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可能!”


    鍾歸自以為做得萬無一失,壓根兒不信真有人能抓住自己的小辮子,但又知道會計絕對沒膽子開這種玩笑。


    搶過報紙匆匆掃了幾行,他頓時臉色大變:“保單和賬目不都交給你在保管?說!是不是你泄露出去的?你想陷害我!”


    會計急得差點兒哭了出來:“老大,我哪兒有這個膽子?而且公司出了事對我沒好處啊,我還想在這兒做到退休呢。”


    公司雖然是目前少見的私企,賬務操作上的貓膩也不少,但勝在待遇不錯。會計被鍾歸招過來才三四個月的功夫,剛剛嚐到了手頭寬裕的好處,自然不會對公司不利。


    鍾歸也知道這點,而且會計部門這套班子是他走馬上任後重新招的,不可能被別人用心之人拿來當槍使對付自己。


    好在他沿用了以前項博士留下的辦法,沒有留下任何直接證據。雖然不知道寫文章的人是從哪裏得到的數據,但隻要找個理由搪塞一下高價保單的事,再咬死其他都是謠言,相信事情很快就能平息。


    那麽,問題又繞回來了:自己來華後已將公司大換血,稍微核心一點的崗位都將鍾博士留下的人排除在外。到底是誰出賣了自己?難道是有新員工被收買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鍾歸臉色更難看。他性子急,從來沉不住氣,想一出是一出。當下馬上將全體員工召集起來,先大加訓斥,又將許以重獎,讓員工相互告密揭發。


    等了半天,見沒人肯做出頭鳥,索性胡亂點了幾個自認有嫌疑的,一個個盤查逼問。


    這麽沒頭沒腦地折騰下來,自然是一無所獲。更雪上加霜的是,內鬼還沒揪到,下午稅務局的人先來了,直接說要查賬。


    鍾歸接手華夏市場後,也曾經曆過稅局登門檢查。但公司的賬目一直比較規範,偶爾在辦保險時玩點小手腳,那也是為了讓古玩運送出國時更有保障,並非為了逃稅,所以鍾歸在這方麵相當有底氣。


    加上現在優待華僑的風氣,平時政府各部門為了公事登門,對他都十分客氣,所以,他在這些機構麵前,也保持著一貫的傲慢作風。


    但這一次稅局上門,態度卻有點微妙。既不接會計遞過的香煙,甚至不讓他們倒茶,隻強硬地重複:“先把賬目拿出來,我們著急檢查。”


    “哼,神氣什麽……等這陣風頭過了,你們還不是得對我笑臉相迎。”


    鍾歸悻悻地嘀咕了一聲,向會計使了個眼色,詢問他有沒有問題。見會計悄悄指了指總經理辦公室,這才安心:現在國內做的還是手工賬,第二套賬存在他從米國帶來的電腦裏,諒稅局的人也檢查不了。


    他早就打定主意,任誰找上門來,隻一口咬定是報紙偽造了單據在胡說八道。真又如何,假又如何,隻要過了稅局這關,誰還有權利來查他的賬?


    不過,真是挺奇怪的。按說現在華夏非但接觸電腦的人不多,甚至連聽說過的人也找不出幾個,公司裏就隻有他和會計會操作電腦。既然不是會計,到底是誰把資料偷偷拷貝帶出去了?


    鍾歸正拚命回想近期進過他辦公室的人都有哪些,忽然聽到會計叫他:“……經理、經理?稅局的同誌問您話呢。經理?”


    一連叫了好幾聲,鍾歸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見滿屋子的人都在看他,也不尷尬。不等稅局的工作人員開口,立即說道:“賬務的事情都是會計在管,有什麽疑問你們問他就好,我不懂這些。”


    見他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工作人員也沒生氣:“我們不是想問細賬,隻是想請你把這本賬拿出來。”


    說著,他取出一疊文件。


    “手工賬不都在這裏——”


    一語未了,鍾歸突然梗住了聲音:對方手裏拿的東西,似乎正是當時交給保險公司做審核用的假賬打印件!會計拿過去前,還讓自己在上麵簽了字。但是,這份假賬事後不是追要回來銷毀了嗎?否則他今天早該亂了陣腳。


    如果假賬沒有銷毀,反而落到了稅局手裏,那麻煩可就大了!這是實打實的證據,白紙黑字寫得分明。


    低價買進卻另做了一套高價假賬,而且金額龐大,還斷斷續續持續了好幾年,連傻子都會奇怪。到時稅局請上幾位專家,認真逐條盤查起來,公司以前用高檔工藝品的名義將古玩販運出國的事就兜不住了!


