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欺騙


    然,無論寶寶是否舍得爸爸抑或是爸爸是否舍得寶寶,爸爸總歸是要回去上班的。


    在童一念出院以後,陸向北就回了南方的那座城,而童一念如今算是名正言順地住進了陸家的小紅磚樓。


    雖然知道,以她和陸向北前妻前夫的關係這麽住著有多別扭,可是也沒別的選擇不是嗎?再說了,陸家的人沒一個覺得別扭的,那她也就裝不別扭得了……


    為了照顧她,覃婉也不得以住進了陸家,可是卻單獨住一間,對陸老從不搭理,小一輩兒的人在一邊也幫不上忙,屬於幹著急,左小胖同學還很臭屁地常常要來插一腳,左一句“爺爺走開了,漂亮奶奶不要你”,右一句“哎呀,爺爺,別擋著我奶奶和弟弟玩”……


    陸老氣得吹胡子瞪眼,卻也拿他沒法,因為隻要他一動怒,小胖子就躲到覃婉身後去了,狐假虎威的故事,他完全學到了精髓……


    因為陸老的真實身份在童一念麵前已經拆穿,所以,左家的人不再忌諱,不但真正的左老常常來竄門,左媽媽更是擔當起照顧雙胞胎的責任,加之年已過,兩家的保姆都休假回來,以致,雖然爸爸不在眼前,照顧寶寶也不再那麽辛苦,唯一可惜的是,各種秘方都用盡了,童一念還是沒有奶水,誰讓兩個乖寶寶生下來第一天便中了他們爸爸的魔咒呢?牛奶喂養就牛奶喂養唄。


    陸向北雖然回去上班了,但心卻留在了北京,每日裏的電話是不會少的,非得要聽聽老婆的聲音,聽聽兒子的幹嚎才睡得著覺,而一到周末,便會飛回來看兒子。


    那是陸向北回去的第一周,童一念和覃婉好不容易把寶寶哄睡了,自己也漸漸進入夢鄉,可剛入睡了不久,忽然覺得有什麽東西在她臉上蹭,溫溫的,軟軟的。


    她一個激靈醒了過來,直覺告訴她是有人在親她,隱約覺得氣息是有些熟悉的,可那人不是在南邊嗎?這時候是斷不會出現的,於是,毫不猶豫抓起床頭的什麽東西就砸了過去,並且大聲喊道,“來人啊!抓色/狼!抓色/狼!”


    黑暗中傳來一聲哀嚎,是如此的熟悉……


    糟糕,真是他……


    “是我!”陸向北吃痛之下打開燈,鼻子上一塊烏青。


    “我怎麽知道是你?你怎麽這時候跑回來?”童一念驚詫之下,有些難為情,手裏還舉著一隻電筒,砸中他的正是這個東西……


    “你下手也太狠了點!真正的色/狼在你這兒估計也討不到好!”他暗暗鬱悶,不是才生完孩子沒力氣嗎?打人這麽有力氣。


    某念心中同樣鬱悶,不是為了你而拚死守住貞節嗎?還這麽擠兌她……


    可是看著他拿一團烏青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話說他這從前的國際刑警,現在的公安局長,倒是鮮少掛彩,然在她手裏卻是大傷小傷無數次……


    如此一想,心裏過意不去,嘟著嘴軟糯糯地問了一句,“那咋樣啊?疼不疼?”


    “你說呢?!”他把手移開,把自己光榮負傷的地方給她看,“有沒有安慰?”


    她橫了他一眼,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偏不讓他得逞,“拿藥酒來我給你揉揉?”


    他臉色一沉,“不要……”


    “那……讓醫生來瞅瞅吧!別打斷了鼻梁,帥哥變衰哥了!”


    “……童一念你故意的是吧!?”他不高興了,耍賴地把臉蹭到她麵前,看來隻能徹底不要臉才行,“親一下……”


    童一念一陣惡寒,雞皮疙瘩掉了滿床……


    陸向北什麽時候也會撒嬌……


    要不要親?要不要親?在心裏糾結不斷……


    “過來啊……”善於讀心術的陸向北已經有了把握,隻要她在猶豫,就證明有戲,要她主動親他?可是千年難逢的機會,如果這一電筒砸下來,能換得她一個吻,那也算他們的關係有了突飛猛進的進步,也算是值了……


    然而,在這千鈞一發的關鍵時刻,眼看著她粉紅色的唇瓣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驀地,門口響起一聲大喊,“色/狼在哪裏?!”


    這聲音把童一念一嚇,眼看就要觸到他臉上的唇猛然又退了回去……


    是左辰遠……


    這該死的倒黴鬼!陸向北恨得咬牙,滅了他的心都有了……


    哪知這一回頭,發現身後站著的不僅是左辰遠,居然還有帶槍的警衛……


    他還沒發怒呢,左辰遠卻哈哈大笑起來,“原來色/狼是你啊……對不起,打擾了打擾了,你們繼續色……”


    陸向北那個怒啊,該死的左辰遠,明明知道是他回來了,還故意來這麽一出,擺明了是來看熱鬧加搞破壞的……


    左辰遠把警衛支出去以後,笑著悄聲在他耳邊說了句,“這就是報複,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陸向北恍然,這家夥,居然還惦記著上次他夜半驚魂打擾他和彎彎好事那事兒呢……


    難怪這北京城公子哥兒的圈子裏流傳著一句話,惹誰也別惹左爺……


    左辰遠這超級腹黑的,表麵看起來文質彬彬親和有加,誰黑了他,他記一輩子,然後逮住機會狠狠踩,別人還不知道是他踩的……


    “兄弟,出來混總是要還的……”他家左爺扔下這句話後,揚長而去。


    童一念雲裏霧裏,“你們倆又在搞什麽鬼?”


    “左辰遠嫉妒我唄!嫉妒我有一對兒子,還有一個好老婆!”他重新趴過來,指了指臉,“老婆,再來!”


    “誰是你老婆?不來!”有句話叫過了這村就沒店……


    可不管怎樣,他恁是按著她好好的親了一番才罷休,末了,在她耳邊柔聲道,“好想你,想我嗎?”


    童一念看著他,呆住,手在他麵前晃了晃,“確定你是陸向北沒錯?”陸向北也會說想她?不是總喜歡擺個臭臉扮酷嗎?


    他不悅了,抓住她的小手,“難道你希望剛才是別人親你?”


    “碧螺春喝多了,嚐嚐咖啡總是好的……”她記得曾經用過這個比喻來形容他……


    “你敢!”


    嗬,關鍵時刻就暴露真實嘴臉了,這麽凶……


    末了,他又補充,“我已經不喝碧螺春了!”


    呃?這是什麽意思?


    “改喝母乳可以不可以?”他突然鑽進被子,臉在她胸前拱。


    她被驚了一大跳,打著他的背,“幹什麽?臭流氓,別鬧啊!”


