念大跌眼鏡。


    彎彎見她驚詫的樣子哈哈大笑,“我們家左胖就是幹這個的!”


    左小胖也自豪地宣布,“念念阿姨,我爸爸是給皇帝做菜吃的!”


    嗯?童一念更摸不著頭腦了,還是彎彎給她解釋,“我們家左胖吹牛,不就開了幾家破餐館嗎?就吹自己廚藝堪比禦廚!”


    童一念失笑,知道左辰遠是做餐飲的,算是這北京城餐飲業巨頭,隻是,一手打造餐飲帝國的他,卻大老遠地去買了童氏?童氏跟餐飲可沾不著邊……


    她暗暗一笑,不動聲色。


    “念念阿姨!我爸爸說,要做天下最好吃的菜,把我和媽媽全都養成胖子,阿姨,如果你一直在我們家的話,你也可以變成胖子!”小家夥似乎覺得,長成胖子是一件很榮耀的事……


    沒錯哦!世界上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胖,哪怕我胖得哪兒也去不了,你還依然,把我當成手心裏的寶……


    絕美意境。


    “彎彎姐!你真是幸福得我想哭了!”她托著腮,對於彎彎的幸福,是否隻能仰望了呢?


    彎彎的眼睛笑成月牙的形狀,“妞兒!你也可以的!”


    是嗎?她笑。也許吧,每個人,都有幸福的權力……


    陪著左老說了好一會兒話,左辰遠才把餃子給端上來,正好是春晚開播前夕,左辰遠忙道,“這個時段我得看看那邊的地方台,還有個公司在那邊呢!關注下時事!”


    左辰遠換了頻道。


    童一念來了這麽久,還真不知道北京居然也可以收到那邊的地方台?再次驚詫……


    電視裏正是時政新聞,播著各行業領導拜年的情況,幾段之後,畫麵一轉,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沒有任何征兆,她的心忽然漏跳了節拍,緊跟著耳熱心跳起來。


    “咦,念念阿姨,你怎麽臉紅了?”左小胖烏溜溜的大眼睛盯著她問。


    “啊?”童一念暗暗羞惱,她敢保證,左小胖長大了一定是一腹黑的主……“我隻是吃了餃子,有點熱……”


    其他三個大人聽了她倆的對話,全都把目光集中在她臉上,她的臉更紅了,站起來,“我去倒杯水喝……”


    “不不!我去!你坐著就好!”彎彎快噴笑了,一跳而起,蹦著跑著去倒水。


    童一念有心不看電視,可是這眼睛往哪放呢?放哪都不自然,還是隻有看著電視屏幕才最正常……


    沒辦法,逼自己冷靜下來,一本正經看電視好了!


    電視裏,女主播正在用播新聞的平板語調說著,公安局長陸向北下至各分局,各派出所及其它下屬單位,慰問除夕仍堅守在工作崗位的公安幹警。


    屏幕上的他,笑容謙和,風姿依然,和每一個幹警握手,隻是看起來有些疲憊。


    她不由自主想道,公安內部那件案子結了嗎?還讓他頭疼嗎?


    小杜請她發個短信給他,她一直都沒發,可他也從來沒聯係過她啊……


    忽的,屏幕上出現他的大特寫,炯然清亮的眸子,輪廓優美的臉龐,還有,薄軟的唇邊勾起的謙和笑容,讓她驟然間屏住了呼吸。


    “我謹代表公安全體幹警給全市人民拜年,祝大家新春愉快,心想事成!同時,也向節日期間還堅守在工作崗位的同誌們致以節日的問候,你們辛苦了!”


    完全就是一副官腔,沒有任何特色,可從他嘴裏說出來,怎麽就感覺不同呢?


    她盯著電視屏幕,不禁癡了。


    不知何時,彎彎已經把水遞到她麵前,她猶未察覺。


    彎彎抿著唇笑,輕輕碰碰她,“念念,水來了!想什麽呢?都想入迷了?莫非……”她瞟了一眼電視,笑問,“想他了?”


    “啊?!”童一念正接過水來,聽得她這麽一問,驚得手一晃,水潑濺在手背上,燙得她叫了出來。


    “怎麽樣?燙著沒?”彎彎忙抓起她的手看,眼見倒是紅了一小塊,卻也沒事,才笑著打趣,“是不是讓我說中了呀?慌成這樣?”


    “沒有啊!哪有……”她發現左辰遠和左老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她,眼裏分明都有笑意,不覺大窘。有左辰遠在,彎彎他們自然也是知道自己和陸向北的關係的……


    隻是,他這個時候還在拜年,隻怕,除夕是回不來了……


    不由得又想起他那句話,北京見!誰知道,這是能見還是不能見呢?


    外麵寒風凜冽,屋內暖意融融。


    那些笑臉,那些話語,就像拂麵而來的暖意,輕輕柔柔自然而然在心間緩緩流淌。


    在這期間,童一念卻發現,盯著電視看出了神的可不止她一個,還有左老……


    除夕夜就這樣過去,零點鍾聲敲響的瞬間,電視裏家裏歡呼聲齊齊響起,左小胖開始伸著手到處要壓歲錢,童一念早有準備,也給了左小胖一個大紅包,左家人倒是沒有客氣,任左小胖收了。


    幸福的彎彎手往左辰遠麵前一伸,“左胖,我的壓歲錢呢?!”


