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柳之微微呼出一口氣,瞄了她一眼,問道,“你剛才說拓跋聿怎麽了?”


    南玥愣了一秒,正聲道,“花滎鎮和鯉城等地原先任職的官員都在此次剿叛中投誠於......赫連景楓。前幾日在上朝之時,皇上欲在朝中選出幾名官員不日去花滎鎮等地就職,且開出官從四品的條件,可是那些個大臣不約而同以各種理由推諉,皇上終是大怒,劈頭蓋臉一頓狠批。據說,其中有幾名朝中大臣已被削了官位。


    皇上想殺雞儆猴為振朝綱這些都已經足夠了,可是今早我又聽說,皇上早朝之時便將三年一期的考核取士改為了二年一期,也就是一期之後中間隻停一年便又開始招才納士。這一聖諭一傳出,滿朝文武皆惶恐,擔心皇上此舉招納新才實乃取代他們,現在個個如驚弓之鳥......”


    說了一通話,口舌有些幹,南玥倒了一杯水大大喝了一口,又看著她道,“我擔心,長此以往,朝堂上那些個臣子怕是要......”她小心往殿外啾了一眼,壓低聲音道,“反了。”


    “還有還有......”南玥眼眉一挑,倒有些興奮了,“平日與蘇貴人交好的寧貴人,還有其他一些妃子,昨日被皇上遣送出宮,送回了娘家。”


    她說著,朝她擠眉弄眼一陣,“我看這小皇帝莫不是想要為你架空後空,三千獨寵!”


    “......”薄柳之著實震驚了,剛欲開口,薔歡從殿門口快步走了進來,“娘娘,蘇貴人求見!”


    薄柳之眉心一跳,看了眼南玥,道,“讓她進來吧。”


    南玥笑著搖搖頭,起身閃到了內室。


    蘇貴人臉色不好,步伐匆匆,一進殿便撲通一聲跪在了薄柳之跟前。


    薄柳之嚇了一跳,忙站了起來,伸手扶她,“蘇貴人,有話好好說!”


    蘇貴人紅著眼眶搖頭,抓住薄柳之的手讓她重新坐下,“皇後娘娘,臣妾不想出宮!”


    她以這句話作為開場白。


    薄柳之眉頭輕皺,盯著她,“我沒有讓你出宮。”


    她確實沒有,也從來沒想過讓拓跋聿架空後宮。


    第一,她不想為難拓跋聿;第二,她也不想為難他後宮的妃子;第三,她相信他。


    “皇後娘娘,求您勸勸皇上吧。皇上寵愛皇後娘娘,隻要皇後娘娘肯開口,皇上不會忍心拒絕皇後娘娘的。”蘇貴人說著,竟趴在地上磕起了頭


    在她眼裏,拓跋聿慢慢送妃嬪出宮,無非是為了討好他最愛的女人。


    所以隻要她肯開口,事情就還有回旋的餘地。


    她磕頭磕得十分認真,頭撞到地上砰砰直響。


    薄柳之聽得心煩意亂,又無奈。


    歎了口氣,她微微傾身抓住蘇貴人的手臂。


    蘇貴人一怔,淚眼蒙蒙的抬頭懇求的盯著她,“皇後娘娘,今日從宮外傳回來的消息,說被皇上遣送出宮的妃子中,有幾個不堪忍受家中白眼和冷嘲熱諷的妃子已經自刎了......”


    她說著,眼淚撲哧撲哧往下掉,不知是為那些死去的人難過,還是怕自己有朝一日也不得不重蹈覆轍。


    “皇後娘娘,那些個進宮的妃子之前並不都是自願的,宮門深深,一踏進就等於將自己的一生送了進來。可都禁不住家人的哀求,為了家族榮譽,不得不咬牙進宮。封妃的時候,哪個不是家門的榮耀,可一旦被皇上遣送回娘家,流言蜚語傳得繪聲繪色,本是父母親眼中驕傲的女兒,一下子便成了家門的恥辱,這樣的落差,誰又能守得住......”


    說到難過處,蘇貴人竟是低低哽咽了起來。


    薄柳之聽著心裏發酸,同時也有一股淡淡的歉疚感在胸口瑩然,情感驅使之下,便承諾她姑且試試,她方一步一回頭的離開了。


    南玥從內室走出來,也是禁不住搖了搖頭,看著薄柳之道,“這蘇貴人看來是怕下一個出宮承受那些比實實打在身上的鞭子還要難受的蜚短流長便是她自己......”


    “......”