    “有句名言說得好,隻對老婆耍流氓的流氓是好流氓!”他抬起頭來,笑。


    “哪個名人說的?”


    “陸向北局長。”


    她就知道……


    “真好!倆臭小子沒母乳吃真好!這兩個玩具就完全屬於我的了……”他嗅著她胸前的奶香,怡然自得。


    她翻了翻白眼,天下有這樣當爹的嗎?同時,也注意到現在的時間正是淩晨,這才想起問他,“我說你發什麽神經這麽晚回來?明天休息嗎?”


    “不休息!”他神色裏居然有了孩子似的調皮。


    “那你還回來?什麽時候走?”她驚歎。


    “明早五點的飛機回程。”


    “瘋子啊你!”嘴上罵著,心裏卻是暖暖的濕意……


    似乎記得梁媽媽說過,他根本就是一個黏人的小孩,從小就喜歡和梁媽媽擠著睡,後來上初中住校了,周末回來還定要和梁媽媽擠一床,現在,她才算見識了,果真是個黏人的小孩啊……


    “陸向北,我警告你!以後不準再這麽瘋!最多隻準周末回北京來!”她不得不嚴詞警告他,否則長此以往,他身體不垮掉了?


    “是!接受領導批評!”他笑著爬起來。


    “你不睡覺還幹嘛去?”不是明早五點的飛機?還不爭取多睡幾分鍾?他那樣的工作性質。頭腦清醒是很重要的。


    “知道!好不容易回來,把兒子弄醒了玩玩!”他果真朝嬰兒床走去。


    “陸向北,你徹底瘋了吧!”她真是哭笑不得了,有這麽當爹的嗎?這時候把孩子弄醒還不哭?


    可是,地球人都無法阻止陸向北了,光在電話裏聽兒子哭怎麽解饞?非得弄正版原聲的才行!於是,可憐的嘟嘟和瞳瞳被他們的爹在這樣的冬夜無情地從睡夢中喚醒,然後好好摧殘了一遍……


    這樣周末家庭的日子過了幾周後,寶寶滿月了,童一念打電話回家,向每一個人通報這個喜訊,卻發現,這一次打傑西的電話怎麽也打不通……


    心中便突然有了不良的預感。


    其實,按她的推算,早該出事了,現在,是終於來了嗎?


    可是,她剛剛打電話給頤朵了,她卻什麽也沒說,隻是恭喜她啊……


    心裏正想著確認一下,明可卻打電話過來了。正好,明可公司依然負責著依念的廣告業務,依念如果真出了什麽事,他一定是知道的。


    “念念,你知道佳眉去了哪裏嗎?”電話一接通就傳來明可急切的聲音。


    “佳眉?出什麽事了?”沒想到,她的事還沒開口問,佳眉倒是先出事了……


    “佳眉不見了……”明可的聲音裏透著焦慮和小心。


    “為什麽?”她震驚得突然站了起來,使得周圍的陸家都驚動了,一個個看著她。她捂住手機,對陸向北輕輕說了幾個字,“佳眉出事了。”然後便轉身去了陽台講電話,朋友的私事,她並不想陸家全家人都知道。


    明可卻從她的語氣裏聽出來,她也不知道佳眉的下落,失望至極,“算了,念念,我再去問別人……”


    可是,童一念是佳眉最好的朋友,如果她都不知道,還有誰會知道?而且,這也說明兩個問題,第一,佳眉是鐵了心不讓任何人知道她的下落了,否則,以她的性格,出了事隻會找童一念;第二,那就是佳眉遇到了很大的事,不然她不會連童一念都瞞著不聲不響就消失了,而這件能夠讓佳眉崩潰的人除了明可還會有誰?


    “明可,不能算了!你老實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事?”她的語氣變得嚴重起來。


    那邊便是短暫的沉默……


    “明可,我告訴你,我有權利知道!”她早就警告過明可的,絕對不能傷害佳眉,不是嗎?


    明可終是妥協,言語間亦是十分痛苦,“念念,是我不好……”


    “你還和薇薇在一起?”她壓低著聲音,不讓家裏的人聽見,可是卻抑製不住憤怒。


    “……”再度沉默。


    “明可!你給我像個男人的樣子!”她怒極,沉默是什麽意思?敢做不敢當?


    明可在她的逼迫下終於承認,“念念,我本來想斷了,可是……念念,我也不想走到這一步,一步錯,步步錯,已經不能回頭了……”


    童一念不想聽他的懺悔和解釋,任何背叛婚姻和承諾的人都是她深惡痛疾的,“是你們兩個逼走了佳眉,是嗎?明可,你太讓我失望了!”


    “沒有!念念,我真的沒有……”明可的語氣裏滿是悲戚,“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離開佳眉,我有多愛她,你難道還不清楚嗎?”


    “嗬!是,你愛佳眉!你也愛新歡!你想享齊人之福,對嗎?明可!別讓我鄙視你!”時下的男人,流行一句話,家裏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而她最痛恨的便是這種不負責任的男人,如果真的是為了愛情而背叛,至少還佩服他有無恥的勇氣,而這種算什麽?


    “我沒有!我是想解決的,我想過和薇薇分開,可是佳眉知道了,佳眉的性子你也清楚,再也沒有挽回的機會……”


    “你們離婚了?”她冷言打斷他。


    “離了……她要離的……”他的聲音細微到幾乎不可聞。


    “嗬!好啊!這下你媽稱心了!恭喜你!”她心裏一陣劇痛,為她的朋友,為這樣一段童話似的愛情。


    “念念……”他深知念念的個性,對她好的人,她會拚了命的維護,而背叛她的人,則不遺餘力諷刺打擊,被她譴責,是遲早的事,他早已有心理準備,隻是心中放不下的,仍是佳眉,“念念,我知道我錯了,說什麽都沒有意義,我隻求你一件事,佳眉隻有你一個朋友,如果佳眉找你……”


    “如果佳眉找我,我一定會好好待她!這點你已經沒有資格操心了!還有,我也不會告訴你佳眉的下落,你隻要知道,佳眉離開了你,會比在你身邊幸福快樂一百倍!”她怒不可遏地掛了電話。


    中斷後,她才想起,自己要問的事,還沒有問……


    但第一要事卻是給佳眉打電話了,然,無論她怎麽撥,都是對方已關機……


    心情驟然間低落到底,站在陽台上,心亂如麻。


    忽的,一雙手臂溫暖地將她包容,“怎麽了?”軟軟的聲音傳來。


    她猛然想起家裏還有個警察……


    急忙轉過身來,對他道,“佳眉不見了,你幫我想想辦法去找找!”


    “好!”他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就這樣?”她蹙眉,這麽簡單?


    他習慣性揚了揚眉,微微點頭,“聖旨到,我還能怎樣?”


    她沒心情和他開玩笑,推著他,“你去,你現在就打電話聯係一下,我要盡快知道佳眉的消息!”