    左老不禁笑著罵她,“怎麽就長不大呢!都孩子他/媽了,還好意思要壓歲錢!”


    “你們自己說的!就算我老了老了,也還是你們的寶貝呢!”彎彎在左辰遠懷裏撒嬌的樣子,儼然還是個孩子。


    左辰遠笑眯眯地從懷裏拿出個紅包來塞給妻子,然後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什麽,彎彎立刻雙頰通紅,對著左辰遠一頓猛捶。


    左老笑著對童一念說,“真是讓你見笑了,這倆孩子,從小就這樣。”


    怎麽會見笑?童一念搖搖頭,“左伯伯,這是幸福啊!求都求不來呢!”


    左老很是開心,這樣的兒女,怎不讓他滿足,也掏出一個紅包來給她,“來,念念,拿著,新的一年,你也會幸福的。”


    給她壓歲錢?


    她驚訝地微張了唇,卻在左老堅定的眼神下收下了,感動的情愫暖暖地籠罩著整個心扉,為這樣的一家人。


    和這些熱情而善良的人成為一家人,會是一件很幸福很幸福的事……


    左小胖拿了壓歲錢,對守歲便沒了興趣,眼皮耷拉著眼看要睡覺了。


    保姆也回老家過年了,彎彎便和左辰遠帶著左小胖上樓睡覺,左老關心她有孕在身,不宜累著,便把她也趕了上去。


    其實,這樣的夜晚怎麽睡得著?


    躺在床上,最終還是把手機翻了出來,好幾條短信剛才都沒聽見提示音,基本都是賀子翔的,一條又一條,全是祝她新年快樂,等她回來之類的話語。


    在這樣的短信裏還夾著一條來自不同號碼的信息,那個號碼沒有名字,隻是一串數字,可是,卻是她熟悉無比的數字……


    陸向北給全體公安幹警及家屬拜年,祝大家新春愉快,闔家歡樂!


    原來是群發短信,除了她以外,全市所有的警察和警察家屬都會收到……


    虛偽!做作!


    沒來由地,心裏很不舒服,把手機隨手一扔,也不知扔到了哪裏。


    翻身而眠,手不經意碰到冰涼的東西,拾起來,是他的警哨……


    這幾日,每晚在入睡前拿在手裏把玩,卻從不曾去吹過它。


    除夕夜,辭舊迎新之夜,會有奇跡嗎?


    她輕輕地含住哨子,警哨冰涼的金屬觸感黏在唇上,如一團冰,將她的癡傻凍醒,將她的理智喚醒。


    他不是還在遙遠的南方嗎?怎麽可能會從天而降?


    這個世界是不會有奇跡的……


    終是放下了哨子,卻將它套在脖子上,用手握著它,入眠。


    一直,握著。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入睡的,隻是明白,想念,是那麽的清晰,即便沒有回應,它其實也會在黑夜裏泛濫。


    現在這種狀況,是她自己造成的。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在這樣的煎熬裏,她越來越懂他從前的委屈和苦。和她不到三年的婚姻裏,麵對愛他的她,麵對她的無法理解,他一個人在黑夜裏吞下了多少恐懼和痛苦?她現在感同身受了……


    他曾經說過,可否給他一段時間,他還她一輩子?


    那現在呢?一段時間以後,他還會在原地嗎?


    她握緊了警哨,很緊很緊……


    除夕夜。灑落的,是滿窗孤寂,和,想念。


    大年初一,彎彎和左辰遠要去雍和宮燒香,拉著童一念同去。


    來北京這麽久,童一念一直就在家裏窩著,也沒出去過,還真想出去走走,再者,雍和宮更是她向往的地方。她想,凡是熱衷於看小說的女子,尤其是熱衷於看清穿小說的女子,沒有誰能逃得過雍和宮主人的魅力……


    “好啊!去看看四爺住過的地方!”她興致勃勃。


    彎彎驚訝地打量著她,“念念!你也喜歡四爺啊!哎!我超喜歡!每次去雍和宮我都許願讓我在四爺寢殿穿回去吧,最好直接穿在寢殿的床上……”


    話沒說完,腦袋被左辰遠狠狠敲了一下,“大白天的,別做夢了!”


    彎彎吐了吐舌頭,賊笑,“每次提起四爺他就急……不過念念我告訴你,現在雍和宮和小說裏的雍王府可大不同了,而且,雍和宮門口騙子多了去了!你小心著點!”


    童一念失笑,原來每一個女子心裏果然都有一個胤禛……


    四爺啊四爺啊!這可真是您的不對了!幾百年後還要影響人家庭和睦,這可不是禍害千年是什麽?


    “還是派車去吧!叫上警衛員!”左老不放心念念,非要軍車開道。


    彎彎極不樂意,“別啊!爸!每次隻要您一攪和,玩也玩不好了!一路戒嚴,搞得跟閱兵式似的,那叫玩嗎?”