    這些年的交易額累計起來可不是個小數目,以華夏現在的法律,搞不好他要被關一輩子!


    “不對——”


    理智拚命告誡他要沉住氣,但一想到事情泄露造成的後果,鍾歸就忍不住頭皮發麻,根本無法克製自己的舉動。


    還沒等對方再說什麽,他就粗魯地一把扯過文件,用顫抖的雙手急切翻閱了一遍。隨即驚奇地瞪大了眼睛:這份影印件上,居然沒有自己的簽名!


    雖然還是不知道稅局是從哪裏得到這套賬的,但既然沒有簽字,鍾歸隻覺自己又慢慢活了過來。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他將文件丟在茶幾上,竭力作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同誌,你們弄錯了吧,這不是我們公司的賬,上麵沒有——”


    “沒有簽名是嗎,沒關係,我們想看看,它能否和你電腦裏的賬目對得上。”工作人員指了指房門緊閉的總經理辦公室:“鍾經理,打開讓我們看看吧。”


    像是一道雷電擊到天靈蓋,鍾歸頓時懵了:“我……我們的賬都是手工賬……電腦……電腦是我的私人物品,你們不能……”


    見他不肯配合,工作人員頓時沉下臉來:“你想阻撓檢查?”


    “不是……不!拿出你的搜查令來,我要求有律師在場!我是華僑,我給你國繳納了高額稅金,你們就是這麽對待納稅人的?”鍾歸大聲嚷嚷道,企圖將自己的身份當做最後一道擋箭牌。


    工作人員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這裏是華夏,是你該遵守我們的法律。而且,你們的公司注冊在當地人的名下,不是跨國企業,不需要那些手續。”


    “你!”鍾歸沒想到對方竟不吃這套,頓時大怒。頭腦一熱,他向幾名兼充保鏢的下屬連使眼色,示意他們快來攔人。但那幾人卻像是腳下生了根似的,紋風不動。


    他們不像鍾歸那麽自以為是,非常清楚,如果敢對公職人員動手,那今天的事可就不隻是查賬那麽簡單了。


    而且,這幾個人對組織毫無了解,以為公司的大老板隻是認識一些財力雄厚的外國商人,做點中間生意,根本不知道公司每年收羅的東西為拍賣行創造了怎樣驚人的利潤。


    既然連上司的存在都不知道,也就談不上什麽忠誠。為了一份普通工作毆打公職人員?他們還沒那麽傻。


    見平時跟哈巴狗似地圍著自己轉的保鏢居然不聽話,鍾歸氣得連連跺腳。


    罵了幾句,他忽然心生一計,抄起桌上的水杯急急衝進辦公室,一把扯開電腦上蓋著的絨布,將主機後箱拉拽朝上,作勢欲澆。


    高科技產品卻害怕最普通不過的水。隻要這杯水澆下去,稅務局的人可就什麽也看不到了。想到他們大發雷霆卻無可奈何的模樣,鍾歸得意一笑。


    但茶水將傾未傾之際,旁邊忽然有人伸手抄過茶杯,並順著離心力晃動了幾下。


    也不知怎麽搞的,原本潑出小半的茶水,竟奇跡般回到了杯子裏。茶杯懸平,茶水不停蕩漾搖晃,卻是半滴也沒溢出。


    這人的動作快得教人眼花繚亂。等鍾歸回過神來,才發現出手的竟是位俊美到極點的青年,不禁又急又怒:“你幹什麽!”


    他還想去搶水杯,卻被青年一把按住肩膀。簡簡單單一個動作,卻讓他分毫動彈不得。


    身體一痛,鍾歸反而找回了幾分理智:“你是誰?”


    “喲,鍾老板不認得我了?真是貴人多忘事。”


    青年的容貌本來就教人過目難忘。鍾歸被他一提醒,頓時想了起來,卻更加糊塗:“你是潘家園給我帶路看燕耳尊的……”


    “沒錯,看在咱們老交情的份上,今天我也給你帶個路。”


    來人正是慕容灰。他臉上帶笑,下手卻一點也不留情,繼續緩慢地施加壓力。鍾歸甚至連抗議的力氣都沒有,就在越來越重的力道下,條件反射地雙腿一彎,跪了下去。


    “你——”被按成這樣屈辱的姿勢,鍾歸自覺受了奇恥大辱。可惜他連罵都罵不出聲,隻啞著嗓子斷斷續續擠出最大的疑問:“你是誰?要帶什麽路?”


