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瀾夜不為所動,周身散發的冷意足以將整個房間凍結,他握著長刀垂地,長刀劃地,發出鏗鏘的響聲,一點一點朝他走進……


    這響聲就像催命符打在姬蒼夜的心髒,讓他膽寒心驚,顧不得被摔得五髒六腑都疼的身子,他雙手撐在地上,往後縮得更快了,額頭上的汗液隻怕沒能淌成一條河,改成了懷柔政策,“老六,你在東陵王朝可能有所不知,父皇前不久才放言要將皇位傳給你,你也不想因為一個小小的公主而斷送了你大好的前程是不是?!”


    小小的公主?!


    姬瀾夜血紅的眸陡然變得猙獰,你可知這小小的公主,就是他姬瀾夜的命,他姬瀾夜的全部!!!


    他從來少言,在其他人麵前說話的字數數都數得過來,唯有麵對拓跋溱,他才能像個真正的人類進行正常的交流。


    這次也不例外,他沉默的盯著姬蒼夜,在他驚恐得急劇收縮的瞳仁兒的注視下。


    刀,生生插進了他撐在地上的手背上,血染刀尖兒,卻如毒因子般刺激著姬瀾夜的雙瞳,他發現隻有看到他身上的血,他心裏的痛才能稍微緩解一二。


    許是太痛了,這點血沫子遠遠填補不了他心裏的痛!


    刀,毫不猶豫的抽出,又茨的一下插了進去,這次直接插進了他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沒有第一時間抽出,而是在他血肉裏深深的嵌進。


    “啊……”姬蒼夜痛得全身抽搐,臉上青白交加,便連痛呼而出的叫聲也變得弱了幾分。


    隨在姬瀾夜身後趕到的三兒一踏進屋便看見這幅景象,嚇得雙腿一顫,差沒叫出來。


    眼尾覷見自家老娘暈躺在牆下,心髒一縮,忙奔了過去,將她抱在懷裏,顫抖的指輕輕橫在她的鼻間,有輕微的呼吸吹了過來,頓時讓他放心下來。可是下一刻,他的臉唰的白了。


    隻見手握長刀的男人猛地劃開了躺在地上的男人的手臂,硬生生從裏挑出了骨頭……


    “啊……嗯嗯……”姬蒼夜叫到最後痛得沒了力氣,虛弱的申銀著,一雙眼暴突,死死的盯著他。


    姬瀾夜一雙眸子肆舞狂殺,可他的表情卻異常平靜,恍如處身世外,他尤是某個小徒兒眼中雙手幹淨的師傅。


    他冷靜的抽回大刀,以讓他更加惶恐的速度移到了他的另一隻手臂上。


    總算嚐到怕字為何物的姬蒼夜搖著頭,已痛到沒精力再逃避,慘白的厚唇哆嗦著。


    姬瀾夜涼涼盯了眼他顫抖的身子,鼻間似乎哼了下。


    這樣便怕了嗎?!


    那他的小溱兒所經曆的絕望呢……


    還不夠,這點痛,怎麽夠?!


    眉峰一厲,刀再次紮了進去,快速劃開他的皮層,露出裹著血肉的白骨。


    這刺激讓他勾了唇,目光落在他的雙腿上。


    察覺到他想要做什麽的時候,他已經將大刀插進了他的膝蓋骨上。


    “啊……嗯呼……”姬蒼夜經曆了他此生最難熬的夜晚。


    以為痛到最後會昏過去,可是太痛了,在他承受不住終於昏過去的時候,他總有辦法讓他更痛,痛到清晰的感受著。


    瞳仁兒都在顫抖著,他是魔鬼,他才是真正的魔鬼!


    三兒簡直是大開眼界了,一雙眼震驚得一眨不眨,便連暈在懷裏的老娘都忘了,一顆心砰砰砰跳個不停。


    眼看著他握在刀滑向了他的心髒處,三兒一個哆璱,猛地咽了咽口水。


    雖然潛意識裏他不認為殺人是對的,應該阻止他,可是理智又讓他動彈不得,他隻怕他若是莽撞的跑上去,還沒靠近他,便被他一刀劈了。


    滴滴熱熱的血液順著刀尖兒落在胸口的位置,姬蒼夜四肢都被剖開了,已是痛得生不如死,可是真正麵臨死亡的這一瞬間,他卻一點也不想死,他搖著頭求饒,聲音戰栗,“老六,六弟,我們是兄弟,我求你,我求你看在我們身上留著相同血液的份上饒了我,我會感謝你……我求你不要殺我……”


    兄弟?!


    姬瀾夜眼中騰出一絲嘲諷,視線輕輕轉向躺在榻上的小人兒,紅潤的眼瞳湧上溫柔,再次轉眸的時候,他謔的狠力擲飛手中的大刀,在空中滑出一條直線,落下的時候,刀尖兒直指姬蒼夜的心髒……


    姬蒼夜嚇得雙眼翻白,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大刀一點一點朝他刺來,無能為力。


    三兒也是嚇得渾身發抖,突然生出疑問,帶他來這裏是對了還是錯了,救了一個人,卻是用另一個人的生命換的,即便這個人不是個好人!