    左辰遠牽著彎彎的手,向左老發誓,“爸,放心吧,有我在呢!我會保護好咱家這倆寶貝美女的!”


    童一念聽見左辰遠說的是,咱家的倆寶貝美女……


    他們真把她當成自家人了……


    雍和宮,紅牆黃瓦,古槐參天。大年初一的上午,天氣極冷,雍和宮這兒卻是人山人海,來此禮佛的人不計其數。


    初時彎彎一直拉著她的手,在如潮的人群裏穿行,連燒香拜佛的時候也緊挨在她身邊。


    雍和宮五進大殿,一共供奉有多少佛,童一念並沒有去數,隻是逢佛必拜,求的,也不過是同樣的願望。


    然而,當彎彎問她許了什麽願時,她卻沒有說,隻是抿唇而笑。


    她的願望,如果不能實現,則就讓它永遠隻是願望;如果能實現,那麽,就不必說了……


    下意識地轉身,隻覺擁擠的人群中,有熟悉的人影一閃,轉瞬便淹沒在人海。


    她心口莫名一緊,空氣裏仿佛缺了氧。


    情不自禁便追了幾步,四下裏尋覓,卻怎麽也不見那身影最終融入了何處。


    環顧四周,也不見了彎彎和左辰遠的蹤影。在這樣的人潮裏,要找人何其難?索性去宮外等吧。


    沿著進來時的路,跨過一座又一座殿,漫步在古槐守護之間。槐花已落,古銅色樹幹訴說著曆史滄桑的顏色。檀香嫋嫋,梵音繞繞,這一樹一瓦仿佛都有了靈氣。


    她緩緩地走著,仿佛踩在曆史滾動的禪音中,心裏湧動著莫名的感動,眼眶竟悄然濕潤了。


    如此有靈性的地方,會有奇跡嗎?


    她捧著胸口,羽絨服內,是她昨晚掛上去的警哨,一直就沒有取下來。一種強烈的欲/望促使她從領口把警哨掏了出來。


    經過一夜,她的體溫已將警哨捂熱,握在手裏,再無冰涼的感覺。


    情不自禁的,便把警哨放進嘴裏,站在雍和宮擁擠的人群中,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它吹響……


    尖銳清越的哨聲劃破梵音,在雍和宮上空回旋。


    起初,隻是吹了一聲,而後,便無法停止,一聲又一聲,仿佛是借著這哨聲發泄著許久以來積壓的情感,發泄著那些無法說出口的想念。


    不是不想,從來都不是……


    電視的結局是,女主吹響警哨以後,男主就飛也似地出現在她麵前,兩人相擁,旋轉,大團圓。


    然而,那終究隻是電視啊……


    她吹到耗盡體力,回應她的卻是,天空驟然飄起的雪花……


    下雪了……


    老天菩薩如來佛,這,就是你們賜給我的奇跡?


    好吧,謝過了,我還真的從來沒見過雪……


    周圍的人群歡呼鼓舞,“下雪了!下雪了……”


    她仰麵而笑,鵝毛大雪紛紛揚揚而落,晶瑩的,美好的雪花,落在她臉上,涼透了心……


    彎彎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拉著她急問,“你去哪裏了?嚇死我們了!”


    她低下頭來,落在她臉上的雪花已經被她的體溫融化,臉上濕濕的,倒像是淚……


    “沒事,我累了,在這休息休息。”她笑。


    “你剛才許了什麽願呢?”彎彎的好奇心驅使她一直追問這個問題。


    她握緊了警哨,微笑,“就是……想在北京看一場雪……”


    身邊響起彎彎的驚歎,她手一鬆,把警哨悄悄扔了,是否,從此不信佛?


    其實,佛主,我真的不怪你,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因,所以才有這樣的果……


    那樣的生活,他堅持了三年啊……


    而她呢,在遠離家鄉的北京城裏,居然就膽怯並退縮了……


    難道,因為有他在身邊,所以潛意識裏,才可以更堅定?然,那是怎樣的煎熬?於她,並於他……


    也許,是她做錯了?


    “下雪了!念念,我們過去拍照吧!”彎彎牽著她的手,左辰遠舉了相機在前方。


    雪下得很大,然遊人太多,剛剛落在地麵,就被人踩化了,這,並不是理想的拍照雪景,更何況,這人來人往的,也拍不到什麽。至於她,心中有事,亦沒有那樣的笑容來麵對鏡頭。


    所以,笑著搖頭,“不了,我有些累,你和左大哥去拍吧!”


    “那好!你別亂走哦!”彎彎鬆開手,奔向自己的丈夫。


    童一念站了一會兒,彎彎和左辰遠漸漸走遠,至人少處,遠遠的,可以看見彎彎擺出各種各樣的造型,讓左辰遠捕捉每一個幸福瞬間。


    天氣很冷,她一直站著,站久了,腳有些凍木了,便隨著人流慢慢走動。


    記得進雍和宮來時,看見門口有許多的小店,賣香燭紀念品什麽的,不知可否淘到什麽好東西?