    慕容灰伸出另一隻手,輕慢地拍了拍他扭曲的麵孔:“當然是把你從邪路拉回正道。指點迷津如再生父母,我也不要你這大兒子的孝順,隻要你乖乖告訴我,你背後那些米國人是怎麽回事就好。”


    鍾歸先是被他的胡說八道氣得差點吐血,聽到後麵愣了一下,難以置信道:“你知道組織……你知道還敢這樣對我!不怕我們報複?”


    慕容灰笑而不語,隻用輕蔑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他。傲慢慣了的鍾歸隻覺這同當麵打臉毫無區別,臉上火辣一片,不由掙紮著把能想到的籌碼都拋了出來:“你打不開賬本的,軟件設了密碼。而且組織也不會放過你,他們能量很大——”


    “老徐,他要密碼,你輸給他看看。”


    這時,工作人員陸續進來。雖然他們都裝作沒看到被按跪在地上的鍾歸,慕容灰卻不打算再同他囉嗦下去,直接喊了早就等在外麵的徐大財進來。


    徐大財嘴裏對辦公室的豪華裝修嘖嘖稱奇,下手卻一點也不慢,三下五除二就解決密保,切進了軟件,又熟門熟路地調出有問題的賬目,招呼稅局的人來看。


    回頭見鍾歸一副見了鬼的樣子,徐大財得意極了:“你那會計嘴挺嚴的,喝醉了都套不出話來,我隻好拿蘑菇粉招待他了——我說,慕容老弟,那蘑菇現在可種不出來了,用一點少一點。你看,我都下了血本了,是不是該……”


    “好了好了,知道你要說什麽。羅奶奶前天為秀姐介紹了火柴廠的工作,接下來就看你自己的了。”


    “嘿嘿,謝啦!你和雁小兄弟都是我老徐的貴人,以後擺酒時,一定給你們封個大大的謝媒紅包!”徐大財喜不自勝地搓著手說道。


    這幾天眾人忙碌不休,就屬他最清閑,見天地往秀姐工作的館子跑。這年頭鬧緋聞可不是什麽臉上有光的事,原本不想麻煩雁家的秀姐不得已,最後還是登門請他們幫忙另找個工作。卻在羅奶奶的盤問下,不知不覺吐露了心跡:原來她對殷勤小意的徐大財也不是沒意思,隻是畢竟才認識沒幾天,不確定為人如何,所以才一口拒絕。


    第二天,徐大財喪著臉上門求幫忙找未來媳婦,恰逢慕容灰在頭疼:打探摸底的九流老人家們江湖手段自然是一等一的,但卻因為不懂電腦,拿不到與保單對應的賬目,隻知道除了鍾歸,就是會計知道電腦該怎麽操作,裏麵的賬本該怎麽看。


    雁遊記得徐大財有種幻門手段,可以用蘑菇粉讓人進入類似催眠的狀態,有問必答。或許可以利用這一點,從那會計嘴裏問出想要的訊息。


    想到奶奶興致勃勃說要做媒的事,雁遊便順水推舟賣了個人情,告訴了徐大財秀姐的去向,又請他出手幫個忙。


    徐大財這人倒是有趣,明白雁遊的意思後,馬上打包票說包在自己身上。又說如果知道了秀姐的下落怕忍不住要馬上跑過去,讓雁遊先不要說,等成功後再告訴他。


    當下,徐大財哼著小調洋洋得意地走了,準備先到百貨商店買點時下流行的小玩意兒,再去探望秀姐。


    相比他的心花怒放,鍾歸可謂是衰到了極點。


    問不出慕容灰的來曆,他索性不去理會,先在心裏盤算應付稅局的說辭。反正該繳的稅金公司一分沒少,一套私下的假賬而已,聲稱是會計拿來練手的廢賬,也勉強說得過去。


    但他能想到的,雁遊等人又豈會想不到?這邊工作人員剛剛開始核查,轉頭又來了幾個人,協同幫忙清點存放在公司還未運走的古玩,馬上發現了不少問題。


    “清順初期的山水人物蓋罐——唔,賬麵上標注的是特級工藝擺設。”


    “老鄭,這個有創意:玄漆金棱紋瓣式盒,記賬名稱是糖果盒。”


    “比不上這個——老陳,你聽好啊:宗教工藝陳設品。猜得出是什麽嗎?”


