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


    整齊劃一的馬蹄聲響起,上百身穿白袍的蓮花會成員護著中間的粉紅色大轎靠向曉塘村。


    大轎如同一座移動的房子,二十個****著上身的壯漢汗流滿麵的將其坑在肩頭,辛苦的移動著腳步,沒有轎簾,蓮花會的三當家黑麵佛帶著一身贅肉坦露在眾人視野,讓轎夫在村口的地方停下,打了個飽嗝,將胸口的碩大羊腿扔在地上,嗅了嗅鼻子。


    “好厚的血腥味。”


    他停在這裏是等曉塘村的蓮花會燈主前來敬禮引路,卻始終無法在視線內發現一個蓮花會成員身影,他號稱黑麵佛,卻半點慈悲心也無,隻在手黑心狠方麵極富盛名。


    等了半天,提前入村打探的手下踉蹌著跑了回來,一臉茫然,將昨天村裏發生的大事和黑麵佛講了一遍,自然,大事裏少不了吳兮和情僧,更少不了魏鸞和一火。


    他也提到了那一直未開的煉器師大門,還有不斷從大門裏滲出的鮮血。


    黑麵佛盤膝坐起,衣袂無風獵獵,托著大肥腦袋眺望遠處,指尖一揚,大轎起,掀起一路塵土,來到煉器師門前。


    三個白袍合力撞擊,大門應聲而開。


    入目的是滿地無頭屍體,煉器台旁是一座由人頭壘成的京觀!


    如被狠狠扇了一耳光,黑麵佛眼皮跳起,狠聲道:“好狠辣的小子,這是向我蓮花會示威!他叫一火?待被我捉到,他會後悔為什麽要從娘肚子裏生下來。”


    “報佛爺,村裏的鶘鼻昨日半夜時全跑了,包括家眷,一個未留。”


    “做事不留尾巴,心思還算縝密。”


    黑麵佛從轎上長身而起,四個人戰戰兢兢的給他牽來一頭獨角黑豬,這頭凶獸是黑麵佛的代步坐騎——四品凶獸,混山豬。


    撫弄著混山豬的獨角,黑麵佛輕聲細語道:“老夥計,咱們出去玩玩?”


    混山豬目露凶光,以此作為應答。


    於是黑麵佛挪動著比磨盤還要大的屁股,噗通坐了下去……竟然生生坐死了五個轎夫。


    每次殺完人他心情就會舒暢一陣,這次也不列外,輕拍豬臀,混山豬載著他風雷電掣般出了村外。


    感覺清風撲麵,黑麵佛大笑一聲,“一火嗎?會不會想到我來的這般快?!”


    ……


    ……


    不敢走大道,李江流帶著一群老幼走了一條鋪滿霞光的小路。晨光奪目,朦朧中有霧氣透出,將一行人團團環繞,神秘瑰麗,也給了他們安全的保障,讓人無法從遠處發現。


    在這片像是淨土的地方,曉塘村的老鶘鼻們忐忑不安的望著帶頭的年輕人,他們隻知他代號一火,卻不知真名,跟著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舉家遠行,除了李老漢,其他老頭都覺得自己可能瘋了。


    但也無奈,誰讓蓮花會逼人太甚,要置自己這群人於死地,不跑不行,隻能指望那個年輕人了。


    這群人的核心本應是兩人,王大帥和金眼,可惜他們都還未從昨日發生的事中緩過神來,便讓王喜兒代言。


    李江流身上的血腥味未散,太濃,讓人不敢靠近,王喜兒找到了情僧,撞起膽子問道,“恩公為何要帶我們去祖宅?我們這群人一點用處也沒有,隻會給他增加麻煩。”


    “別叫恩公,太俗,叫我公子就好。”李江流沒讓情僧替他說話,笑道:“你們怎會沒有用處?老實說那個祖宅我還一次未去,算是沒根,以後你們跟著我,在那邊組個燈市,咱們一起生根發芽。”


    情僧沒想到他想的這麽遠,對他的敬畏中又加上一絲佩服。


    王喜兒尋到了對方話裏的重點,盡量不讓擔憂表現的太露骨,“你都未去過的祖宅,裏麵的人會接受我們?”


    “他們沒的選。”李江流心說這就是人才儲備了,因為前世的關係,他對“地下人才”很是看重,知道他們雖然沒有知識分子那些之乎者也,卻實用的很,會成為自己以後的助力。


    再說也是順手,自己前去霸占祖宅,總要顯得人多勢眾不是?


    王喜兒從小到大沒少見市井裏的事,頓時將他心中念頭猜個八九不離十,雙手搓著衣角,覺得這也是好事,跟著這位捉摸不透的公子,起碼不會吃虧,該打打該殺殺,這公子遇事不含糊,像是有點前途的樣,要真能把自己這些人裝進那個祖宅,少不得為他用心出力,也算是還昨日的恩情。


    況且瞧李老漢眼中狂熱的模樣,他兒子的仇是對方給報的,自己要是說個不字,估計那老頭上來就能打自己兩耳光。


    前幾日自己還是他兒媳,現在算什麽關係?李大壯死了,婚約還算不算?


    咳,王喜兒煩惱的搖了搖頭。


    這就是命,看來得認。


    晨風忽惱,刮的暴躁起來,情僧頭布沒有紮緊,被風裹挾在空中,露出了瘮人的頭皮。


    情僧懊惱不已,連忙用手蓋住。他自從準備跟李江流“修行”後,不知為何開始有了羞恥心,總是很搖滾的戴著頭巾,現在頭巾沒了,有些抓狂。


    王喜兒掏出自己手帕,放在了情僧頭皮上。


    “謝謝。”


    真是個會照顧的人姑娘,情僧想到。


    結果下一刻王喜兒就將手帕取走,她隻是想替情僧擦掉頭皮上的灰。


    “天又不冷,總把破布裹在腦袋上幹什麽,也不怕生虱子。”王喜兒說完回到了父親身邊。


    情僧呆住了……他並沒有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任何異樣,像是他的頭皮和別人一樣的完好,像是他的頭皮上沒有難看的血疤,隻有溫暖的陽光。


    那陽光好像落在了他心裏,他第一次感覺人心可以這麽暖。


    但他隨後皺了皺眉,走到李江流身邊,不安的說道:“我好像病了。”


    “什麽症狀?”


    “心跳的好快……”


    “哦?”李江流的眼神似笑非笑的從他身上滑到王喜兒的鼻尖。


    “也許是春天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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