    他本想安慰她的,但看她的樣子,估計按她的意思去做點實事更有意義,於是,也不纏著她,真的去聯係人了。


    剩她一個人站在陽台上,開了一點點窗戶,絲絲涼風吹進來,更覺寒意襲骨的同時,頭腦也稍稍清醒了些。


    而她的手機卻在此刻再一次響起,一看來電,還是明可……


    “喂!”她冷淡的語氣一如室外的冷空氣。


    “念念……”他叫了她一聲,欲言又止。


    “還有什麽事?”她極度地不耐煩。


    “我知道你討厭我,不管你信不信,如果真的能確保讓佳眉過得更幸福,現在是我畢生最大的心願!”


    “夠了!那是必須的!難道你認為你就等同於幸福二字嗎?”和明可的談話到這裏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但她想起依念的事,還是順便問了,“我問你,你和傑西最近有來往嗎?我打他電話怎麽打不通?”


    “……”第三次沉默。


    這個沉默讓童一念起了警覺心,“明可,到底怎麽了?你最好什麽事都不要瞞著我!”她有種預感,一定有什麽事!一定有什麽事是大家都知道,而她不知道的……


    她忽然慶幸明可今天打這個電話來,不然,估計她主動去問誰也問不出來什麽……


    “念念,本來我是不想說的,畢竟,這件事不應該是我第一個告訴你,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你到現在還不知道依念的事情,但是,你是依念的負責人,你應該有權力知道。依念前段時間發生一次大火災,廠房全燒了,應是無法按時交貨,現在基本處於崩潰狀態。”


    這番話,如當頭一棒,將童一念打擊得眼前一黑,站立不穩,死死抓住窗子的邊框,才不至於讓自己倒下去。


    她想過很多種出事的情況,卻沒有一種是這樣……


    而這段時間和傑西以及以及頤朵聯係,他們都告訴她一切正常……


    她是如此信任傑西……


    她在來北京之前對傑西交代得那麽清楚,出事一定要給她打電話……


    為什麽所有人都瞞著她?


    “有沒有員工傷亡?”她在一團亂麻中理出一根線來,這才是最重要的,損失事小,安全事大,如果有員工傷亡的話,估計一切都走到了盡頭。


    “有幾個受傷的,在醫院裏躺著,電視裏都報道了,好像是過年期間煙花爆竹引起的火災!”


    “好!知道了!”她靠在窗台上,掛了電話。


    這件事,陸向北作為公安局長也是應該知道,居然一個字都沒跟她說?


    她關上窗,沉著臉走進去,屋裏,全家人都圍著嘟嘟和瞳瞳在玩,今天晚上,還要辦滿月宴,可她,卻一點心情也沒有了。


    最憤懣的不是依念出事,雖然這事來得超過她的想象,但她還能承受得住,怒的是,為什麽所有都瞞著她!


    陸向北也就罷了,反正他從來都是什麽事都不告訴她,可傑西和頤朵為什麽也要瞞著她?


    大夥兒見她進來,便把目光都投降她,她異樣的臉色更是讓每一個人關心。


    “念念?出什麽事了嗎?”覃婉這些日子和她相處,甚是融洽,第一個走過來問她,還拖住她的手臂。


    童一念微微一笑,“阿姨,沒什麽,是朋友出了點事……”


    “那……需要我們幫什麽?”左辰遠也看出點不對勁,站起來問。


    童一念搖搖頭,再次笑著致謝,卻隻對陸向北說,“你跟我進來一下。”


    陸向北對大夥點點頭,意思是有他在,沒關係,而後便跟著童一念上樓進了臥室。


    關上門,隻覺得童一念的背影仿佛籠著一層清冷,他便預感,出事了……


    果不其然,童一念轉過身來時,眼裏是他熟悉的憤怒,而她的進步,卻在於她在極力控製。


    “陸向北!作為公安局長的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依念發生了什麽事!”雖然竭力冷靜,但那緊繃的臉卻在訴說她的憤怒。別說他不可能不知道,這案子估計是他親自去查的都有可能!


    既然已經知道,也就沒有必要隱瞞,他點點頭,“沒錯,我知道,我也去了依念的現場。”


    她瞪著他,抿緊了唇,一句話也不說。眼裏寫滿的是,為什麽不告訴我?


    他深深地凝視她,眸子裏蘊滿複雜的內容,心中輕歎,朝她走近一步,握住她雙肩,隻覺得她衣服上都凝一層寒氣,知她開窗吹冷風了……


    指尖觸上她的臉頰,臉頰也是冰涼的冰涼的……


    心軟軟地疼了一下,雙臂微微用力,將她環入懷中,溫暖的掌心輕揉著她冰涼的臉,“你剛生完孩子,我怎麽告訴你?讓你急嗎?”


    那樣柔軟的語氣,瞬間就平息了她心裏的怒氣,尤其,他毛衣柔軟而暖和的纖維擦著側臉,讓人有停靠在他懷抱裏的港灣從此靠岸的衝動。


    “可是……我有權力知道!”她伏在他懷裏,雖然生著悶氣,卻不再像初時那麽堅硬,語氣也多了她南方人該有的糯味兒。


    他唇角漫開笑意,這顆堅硬的小核桃總算不老那麽磕牙了……


    將懷抱收得更緊,吻了吻她額頭,“是!沒說不告訴你,隻是想緩一緩。聽著,這案子已經在局裏立案,你不要去瞎摻和,一切交給我,知道嗎?”


    “不行!”她立刻抬起來頭來,性子裏的堅硬在篤定的眸光裏表露無遺,“我要回去,而且馬上回去!”


    “念念!你不要任性好不好?!”他微微皺起了眉,這樣的她,太熟悉了,固執倔強,一意孤行,有時甚至覺得難以溝通。


    “我不是任性!我是依念的法人,依念出了事,我怎麽可以躲在這裏當縮頭烏龜?怎麽向員工交代?怎麽向客戶交代?怎麽向傑西和頤朵交代?你知道不知道,頤朵把他她父母養老的錢都投在依念裏麵了?”她離開他的懷抱,和他辯駁,眼神因激動而發亮。


    他搖搖頭,這樣的她讓他覺得無奈,過去在童氏的日子裏,表麵看來似乎他能掌控她的一切,可那是因為那時的童氏還是一座溫室,而她,是溫室裏一朵小幽蘭,在她自己的角落裏,與世無爭悲春傷秋地自在開放,骨子裏的棱棱角角全都收起來了,更是因為,那時的她,在婚姻的河裏,還不懂得自由遊曳,把他當成救生圈,從最初的淡薄漸漸轉入因他喜因他憂,真是由於如此的在乎,所以才會受他牽製。


    而現在的她,自立自強,兩人之間更沒有了婚姻約束,所以他已經無法掌控了她了,反而,是她處處牽著他的鼻子走……


    都說感情世界裏,誰在乎的多,誰便更累一些,那麽現在,是他在乎得多了嗎?