    於是走出了雍和宮,在那一排小店流連。


    小店裏東西琳琅滿目的,香燭為主,還有些佛珠裝飾品之類的,均有著雍和宮特色。


    她這個人,買東西很隨性。似乎購物也講究緣法,若一眼看中的,喜歡至極了,定會不考慮後果地買下來,倒並不在乎它的貴賤;若不喜歡,哪怕它價值連城,亦打動不了她的心。


    所以,她在一家一家的小店裏慢慢搜尋,搜尋自己的緣法。


    好幾家店門口,都有各色神秘高人靠近她,輕言細語的,說有話跟她說,她果真停下來,卻聽對方要給她算命,還請她入內一坐。


    她瞥了一眼,裏麵黑洞洞的,便想起彎彎給她的警告,雍和宮門口騙子多……


    於是笑著謝過,繼續去下一家店的飾品堆裏尋找。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這家店裏,她一眼便看中了懸掛在醒目處的一塊玉。


    說是一塊玉,其實隻是半塊,通體的碧色,應是翡翠。


    她喜歡玉,僅是附庸風雅地喜歡,總覺得玉這東西也是有靈性的,若有肌膚勝雪的女子,皓腕上懸一隻玉鐲,鬆鬆的,隨著女子手腕的輕擺,玉鐲發出古樸純粹的光澤,會是一副美好的景。


    然而,她卻從來沒有擁有過玉,也許,還是因為緣法這兩字吧,沒有遇到有緣的玉,唯獨擁有過的,是康祺送給她的玉佩,卻在某個人神經發作的時候,毀掉了……


    眼前這半塊玉就和康祺送給她的有點像,又不全似,通體的碧色,圓環狀,雕琢成蝴蝶的圖樣,用一根紅繩係了。


    隻是,這隻是一個半圓,蝴蝶倒是一隻整的,想來應該還有一半才是,不知另一半上是否也是一隻蝴蝶?


    真是可惜了……


    她歎息,如果是一塊完好的,她一定買了!


    “姑娘,喜歡這玉?”老板操著一口正宗的京腔兒。


    “是啊!可惜……”她撫摸著玉,仔細端詳著,翡翠的成色看起來很好,對著光,澄淨度似乎也不錯,幾乎成透明狀,然而,她並不真正懂玉,隻知好看不好看而已,真與假,優與劣,卻是一點也分不清。但,這並不影響她對這塊翡翠的喜歡。


    “姑娘可真有眼光!這可是極難得的老坑玻璃種,家傳的,看的人多,買的人少,瞧著姑娘就是一識貨的人,也是當得起這翡翠的人,怎麽樣?喜歡就買下吧,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家傳?老坑玻璃種?會放在這樣的小店,隨意任客人亂摸亂碰?別真是一塊有機玻璃吧……


    童一念暗笑,可這對她來說,還真的不重要……


    “可惜是破的啊……”她遺憾地表達著自己的惋惜。


    “瞧瞧!瞧瞧!外行不是?什麽叫破的?沒錯!這塊翡翠原本是一塊完整的,可它為什麽成兩半了呢?這其中可是有典故的!”


    “哦?什麽典故?”童一念好笑地問。店家可別真的編出一個狗血的故事來,說這玉本是一塊完好的,因兩家定親,而故意分成兩半,一家一半,做定情信物。


    那店家便把翡翠從她手裏接過來,指給她看,“看見沒有,這邊緣,可是碎裂開的?這麽整齊,肯定是一開始就打造成這樣的!我跟您說,這玉原本就是兩塊,每一塊上都有一隻蝴蝶,這塊上麵的是雄蝶,另一塊上是雌蝶,原本是用於男女定親時用的,男方持雌蝶,女方持雄蝶,待成親時雌雄成雙,自然就圓滿了;若發生天災*什麽的,不幸兩方走失,便以此為再見時的信物也是有的。”


    呃……還真讓她給猜中了……


    “這麽說,您這玉還是古物了?”對於老板的話,不甚相信,故事很美,可若真是文物也不會出現在這麽個地方。


    “那是當然!都說了是家傳的!”老板似乎很氣憤她的質疑,“我跟您說姑娘,知道我祖上是誰嗎?就是這雍王府裏的!這玉,可真真切切是當年雍正爺當王爺那會兒賞的,賜我祖上一段姻緣時,便賞了這玉!”


    得了!這牛皮越吹越大了!若真是家傳寶貝,還是清初的文物,怎麽會放在這裏,而且,還拿出來賣?看來彎彎說得不錯,這雍和宮門口,騙子還真是多……


    她也不想和他計較,笑笑,準備轉身走人。


    那老板似乎急了,追問道,“姑娘,也不問個價就走?”


    她搖搖頭,“不完整,我不想要了,如果有另半塊還差不多!”


    “另半塊?那是有的啊!剛才才被人買走!您怎麽不早一點來呢!”老板見她不信的樣子,再三強調,“真的!真的啊!是一個男人買走的,才走了不到兩分鍾!”


    男人?她心裏莫名一動。


    “哎喲喂!這可真是!您要買一對吧,偏偏隻剩一個了,有一對可以買的時候,那男人卻隻要一個!這算什麽事兒啊!”老板痛心疾首的,似乎怕失去這筆生意。


    “哦?隻要一個?”童一念起了好奇心,“為什麽他隻要一個呢?”


