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樹影,在沈芸諾臉上投下點點斑駁,襯得小臉觸目驚心,她細細辨認,哭聲不是小洛的,穩妥起見,她小跑起來。


    院子裏,小栓哭聲震天,小洛被劉花兒壓製著,褲子褪到膝蓋處,紅色的肌膚紅通通一片,他雙手環在胸前,咬著牙一聲不吭,眼看劉花兒巴掌又要落下,沈芸諾跑上前,順手將手裏的籃子砸到劉花兒頭上,清澈的眸子閃過一絲狠絕,“二嫂,別欺人太甚。”拉過小洛,心疼地替他拉上褲子,見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小栓鼻涕眼淚糊了一臉,正愣愣地望著她,沈芸諾不由自主地拉起小栓,學著劉花兒,脫了小栓褲子就是一巴掌。


    力道大,紅色指印清晰可見,小栓哭得更大聲了,全身掙紮起來。


    劉花兒眼睜睜看自己兒子挨了一巴掌,尖叫一聲坐在地上,雙手拍地嚷了起來,“好啊,你敢打我家小栓,我不要活了……”


    沈芸諾嘴角噙著嘲諷的笑,紅唇微啟,不帶一絲人情味,“二嫂知道心疼了?我看你打小洛的時候可沒留情,那邊有顆樹,當日我沒死成,二嫂可要力氣大些。”


    循著沈芸諾視線望過去,枝葉繁茂的黃果蘭枝幹晃了晃,劉花兒臉色一白,一時忘記了反應,呆呆地坐著,失了神。


    “老三媳婦,幹什麽呢,剛回家就鬧得不安生。”見時機差不多了,宋氏望了過來,兩個兒媳婦都不得她心,因此劉花兒打小洛她沒攔著,看劉花兒落了下乘,幫腔道“還不趕緊搓玉米,一早上不見人影,瞧瞧別家,誰像你這樣子的?”


    打了小栓一巴掌,情緒宣泄出來,沈芸諾麵色已恢複了正常,鬆開小栓,蹲下身,細細替小洛檢查著身子,沒理會宋氏。


    “娘,不疼。”說著,從懷裏掏出一顆雞蛋,密密麻麻的裂紋裹著,沈芸諾鼻子發酸,“誰給你的?”


    “爺讓奶煮的,我們一人一個。”小栓哥偷偷去灶房找雞蛋,幸好他反應快,先將雞蛋藏了起來。


    塞進沈芸諾手裏,殷切道,“娘,您吃。”


    沈芸諾喉嚨滾動了兩下,眼眶發熱,緩緩搖了搖頭,“娘吃過了,你自己留著。”抬眸,平靜無瀾的眸子一一掃過院子裏的人,冷笑道,“爹娘就看著二嫂打小洛?”


    宋氏張了張嘴,不自在地別開了臉,狐假虎威道,“你說什麽?他二嫂是長輩,打他還有錯了,一早上去哪兒了?不幹活,回來就胡亂指責人,信不信老三回來我叫他休了你。”自認為揪著沈芸諾錯處,宋氏可不會低頭,劉花兒早上有句話說對了,裴家她是長輩,還怕一個晚輩不成?沈聰回來她也有話說,大不了讓裏正出麵,休了這個兒媳婦。


    小洛緊張地抓著沈芸諾衣角,有的話聽多了,他隱隱明白什麽意思了,“娘,小洛不疼。”


    沈芸諾嗯了聲,看宋氏像隻鬥勝的公雞,高昂著頭等人稱讚,她淡漠笑道,“娘最好一直這麽想。”


    宋氏笑意一僵,欲還嘴兩句,被裴老頭嗬斥住了,“天兒好,還不抓緊將玉米搓出來?”也不知話對宋氏說的還是沈芸諾說的,前者摸了摸鼻子,繼續搓手裏的玉米,後者則事不關己地牽著小洛出了門。


    小栓沒吃著雞蛋,還平白無故挨了打,一屁股躺在地上打起滾來,劉花兒心煩意亂,抓過他又打了兩下,邊打邊哭,“哭哭哭,就知道哭,不吃雞蛋會死人啊,誰讓你娘沒本事,沒存點私房錢給你買雞蛋……”


    走出去老遠了,還能聽著劉花兒撕心裂肺的假哭,小洛仰頭,“娘,我們去哪兒?”


    沈芸諾彎腰抱起他,昨日走的路多,小洛腳底起了泡,若非晚上給他洗澡見著了,他怕不會吭聲,“娘帶你去上水村看大夫。”她琢磨著去山裏摘蘑菇,手裏沒有籃子,堂而皇之摘了蘑菇進村太打眼,想了想,還是明天再說。


    “我不去,藥苦。”四嬸上次生病了,遠遠的聞著他都害怕。


    沈芸諾微微一笑,“不怕,不吃藥。”小洛腳上的水泡擦藥了才好得快,再者,屁股上的紅印子也要讓大夫看看。


    上水村比興水村富裕,一路走來遇著好幾戶青磚大瓦房,大夫姓韓,是韓梅的一位堂叔,說了緣由,韓大夫給了盒塗抹的藥膏,給錢的時候,沈芸諾心思一轉,“我沒帶錢,可以賒賬不?”