    其實,他一直很在乎……


    “念念!實話跟你說,這次火災明裏看著是煙花爆竹引起的,但事實上是人為的!是一起縱火案!它的目的是什麽?是你還是誰?你這麽跑回去不危險嗎?”出於無奈,他甚至有違自己的原則,和她提及案子的事。


    “正是因為這樣,我才要回去!”她抬了抬尖俏的下巴,堅定自己的決心,同時也是告訴他,她心意已決,不用再勸阻!依念不會無緣無故起火,她比誰都清楚……


    “念念!你回去一點意義也沒有!員工和客戶,傑西已經交代過了,其它善後的事我都給你做好了!頤朵的錢我也會還給她,你還去湊什麽熱鬧?”他為她做過的事,他從來就不說,但是怎樣才能說服她留在北京?


    “你很有錢啊?”她艱澀地笑了笑,“你不是說你就是一個小小公務員嗎?有那麽多錢還給頤朵?還是動用覃阿姨的錢?陸向北,我們之間現在沒有關係,讓我無緣無故接受覃阿姨的饋贈我做不到,那樣我和你就永遠也撇不清關係了!”


    他皺眉,一縷傷在眼裏滑過,“你現在還想著和我撇清關係?”


    她微微語塞,沉默了一會兒,語氣不那麽激動,“我不是這個意思。陸向北,我希望我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是正常的,平等的。從前,我是你的棋子,我們是利用和被利用的關係,而今,我不希望它變成施恩於受恩的關係,你明白嗎?”


    明白什麽?連她自己都越說越混亂,腦子裏亂糟糟的……


    施恩和受恩?


    他苦笑,“好!我不會動用我媽的錢!你忘了,我們還有分公司,分公司總有能力還錢了吧?”


    “那是你的分公司!是不是也是用覃阿姨的錢開的呢?換湯不換藥,陸向北,別這樣逼我好嗎?”她凝望著他,眼裏有哀求和堅決。


    他轉過身,不去和她這樣眼神對望,他害怕自己會在這樣的眼神裏投降,硬著聲音哼出一句話,“我逼你?是你不要逼我!你就不能為兩個孩子想想?那邊那麽危險,你把孩子帶過去安全?你自己想想吧!總之,想回去?我不同意!”


    他不同意?


    她站在他走後的臥室裏,木然不動。他人雖走了,可卻留下強烈的氣場,即便在徒剩她的空氣裏,依然能讓她感到他態度的強硬……


    她就知道他不準的……


    似乎現在的他對她表麵百依百順,那是沒遇到原則問題,一旦遇到原則問題,他亦是那麽堅硬的性格,怎麽可能讓步?


    知道一時說服不了她,她便打電話聯係頤朵,詢問依念現在的具體情況。


    “念念!今天寶寶是不是滿月啊!我要當幹媽的,你別忘記了!”頤朵話語間全是喜氣,若她不知道,絕對想不到依念出了事……


    她強笑,“那是當然……不過,頤朵,我們這麽好的朋友,你不覺得有什麽事情瞞著我嗎?”


    “呃……念念,你知道了……”


    “頤朵!你怎麽可以不告訴我?”說心裏話,她其實也清楚,可能大家都是因為她才剛生完孩子才刻意瞞著她,所以,埋怨倒是沒有,心裏更多的是感動。依念的崩潰,對頤朵和傑西來說是一場大災難,他們卻默默承受了災難,獨獨對她表現出喜笑顏開的樣子。當初在學校的時候不都說好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嗎?現在有難的時候,卻是他們當了……


    “念念!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我很好!不用擔心我!真的!你現在剛生完寶寶,主要任務把我的幹兒子帶得膘肥體壯地回來給我玩就行了!”頤朵柔聲安慰著她。


    她聽了,心裏又酸楚又溫暖,“頤朵,你的錢……”


    “別和我提錢!就算要提也不是現在!念念,我爸我媽說了,他們一時半會還死不了,所以那錢就當暫時存你那裏吧!嗬嗬,什麽時候你東山再起財源滾滾,再連本帶息還給我們!所以念念,你啊,如果希望你爸你媽長命百歲的話就別提錢字!”


    “頤朵……”她有些哽咽,卻是說不出一個謝字,這就是一生一世的朋友!和真正的朋友說謝謝是多餘的!頤朵,就衝你,我也會東山再起的!她心裏暗暗發誓,想起傑西,繼續問道,“頤朵,傑西呢?他怎麽樣?”


    “念念,傑西……他去了法國。”頤朵有些猶豫,她自己也不懂傑西為什麽會不聲不響地離開,以傑西和童一念的感情基礎,她以為他會一直和童一念不離不棄……


    童一念的心,就如一片寧靜的湖泊中投入一塊石子一樣,連波瀾都輕微得看不見,那石子卻一直往下沉,往下沉,沉入到沒有底的深淵……


    連傑西也不要我了嗎?


    “念念?”她一時聽不到童一念的反應,很是擔心,怕她承受不了這個刺激,也許依念的崩潰還不是最致命的打擊,但傑西的離開卻很有可能要了她的魂……


    “我在……”她輕輕柔柔一笑,任心裏那微起的漣漪漸漸平複,“去了也挺好的……其實早該去了……是我拖累了他,是去的哪個公司?”


    以傑西的才華和資曆,上一次獲獎的時候就有世界品牌聘用他,不知他選擇了誰?


    “是安東尼的公司……”頤朵的聲音從耳機裏輕輕柔柔傳來,帶有一絲憐憫,“念念,依念出事以後,傑西好像和他父親也鬧翻了,他說不想在國內再待下去,而安東尼正好向他伸出橄欖枝,他思慮再三,還是去了。我想他還是放不下你的,所以才不敢跟你說……也讓我暫時別說……不過,你遲早會知道的……”


    童一念聽得出來,頤朵吞吞吐吐的語氣,是怕她接受不了。


    說實話,如果說心裏沒有一點感傷是不可能的,傑西雖然比她小,卻一直是她的守護。從小時候起,好吃的給她留著,好玩的邀她一起,中學和大學時守護著她以免別的男生騷/擾她,結婚以後是她情緒低落時隨叫隨來的酒伴,家破以後亦守護著她創立自己的事業……


    他已經守護了她那麽那麽久啊……


    從穿著開襠褲的年歲開始到他二十三四,差不多守護了她二十年了吧……


    人的一生有幾個二十年呢?


    她已經知足了,人,不可貪心!更何況,就算是守護神,也會累的,即便傑西自己沒有感覺,她都過意不去了……


    所以,傑西,從此一路走好。一定!


    本想再給傑西打個電話試試的,又怕傑西不好麵對自己,索性免了,等彼此都走過了這一段,再好好相聚!