    “他說,既然這玉是兩人分持的,他就隻買雌蝶那半塊,若玉有通靈,雌蝶和雄蝶一定會有重逢的時刻。”老板解釋道。


    童一念被這話擊中心裏最柔軟的部分,女人,天生就極具浪漫心理且極富想象力,一種抑製不住的衝念在腦海裏碰撞,以致,她的聲音竟因了這激動而顫抖,“老板,那您說,玉,真有通靈嗎?”


    “這個嘛……”老板亦是老奸巨猾的家夥,知道她是動了心,便故作玄虛地指著自己的心口,“玉有無通靈,我不敢說,但人心,是有通靈的……”


    “老板,買下這玉的兩個人若是陌生人呢?如果通靈?這雌雄蝶又怎麽重逢?”她抑製著自己的激動問。


    老板估計著生意已成,微微而笑,“這我就說不好了!凡事都有天意,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也許陌生人會變成熟人,也許兩位會將這玉轉贈好友,贈來贈去,兜兜轉轉,說不定就在一起了呢?”


    “好吧,我要了,多少錢!”她不再猶豫。


    “姑娘,兩千塊怎麽樣?”老板試探著問。


    老坑玻璃種?雍正爺賞賜的玩意兒?隻賣兩千塊?這擺明了是訛她嘛!


    “老板,貴了!欺我不識貨呢!”


    “那……一千塊,不能再少了!姑娘,買東西,就圖個喜歡不是?有錢難買心頭好!這翡翠,是真翡翠!您可以拿去鑒定,若是假的,我把整家店陪給你!低於一千,我是不會賣的了!”老板開始收拾翡翠盒子。


    這句話是她愛聽的,有錢難免心頭好!這翡翠,估計也是真的,有待考究的是究竟是否老坑玻璃種,是否真是雍正爺的物件,但是,這對她來說不是不重要嗎?她喜歡的,隻是關於雌蝶和雄蝶的故事,隻是,玉有通靈這番意境……


    於是,一千塊,不再還價!


    從店裏出來,雪下得更大了,買到了喜歡的東西,她轉身往回走,去尋找左辰遠和彎彎,然而,四下裏都不見他們的蹤影。


    之前她站立的地方,那棵老槐樹下,卻堆起了一個雪人,盡管人來人往,可很醒目的,可以看見雪人嘴裏叼著一隻閃亮的警哨……


    是他!一定是他!


    她不知道該如何走上前去,心裏如同有一股巨浪在洶湧澎湃,這浪如此凶猛,很快淹沒堵塞了她整個的胸膛,讓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不斷的有人潮在她麵前走過,不斷的,把她的視線和雪人阻隔。


    當突然之間,人多得什麽也看不見的時候,她才急了,扒開人群,移著臃腫的身體,擠到雪人麵前。


    這鵝毛大雪下了好一會兒,地麵已經有了積雪,可踩在雪地上,她每一步卻如此的穩重而堅決……


    她分明已經站在雪人麵前了呀!如果他在,一定會出來,以他死不要臉的賴皮勁,怎麽會不出來見她?


    可是,她再一次環顧,仍舊不見他的蹤影……


    她開始懷疑了,沒準,這雪人也就是小孩堆的,不過湊巧撿到了她的哨子,把它裝在雪人嘴裏而已……


    可是,那熟悉的身影,真的是她看錯了嗎?


    可是,為什麽會有如此強烈的感覺,他就在這周圍?


    她心底,萌生出一種豁出去的勇氣……


    算了!既然已經吹了第一次就不在乎再吹一次!不過,僅此一次了!


    她取下雪人嘴裏的警哨,再一次,吹響……


    隻一聲,一聲過後,被一雙堅實有力的胳膊從身後抱住……


    她急切地轉過頭來,手中的哨子掉落,雪花飛揚中,全世界隻剩眼前這張臉。


    眉目依舊,仿若隔了數年。


    刹那間,萬物無聲。


    喧囂的人群,雍和宮的禪音,都消失無蹤,隻有雪花飄落的簌簌聲,靜靜地,仿佛綻放,一朵,一朵。


    她呼吸裏盡是冰雪的氣息,全身的血液仿似凝固了一般,隻是呆呆地,凝視著那一片一片的雪花,落在他頭上,雙肩。


    很快的,他滿頭的青絲被白雪所覆蓋,毛茸茸的,是發如雪,抑或雪如發,她竟一時混淆了時空。


    如果,這樣便是白頭……


    如果,可以就這樣白頭……


    他亦久久地凝視著她,細細端詳小別以來,她每一點每一滴的變化,她豐潤的臉龐,她泛紅的雙頰,一切都說明她過得很好,隻是,她眼裏湧動的亮晶晶的液體是什麽?她微張的顫抖的唇瓣,在訴說著什麽?


    是惦念他嗎?是想見他嗎?是心中終究有他嗎?是否,不會再趕他?