    ————————————————————————————————————————————————


    傍晚。


    拓跋聿回到魂蘭殿的時候,殿內安安靜靜的,不見那人的影子。


    鳳眸微微冷了冷,臉色清肅,心房仿似突然空了個大洞,拽緊拳頭,他努力克製著,沉沉閉上眼,高大的身子若一宗挺立的洋槐,一動也不動


    無聲的落寞從他身體裏寸寸繁衍,填滿了整個屋子。


    薄柳之拎著笥子走到門口的時候便看見他孤零零的背站在屋子裏,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失落讓她心口微痛。


    許是聽到身後的呼吸聲,拓跋聿僵著身子緩緩轉頭,鳳眸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平靜無波,卻專注得隻盯著她,仿佛天地間唯有她一人。


    薄柳之眼眶微微一澀,朝他柔柔牽了牽唇,拎著笥子走了進去,“薔歡帶著青禾和連煜去了皇奶奶那兒,其他宮女被我散了。”


    她說著,將笥子放在桌子上,打開,從裏麵取出幾盤小菜和一盅清湯,擺放好之後,才轉頭看著他道,“愣著做什麽,不吃嗎?”


    拓跋聿深瞳一縮,右眉淺微一挑,撩開衣擺坐了下來,盯了眼桌上的菜,又去看她,卻不言語。


    薄柳之在他身邊坐下,給他添了一碗米飯,拿起一雙箸子遞給他。


    拓跋聿接過,連著她伸過來的小手緊緊握在掌心,鳳目雖眯著,卻能看出他此刻心情的愉悅,“這些都是你做的?”


    薄柳之點頭,任他握住她的手,輕聲道,“我記得你不喜歡吃油腥的東西,也不愛吃肉食,所以做的這些菜我都隻加了少量的油,你嚐嚐看!”


    拓跋聿嘴角微微一彎,另一手取過她手中的箸子,撚了一塊白嫩的豆腐放進嘴裏,入口即化,清爽可口。


    拓跋聿朝她輕輕挑眉,隻吐了一個字,“好!”


    薄柳之眉眼頓時一彎,用空著的手給他撚了一片青菜喂給他。


    拓跋聿看著她的動作,隻覺周身的氣流都通暢了,鳳目清幽濃灼的盯著她,張嘴吃下。


    “加一口米飯。”薄柳之身子往他身邊靠了靠,給他挑了一些米飯喂去。


    抑製不住的歡喜在拓跋聿清美的容顏下盛放,他吃著她給他喂的菜肴,隻覺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薄柳之看見他眼中閃耀的光芒,卻覺眼眶發熱。


    她不過一個小小的舉動,便能讓他開懷至此......


    這個男人,太容易滿足,容易得讓她心疼。


    “之之,你也吃......”拓跋聿眯眸笑,笑容淸絕曜人。


    薄柳之看著他遞到她嘴邊的蕨菜,抿唇一笑,蕨菜剛咬進嘴裏,臉上一暗,他的臉便湊了過來,柔唇一下含住了她的唇,靈滑的長舌鑽進她的唇間,將她口中的蕨菜又過到了他的嘴裏。


    而後,他鬆開她的唇,鳳目瀲灩,灑落一地迷人光暈,挑眉衝她曖昧的笑,“好吃!”


    薄柳之不爭氣的紅了臉,輕瞪了他一眼,小聲斥道,“好好吃飯!”


    拓跋聿眯了眯眼,“我要你繼續喂我......”他指了指她的唇,笑得像隻狡猾的狐狸。


    “......”薄柳之耳根一熱,咬了唇,麵上紅得能滴出水,清幽幽的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訕訕撚了一塊玉筍,在他的注視下張唇咬住。


    在慢慢靠近他的那一刻,心跳砰砰直跳,好似不是自己的。


    微微閉了閉眼,薄柳之一狠心,靠近了他的唇。


    幾乎同一刻,他的長舌又潛了過來,將她唇上的玉筍含進唇間,兩唇相貼,她能感受到他唇瓣兩邊肌肉的輕動。


    薄柳之慌的退了後來,低下頭,紅著臉不敢看他,隻是用羞憤掩飾她心裏的激動,放下了箸子,嘟囔道,“不喂了,愛吃不吃!”


    “嗬嗬......”拓跋聿寵溺的盯著她笑,攤開大掌捏了捏她的臉,“好,不喂不喂,我吃,全都吃了可好?!”


    他這哄寵的聲音,倒顯得薄柳之像個孩子。


    薄柳之苦笑。


    很想告訴他,她比他大好不好?!


    拓跋聿心情舒暢,也沒在鬧她。


    怕過了,讓兩人半月來,難得的其樂融融被他破壞。


    他端著瓷碗,不似以往優雅的吃法,而是大口大口的吃著,好似用這種方法告訴她,真的很好吃!