    “念念,你還在聽嗎?”頤朵還在那端等她的回音。


    她才發現原來自己竟然完全走了神……


    “在的,頤朵。”把將心裏最後一點感傷徹底埋葬,她必須麵對現實的,不是嗎?而她的麵前,又有多少現實需要她去麵對和解決呢?“頤朵,我想知道那些客戶怎麽說。”


    “……念念,我們交不了貨,需要賠償客戶一大筆錢,這比錢全是傑西付的。”


    “傑西,他哪裏來那麽多錢?”他們三個人,把所有的錢都投在了依念上,傑西當初已經明明白白告訴她,沒有錢了,難道這錢是岑叔叔給的?


    “我也不知道,他不肯說,隻是說,讓他為你最後做一點事……”頤朵一向歡快的嗓音裏亦充滿了憂傷。


    童一念怕自己被這憂傷的語調再勾起感傷來,忙轉換了話題,“那頤朵你呢?你打算怎麽辦?”


    “念念,我和成真都已經在分公司上班了,還是做童氏以前的本行,你不會介意吧?”頤朵一直擔心這個問題。她也不知道童一念和陸向北如今怎樣了,倒戈去了陸向北的公司,童一念會不會有眾叛親離的感覺?


    她隻是微微怔了怔,隨即笑了,“怎麽會呢?童氏的事情是你們做熟了的,這樣很好啊!對了,你和成真是不是好事將近啊?”


    今天悲傷的消息聽得太多太多,連窗外的天空都變得灰暗起來,還是談點有顏色的事,給心情調調色吧……


    頤朵卻有些支吾,“什麽呀!八字沒一撇呢!還是等你回來再說吧!”


    嗬,什麽八字沒一撇,這樣的語氣就是一撇已經畫好了……


    既然頤朵不願說,她也沒心情再去打聽,隨隨便便聊了幾句,便開始沉下心來想自己的事。


    有一個人,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聯係了——賀子翔。


    自她來北京以後,賀子翔就在除夕那天給她發了個短信,之後便全無信息,而她,似乎也每天都被人包圍著,再加上生寶寶帶孩子,根本就沒有時間再想起他,直到此時,他的身影才躍入腦海。


    賀子翔的電話,是必然要打的,隻是考慮該用什麽樣的開場白,而且,她亦覺得奇怪,依念的客戶是賀子翔介紹的,依念出了事,賀子翔不可能不聯係她……


    思忖著,在手機裏翻找賀子翔的號碼,找到以後,撥了過去,對方傳來的錄音卻是,你撥的號碼是空號……


    賀子翔換號碼卻不通知她?依她的推算,這不太可能……


    再去翻找除夕的信息,發現那條信息莫名其妙消失了……


    她記得自己從來就沒有刪除過信息,因為懷孕,手機本就用得少,寶寶出生以後,更沒有時間去擺弄手機,怎麽會刪除?


    她腦中上過一絲火花,隻有一個可能——陸向北!是陸向北刪了賀子翔的短信……


    他憑什麽這麽做?別說他們現在沒關係,就算是夫妻,他也沒有侵犯她*的權力,當初他和鶯鶯如膠似漆的時候,她翻過他的手機嗎?


    一時惱怒,又不想下樓當著他的家人和他起爭執,便直接用手機撥打他的號碼,請他上來。


    手機響了很多聲,他都沒有接。


    她沉不住氣,打開/房門直接出去找他,剛到樓梯口,卻見他陰沉著臉上樓來,一邊走一邊還在擺弄他的手機。


    “我還以為你不會上來!”她憋著一口氣,突然站在他麵前說。


    顯然,陸向北一直低著頭,並不知道她在樓梯口候著,被她突然這麽一嚇,手機居然掉到了地上。


    童一念不經意瞥了一眼。


    樓梯上鋪著地毯,手機並沒有摔著,屏幕倒是亮著的,屏幕上的字隱約看著像是“刪除?”……


    原來他正在刪除上麵東西,這打著問號的“刪除”兩字等著他確認……


    她剛想去拾,他卻搶先一步撿起放進自己口袋裏,神色間罕見的慌亂,隻是略略慌亂而已,很快就恢複了平靜,眉目間也是剛才下樓時表現的疏冷,“女皇陛下又有何聖諭?”


    平日裏,他常常這樣開玩笑,那臉色必定是嬉皮笑臉的,今兒說起來,卻像是諷刺。


    可童一念顧不上這個了,那略微的淩亂,當她沒看見嗎?手往他麵前一伸,“拿來!”


    “什麽?”他雙手欲往褲袋裏插,神色安然。


    她真是佩服他的演技!她怎麽就忘記了他是世界上最出色的演員!明明都露餡了還裝成沒事人一樣!手插/進褲袋裏是想幹什麽?毀屍滅跡?她沒有這麽愚蠢!


    不等他得逞,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按住了不準動,壓低了聲音,語氣卻是毋庸置疑地堅定,“陸向北!你手機裏要刪除的東西!你偷著摸進去刪除試試看!”


    這一回,他總算不言語了,黑瞳裏又開始浮現捉摸不透的氤氳……


    “我要看!”他越是這樣,她越是好奇。她手機裏的內容,雖然說被他偷刪了心裏不舒服,但是沒有任何見不得光以致要刪除的東西,如果他正大光明地要看,她會給他看,而他這麽急著刪除,定是有不可見人的秘密!


    “陸向北!你不會還和哪個女人有來往吧?!”她猛然想到這個問題,同時也想起佳眉的遭遇,心裏再次劇痛,難道天下男人真的都是一樣的貨色?!


    他站在樓梯上,比她低一級台階,可仍然比她稍稍高出一點,看著她的眼神,好像盯著一個不可思議的奇怪動物。


    這樣的眼神讓她受挫,心知自己冤枉了他,可他有什麽不能說的呢?於是更加用力地握住他的手腕,一字一句,“我、要、看!”


    另一隻手則繞過來往他口袋裏伸。


    這一次,他沒有再堅持,任她順利地掏出了手機。


    手機屏幕上,他要刪除的是一個未接來電的號碼,陌生的號碼……


    “這是誰的號碼?”她指著號碼詢問。一個未接來電本來不稀奇,可他遮遮掩掩的,還要刪除就稀奇了!


    他盯著她,臉色凝重,半天才說出一句,“一個女人的號碼!”


    “好啊你!陸向北!你知不知道我最恨人玩兩麵三刀的遊戲?我們已經離婚了,你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尋找你的新歡,愛找多少個就找多少個,愛找多年輕的就找多年輕的,我童一念絕不會抱著孩子來你家門口蹭,我早已說過,這倆孩子都姓童,和你沒半點瓜葛!你現在這算什麽?你和明可是一路貨色!男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她怒極,一口氣鞭炮似的怒斥他,似乎是將剛才對明可的怒火都轉移到他身上。


    他總該解釋吧?或者該哄哄她吧?卻隻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這會兒倒是不驚不亂了……


    她憎恨這種狀態。


    為什麽局麵又變成這樣?她為他抓狂,而他鎮定自若?該死的陸向北!她本來隻是想要一份遠離他的平靜生活,可他為什麽偏偏要來招惹她?惹了她又還惹別人是怎麽回事?而他這種不解釋的死樣卻是最惱人的,就像一塊大石頭,她不知從何處下手才能撼動他!