    就在刀尖兒落下的瞬間,一股極強的氣流謔的湧了過來,大刀擦過姬蒼夜的胸口,落下一條長長的口子,哐鏘一聲翻到了地上。


    首先跑進房間的是四兒。


    看著自家老娘和老哥,一個暈了,一個傻了,嚇個半死,上前握住三兒的肩膀一個勁兒的搖晃,“哥,哥……”


    三兒轉了轉眼珠,目光落在四兒的身上,頓時一個激靈醒了,“四兒……”剛喊了一聲,眼角不經意掠過門口,卻見不知何時多了幾名衣著金貴的少爺,卡在喉嚨的話生生咽了下去。


    看到“血流成河”的屋子,長眉微不可見的皺了皺,拓跋聿掀開衣擺跨了進來,當看到躺在床上一臉死氣的女孩兒時,鳳眸湧上暗芒。


    拓跋瑞也看見了,鷹眸頓時陰沉了下來,快步走了過去,可還未來及走進,便被姬瀾夜劈手攔了下來。


    拓跋瑞怒,彘冷的盯著他,等著他的解釋!


    姬瀾夜喉結動了動,眼中的鮮紅猶在,緩緩道,“她現在寸褸不著!”


    一句話,頓時讓在場的幾個男人握緊了拳頭。


    拓跋瑞周身一顫,難道……


    姬瀾夜看著他的樣子,心知他在想什麽,但是看剛才的情景,他的小溱兒應該還沒有……


    於是擰著眉宇補充道,“拓跋溱還是原來的拓跋溱……”還是他心中可愛純潔的小精靈!


    拓跋瑞閉眼陡鬆了口氣,看向床上的人,她臉上的傷痕那麽明顯。


    鷹眸縮了又縮,從小到大,無論她做了什麽事,有多離譜,他至多禁她的足,從未對她動過一根手指頭……其他人怎麽敢?!


    拳頭被他捏得吱吱作響,在其他人反應不及時,他已越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姬蒼夜身側,一腳踩到了他的雙腿間。


    “啊……唔唔……”比起適才姬瀾夜對他做的,這一腳下去,他是真的想死去!


    在場的人除了三兒一家,都不是什麽良善之輩,對於他的舉動沒有人阻止,相反的,都覺難泄心頭之憤。


    好一會兒,鳳眸涼颼颼的落在拓跋瑞還在碾動的腳上,“九哥……”


    拓跋瑞聽到,閉了閉眼,再次狠狠的碾了碾,這才收回了腿。


    知道他的顧慮,姬蒼夜是西涼國的使臣,若是死在東陵王朝,無論如何都對東陵王朝不利。


    而且,與其讓他死了,不如讓他苟活著,做個一無是處,生不如死的廢物!


    拓跋聿一直皺著眉頭,看了眼床上的拓跋溱,鳳眸有一閃而過的心疼,“甄鑲,將地上的東西拖出去,留他一口氣,即刻遣送回西涼國,另修書一封給西涼國君。”


    甄鑲點頭,朝外招了兩名虎衛。


    姬瀾夜瞄了一眼從門口走進來的虎衛,擲地有聲道,“他今日休想活著從這個房間走出去!”


    他說話的時候,雙掌運力,猛地射向了地上的姬蒼夜身上。


    他隻記得,他的小溱兒要他死,他便不能讓他活!


    拓跋聿繃唇,同樣揮力攔截他,嗓音微冷,“瀾夜,他現在不能死!”


    “他必須死!”姬瀾夜看也不看他,身形微閃,已處在了姬蒼夜的身側,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拓跋聿看了眼拓跋瑞。


    拓跋瑞會意,兩人齊齊上前,都用了些力氣拉他,可是一靠近便感覺一股極強的氣流在他身體內湧動。


    兩人不由對看一眼,好強的內力!


    正在他二人晃神的時候,空氣中突然傳來一陣“哢呲”聲,姬蒼夜已被擰斷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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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門口。


    身著普通宮女裝的薄柳之已經徘徊了許久,水潤的大眼在黑漆的夜晚似乎也能發光,猶豫的看著宮門口。


    捏了捏手中的令牌,雙手微顫。


    守在宮門口的士兵早就注意到她,見她鬼鬼祟祟一直瞅著門口,不由對她多留個心眼。


    薄柳之深深呼了口氣,最後還是跨步走了過去,將手中的令牌遞了過去。


    其中一名士兵接過,仔仔細細裏裏外外看了個遍,異常認真。


    這令牌確實是用於出宮的不錯……


    鑒於她在門口前流連太久,士兵將她上下打量了翻,留個句讓她等等之後,便往城樓走了上去。


    留守的將士聽到他的描述後,正準備下去看看,這是有人朝他走了來。


    來人朝他舉了舉手中的令牌。


    那令牌上赫然印著的“壽”字,讓他膽一寒,當即跪了下來。


    薄柳之在下麵等得心驚膽戰,抬頭看了看天,時候不早了,再過幾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她必須趕在某人回來之前趕回來!


