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裏的人頓住了,門外的人安靜了。


    一雙雙眼睛齊刷刷的看向了阿西。


    阿西被看的手足無措,她悄悄咽了口水,看看周圍的人,再看看藥鋪裏麵六個人。


    付良微微一笑:“姑娘,可是知道在下生的什麽病?”


    阿西緊緊捏著拳頭,製止住自己的發抖。阿弟需要藥,阿弟需要藥。


    “啊?那個,您生什麽病我不知道,可是,能不能先別砸了?”阿西紅著臉,鼓起勇氣小聲的說。


    呦,有一個小姑娘要見義勇為打抱不平了?門外圍觀的群眾安靜了幾秒鍾,突然爆出一陣陣爆笑聲和竊竊聲。


    “太有意思了嘿。這麽多街坊都沒說什麽,藥鋪也沒去報官,一個小姑娘跑來打抱不平了。”


    “這是哪家的閨女?”


    “沒見過啊,誰知道呢,不過小姑娘勇氣可嘉嘛!”


    從付良一行人進藥鋪拉出陣仗開始,外麵就慢慢的圍了許多人,一直到付良下令砸了藥鋪,林大夫都沒有聽到有一個人站出來說句阻攔的話的,原本以為能靠得住的馬老先生也撂了挑子,沒想到這個小姑娘居然先開口了。


    “就是就是,先別砸了啊付公子,聽聽這個小姑娘說什麽吧,各位好漢,各位好漢先停手好不好?你們也累了先休息一下?”林大夫又是說好話又是攔著不讓砸,急的滿頭汗。


    付良對著大浦輕輕說了聲:“先停一下。”然後看著站在藥鋪外麵門框跟前的女孩子。


    女孩子穿著麻布衣裳闊腿褲子,腰間係了一根巴掌寬的帶子,顯得小腰結實又柔韌,頭發在耳後挽了髻,隻一根木簪子固定,胸前留了一溜發尾,雙手握在一起,咬著嘴唇睜著滴溜溜的眼睛。


    看上去沒有什麽厲害的地方,也不具有攻擊性。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小姑娘。


    “姑娘,你為何讓我停下來?”付良又輕聲問道:“你可知這家藥鋪名不副實,並不能醫好我的病?”


    麻老頭早在付良說“你也不過如此”的時候已經起了強脾氣。後麵大浦和其他三人開始砸藥鋪的時候麻老頭一直在觀察付良。


    沒有問和切,還有望和聞嘛。


    可是也沒有望出來什麽,也沒有聞出來什麽。


    咦?還有我麻老頭沒見過的病?


    麻老頭自從七歲起跟著師傅上山采藥,下山治病,到現在整整五十個年頭過去了,下到平民百姓上到皇親國戚,小到傷風感冒大到命懸一線,什麽病什麽病人沒見過,還真是沒見過付良這樣的病和病人。


    麻老頭也不管現下是個什麽情況,走上前去伸手就捏向付良的手腕。


    卻見付良輕輕一翻腕子躲開了去。


    麻老頭瞪了眼睛,這小子身上帶功夫了?繼續伸手。


    付良也沒看他,依舊一翻手腕躲開了,卻還是和阿西說著話。


    “我,我不知道您生什麽病了,但是大夫也有看不好病的時候,不能因為這個就砸了藥鋪……”阿西小聲說著說著,就看到說話的年輕人和旁邊一個花白胡子的老人手底下過起了招式。


    花白胡子老人要拉年輕人的手,年輕人躲著不讓拉,兩個人誰也不讓誰,一個追一個躲,動作幅度越來越快。


    林大夫一個頭兩個大。


    今天一定是開門沒看黃曆,這都叫什麽事。


    “馬老先生唉,您這是幹嘛呢?”林大夫想走過去勸,又怕誤傷了自己,隻好站在一邊抹汗。


    “哼!”麻老頭自己本身沒有什麽功夫,想抓又抓不住有種被戲弄的感覺,氣急敗壞道:“小子,你胳膊給爺爺,爺爺給你診脈!”


    付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爺爺不願意讓你診脈。”


    “咦,孫子你怎麽罵人呢?”麻老頭氣的跳腳。


    “孫子先罵人的。”付良依舊淡淡。他又扭頭對著阿西說:“我的病是很常見的病,他治不好就是醫術不行,不診脈就說我沒病是醫德不行,醫術和醫德都沒有的醫館,不砸了,留著不是更禍害大家嗎?怎的你覺得我做的不對?”


    好像很有道理啊,阿西不知道怎麽回答。


    麻老頭接過話:“老子醫術醫德哪兒不行了?黃毛小兒休得信口雌黃,你讓老子診診脈,看看老子能不能治好你的病!”


    林大夫一聽立馬擦著汗迎了上來:“付公子啊,咱們大家都各退一步,您看馬老先生也願意給您診脈了,您就讓馬老先生給您把把脈,死馬當活馬醫不是嘛?”


    “說誰死馬呢?”大浦一直沒吭聲,聽到這兒一個沒忍住伸手拽住林大夫的衣領冷不丁的嗆了一句。


    “大浦。”付良示意不要動手,大浦氣呼呼的鬆開手。


    林大夫摸著衣領,心跳還突突突的。話不好說,幹脆沉默吧。


    付良看了眼麻老頭,想了下,坐到椅子上挽起了衣袖。大浦和其他三人眼明手快的扶起桌子,一人還拿袖子擦了擦桌麵,又從地上撿起腕枕,拍拍土放在桌子上。


    麻老頭重重的用鼻子出著氣,站在診桌對麵,又看了看林大夫站著沒動,喝到:“老子站著診脈嗎?”


    林大夫趕緊過去也扶起了踢倒在地的椅子,放在麻老頭身旁。


    “老子就在這麽髒著坐嗎?”又一聲喝。


    林大夫苦著臉也拿袖子擦了擦椅麵,麻老頭才坐了下來,伸出手指搭上付良的手腕。


    阿西看著終於不砸了,自己在一邊也鬆了口氣,心想等這行人走了,就可以給阿弟買藥了。


    麻老頭把著脈,一手摸著他花白胡子,又讓付良換了隻手,邊診脈邊問道:“仔細說說你那裏不舒服。”


    “晚上睡覺打呼,走遠路會累會腿酸,中午站太陽下會頭暈,眼前發黑,有時候吃完東西腹痛。”


    聽起來,都是正常情況,確實不是得病的情況。


    脈象上來看,也很正常。


    麻老頭皺著眉,再細細的感受手指傳來的脈象。


    確實沒病啊。


    不僅沒病,此人反而身強體壯,再活個五六十年沒有任何問題。


    可是他就是認定了自己有病,那就不應該沒病。


    麻老頭讓付良又換了一隻手。


    阿西看著裏麵的人,年輕人臉上沒有絲毫的不耐煩,左手右手來回換了好幾次,而花白胡子老頭眉頭越皺越深,好似真的瞧不出來年輕人得了什麽病。


    那些症狀都是很正常的啊。


    阿媽曾經說過,有人身體會生病,有人靈魂會生病,這人是不是靈魂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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