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生兩孩子,就叫鬱思祁,鬱念佑!


    發件人是路靳聲,鬱紹庭點開,隻有寥寥幾字:“手術剛結束,腿保住,但瘸了。”


    白筱靠在床邊,把毛巾擱到一旁床櫃上,抬頭,望向站在床邊的鬱紹庭:“這會兒來短信,有急事?”


    鬱紹庭的視線從手機移向白筱的小臉,也猜到這一聲短信提醒可能又令她擔心了,醫生叮囑過,像白筱這樣有流產征兆的孕婦,除去不能劇烈運動,也不能心思重,他關了機,掀開被子躺回床上。


    “沒什麽事,靳聲發短信過來,問問情況。”他重新把她摟回到自己的懷裏。


    鬱紹庭暫時還不打算把徐蓁寧不良於行的事情告訴她,怕她多想,影響到肚子裏的孩子。


    白筱的下頜抵著他的肩,手搭在他的腰,慢慢收緊,汲取著他身上自己已經熟悉又依賴的味道,昨天虛驚一場,而外麵的悶雷聲令她的睡意消失,閉著眼,意識卻格外的清醒。


    “睡著了?”


    “沒有。”白筱在他懷裏稍稍動了動,小聲回答,“睡不著……”


    鬱紹庭低頭,看著服帖的女人:“怕打雷?”


    白筱倒不是怕打雷,隻是昨天發生那麽大的事,她存了心思,連帶著情緒也變得有些浮躁。


    “要不明天讓媽去把上回那個老和尚找來,給你的肚子好好算一算。”鬱紹庭說。


    白筱撲哧一下,差點笑出來,推了他結實的胸膛一下:“你不是不信這些嗎?怎麽還趕著上門去?”


    “……”


    她想起那一次,鬱紹庭跟老和尚大眼瞪小眼,而老和尚的那番話沒少讓他介意,這會兒,他居然讓她去找那個老和尚,相處久了,白筱發現,鬱紹庭性子裏有時候帶著點任性,想一出是一出。


    白筱抓過他的手,骨節分明,沒多少肉,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反正睡不著,想想寶寶的名字吧。”


    鬱紹庭的興致不大,但白筱卻很是期待,拉著他說了很多名字。


    “我說了這麽多,你好歹也說一個。”白筱覺得這時候的鬱紹庭,著實太不解風情。


    “……這有什麽好說的?”


    說他關心孩子,白筱發現很多事他都漫不經心,譬如取名;說他不在意孩子吧,她一說不舒服,他比誰都緊張。


    所以白筱一定要他說出一個名字來,鬱紹庭敷衍地說了一個:“鬱景寧。”


    “女孩子的名字……”白筱想到自己的那個夢,還是那日,在母嬰區,那個導購小姐的話,說她肚子裏懷的是一對雙胞胎,忍不住追問鬱紹庭:“那要是生出來的是一對男寶寶呢?”


    “……”鬱紹庭手底下,是她柔軟的肚子,說:“老大叫思祁,老二叫念佑。”


    白筱念了幾遍這兩個名字,很快就察覺到不對勁,有些不滿他這個態度:“能不能嚴肅點。”


    “我怎麽不嚴肅了?”


    “你是不是還介意我跟裴祁佑結過婚的事兒?”白筱突然蹦出一句話來。


    鬱紹庭膈應到了,沒接話,但白筱覺得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


    要不然,也不會惡劣地取這麽兩個名字,合在一起就成了‘思念祁佑’,當是在紀念已亡之人嗎?