    薄柳之隻在一旁靜靜的專注的看著他。


    他似乎真是餓極了,一下子便吃了三碗,最後還喝了兩碗清湯。


    看著真被他清掃而空的桌子,一股幸福感和滿足感將心房填得慢慢的。


    以至於薄柳之連帶著眼梢都是溫柔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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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膳後,夜已黑。


    拓跋聿給薄柳之披上厚厚的大麾,拉著她到宮裏散步。


    這一次,隻有他二人,沒有薔歡,沒有甄鑲,也沒有兩個小家夥,天地間隻有他二人。


    兩人都沒有說話,可緊握的雙手一刻未分開。


    他的手溫暖而幹燥,她的手柔軟而細膩。


    寒冬入夜的皇宮有些寂寥,除了偶爾巡衛的士兵傳來的踏踏腳步聲以外,便是寒風吹夾白雪的聲音。


    沒有被他握住的手有些冷,薄柳之把手遞到他麵前,拉著眉毛委屈道,“冷......”


    拓跋聿看著她可憐兮兮的摸樣,失笑,抓住她的手夾在他的臂彎上方,“這樣呢?還冷嗎?”


    他身上的溫度透過衣裳瞬間把她手上的冰寒消去,薄柳之心滿意足,將頭也靠在他的臂膀上,“你摟著我就不冷了。”


    拓跋聿咧嘴無聲笑,覺得她每一個小小的要求都是可愛的,讓他愛不過來。


    他微微抽回來,撩開身上的大麾將她整個身子囊括進他的懷裏,另一隻手抓過她的手,讓她抱著他的腰,頭靠在他的胸口。


    一切動作完畢,他含笑低頭看著她,似乎再問這樣她可滿意?!


    薄柳之也抬頭迎視他,笑得眉眼如月,“你真好!”


    拓跋聿吃她這招,心裏頓時美滋滋的,更緊的摟著她往前一小步一小步的挪著。


    半刻鍾之後,兩人至多行了十米。


    薄柳之在他胸前吃吃的笑,“拓跋聿,照這樣走,我們今天可以不用回去了。”


    “那就一輩子走下去!”拓跋聿捏了捏她的手,鳳目深深盯著她的臉。


    “......”薄柳之心口一滯,嘴角卻笑開了,“好,一輩子走下去。”


    兩人又走了一會兒。


    拓跋聿終是顧忌她身懷有孕,攔腰將她抱了起來,轉身往回走。


    薄柳之拉住他的衣袖,眸中帶著點點笑意看著他,“你幹嘛?不是要一直走下去嗎?”


    拓跋聿氣瞪了她一眼,“行,等你肚子裏的小東西出來了,我陪你走,你想去哪兒我都陪你走。”


    “......”薄柳之臉色狠狠一白,揪住他衣袖的指斑白,她盯著他,眸光多了幾份痛楚,“陪我幹什麽,你是皇帝,百姓和文武百官都看著你呢......”


    拓跋聿嘴角牽笑,低頭看她,剛要開口,目光觸上她微白的唇瓣時鳳眸微微一縮,“外頭太寒,我們先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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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魂蘭殿,拓跋聿便將薄柳之放進了軟軟的被窩,而後也褪下衣袍在她身邊躺下,長臂一探,將她緊緊圈進懷裏,寬厚的大掌揉著她的後背。


    薄柳之安心的靠在他懷裏,鼻息間是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熟悉的味道,她貪戀的深嗅了一口。


    又微微提了一口氣道,“拓跋聿。”


    “嗯。”拓跋聿輕應了她一聲。


    “皇後的職責是不是掌管六宮?”薄柳之突然問。


    拓跋聿一愣,笑著道,“自然。”


    “那就不要把後宮的妃子遣送出宮。”


    拓跋聿放在她背上的手一頓,“原因?!”


    “如果六宮都空了,我還管什麽?!”


    “......”


    沉默,如一個世紀那麽長。


    拓跋聿方開口道,“好。”


    薄柳之喉嚨一堵,嗯了聲。


    又過了一會兒,拓跋聿低頭看了她一眼,“累不累?”


    薄柳之在他懷裏搖了搖頭,沒有出聲。


    越是對親密的人,越是敏感。


    就如現在,拓跋聿覺得他們兩人中間像是突然隔了一個屏障,他想跨過這道屏障觸摸她,她卻將這抹屏障又加進了一道。


    壓抑,堵在胸腔裏,沸騰著,跳躍著,擠壓著他繃緊的神經兒。


    拓跋聿突地深深吸了口氣,撩開被子坐了起來,又飛快壓下被子不讓涼風鑽進,給她掖了被角,坐在床沿正欲套鞋。


    手臂上的衣服卻被一雙小手抓住。


    拓跋聿眉峰微跳,鳳瞳燃著希翼,微側身看著她。


    沒有放過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光芒,薄柳之心口窒悶,又收回了手,清亮坦蕩的雙眼輕輕盯著他,嘴角微牽,自自然然道,“外麵風雪大,回龍棲宮的路上攏緊大麾,別凍著!”


    回龍棲宮?!


    拓跋聿眼中驀地閃過震驚和受傷:她在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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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發誓,是完結的節奏。。木有再起波瀾哈……姑娘們千萬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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