    一連串的問題,抵不過刻骨的思念,俯下頭來,便吻住她顫抖的唇,管它佛門聖地,管它人潮如海,這北京城裏,誰認識誰?!


    如久行沙漠而突得甘泉,他的吻熱烈而饑渴,仿佛要將她的唇瓣碾碎碾出汁來一般。


    他的唇,似乎不是記憶中那樣柔軟,冬日的幹燥,表皮的龜裂,強而有力的粗糙感磨疼了她,她情不自禁抓住了他的衣服,哼出聲來。


    他這才漸轉溫柔,吮吻間,舌尖輕輕掃過她薄軟的唇,感覺她越來越鬆軟地靠著自己,才試探著去開啟她的唇齒。


    她的腦海裏,一直在做著強烈的思想鬥爭。


    童一念,不可以!至少現在不可以!


    另一個聲音卻在弱弱地說,不,我害怕了,我後悔了,我隻要這一刻行不行?隻要這一刻……


    當他溫柔而纏綿的吻一點一點將她侵蝕,當他的舌尖靈活而謹慎地伸進她唇齒,那微弱的聲音便一步步強大起來,迅速充滿了她的腦海:隻要這一刻!隻要這一刻……


    依稀,他很久以前說過的話在耳邊回響:念念,給我一段時間,我還你一輩子好不好?


    她的心劇烈的疼痛並搖擺起來,到了現在,她卻是連這句話也不敢跟他說,他是如此的精明……


    想不清楚該怎麽辦,想不清楚該如何對他說,不知不覺,卻已淪陷。


    淪陷在北京城飄雪的冬季,淪陷在雍和宮擁擠的人潮裏……


    一吻,萬水千山穿越;一吻,滄海桑田同寂。


    當他戀戀不舍地從她唇上離開時,她仍然懵懵懂懂的,不知自己到底在哪個時空,亦不知現在的她,是怎樣一個自己,隻知道,他的手指正輕撫著她的臉,他的微笑在彌漫在唇際,呼吸間,他的氣息隨著那些白乎乎的蒸汽進入她的鼻息,她的世界裏,便滿滿的,隻有他的味道了……


    “我以為,你一輩子也不會吹響它。”激吻過後,是比激吻更令人回味的欣慰,正一點一點在他瞳孔裏凝聚。


    她木木地看著他,思維完全被冰凍,“我吹了兩次。”


    他笑,“我知道。”


    他知道?原來那個身影真的是他!他早就已經看見她了不是嗎?隻是故意不出來見她!還引誘她吹兩次?是想證明什麽?


    她咬著唇,有了怒意。


    他搶先捂住她的唇,“我怕……怕你不要我……”


    心中某根弦被觸動,卻依然沉了臉,轉身,“我仍然不要你……”


    “別……”他再次從身後擁住她,卻聽“啪”的一聲,有東西墜落在雪地裏。


    她和他同時低頭,雪地上躺著她剛剛買的翡翠,連盒子一起掉在地上。


    也不知摔碎沒有,她俯身去撿,卻被他搶了先。


    “拿來!是我的!還給我!”她伸出手來。


    他卻一笑,“是我的!”


    “怎麽會?!”明明是她的,一模一樣的盒子!她伸手至羽絨服口袋裏……


    瞬間,她呆在了原地。


    原來,真是他的!


    原來,她在小店裏那強烈的預感沒有錯!買玉的人果然是他……


    她急切地掏出自己的盒子來,打開盒蓋,小心地撚起那根紅繩,他,亦然。


    兩根紅繩吊著的翡翠在空中輕輕撞擊,他騰出一隻手來,搶過她手裏的紅繩,將兩塊玉完美無缺地合在一起……


    雌蝶與雄蝶重逢,圓滿結局。


    “不可再反悔!”他眼裏閃過狡猾的笑。


    反悔?她忽然想起小店老板的話,男方持雌蝶,女方持雄蝶,待成親時雌雄成雙,自然就圓滿了……


    可是,她沒有打算把兩隻蝴蝶拚在一起,是他強行的……


    “喂!我沒有……”


    她話音未落,再一次被他吻住了唇,唇齒相依間,他低喃,妞兒,玉有通靈,這樣的兩隻蝴蝶都能被我們買著,還不是上天注定我們要在一起嗎?


    她迷惘而不知所措,陸向北,陸向北,我該怎麽辦?


    閉上眼,仿佛看見爸爸的容顏,爸爸,我該怎麽辦?


    雍和宮的人群中,左辰遠和彎彎看著這一對擁吻的人兒,相視一笑,手牽手離去。


    左辰遠一直牽著她,徑直走到賣玉的小店,“喂,哥們兒,一千塊錢還來!”


    老板搖著頭,從錢包數出一千來,一邊還給他一邊嘮叨,“真不知你們在玩什麽把戲!”


    左辰遠抽出兩張來,遞還給老板,“大過年的,給個彩頭吧!謝謝了!”


    出了店門,彎彎不解地問,“你說我弟弟到底在玩什麽?要送玉給她直接送不行嗎?繞這麽大個圈子!”


    左辰遠笑道,“直接送念念會要嗎?再說了,你們女人不就愛這些個嗎?什麽心有靈犀啊,什麽緣分天定啊!”