    “香爐?”


    “就知道你猜不到,是一副對聯,用紙蠻考究的,字也不錯,大概是民國哪位文士的手筆。‘長生不老神仙府,與天同壽道人家’。哈哈哈哈哈,這不是西遊記的嗎,回頭我也照著寫幾副宗教工藝陳設品去!”


    聽到屋外笑得開心,慕容灰順手把鍾歸搡到沙發上,好奇地問道:“陳教授,有什麽好玩說來聽聽啊。”


    陳博彝百忙中探進頭來說:“好笑的太多,實在說不完,你自己來看吧。”


    那天鍾歸為了低價把燕耳尊搞到手,磨了將近半個時的嘴皮,自然不會忘了陳博彝。當下一照麵,頓時猛地打了個激靈,自以為察覺了真相:“竟然是你!難道你們那時就設好了圈套?!”


    陳博彝對他的第一印象本就欠佳。後麵知道近來的風風雨雨都是這廝攪出來的,對他更是討厭到了骨子裏。


    當下見鍾歸一臉驚恐,剛要說話,忽然想到什麽,話到嘴邊又變為一聲冷笑:“嘿,你自己想去吧。”


    如果他說出實情,鍾歸還不覺得怎樣,大罵幾句也就罷了。但他越是不說,鍾歸越是要往嚴重裏腦補。也不知他想到了什麽,臉色忽青忽白變幻不定,忽而緊張又忽而放鬆,顯然被自己的腦補嚇得不輕。


    公司放的古玩不多,但要與那些名目奇特的庫存名稱一一對應,卻是頗費功夫。鄭光頭進來催陳博彝快去幫忙,見鍾歸抖抖索索的模樣,不禁笑道:“嘖嘖,老陳,原來你也會嚇人了。”


    “和他的所作所為比起來,這算得了什麽。”陳博彝嫌惡地從鍾歸身上移開視線。


    “別生氣,他是跑不了了,咱們快去清點東西。”鄭光頭推了老友一把,又彈彈手裏的庫存表,有些遺憾地說道:“可惜小雁不在,否則以他的眼力,鑒別這些不過分分鍾的事兒。”


    其實,把舉報材料送到稅局、讓他們決定馬上清查鍾歸名下公司的時候,雁遊本是打算跟來的,但卻被護犢子的英老堅決製止。


    英老認為鍾氏身後的勢力尚未暴露,仍在暗處,敵暗我明,總是不妥。萬一在他們麵前露了相,也許會對雁遊不利。那些人連自己都敢算計,對付雁遊這樣的普通學生更是毫無顧忌。橫豎已經有官家的人出麵,他們這次就不用跟著摻合了。


    隻是,說歸說,英老攔下了別人,卻不代表要袖手旁觀,而是打算獨自過來幫忙。大夥兒好說歹說才讓他鬆口,但老頭子最後還是強留住雁遊不讓走。


    沒辦法,陳博彝和鄭光頭都是有一定社會地位的人,想向他們下手得先掂量掂量;徐大財滑不留手,又是圈外人,露個麵就走毫無影響;慕容灰則更不用說,武宗嫡長孫,誰願意結下這麽個對頭?幾人裏最為弱勢的,還是雁遊。英老現在最疼這個關門弟子,看得同眼珠子似的,哪裏舍得放他去冒險。


    鄭光頭自然也知道個中利害關係,剛才的話不過是隨口一說而已。話音未落,已催促著陳博彝去繼續清點。


    留下慕容灰,無聊地留在辦公室內東摸西摸,在櫃裏發現了一副麻將後,隨手用它壘起了米諾多骨牌。


    那邊廂,稅局的人查完了賬,拿出不少文件讓鍾歸簽字按手印,並通知他、因賬目問題太多,近期內不要離開華夏,且會通知辦理簽證的公安部門不要放行,等稅局整改通知出來再說。


    鍾歸失魂落魄,機械地簽完文件,又深深窩回沙發裏。等稅局人員都離開了,他才稍稍動了一下。隨即卻發現,慕容灰還沒有走。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是想通過我要挾組織嗎?我勸你們早死了這條心,組織的能耐遠超你的想像,無論你們想做什麽,都不可能成功。而且我也沒什麽實權,你們要是真心想與組織合作,不如去找我的上司。他是個純粹的生意人,如果你有足夠的好處來交換,也許……也許他會同意把生意讓一部分給你。”