    “陸向北!你說話啊!”她在他胸口狠狠一推,不過是將他推得晃了晃,也是更氣惱了,轉身就進屋,開始收拾行李。


    他從她身後將她攔腰抱住,“你幹什麽?”


    “我要回家!”她冷冷地說,“您不是太子爺嗎?太子爺要三宮六院的,我不伺候了還不行嗎?你去玩你的佳麗三千,我帶孩子過我自己的生活!”


    論力氣,她哪是他的對手,不過稍稍用力,就將抱離了地麵,溫熱的唇瓣擦著她的耳朵,“原來你也會吃醋……”


    他還有工夫調笑?!


    她兩腳在空中蹬著,“放我下來!我不是吃醋!隻是對你人品的鄙視!男人每一個好東西!”


    “一個女人就夠我折騰的了,哪裏還有第二個……”他低低地嘀咕。


    她聽見了,也靜了下來,“先鬆開我!”


    他依言。


    她站直了,舉著手機問他,“那這是誰的電話?!你為什麽要刪除?!”


    他不急不忙握住她的手,試圖拿回手機,“行了,看也看了,無關的人,沒什麽值得提的!”


    “陸向北!無關的人你要刪除?別當我是傻子!”她被他這樣的態度激怒,“陸向北,是你逼我的!我今天這麽做,不代表我有多在乎你,隻是不願意當傻子而已!”


    她取消刪除,直接按了呼出鍵。


    短暫的瞬間,他身形微動,似乎想阻止,但是恁他伸手太快也來不及了,童一念的號碼已經撥了出去。


    很奇怪的,沒有人接聽,鈴聲卻在房間裏響起,她的口袋裏,手機在震動……


    她一愣,取出自己的手機一看,來電提示顯示的正是陸向北的號碼,也就是說,剛才陸向北這個未接來電就是她打的……


    他見此,一笑,將她摟入懷裏,“都說了是個女人的號碼……”


    她並沒有因他這一笑和一個擁抱而失去理智,她想知道的是,她的號碼什麽時候換過了她竟然不知道?!又是誰給她換的?!而且她的家人朋友都知道她換了號碼,因為他們這段時間都有主動和她聯係過,唯獨她不知道,難怪賀子翔沒有任何短信和電話給她……


    當然,第二個問題答案是顯而易見的,肯定是陸向北給她換了卡,可是他為什麽又憑什麽這麽做?!


    “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她已經忍無可忍了。


    “我的意思是,到了北京用北京本地的卡不更劃算一些嗎?”他低頭吻了吻她的眼睛,很無辜的樣子。


    她眯著眼,隻覺得眼前這一副麵孔隻要一看見就會疲憊不堪,“陸向北,和你生活在一起真是太累了!整個就是在玩勾心鬥角的遊戲!”


    他真的隻是想讓她換一張北京的卡嗎?如果是,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說,玩這種陰損的手段,還把她的新號碼告訴了她通訊錄上除了賀子翔以外的每個人,不就是不想讓她和賀子翔聯係嗎?


    “陸向北!我不是你的犯人!你不能費盡心力來和我玩心計,也不能想讓我怎麽樣就怎麽樣,我是一個獨立的人,我有自己思想行為的權力!我現在明明白白告訴你,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誰也阻止不了!你更沒有權力幹涉我!”


    她心中憤懣無法言語,覺得他把自己整個就當傻瓜在糊弄,她自己的手機號碼,全世界都知道,唯獨她自己不知道,真是太好笑了!不過,也難怪,這手機號碼原本就是別人記住並使用的東西,誰也不會想到無聲無息之中她的卡就被換了……


    陸向北!就這個死德性!永遠也不會改的!把別人當白癡,就他智商高!


    他鬆開懷抱,靜靜地看著她,直到她因激動而起的急喘停了下來才悶聲悶氣說了句,“我這麽做是為什麽?如果你肯聽我半句勸,我至於這樣嗎?”


    “嗬……”她真是覺得好笑極了,“陸向北!我不是事事都要聽你的!請你尊重我好嗎?我再一次重申,我是一個成年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請不要用你的方式來幹涉我的生活,這樣隻會彼此不舒服!”


    而且還是這樣的手段,他有沒有想過,她遲早會發現的?!發現的時候怎麽辦?是不是她現在對他的態度太好了,所以他又開始有恃無恐,加上又給他生了兩個大胖小子,他吃定她再也跑不了了是嗎?


    兩人爭吵之際,誰都沒留意什麽時候左小胖的小圓腦袋偷偷伸出來過,什麽時候又縮了回去。


    客廳裏一屋的人都在關心童一念到底怎麽了,見左小胖回來,忙追著問,“到底什麽事呢?”


    左小胖大人似的歎著氣,“哎,哪裏有男人和女人,哪裏就有爭吵……”


    “臭小子!哪裏學來那麽多奇奇怪怪的話!”左辰遠捏了捏他的小胖臉,“不是讓你去叫舅舅舅媽準備去酒店嗎?叫了沒?”


    左小胖皺著小眉頭捂著臉,烏溜溜的眼睛瞪著他老爹,“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眼看又要挨拍,他捂著腦袋大喊,“是舅媽剛才說的……”


    彎彎橫眉瞪了他一眼,“你不是男人?!”


    “我是男孩兒!”左小胖抱著頭亂跑,以逃開他爹媽的無敵神掌……


    覃婉臉上卻浮現一絲擔憂,抱著嘟嘟站起來。“看來是吵起來了,我們上去看看去!”


    於是,一家人齊齊上了二樓,來到童一念臥室外,果見兩人劍拔弩張的。


    覃婉向抱著瞳瞳的彎彎使了個眼色,彎彎會意,輕輕掐了掐瞳瞳的小pp,瞳瞳頓時哇哇直哭,彎彎便把瞳瞳往童一念麵前一送,“哎呀,念念,瞳瞳哭了,是要媽媽了還是怎麽的?”