    她也是見旁邊賬冊上寫著誰家欠多少銀子留意到可以賒賬的,大多是幾個銅板,第一次做這種事,一臉赧然。


    韓大夫看了她兩眼,“哪家的?”


    “興水村裴家,裴元平家。”裴老頭在,家裏都他說了算,抱他的名字該是沒錯的。


    韓大夫臉上有了笑意,“是梅姐兒弟妹吧,家裏怎麽樣?”


    沈芸諾禮貌回道,“一切都好著,這兩日忙著搓玉米粒子呢。”心裏明白,賒賬成功了,又問韓大夫要了一副治風寒的草藥,興水村來這邊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真遇著生病,一來一回總要花些時辰。


    算下來,共花了十一文,沈芸諾微微吃驚,難怪韓家有錢,草藥是自己去山裏尋的,沒有成本,一個月看幾個病人,一個病人吃幾副藥,收入都不少了,告辭後,抱著小洛若有所思,山裏田野上有草藥,看韓家院子曬著的那些就明白,像裴勇他們在鎮上幹活,一天八文,不管飯,還是農忙的時候,農閑,一天六文,沒有門路,活兒還不好找,村子裏漢子多是在周圍村子幫忙,去鎮上幫工的少,離得遠,工錢也就管飽的樣子,若是遇著村子裏大方點的地主,比在鎮上幹活掙得還要多。


    追根究底,太窮了,農家有個溫飽就謝天謝地了。


    經過一片林子,沈芸諾想著兜裏的包子,放下背上的小洛,“小洛,吃點包子我們再回去。”依著宋氏性子,中午不會給他們留飯,好在她買了包子。


    坐在石頭上,小洛慢慢地將包子分成兩半,將多的一半遞給沈芸。


    “你吃吧,娘吃雞蛋。”雞蛋被揉得不成樣子,剝開蛋殼,一些蛋清都碎了,想起今日的事情,她教小洛,“以後誰打你,轉身就跑,跑不過就拳打腳踢,不能像今日乖乖的一動不動明白麽?”


    小洛人老實,劉花兒打他不哭不鬧,不是助長了劉花兒打人的性子是什麽?今日她打了小栓,以後劉花兒再打人的時候就得想想後果了,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環境不會同情弱者,除了自己護著自己不被人欺負,沒有其他途徑。


    小洛眼神一黯,不說話,二嬸讓奶奶休了娘,休了娘,他就沒有娘了,他不怕疼,隻要娘在。


    沈芸諾又道,“別人欺負你也是看你好欺負,你看二嬸她不敢打你大堂兄,為什麽?知道她打不過,小洛要變厲害,厲害了,將來不僅沒人敢欺負你,也沒人敢欺負娘。”


    “像三舅舅那樣嗎?”小洛眼神忽地亮了起來,喃喃道,“沒人敢欺負三舅舅。”


    沈聰和裴征去年春離開的村子,那會,小洛也不到一歲,他從哪兒聽來沈聰的厲害的?不過,在他希冀的目光中,沈芸諾笑著點了點頭,“對,像三舅舅那般厲害。”


    小洛重重地咬了一口左邊手裏的包子,“三舅舅厲害,奶和二嬸都怕他,我也要厲害。”


    噗嗤一聲,沈芸諾笑了,“好,小洛也會那般厲害的。”


    他不知曉沈聰經曆了多少事才會成為人人心中忌憚的人,她一輩子也不想小洛成為那樣的人,於她,無非是沉重的傷痛罷了。


    左右回去不幹活,沈芸諾走得慢,路上遇著野果子會摘來給小洛嚐嚐,母子兩走走停停,到裴家晌午都過了。


    如她所料,宋氏果然沒留飯,灶房裏鍋碗瓢盆幹幹淨淨,沈芸諾收拾了昨晚的衣衫,端著木盆去了小河邊,宋氏搓了一上午玉米手又疼又麻,望著沈芸諾背影,和裴老頭嘀咕,“老頭子,你說老三媳婦是不是帶著小洛吃好吃的去了?這麽久了才回來也不喊肚子餓,說不過去啊。”


    曬過的玉米,一搓一排玉米粒就掉了,裴老頭心不在焉地應了聲,頭也不抬道,“你問我我問誰,沒事別去惹她,估摸著秀秀該回來了,你尋媒人四處問問可有合適的人家。”


    說起自己小女兒,宋氏臉上有了笑,“不著急,娟兒說不定替秀秀在劉山村找了一門親事呢?”裴娟嫁得遠,宋氏起初是看上劉家給的聘禮多,等裴娟嫁過去了才知道聘禮是借的錢,劉家欠了一大筆債,裴娟沒少埋怨她,好在這幾年,女婿爭氣,欠的債還了不說,還起了新屋子,日子過得比裴家好多了,她想讓裴娟在劉山村給裴秀找門親事,姐妹兩離得近遇著事情有個商量,再者,聘禮豐厚,家裏兒子都成親了,聘禮可不就是她的?


    理清楚了,她對裴秀的親事倒是不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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