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拿出一份文件,說:“韓民濤的案子就要開審了,現在警方通過三點認定韓民濤與販毒集團洗黑錢有關。


    第一,就是國際販毒組織通過一家名叫天宇皮包項目公司,來投資遠輝的房地產開發,將錢流入遠輝。這本是一條與韓民濤脫不了幹係的事實,可偏偏這天宇公司卻與林萬征也有密切的關係。


    這件事要追溯到韓民濤賺的第一桶金。韓民濤本是學經濟管理的,算有點生意頭腦。當年沒認識林惠鶴前,隻是一個小商人,後來下海2年,也賺了點錢,也是那時認識的林。回來後就擔任東升區住宅開發公司老板。要知道建商品房的地皮是要從政府部門夠買的,負責東升區住在這塊地皮的就是林萬征的直接下屬,名叫王猛,也是林萬征幾十年專屬司機的兒子。王猛後來辭去政府職位也下海了,林萬征全權出資,為他辦了一家小投資公司,就是天宇。王猛是天宇的執行董事,而林萬征就是法人


    也許林萬征一開始隻是好心為朋友的兒子開一家公司,讓自己的女婿扶持一下。也許這是韓民濤和王猛給林萬征下的套,可不爭的事實就是林萬征是企業法人,韓民濤接受天宇的資金投資,也變得合情合理。如果開庭當天,韓民濤抓住這點,拿出林萬征參與天宇投資開發的證據,估計警方也咬不死洗黑錢和他有直接關係。


    第二,據目前掌握的證據,國際販毒組織將黑錢洗入遠輝另一種方法就是用人頭炒樓。他們向遠輝售樓處以市價5~7折價買入樓盤,以現金支付。然後在短期內快速脫手(例如預售屋在交屋前),獲利約50%~100%。


    可是你知道第一手買樓的都是誰嗎?林萬征的戰友朋友,而且他們好多人開了銷售中介(樓房的二手市場),那些洗錢手們再跟他們付錢買房子。從這一層麵看,韓民濤很容易擺脫了與國際販毒組織成第一接觸人,而林萬征卻很有可能脫不了幹係。


    第三,那就是我逼著韓民濤賭拳洗錢。錢是韓民濤從遠輝出的,下注的卻是林萬征,那場黑市拳擊比賽林萬征就在現場。這到底是為什麽,原因死無對證。”


    我有想到在黑錢洗入遠輝這塊韓民濤有可能也會將林萬征拉扯進來,卻沒想到他做的這樣徹底,事情遠比我想的複雜的多。連身邊天天生活在一起的親人都能這般設局下套,這個人的心是要壞到什麽地步才能這般精心策劃。


    肖江問我:“你既然已經猜出林萬征有可能是替罪羔羊,這段時間你都查到什麽了嗎?”


    我說:“我通過近年被林老爺子安排進林風的人身上查到,有一家廣告公司特別可疑。林風每年都會與這家廣告公司簽下一年的廣告合同,合同上注明錢用於林風每個季度林風各係統活動宣傳發布會,而這種新聞發布會根本是子虛烏有。之後,林風會把支票打到廣告公司進行套現,並得到廣告公司的正規□□。目前唐警官那邊正在調查這家廣告公司的幕後老板和操作者。


    還有我知道林老爺子是一個特別體恤員工的人,我覺得韓民濤會利用他這一點作文章。果然林風每年都會給員工購買高額長期壽險,都是一次性繳納全部保費。由於我國規定一個人可以同時購買多份保單,洗錢者可以通過這種方法一次性漂白大量“黑錢”,並可以要求保險公司將退保金打到與投保時不同的賬戶,有的甚至要求直接用現金退保。


    這幾年來,林風以單位名義購買保單,將巨額資金分散到幾十個甚至上百個員工名下。多數情況下,普通員工對投保一事卻並不知情。


    還有一點,因為林風很多商鋪租金多年不變,我在百貨公司實地走訪的過程中發現,林風百貨有一個多年慣例,商鋪老板每年會買大量遠輝酒店、地產的禮券作為其各公司員工的三節獎金方式發放。就這樣遠輝把黑錢作為禮券洗到不知情的第三者手中,原禮券就持有人則取回約等值的現金。


    這些問題我都通過張甜反應給了唐警官,他們也正在做密切的分析調查工作。”


    肖江重重長歎了口氣:“既然韓民濤費了這麽大周折通過林萬征洗錢,你覺得他有可能給你留下把柄嗎?”


    “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他再精打細算,總有百密一疏的時候。”


    他沉悶了一刻,才說:“其實你沒回國前,我已經懷疑他在利用林萬征洗脫罪行。你這條查案的路我也想過,可是耗時又可能一無所獲。因為如果林萬征真的也是同夥之一,你現在所做的一切,就是走在死胡同裏。所以,與其用反證法,找證據推翻林萬征與洗錢有關係。不如找出韓民濤讓林萬征落入他陷阱的過程。


    所以,我在林萬征不注意的情況下,在他一直隨身攜帶的鋼筆裏裝了微型錄音器。”


    我心裏一震,猛然抓住他手:“鋼筆呢?找到證據了嗎?!”