    童一念正在氣頭上,看了眼小臉哭得皺成一團的兒子,心中一軟,抱著兒子走開,在一邊哄著。


    “好了好了,時間快到了!都別磨蹭了!該去酒店了,別等到待會兒高峰期塞車,客人到了我們主人還沒到,可就失禮了!”陸老揮揮手,號令大夥。


    童一念雖然心中有氣,但是大局著想,不想在這個時候掃了大夥的興,今天來酒店的都是些北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出了什麽笑話,可就給左家陸家梁家抹黑了,尤其,陸老和覃婉還是長輩,對她一貫又是如此的好,這種事她做不出來,所以,盡管別扭著,也還是在彎彎和覃婉的推攘下跟著出了門。


    其實這樣的酒席,對童一念來說,完全就是一件無聊的事,來的人全是衝著陸老和左家的麵子,她一個人也不認識,不過是抱著孩子重複這機械的微笑就可以了,或者,在別人對她和陸向北說恭喜的時候,點點頭。


    本來嘛,像陸老這樣的高官,凡事該低調行事才是,收禮金對陸老的影響不夠好,但不知陸老出於何心理,非得這樣大擺筵席。


    前來酒宴的客人當中,有一個非常引人注目的。


    倒並不是因為他開的車有多麽好,普通的黑色寶馬,混在名車堆裏,直接看不見了,就連他的穿著,也是極普通的黑色西裝,裏麵搭暗藍色襯衫,同色係略亮的領帶,看不出牌子。


    但,從車上下來的瞬間,卻是如此地鶴立雞群,或許與他頎長的身形有關,與他俊雅的五官有關,但最重要的,應該是他的氣質。


    是的,他的氣質與周圍的繁華格格不入,渾然的清冷孤傲,宛如出塵的修仙者。


    這個人,當然隻可能是祭夏。


    這算是童一念在京城唯一的熟人了……


    所以,見他走近,露出非機械的笑容,“嗨,祭夏,您好,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他點點頭,也是微笑的,可這微笑卻仍是疏冷得似乎讓人難以靠近。


    童一念真不懂了,從覃婉、陸向北、還有祭夏身上,都有這種氣質,難道京城人真的傲氣衝天,人人都喜這種拒人千裏的疏遠?


    而且這三人各自的疏冷又不盡相同。


    覃婉的疏冷是屬於女人的矜持和端莊,陸向北則和他的性格有關,祭夏呢?完完全全就是那種世外仙人的感覺,那抹淡淡的疏離和冷遠仿佛一個冷眼看世界的高人,隨時都會歸隱而去一樣,但無論他多麽淡然,卻又讓人不能忽視他的存在……


    這人怎麽會是這樣一種氣質?


    童一念情不自禁被他的眼睛吸引,覺得他眼睛裏如璃流光也是如此與眾不同。這個人,一定有故事……


    咦?他耳朵裏好像還戴有類似於無線耳塞似的東西,真不愧是音樂家,時時都在聽音樂嗎?


    “念念,認識一下,這是我弟弟左辰安。”


    出神之際,左辰遠的聲音在一側響起。


    啊?童一念登時從世外仙源穿越回來,第一反應就是看向陸向北。


    隻見他目光轉向別處,好像此事與他無關一樣……


    她咬了咬唇,也不便在此時發作,隻好強笑,“原來是左大哥的弟弟,我說自己怎麽會有那麽好的運氣,得到大名鼎鼎音樂才子的幫助。”


    心中卻哀歎,可惜,音樂才子幫助她,老天卻不眷顧她,一切都付諸東流了……


    祭夏,也就是左辰安卻是淡淡的,“哪裏,其實我是真的欣賞您的設計師。”


    “好了好了,你們要敘舊啊還是改天吧,念念一直在北京呢,現在先入席,馬上就要開席了!”彎彎在一邊催促。


    於是,左辰安微微頷首,和其他賓客一起入內。


    雖是陸老堅持要擺的酒席,陸老自己卻不上台講話,陸向北也沒去,因為北京的人和事他不熟悉,上台的卻是左辰遠。


    左辰遠和左辰安雖說是兩兄弟,性格卻是極其不同的。


    左辰遠給人的感覺就是低調的成功人士,舉手投足,皆是大家風範,自有一番尊貴之氣,行事作風和說話風格確實十分低調。


    童一念就喜歡這種人,一看就是良好家庭出生擁有良好家教的。


    且聽左辰遠怎麽說。


    “各位長輩,各位朋友,今天是我兩個小外甥彌月之日,也沒別的意思,世交多年,大夥也難聚到一起,我家嶽父的意思是借此聚一聚,可各位太客氣了,我們受之有愧。正好,我嶽父想在今天建立一個童心失學兒童救助基金,算是以兩個小外甥的名義建立的,我們陸家已經在裏麵存了錢,今天就連同各位的心意一起,存到基金裏麵去,以後每年的今天,我們都會存錢進去……”


    掌聲和左辰遠的講話聲融為一片。


    陸家為兩個孩子建立基金,把客人送的禮金全部存進基金裏去,這些她都能接受,可是,為什麽要用童心基金這個名字?是因為她姓童,寶寶也姓童嗎?


    坐在她身邊的彎彎碰了碰她的手臂,“沒想到吧?”


    “嗯。”她笑笑,點頭。


    “我爸這也算是給我弟弟一個交代吧,這麽多年,他覺得委屈了這個兒子,這酒席一擺,也就是向大家宣告他還有這麽一個兒子,不管別人怎麽想,人老了,也就不在乎那些個虛的東西了,隻要一家人團團圓圓的,就是幸福和滿足了……”彎彎凝視著陸老兩鬢微白的頭發,不禁對父親充滿了疼惜和歉意,如果不是為了她,父親和弟弟怎麽會是這樣的局麵?


    可是,陸向北會買賬嗎?


    他那比牛還倔的脾氣,認準了死理就不會更改,像塊大石頭似的,會因一場酒席而改變對陸老的態度?


    現在雖說是一家人住在一起了,那全是因為她和她生的兩個寶寶,如果她一走,估計這家又散了。


    想到那棟小紅磚樓裏人去樓空的景象,她竟然有些不忍……


    酒席過後,回到家裏天已經微微黑了。


    不知道為什麽,寶寶回來後一直哭得很厲害,覃婉邊抱著寶寶哄,邊說,“寶寶不哭,寶寶是不是因為爸爸媽媽生氣所以才傷心呢?寶寶說,讓爸爸媽媽別生氣了!嘟嘟和瞳瞳都會很乖的……來,嘟嘟說話,叫爸爸媽媽……”


    覃婉的話讓兩人都有些尷尬。


    陸向北從覃婉懷裏把嘟嘟抱過來,親了親他的小臉,也哄著,“嘟嘟,嘟嘟說,媽媽,嘟嘟餓了,要喝牛奶……”


    童一念白了他一眼,這下好了,更有他得瑟的了,拿個兒子當令箭,兒子要喝奶,難道她還能不搭理?


    悶著聲兒給兒子弄了牛奶來,遞給他一瓶,自己從陸老懷裏把哭著的瞳瞳抱過來喂。


    孩子喝著牛奶慢慢地也就不鬧了,小嘴嘬著嘬著,在爸爸媽媽懷裏睡著了。


    陸老便歎息,“這孩子啊,還得爸爸媽媽疼,誰都不能替代的!”