    “可是,念念還花了一千塊呢!我弟那玉值不值一千?那老板還真能編的!雍正爺的賞賜?誰信啊!指不定是塊玻璃呢!也就導演一出戲讓念念尋覓吧!話說你們請這老板演戲不止花了一千吧?都是敗家子兒!”彎彎不屑地道。


    左辰遠把錢往口袋裏亦塞,笑捏彎彎的臉,“老婆,你這可就不識貨了!那東西指不定還真是雍正爺的玩意兒!據說是向北母親在法國從一個老法國人手裏買回來的,好像是當年八國聯軍燒圓明園時搶走的寶貝呢!那翡翠的寓意也確是定情之用,是向北母親給兒媳婦的呢!”


    “這這這……麽貴重?”彎彎吐了吐舌頭,“那你說我弟弟是不是腦袋被門夾了啊?這麽貴的東西被念念當玻璃玩了吧?虧大了!”


    “你的腦袋被好吃的給塞滿了!越來越不懂風情!人家送的就是一份浪漫,和價值有什麽關係?!”他戳她的腦袋。


    “什麽?!我不懂風情?!左胖!你活膩歪了?不成!你也給我弄個八國聯軍搶走的寶貝去!我不要玉佩!我要玉碗!最好玉浴缸!你說我們在雍正爺用過的玉浴缸裏鴛鴦浴怎麽樣?”


    某人一身冷汗,“還是免了吧,別雍正爺一顯靈把我嚇得不舉……”


    “瞧你那點出息!”彎彎哼了一聲,凝眉想了想,最後搖頭歎息做著總結,“哎,念念啊念念啊!可別怨我!我可是提醒過你的,這雍和宮門口騙子多!我家弟弟呢,是道行最高的那一個……”


    左辰遠笑出聲來,回頭一望,人頭攢動處,早已看不見那二人的身影。


    古槐樹下,雪花如絮般飄灑在相擁的兩人頭上肩膀,悄無聲息,似乎唯恐打擾這忘情的兩人,周圍來往的人群到底見不得這樣的,躲閃開去,有羨慕的眼神,也有看熱鬧的,均匆匆看一眼,便快步離去,也有年長的,看著直搖頭,笑歎現在的年輕人啊……


    陶淵明說,心遠地自偏。情至深處,鬧市亦可成桃園,這一吻,惟願天長地久。


    若非她急喘的呼吸,他真不願停下來,戀戀不舍地鬆開,才注意到周圍的眼神,暗暗後悔一時忘情,伸手把她的頭按在胸口,藏起她的臉,唇角洋溢開的,是滿足……


    有她在懷,再無別求……


    懷裏的腦袋卻抗/議地亂鑽,“你想悶死我嗎?”


    他笑,鬆開她,順勢捧起了她的臉,隻是笑,仿佛言語已是多餘。


    在他這樣直接而灼熱的眼光注視下,她有些難為情,不由得低下頭來,頰邊紅霞更甚。


    “我……去找左大哥!”


    還要這麽看著她嗎?她快被他的眼神烤焦了……


    隨便找了個借口,扭身就走,然,一邁步,卻是無法向前,隻因她的手,被他緊緊拽著,無奈又被拽了回來……


    “再也不放了……”


    雪花簌簌中,他眉梢揚起她熟悉的淡笑,幾分篤然,幾分……無賴,那眼神好似在說,偏要賴你一輩子似的……


    在這樣的冰天雪地裏,無端的,就覺得心裏暖烘烘的,發燙。


    她該怎麽說?她該說什麽?卻是未語先哽,“陸向北,我……”


    “不許說!”他仿似知道她要說什麽,抬起手來,拂去她發梢上的雪花,“寶寶就快生了,你疼的時候我想陪在你身邊,我想聽見寶寶第一聲啼哭,我希望他第一個微笑是給我和你的,我們一起。”


    她咽下未說完的話,喉間*辣地痛。


    他是孩子的父親,這是他做父親的權力……


    可不可以,也是給自己的借口?其實,也是一個女人的幸福……


    “陸向北……我不知道……我……給我一段時間……”此情此景,這樣畫麵,這樣的話語,她沒有勇氣說出一個“不”字,可是,也說不出一個“好”字,那麽,隻求一段時間,隻求一段解決一切的時間……


    “好!”得到她態度的鬆動,他大大鬆了一口氣。時間,他需要的其實也是時間,給彼此一段時間,讓一切昭然,給彼此一段時間,證明我愛你抑或是你也愛我。


    突然之間,不會了如何和他相處,從婚姻最初的淡漠,到後來的糾結爭執,再到離婚,他們之間似乎沒有好好相處過。


    此時此刻,仍然敏感,仍然小心,她還不能敞開心扉,不能隨心所欲,那她該用怎樣的態度來對他?