    鬱紹庭閉上雙眼,抱緊了她,說:“睡覺。”


    “……剛才在病房裏,真是他扶了我一把,但我也不知道他怎麽會在那裏。”


    白筱忽然覺得,非常有必要跟他解釋一下下午在醫院的事:“不過,我也沒想到,他居然會幫我們。”


    “以後生兩孩子,就叫鬱思祁,鬱念佑。”鬱紹庭道。


    白筱無奈:“鬱紹庭,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聽著,等裴祁佑以後走了,這兩孩子也大了,剛好可以去給他掃個墓。”


    “……”白筱已經不想再搭理他,想要翻身,卻被他緊緊摟著,“你放開,這樣子,我沒法動了。”


    “我冷。”鬱紹庭不但沒放,反而更收緊手上的力道:“過來一點。”


    “挨得這麽近,擠到我的肚子了。”白筱心裏還有點生他的氣,不肯過去:“而且,我怕熱。”


    鬱紹庭一放開她,白筱立刻翻了個身,兩人中間,空了一條大縫,他低聲說:“離那麽遠做什麽,過來。”


    “沒力氣動了。”白筱說。


    “那我去你那邊。”說著,當真起來,睡到白筱另一側去。


    隻是他剛一躺下,白筱又轉了個身,擺明了是不想理他,鬱紹庭左胳臂肘撐著床,沒有躺下去,伸出右手,想要扳過白筱的身子:“怎麽又這樣了,我還沒說什麽……”


    白筱心裏說‘你一句話頂別人十句’,但還是順著他的動作,轉回了身,被他拉進自己的懷裏。


    鬱紹庭抱著她,片刻後,低著聲道:“他那麽說,看的是你的麵子,跟我沒任何關係。”


    白筱想要轉移話題,聽到他又說:“這樣的,你以前怎麽瞧得上眼,蠻不講理,什麽也不說就動手打人。”


    “鬱紹庭,以前怎麽不知道你這麽喜歡說話。”白筱發現,這男人心眼真小。


    她不想提跟裴祁佑有關的話題,尤其是,跟現在的丈夫一起大半夜討論前夫,恐怕,任何一個女人都做不到坦然,既然離了婚,她也不想對裴祁佑進行人身攻擊:“早點睡吧,明天還要去上班。”


    白筱越是這樣回避不說,身邊的男人就越不滿,到最後,白筱隻好順著他的意說:“是,我以前瞎了眼,現在遇到你,我才知道,什麽才是真正對我好的,哪怕他回頭來求我,我也不會再多看他一眼。”


    “那還讓他摟著你的腰?”他接的很快,快到白筱無語。


    見白筱不說話,鬱紹庭臉色已經緩和,摟著她說:“把頭抬起來,讓我親一會兒。”


    白筱不願意,剛才睡了一覺,她總覺得,這樣子接吻不衛生,但鬱紹庭卻表示不介意,冒著青茬的下巴摩擦著她的額頭,低沉的嗓音帶著誘哄的口吻,最後,白筱禁不住他的磨,還是抬了頭:“那就親一下。”


    鬱紹庭口頭上說‘好’,但真親上了,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到最後,白筱半推半就地,任由他在自己口中攻池掠地,薄被下,兩人的睡衣早已不整,她清晰地感受到,一根硬邦邦的棍子怒頂著自己的大腿,兩人近期,不敢肆無忌憚,礙著孩子難免不盡興。


    白筱很自覺地,把手伸進了被子裏。


    鬱紹庭的手托著她的後腦勺,讓她靠著自己的肩膀,側頭,鼻尖碰到她的耳尖,呼吸有些重,帶著淡淡的煙草味道,濃烈的氣息,令她的心跳也加快,他啞著聲說:“真他媽要命……”


    “……”


    這還是白筱首次聽到他這麽爆粗,但並沒有嫌惡,她壞心地,加重了力道,他低喘得更厲害。


    “不收拾你,是不是就不老實?我看你,就是欠收拾。”他在她耳邊咬著牙說,身子緊繃,硬到不行。


    白筱報複性地一用力,鬱紹庭立刻繳械投降……


    ……


    等兩人消停下來,外麵的天,已經蒙蒙亮,鬱紹庭把擦拭過的紙巾都隨手丟到了地毯上。


    白筱想撿起來放進垃圾桶,他卻抱著她閉上眼:“明天再弄,先睡覺。”


    似想到什麽,白筱問:“徐蓁寧,真的要截肢嗎?”