    陸老言下之意是想撮合陸向北和念念,但卻戳到了陸向北的痛處,將牛奶瓶往桌上一頓,便直接上了樓。


    剩下幾人在客廳裏麵麵相覷。


    這一番折騰之後,童一念也累了。自從寶寶出生以後,晚上從來就沒睡過一個囫圇覺,是以和陸老以及覃婉道了晚安,回房間打算休息。


    夜,漸漸深了。


    她躺在床上卻是睡不著,腦子裏想著的是今天白天得到的消息,一會兒想著佳眉怎麽樣了,一會兒想著依念的事,這種感覺很難受,越是疲憊越是失眠,頭也疼了起來,好像要裂開一樣……


    門,開了一條縫,亮光瀉了進來,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


    不用說,都知道是他。


    他們之間,形成了定例。在他不在北京的時候,她睡嬰兒房陪寶寶,如果他回來,則是他睡嬰兒房,她睡客房,讓她好好休息。


    這點好,她還是看得到。


    隻是,兩個人相處,是一門學問,有時候,不僅僅是愛就夠了的。


    不知道他是否看見了她的輾轉反側,直接走過來,就鑽進了她的被子裏,將她緊緊抱住。


    “你放開我!”她在他懷裏推他,揪他。


    “睡不著?”他的話音是微微上揚的聲調,透著屈服後的柔和。


    想來跟她和解?


    “不用你管!你給我回去!”她用手推著他湊過來的臉。


    他拉下她雙手,按住,“媽媽在那陪寶寶呢!”


    什麽意思?他今天要和她睡一起?他是不是以為又回到從前了?有什麽問題床上解決就可以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索性不掙紮了,任他抱著,任他的手鑽進了她的睡衣,雙眼冷冷地看著他,“陸向北,你就是個禽/獸!”


    這才剛剛滿月,就想對她怎麽樣嗎?醫囑上明明寫了要三個月!


    他的動作停住,意識到她誤會了,頭埋進她頸間,“沒打算做你想的那事,隻是想抱抱你而已!”


    是嗎?僅僅隻是如此?她怎麽就覺得他進臥室來還有別的目的呢?


    “陸向北!你有什麽話就直說!我這個人性子直,所以討厭彎彎腸子的人,猜起來累!”她硬邦邦地說。


    聽她這麽說,他的手在她衣服裏緩緩動起來,倒沒有挑/逗的意味,隻是緩緩地撫/摸著,“不要回去好不好?今天的事就算是我錯了,我道歉,可是你不要意氣用事,不要動不動就說回去。”


    道歉?這倒是很難得……


    他陸大局長什麽時候錯過?


    不禁冷笑,“道歉我就擔當不起,你是誰啊,你怎麽會錯?錯的永遠是我!”


    黑暗中,他的眸子亮晶晶的,凝視著她,忽的俯下頭來,在她下巴上一啄,“都是當媽媽的人了,還這麽大火氣,別給兒子笑話!乖一點,好好睡覺,其它的都別想了。”


    他的懷抱略略有所鬆動,她轉了個身,背對著他。


    背上一暖,是他的胸膛貼了上來,他的手依然在她衣服裏,滑到她小腹,動過手術的地方,輕輕撫摸,“還疼不疼?”


    盡問廢話!真是沒話找話講!


    “說好了,不準回去!我明天要走,別等我前腳走了你後腳跟著離開,嗯?”沒有得到她肯定的答複,他始終不會放心。


    白天是鐵了麵扔下一句“不同意”,現在采取懷柔政策了嗎?


    她不打算欺瞞他,直接回答,“陸向北,我告訴你,我不像你,盡玩些彎彎腸子的把戲,什麽你前腳走我後腳走?我從來就沒有答應過你不走,所以,陸向北,我肯定會回去!不打算瞞你!”


    她感覺撫摸著她傷口的手停了下來,隨即,響起他不悅的聲音,“你怎麽就這麽任性呢?”


    她煩了,老是圍繞在這一個問題上轉來轉去,這不是她任不任性的問題,有些事情,她不能放棄,必須解決!


    說不清道不明,幹脆閉了口不說。


    她這樣的態度也讓他感到心寒,手撤出她的衣服,人離開她的被子,下床,“行!你要做什麽我管不著!但是要走你一個人走!兒子休想帶回去!反正你也沒有奶!別再跟我說什麽負責任的媽媽,沒有親生媽媽一樣可以生長得很好,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可是兒子是我的!他們姓童!”她不禁喊道,他是什麽意思?難道忘了他的承諾?兩個孩子都是她的!什麽叫沒有親生媽媽也可以生長得很好?她又不是不要孩子了!


    “沒錯!孩子姓童!那又怎麽樣?你有本事就試試看,能不能把孩子從這裏帶走!”他似乎有了怒意……


    黑暗中,她吞了口唾沫,空氣裏有窒息的感覺。


    “要走趁早走!別在這裏傷大家的心!機票我會幫你訂好!明天早上最早的航班,自己去取票,早點睡!”他扔下這句話,砰的關了房門,將她徹底關在了黑夜裏。


    她躺在床上,一夜無眠……


    和才滿月的寶寶分開,簡直和割她的肉一樣難受,可是,那邊的事也是放不下的,不是孰輕孰重的問題,這個沒法比較,錯過了時機,也許不會再來,可寶寶……


    她忽而苦笑,難道是天意?讓她沒有母乳?所以就連走都可以沒有羈絆?隻是,這羈絆在心裏,誰看得見?


    早上她起床的時候,發現她的東西都整理好了,扔在客廳裏。


    這肯定是他幹的,寶寶出生後,她的東西便全部放在嬰兒房,隻有他昨晚才會在嬰兒房給她整理東西,這樣子,是要趕她走了?


    可是,她並不打算帶走行李,歡喜的衣服,家裏全都有,北京,她已經無形之中把它當成了第二個家,她還要回來的,說不定也會做空中飛人,三天兩頭飛回來看寶寶……


    隻是,她的行李在這,他人卻不見,唯有覃婉在客廳裏,還有保姆,大清早給她做好了早餐。


    “真的要走?”覃婉歎息著過來拉著她的手。


    “覃阿姨……”她真的覺得很抱歉,心中愧對陸家人的關懷,可是,她不覺得自己錯了,總有一天他們會明白她的……


    “算了算了……”覃婉把她拉到餐桌邊坐下,“吃點東西吧,飛機上的東西難吃!寶寶就放心交給我吧,我會把他們帶得壯壯的,有時間就回來看看,也別和我們家那小子慪氣,他就那脾氣,出發點卻是好的。”


    童一念吃了一個餃子,熱湯溢了滿口,鼻子一算,眼眶也熱了起來,“覃阿姨,我知道,其實……我不怪他……”


    或許,潛意識裏,是真的不怪吧……


    嗬,隻是兩人這性子,還真不合拍……


    “那就好那就好!快吃吧!吃好了,你陸伯伯已經給你準備好車,待會兒直接送你去機場,別誤了航班!”覃婉看著她,微微地笑。


    “嗯!”她低下頭,大口開始吃起來,隻是為了掩飾眼裏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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