    從城樓上走下來的士兵沉默的將令牌交還給了她,令人打開宮門。


    薄柳之梳了口氣,朝他點了點頭,快步走了出去。


    站在城牆上的人,看著她從宮門口走了出來,直到在黑暗中看不到她的身影,這才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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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府。


    薄柳之站在門口,眼眶莫名有些發酸,過去六年的時光如一張一張黑白照片,不住在她腦中放映。


    上次離開之後,她發過誓再也不會回來,可是,終究還是回來了,卻不想,竟是為了這麽一個讓她震驚無措的消息。


    深夜的侯府安靜得仿佛一座死寂的空城,每一處都似乎散發著冰涼的氣息,便連門口處夜守的家丁都一臉死氣。


    沒有害怕,心情很複雜,深深呼吸一口,提群走了上去。


    家丁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人,嚇得一個哆嗦,睜大眼睛看著她,似乎在確認她是人是鬼,“夫……夫人……”


    薄柳之朝他微微一笑,沒有糾正他的稱呼,道,“我想見鐵叔,我能進去嗎?”


    “……”家丁愣了愣,點了點頭,又立刻搖了搖頭,最後竟是推開門走了進去,將門關上,徒留下薄柳之一人。


    好一會兒,家丁領著鐵叔走了出來。


    鐵叔看著薄柳之,曆程塵埃的雙眼泛起絲絲水暈,聲線微微啞了啞,“夫人……”


    薄柳之眼眶也是一紅,過去的六年裏,鐵叔待她極好,比起祁暮景有過之。


    這次除了想確認祁暮景的情況之外,她還想看看他。


    忍著心裏的難過,薄柳之看著他發鬢兩邊的斑白,扯了扯唇,“鐵叔,你老了!”


    鐵叔怔了怔,搖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夫人,這麽晚了,可有事?!”


    薄柳之擰眉,“鐵叔,阿景他怎麽樣了?真的……”


    鐵叔苦澀搖頭,“夫人想知道?”


    薄柳之咬了咬唇,點頭。


    鐵叔閉眼歎息,“跟我來!”


    說完之後,轉身率先走了進去。


    他的摸樣,讓薄柳之心頭咯噔一下,在原地頓了頓,而後才跟了上去。


    景院。


    薄柳之踏進院子,有一片刻的恍惚,仿佛她從未離開過。


    大眼掃視四周,這裏一點也沒變,一切都是她離開時的樣子,滿院的桃樹,幽幽的桃花香氣。


    目光最後落在大開的房門口,當看到裏麵的場景時,雙瞳猛地一縮,身子竟不受控製的向後跌了幾步。


    屋內中央,擺放了一隻陰森的棺木……


    鐵叔看到開著的房門時,背脊一凜,又見身側的人顫抖得向後倒去,忙不遲疑扶住了她,帶著她躲到了院子的後麵,藏在窗口的位置下。


    房間內,薄書知端著藥汁坐在床頭的凳子上,勺了一口藥汁喂進祁暮景微張的唇內,可是剛喂進去便從他的嘴角液了下來,她也不惱,從腰間掏出一張粉色的絲帕,眉眼溫柔的替他擦拭著嘴角的藥汁,柔柔道,“景,乖,喝點,喝下去了,你的病才能好起來。”


    祁暮景雙目空洞看著帳頂,形如枯槁,麵色是可怖的黑色,唇瓣幹裂成一道一道血紅的口子,已是油盡燈枯之兆。


    薄書知又勺了一口藥汁喂給他,無一例外均從他唇角流了出來,她垂頭輕笑,“景,都說了讓你乖點把藥喝了,非不聽……”


    嘴角的笑意倏地收緊,一隻手狠狠捏住他的下顎,端著碗給他灌了下去,冷冷看著他嗆得幾乎下一刻便會兩腿一蹬死去的樣子,她卻哈哈大笑了出來,一下子將碗摔在地上,瓷碗匝地,發出刺耳的響聲。


    她改而抓住他的領口,一再收緊,恨聲道,“祁暮景,難受嗎?你越是難受,我越是痛快,真想啊,真想現在就弄死你……”突地俯身,湊近他的耳邊,壓著嗓音陰陰dao,“但是現在你還不能死,你不是愛她嗎?我告訴你我也替她準備了一副棺材,我保證,讓你們死在一起……而這一天,快來了!”


    薄柳之蹲在窗口下,將薄書知的話一一聽了進去。


    這些,遠遠比剛才在門口處看到的棺材還要讓她震驚。


    他們不是相愛嗎?


    為什麽,為什麽薄書知想讓他死?!


    鐵叔捂住她的嘴,眸色深沉的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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