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達婆婆如今已經很蒼老了。


    她早就覺得自己時日無多,已經對未來不敢祈求什麽,隻是希望兒子們都能過上好的生活。


    那達婆婆的三個兒子裏就隻有老大傑克最為機智勇敢,另外的兩個兒子都是不成氣的家夥,老人內心深處也深知這一點。


    她一直在思索是否讓孩子們加入晨曦。


    費歇爾家族信仰的失落之主,毫無疑問是一位偉大的神明,隻是,隻是信仰異端神明可是死罪,六大正神教會對此都是深惡痛絕的。


    真是可笑,明明重鑄教會曾經也是異端的教團,可現如今重鑄之神居然也成為所謂的正神之一,從那時起她就明白正神和邪神沒什麽本質上的區別。


    神明就是神明,所謂的善惡不過是凡俗的人們強行賦予的概念而已。


    現在是雨季較為頻繁的時候,外麵的大雨一直下個不停,年邁的那達婆婆在費歇爾家族仆人的帶領下,平靜地在夜色中來到費歇爾家。


    她來到大廳裏看到背對著自己的艾琳女士,仆人鞠躬轉身離開。


    那達婆婆的腰已經不能徹底直起來,虔誠地問道:


    “尊敬的艾琳女士,我是那達,是您找我過來麽?”


    那達婆婆本來希望稱呼艾琳為“祭司大人”,但是艾琳表示還是盡量不要當麵這麽叫的好,因為最近幾年大陸東方這邊搜查異教徒的情況又變得嚴格起來。


    尤其是救贖教會的重要教徒們,經常像是在尋找些什麽似的,越來越多的聚集在東方四國。


    艾琳沒有看向那達婆婆,而是傳來冷清平靜又極為充滿誘惑力的聲音。


    “祂說,世間要有幸福和災厄,於是便將凡人的喜怒創造於世間。”


    “人們總是沉淪,在彷如野獸的混沌中痛苦掙紮,遍曆悲歡離合和生死絕望。”


    她停頓了片刻,才凝視著前方嚴肅地繼續說下去。


    “唯有那些被祂賜下恩惠之人,才能得到超脫痛苦的機會。”


    那達婆婆的眼睛漸漸睜大,總覺得今夜似乎有不得了的事情要發生。


    艾琳緩緩轉過身體,精致的臉孔在陰影中顯得極為模糊,那種虛無縹緲的神秘感令人感到敬畏。


    她繼續說了下去,聲音很輕,言語卻沉重的令人窒息。


    “那達,你願意接受祂的恩賜,成為有機會超脫痛苦之人麽?”


    那達婆婆能明白那是什麽暗示,曾經的艾琳就暗示過了,如若一直為偉大的失落之主做貢獻,就擁有獲得超凡力量的機會。


    內心深處壓抑許久,從前有過卻又逐漸忘記,以至於年邁至今甚至都不敢再幻想的渴望逐漸湧了起來。


    她覺得自己刹那間仿佛年輕了幾十歲,蒼老滿是褶皺的臉孔上浮現出極為喜悅的笑容,老邁的軀體也微微顫抖起來。


    “我願意!祭司大人,我願意更進一步地為偉大的失落之主做出貢獻!”


    艾琳聽完沉默片刻,那達婆婆立即意識到是什麽意思,馬上許諾道:“若是我能獲得恩賜,願意奉上更多的凡俗之物,祭司大人。”


    聽完,她終於露出了笑容。


    前不久拜恩拿家裏的大部分錢出去購買各種東西,艾琳表麵上不說什麽,內心深處則是瘋狂滴血。


    既然如今要讓那達婆婆獲得超凡的序列力量,自然也不可能讓她什麽都不付出,白白就獲得資格,而費歇爾家族的資金當然越多越好。


    艾琳實在是很喜歡錢,沒辦法,因為小時候的她真的很缺錢。


    灰燼之時即將到來。


    那就是每一日的零點時刻。


    點滿蠟燭的地下室裏,拜恩已經做好前往靈界的一切準備。


    地麵上用白色粉筆繪畫出一個代表著夢境的圓形,而在圓形之外則灑滿白色的鱗魚粉,作為維持道路穩定的象征,最外圈則是用黑色粉末畫出的七個神秘符號,意味著靈界裏的坐標,確保他們不會直接進入太危險區域。


    而不遠處的桌子上,三瓶用於進入深度睡眠的深藍色藥劑已經調製完畢。


    他看到艾琳下到地下室裏,開口詢問:


    “我從未聽說過所謂的灰燼之時和灰燼之主的名號,時間是確定為零時沒錯的吧?”


    “放心吧,拜恩,我腦海裏的神秘知識不會出錯,那些知識來源於偉大的失落之主。”


    艾琳點了點頭,一直沒有將關於世外之神的知識詳細告訴過他人,凡人知道過多關於祂們的知識,可絕對不是好事。


    那些是存在於克拉德世界之外,即使是正神們也無比警惕的偉大存在,總共有足足二十七位,每一個都擁有凡人完全無法想象和理解的偉大力量。


    灰燼之主。


    祂亦是一位世外之神。


    無窮災厄之源,白色迷霧的厭者,湮滅星辰的灰燼之主,代表著無盡宇宙中最原始的混亂和扭曲。


    當偉大的失落之主需要費歇爾家族獻祭出壽命時,以及需要有人承載那些危險的知識時,艾琳都從內心深處覺得隻需要自己完成犧牲即可。


    他們隻需要踏過自己的屍體前進。


    “既然都準備好了,那我就去叫那達婆婆下來,隨後我們就開始吧。”


    艾琳點了點頭,返回大廳將那達婆婆叫下來。


    她渾身微微顫抖,還是第一次來到費歇爾家族最為隱秘的地下室,臉上全都是好奇和驚愕。


    艾琳平靜地跪倒在聖物前,說道:“跪拜吧,切記你不可直視祂的偉大。”


    三人在透明的瓶子前跪倒,那達婆婆強行控製住自己不去直視聖物,隻是感覺到周遭的事物突然間都變成黑白二色,仿佛世間的一切都即將迎來毀滅和終焉。


    祂!


    莫非就在這裏!


    還沒等嚇到麵無人色,渾身戰栗的那達婆婆反應過來,就聽到艾琳平靜地拿來深藍色的入夢藥劑說道:


    “喝下它吧,我們將會帶你前往靈界,舉行穿過陰影之門的儀式。”


    “那達,隻有等完成儀式後,你才有資格獲得偉大的失落之主的恩賜。”


    她的話語充滿誘惑力,神秘而又令人無比著迷,那達不假思索地接過深藍色的入夢藥劑,一飲而盡。


    “我,我感覺好困……”


    艾琳和拜恩對視,兩人都很清楚這次的旅行極為重要,靈界充滿變幻莫測的危險和機遇。


    費歇爾家族想要更進一步,無論如何都必須不斷涉足靈界,例如想要激活達倫身上的隱性血脈就必須在靈界舉行儀式。


    艾琳和拜恩將那達昏睡過去的軀體擺放到法陣裏,二人也相繼喝下入夢藥劑,坐了下來。


    而在拜恩的身旁還放有三瓶醒神藥劑,一瓶用無生花、獨鼓樹皮、費歇爾家族的血液混合製成,冷卻到冰點的特殊藥劑。


    那瓶藥劑的外觀是暗紅色的,裏麵蘊含著某種致命又危險卻無比誘人的力量。


    零點已至。


    眾多蠟燭依次熄滅殆盡,圍坐在圈內的三人沉沉地昏睡過去,於黑暗中進入到屬於夢境的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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