    “怎麽,她截肢,你打算給她送去一個假肢?”鬱紹庭笑了一聲,縱情過後,心情非常不錯。


    “……”她擔心的是,徐家那邊,會把這件事的責任都推打他的身上。


    鬱紹庭沒說話,過了會兒摟緊她道:“如果她真成了社會關愛人群,你把她接到家裏,養著她就是了。”


    白筱見他還有心情開玩笑,也跟著沒那麽緊張,睡著之前,心想大不了走一步算一步。


    ——————————


    白筱醒過來時,已經上午十點左右,她摸了下旁邊的位置,已經沒有人了。


    但被窩裏,仿佛還有鬱紹庭殘留的味道。


    她又躺了會兒才起來,因為醫生昨天的交代,這幾天,白筱都不打算去書屋,給小趙打了個電話,自己洗漱好,換了一身寬鬆舒適的衣服,下樓去,剛好,鬱老太太從廚房出來:“醒了?”


    白筱沒想到鬱老太太來了,自己又睡到這麽遲,一時窘迫:“媽,您怎麽過來了。”


    “你現在身子更弱,我不放心,就過來看看,廚房裏在煮玉米排骨湯,過會兒就能喝了。”


    鬱紹庭去了公司,不在家裏。


    鬱老太太拿了一些孕婦專用的營養品給白筱:“這些都是你媽大清早去買的,知道你昨天差點流產,她一晚上都沒睡好,進進出出,我看她去了洗手間很多次,要不是苡薇早上來電話,說身體不舒服,恐怕她就親自過來了。”


    白筱垂著眼,看著那些營養品,彎了下唇角,沒有說什麽。


    “唉,筱筱,你也別太怪你媽,說到底,她終究是你親生的媽媽,我看出,她也不是真不在乎你。”


    說起大兒媳婦跟小兒媳婦的關係,鬱老太太已經不像最初那麽尷尬,除了感慨命運的捉弄,還能說什麽呢?


    白筱喝湯時,鬱老太太就坐在旁邊,忍不住感歎:“醫院那邊來消息,說腿保住了,但成了瘸子。”


    拿著勺子的手一頓,白筱知道婆婆說的是誰,對這個結果暫時有些難以消化。


    徐蓁寧的腿瘸了,那樣一個,在她麵前總是仰著下頜的驕傲女人,能接受自己成為殘疾人嗎?


    “都瞞著呢,說暫時不能讓她知道。”鬱老太太說:“但又能瞞多久,幾個月後,一下地就知道了。”


    這樣的結果,比起鋸掉一條腿,已經好了很多,但人,總是不知足的。


    ——————————


    白筱猜的一點也沒錯,人,確實總是不知足的。


    手術後,徐蓁寧早上醒過來,尿急,見病房裏沒人,自己下了床,拄著拐杖去洗手間,坐在馬桶上時,她低頭看自己打著石膏的腿,昨晚手術後,她迷迷糊糊聽到楊叔叔說:“手術很成功。”


    那是不是表示幾個月後,她這條腿就能恢複如常?


    徐蓁寧摸著腿上的白色石膏,昨晚她被推進手術室前,她想問夏瀾,鬱紹庭在哪兒,她為了他,傷得這麽重,但他卻連人影都不曾出現,一想到他可能陪著另一個女人在睡覺,她就喘不過氣來。


    上好廁所,徐蓁寧趔趄地起身,剛要按衝水的按鈕,外邊,病房的門被人推開。


    進來的是兩個護士,發現病房裏沒人,詫異地四下看了看:“這剛做完手術,人又跑到哪兒去了?”


    “你小心點。”另個護士說:“人家媽媽在呢,哪用得著你管,小心吊銷你的護士執照!”