    他抑鬱地看著我,沉默了。


    一霎間,似曾相識的驚痛感席卷而來,我心灰冷:“裝上沒多久我就回來了,後來因為我闖的禍、事態的發展,讓你不得不用更激進的賭拳方法博一把對吧?!”


    “其實跟你沒關係,就算沒有你,這個錄音筆也不一定能找到什麽。我進遠輝隱藏這麽多年,也不是沒找到什麽十足的證據。倒不如破釜沉舟一次,也許韓民濤情急下會露出什麽破綻。”


    我心裏不禁苦笑:“那露出破綻了嗎?”


    “那支筆不見了。”


    我豁然看向他。


    他慢慢地說:“你認為林萬征為什麽要你繼承林風?”


    為什麽?對啊,為什麽。他有子有孫,怎麽會想到交給我呢。


    我腦子飛速地轉,卻還是找不到個確定答案,肖江知道我想不透,接著說道:“雖然不能用人格作為一個案件的事實根據,但我依然覺得林萬征不會做出違法的事情。也許他去世前已經察覺到韓民濤的異常舉動,隻是發現的太晚,還沒來得及認證自己的觀點,就駕鶴先去了。所以他在臨終前,才草立遺囑,要求你接管林風。可能想告訴你什麽,可能那支錄音筆就藏在林風什麽地方。”


    我說:“但也有可能那支筆被韓民濤發現呀。”


    “有可能,但可能性相對比較低。因為如果被韓民濤發現有人在林萬征身上動手腳,一定會追查到我。那麽你覺得在這個時候,他是應該想方設法從我口中套出是否還有其他證據,還是對我采取非殺害性的報複行動?他如此攝威擅勢,隻因為認為我是華恒集團的臥底,是一個將遠輝推到風口浪尖的人而已。”他看了我一眼又說,“不過還有一個人也是極有可能拿到錄音筆的人。”


    我惶惶地看著他:“…韓夢秋?”


    “對,因為林萬征臨終前隻有他在現場,林萬征的辦公室也是他第一個進去的。”


    我沉思。


    “你現在還願意簽這份協議嗎?簽了,你就和韓夢秋再沒任何關係,就意味著你絕不可能再踏入林風一步。或許,等你在林風找到韓民濤犯罪證據再離婚才是最好的選擇。”


    我看向他,他在讓我選擇,選他還是複仇?還是,選他或是韓夢秋?


    他看著我,這麽多年,他眼裏還是一片清澈,清澈的起了一點波瀾都像在我心裏印過一遍,覺得疼。我執筆,在離婚協議上簽了字,然後堅定地看著他:“肖江,你不用懷疑什麽。你永遠是我心中最最重要的人,以前是,現在是,未來更不會變。”


    他笑看著窗外:“有彩虹。”


    碧色天地,青鬆蔭蔽蒲公英的花飄飄落落。


    我和肖江趴在走廊的露台邊,晚霞滿天、七彩分明。


    ……時間似乎停止在這一刻了,這種靜謐,這種安詳,這種美麗,這種溫馨……


    我淡淡微笑,隻是這刻,就夠了。


    “肖江,複健一定很辛苦吧。”


    很感謝你,為了我,那麽努力;很感謝你,這麽健康的回來。


    肖江笑了笑,澀澀的聲音在空中分外蘊暖:“你說有彩虹的時候,要做一個聽話的妹妹。”


    我的心裏輕輕蕩了一下:“嗯。”


    “別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韓夢秋並不是韓夢琪、不是韓夢雯、不是楚冰,不要將對他們無法彌補的虧欠放在韓夢秋身上。都過去了,你不該用婚姻懲罰自己。公司是不是他的,更不是用你的婚姻去綁架的。”


    我猛然回頭看向他。


    他拿出那份離婚協議將它撕的粉碎,“同樣,你不欠任何人,更沒有對不起我。我隻是想告訴你,你不該為任何人去結婚,更不該為任何人離婚。我隻想你隻為你自己。”


    胭脂一般的天色,敷在他身上,那般堅毅美好。


    “辛瑤,你要想留下,我會跟你一起麵對;你如果想去美國,我陪你找韓夢雯;你若想去世界走走,我願微笑目送。也許五年,也許十年,直到你心裏的結打開了,直到真正的辛瑤再次回來。我隻有一個要求,讓我等你,好嗎?”


    猶如上學時我拚命讀書一般,看似放下一切卻隻是為目的臥薪嚐膽罷了。如今,我心裏的痛以為騙過了所有人,可是也隻有他知道,我早已失去了自我,在贖罪的路上潛行漸遠。我從沒想過重新生活,從沒有。肖江,在為我了卻心願,一件一件,然後,讓我毫無負擔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側過臉,將目光投向了晦暗昏黃的天際。


    這樣的感覺,不激烈、不明顯,隻是淡淡的,像某種味道。隻是任它悄悄滴堆積著,滋長著,會覺得心裏沉沉的、悶悶的,像是消化不良一般,我知道,這可能就是所謂的悲傷。


    他微笑著搗了搗我的頭發:“回去吧。”


    我吸了吸鼻子,牽起他的手:“回家吃晚飯了。”


    今天,我隻想回家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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