    形勢比人強,嚐過皮肉之苦的鍾歸再也沒有之前的囂張,變得格外小心翼翼。公司的問題雖然嚴重,卻不至於馬上要命。但麵前這煞星要是應付不好,大概這次就隻不是讓他下跪那麽簡單了。


    來華夏之前,他無意聽某高層說漏嘴,說組織近來樹大招風,盈利惹人眼紅,甚至連其他國家的黑手黨也想分一杯羹,插手古玩生意。當然,這些事情不是他這個級別的人該操心的,所以聽了隻當耳旁風。


    剛才意識到慕容灰等人很可能蓄謀已久,突然想起這件舊事,越想越覺得,自己多半是被對組織利益垂涎已久的另一夥人給算計了。


    大概是怕他生氣,鍾歸說得很含糊,但慕容灰已經聽懂了。


    像陳博彝一樣,他也懶得同這家夥多做解釋,隻意有所指地問道:“你對組織的忠心,他們知道麽?如果我寫封郵件過去,感謝他們花費心血為我培養了你這樣的好部下。你覺得,他們會是什麽反應?”


    鍾歸頓時臉色大變。


    欣賞著他的表情,慕容灰不緊不慢地說道:“今天的事很快就會傳出去,屆時這家公司在古玩界就成了過街老鼠,再也沒辦法做生意。你的組織會怎麽想?也許他們心胸寬廣,愛惜人材,覺得同你損失的利潤相比,還是你這個人更重要也說不定。”


    聽了這挖苦的話語,鍾歸的臉色已經比抹布還要難看:“你、你們到底要做什麽?”


    “我們要得不多,隻需要你提供一些組織情況罷了。一旦你讓我滿意,我可以保你在米國安安生生過完下半輩子。如何選擇,你可以好好考慮——再給你個忠告,別想輕舉妄動,我的人在暗中盯著你。”


    說罷,慕容灰往桌麵輕輕一彈,剛才壘好的牌塔頓時轟然崩塌。


    上好的骨牌發出清脆的相擊聲,落在鍾歸耳中,卻如同催命的鼓點,讓他心神俱亂,甚至沒有注意到慕容灰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之前他仍抱有幾分僥幸心,覺得還可以用種種借口搪塞相關部門,應付過眼前的難關。但被慕容灰一語道破公司在古玩界再無信譽可言,鍾歸才悚然驚覺,自己已經沒有退路。


    不管任何行業,壞了招牌想東山再起,都是千難萬難。鍾歸也不認為公司會給他這個時間,事情一旦傳回總部,第一件事肯定是問責處份。


    想到組織的手段,鍾歸心如死灰。生平第一次,他開始後悔為何要從父親手裏接過為公司賣命的飯碗,又為何要妄想在華夏重振鍾家名頭。安份守己吃老本,至少還能落個平安。


    但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他必須馬上做出決定。


    是背叛組織,換一線生機,還是上報慕容灰等人的存在,用自己的忠誠說服組織換取諒解?


    似乎兩條路都有希望,又似乎兩條路都是死胡同。


    鍾歸左右為難,心中天人交戰。不知不覺,竟維持著同一個姿勢一直坐到了天黑。


    深秋涼寒夜風吹過,讓他打了個冷顫,這才發現公司裏隻剩下了他一個人,肚子早餓得咕咕直叫。


    隨口罵了一句,想要起身,關節卻已經僵住了。正呲牙咧嘴地試著活動,忽然聽到門外走廊有腳步聲傳來。


    鍾歸還以為是哪個員工回來,本來心情就不好,再想起這幫人平時錢沒少拿,關鍵時刻卻畏畏縮縮全不中用,頓時破口大罵:“外頭哪個xx養的,做賊似的偷偷摸摸,快給我滾進來!”


    他本是想讓員工給自己帶份外賣,沒想到對方卻一聲不吭。他火氣更大,還要再罵,突然隻聽啪的一聲,房間燈光大亮。


    久違的光線將鍾歸刺激得眼淚直流。正胡亂擦拭著,忽然聽來人說道:“奇怪,小半年不見,小鍾怎麽跟個女人似的,變得多愁善感了?”


    這個聲音十分熟悉,而這個人又絕不該出現在這裏。鍾歸一時驚訝得忘了發火,甚至連聲音也因過度震驚而變得尖銳:“項博士——項聞!你怎麽會來華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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