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妙蓮回到了二十一世紀——準確來說,她的靈魂回到了二十一世紀。


    她的靈魂,飄蕩在那熟悉的城市大街頭,穿插過一個又一個和行人間,她看得到別人,可別人看不見她。


    大街上繁華而擁擠,到處是人頭湧動,人山人海。


    兩旁是林立的高樓大廈,街道被擠成了狹窄的小巷,小巷兩側,是各種各樣門麵窄小的店鋪,櫥窗耀眼奪目,頭頂吊滿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廣告牌,招牌,街頭有書報攤,上麵堆滿了五花八門的報刊。


    忽然,不遠處的一幢大廈下,傳來一陣喧鬧聲。


    一個女人的哭聲驚天動地,蓋過了所有的一切聲音:“之華,你不要跳下來,不要啊!不要!”


    馮妙蓮好奇,擠了過去去。


    哭喊的女子,四十多歲年齡,中等身材,皮膚白皙,有種富態型的俗豔,五官倒是長得精致,保養得很好,臉上沒有一丁點的皺紋。此時,她把頭高高仰起,眼睛直直地盯著大廈上麵,直哭得死去活來。


    馮妙蓮目光落到女子的臉上,頓時張大了嘴巴。


    她有一種時光交錯的恍惚。


    這張臉,馮妙蓮認得。盡管多年不見,盡管這張臉跟記憶中的那張臉有些不大一樣了,變圓,變老了,但馮妙蓮還是在茫茫人海中,一眼把她認了出來——她曾經,叫了她四年多的“媽媽”,她跟她,有著割不斷,理還亂的恩恩怨怨。


    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中,女子無瑕顧及她的狼狽,眼淚鼻涕口水橫飛,她一臉的驚恐,呼天喊地:“之華,你不要跳下來,不要啊!如果你死了,我跟我女兒怎麽辦?你不能這麽狠心,拋下我跟兩個女兒呀。”


    馮妙蓮這才發現,原來大廈上麵的頂層,站著一個五十多歲年齡男子,他跨過欄杆,正欲跳樓。


    大廈不高,隻有十六層。


    但從上麵跳下來,想不變成肉槳,幾率並不高。


    要跳樓的男子,馮妙蓮也認得。這麽多年過去了,可他就是化成了灰,馮妙蓮也認得——因為,她曾經住他的吃他的穿他的,並叫了他四年多的“爸爸”。


    她常常夢到他擰著她的耳朵,摑她耳光,抓了一個木質衣架劈頭蓋臉的朝她頭上身上落下去,把她打得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她還夢到在伸手不見五指,閃電雷鳴的雨夜裏,他拎著她的耳朵把她趕出陽台裏,她又餓又冷又怕。


    他卻是她十多年來揮之不去的噩夢。


    此時他的身型不再壯偉,頭發半花白。原本他的神情是帶著點狠勁的,仿佛是香港警匪片中的黑~社會人物,但如今,卻落魄了,背駝了,行動遲鈍了,眼睛無神,眼角全是皺紋,一臉的灰敗。


    樓下站了不少圍觀的人,眾人議論紛紛。


    “那不是林總麽?他怎麽啦?”


    “公司破產了唄。聽說,欠了很多債務,前些日子他還四處活動遊說其它公司投入資金,企圖起死回生。”


    “他的公司完了,根本沒有挽回的機會。”


    “怎麽會這樣?他公司的生意不是一向紅紅火火的麽?”


    “他的手下跟一家公司簽單的大單合同,因為大意疏忽,被對方鑽了漏洞,對方拿了巨額的錢跑了。那筆錢,沒能追回來,緊接著他的公司裏一係列的問題都冒出來了,於是他不斷地扔錢,卻又不斷地陪錢,最後沒錢扔了,負了一身的債。”


    “聽說元氏集團要收購他的公司。他想開出條件,可他有什麽資格提出條件?他已是資不抵債,把公司賣了,遠遠不夠還債。”


    “生意場上,大魚吃小魚,那是正常不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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