    然,對於這點,她是多慮了,陸向北從來還是陸向北……


    “陸太太,可否帶我遊一遊北京城?”他雙眉一挑,宛若從前那些沒臉沒皮叫著她“陸太太”的時候。


    “我不是陸太太!”她糾正他,那些極力控製和掩飾的笑容卻禁不住地從唇角泄露出來。


    “那……就是陸寶他/媽?”他攬住她肩膀,笑容和雪花一起在她眼前紛揚。


    “什麽陸寶?孩子姓童!叫童博!”


    他不和她爭,隻是彎了唇,笑容若有若無。


    這樣的笑容亦是她熟悉的,定然有鬼!


    “陸向北!我告訴你!這是我的孩子!我爸說了要姓童的!你要打他的主意,我跟你沒完!”她言詞警告他。


    “嗯嗯!”他敷衍地點著頭。心裏想的卻是,我何止打孩子的主意?孩子連同孩子他/媽都是我惦記的……至於她跟他沒完?嗯……那是他求之不得的,他真擔心她和他玩完了……


    “你聽見沒有?別給我敷衍!”就是討厭他這幅態度嘛!她說什麽他都是敷衍了事的樣子,好像她很好哄似的!怎麽就和從前一點變化也沒有?


    不過,好像……這樣才自然……


    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語氣和他說話了,深情款款?不像她,也絕對絕對不可以!至少,還沒到時候……


    他突然“啪”地給她敬了個禮,“我向警徽發誓,我絕對不敢敷衍家屬!”


    “誰是你家屬?”她嗔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他除夕夜那條短信:陸向北給全體幹警及家屬拜年……


    異時異地,此時一個字一個字回味,卻和除夕那晚的感受完全不同,其實,“家屬”這兩個字很美好很美好……


    突然想起了什麽,伸手進他外衣口袋裏掏。


    他抓住她的手,“你掏什麽?”


    她沒說話,繼續搜身。


    他便握住了她的手,似笑非笑,“你這可是非法搜身!有手續嗎?”


    她冷哼,“陸向北!別給你點陽光你就燦爛了!我有必要搜你的身嗎?”


    他順手將她拉進懷裏,攬著她的肩隨著人流往前走,“我怎麽說也是一小小局長,被人當街搜身說出去可丟人!不過……我的身隻有一個人可以隨時隨地無條件搜,那就是老婆……”


    “誰樂意搜你的身了?姐姐我不是你老婆,咱不搜了!別不知好歹!陸向北!還是給你個坦白從寬的機會吧!主動上交就不追究法律責任!”她揚起下巴,發現很久沒與他並肩站立,他怎麽好像長高了許多,就這麽抬起下巴,才剛好到他肩膀,最後才想明白原來是自己沒穿高跟鞋了……


    這麽一說,他又開始沒臉沒皮了,“搜啊!別不搜!愛怎麽搜就怎麽搜!你要搜什麽呢?”


    “手機!拿來!”她微沉著臉。


    “手機?查我?這個請領導放心,絕對沒有騷擾電話和短信!”他雙手一舉,“歡迎搜身!”


    “說不搜就不搜!”她扭著臉,繼續往前走。


    他一笑,趕緊追上來,牽著她手,“好吧,我主動上繳!有沒有獎勵?”他說著牽著她的手放入他褲子口袋,“手機在這裏!”


    她握住了,他卻緊握著她的手,不讓她出來……


    “喂!放手!”她一陣窘迫,因為握住手機的同時,感覺到自己的手背正隨著他的走動,一下一下的,碰著某個不該碰的地方……


    這個流氓!什麽警察!分明就是流氓!這流氓的本性是不可能改的!她真後悔自己一時鬆口,給了他耍流氓的機會……


    還好,他沒有把流氓行為進行到底,在她抗/議的時候鬆了手,她順利地從他口袋裏取到手機。


    兩人此時已經走到雍和宮外的大街,沒有開車來,陸向北攔了輛出租,和她一起坐上去。


    童一念打開手機發件箱查看,抿了唇,偷偷地笑。


    果然不出她所料……


    陸向北,小樣兒!什麽群發短信?她就覺得奇怪呢,自己怎麽會在公安局家屬名單裏?陸向北怎麽又會用自己的私人號碼發群發短信?那條所謂的局長給幹警和家屬拜年的短信明明就隻發給她一個人……


    看完了,心裏有些許的滿足,把手機扔還給他,“還給你!”


    他暗暗好笑,早已知道她在看什麽,嘴上卻道,“審查合格嗎?我有沒有出牆記錄?”


    她看著窗外,繃著臉不讓自己的笑容再放大,“別啊!我們倆現在都在牆頭站著呢,出不出,往哪出,都是我們的自由!”


    “那怎麽可以?!我可是宣過誓的,忠於革命忠於黨,忠於老婆忠於崽!老婆,瞧這天,風大雪大的,別站牆頭了,回家吧!啊?”。


    出租司機聽了他們的話,大笑,“你們這小兩口還真有意思!我說你們上哪呢?還沒告訴我呢!”


    “陸太太?去哪?”他問。


    她橫了他一眼,說了讓他別叫陸太太!


    “孩子他/媽,去哪?”他趕緊改口。


    “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北京人!你不是嗎?”她沒好氣地出了聲,再保持沉默,不知道他接下來會叫她什麽,這人橫豎是不要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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