    這話,完全套用了昨晚夏瀾對那位骨傷科專家說的話。


    “那也不能隨便走啊,那腿還要不要了?”正直的小護士不滿道:“別一保住腿就無所顧忌了。”


    “雖然保住了,那也是瘸了,我看她也挺漂亮的,聽說,還沒有結婚,以後,還怎麽找對象呢?”


    突然,洗手間裏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兩護士噤聲,跑過去一看,臉色驟變,徐蓁寧跌坐在地上,拐杖摔得有些遠,想要站起來,卻怎麽也爬不起來,護士想要去扶,卻被她狠狠地推開。


    “徐小姐,你現在不能這樣亂動,你的腿昨晚剛動完手術。”


    一提到腿,徐蓁寧整個人都激動起來,她耳邊,仿佛還有那個護士說的‘雖然保住了,那也是瘸了’,她不相信,她怎麽可能瘸了呢?媽媽明明說,隻要楊叔叔來了,她就什麽事都不會有。


    楊叔叔是國內數一數二的骨傷科權威專家,他怎麽會把她的腿弄瘸呢?


    一定是他們搞錯了……


    護士又去扶徐蓁寧,徐蓁寧尖聲大叫:“我要見我媽,你們去把我媽叫來,媽,媽,你在哪兒!”


    ……


    夏瀾一夜未睡,臉色憔悴,早上,梁惠珍也到了,這才勸動她去餐廳吃了一頓早餐。


    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聽到女兒驚恐的大叫,夏瀾連忙推開門,看到洗手間門口的兩護士,推開她們進去,瞧見女兒狼狽地倒在地上,厲聲嗬斥那兩個護士:“你們怎麽辦事的?見人跌倒不會扶一下嗎?”


    護士也委屈,但也心虛,昨晚,她們就被警告要守著徐蓁寧殘疾了的秘密。


    “蓁寧,怎麽了?”夏瀾蹲下/身。


    徐蓁寧撲進母親的懷裏,臉上盡是惶恐:“媽,我沒有成瘸子對不對?是她們瞎說的,對不對?”


    夏瀾立刻就從女兒的話裏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轉頭,恨恨地瞪著哪兩個嚼舌根子的護士,但現在,她也沒精力去責備她們,見女兒知道了,也不再隱瞞:“等你稍微好點,媽就帶你去國外治療。”


    這話,等於間接地承認徐蓁寧殘了的事實。


    徐蓁寧心中的大廈砰然倒塌,她搖著頭,目光渙散,她不信,她不相信,她怎麽可以成了瘸子?


    “你放心,不管用什麽方法,媽都會治好你的。”


    夏瀾這句話,對徐蓁寧已經起不到一點安撫作用,徐蓁寧眼神呆滯地看著夏瀾,良久,終於哭出了聲,抱著夏瀾:“媽,我瘸了,我的腿瘸了,以後我要怎麽辦?”


    徐蓁寧突然,抓著夏瀾的衣袖:“媽,我要見鬱紹庭,你讓他來見我好不好?”


    夏瀾不敢再刺激女兒,把她扶到床上,但徐蓁寧吵著一定要見鬱紹庭,對鬱紹庭,夏瀾說不怨是假的,如果不是他,自己的女兒何故落到這個地步?但徐蓁寧痛哭流涕的樣子,令她心疼又難受,最終還是答應了。


    “好,媽出去給他打電話,讓他過來醫院。”


    徐蓁寧點頭,含淚的眼望著母親,生怕夏瀾下一刻後悔,這樣子,看得夏瀾也紅了眼眶。


    夏瀾一走出病房,想要走遠點給鬱紹庭打電話,那邊,拐角處也剛好有人轉過來,兩人差點撞上,紛紛抬頭,看到對方的模樣時,俱是一怔,夏瀾的手沒抓緊手機,一下子,掉落在了地上,腦海裏浮現出三個字——白寧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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