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我拍的!”


    蘇琳的否認並不能讓厲振宇消火,他邁過來兩步,冷佞氣息迫人窒息,陰鷙的目光能催垮人心裏的最後一道防線,不由自主在他麵前潰歸而逃。男子薄唇輕啟,吐出的字淬著冰渣子:“說,誰給你的!”


    “是……是……”蘇琳從沒有見過厲振宇這樣可怕的樣子,恐懼從心底蔓延,連手指尖都在顫抖。她結結巴巴的,完全沒有了平日裏的優雅。


    “是陸莎莎拍的!”杜樺替蘇琳做出了回答,同時忿忿地接道:“這個夏雪,勾引了人家的男朋友,人家當然不樂意了!找到她算帳是早晚的事情!幸好蘇琳懂事,把視頻拿過來給我,否則我們一家人還蒙在鼓裏呢!出了這種事情,兩家都丟死人了!”


    厲振宇沉默不語,似乎像一座隨時都會爆發的火山。


    大概是察覺到了厲振宇的危險性,杜樺也沒敢再繼續刺激他,就安撫了兩句:“其實這件事情並不怨吳天佑,關鍵是夏雪水性楊花。我相信這種女人嫁進我們厲家,就算是沒有吳天佑,將來她也可能勾搭別的男人……”


    “我去宰了他!”厲振宇說完,轉身出門。


    “喂,你幹什麽!”杜樺大驚失色,連忙追過去拽住他,使勁往裏拖。“不許幹傻事!”


    蘇琳也在旁邊戰戰兢兢地勸著:“振宇哥,殺人償命啊!你可千萬不能幹傻事!”


    “不許動吳天佑!”杜樺臉色慘變,美眸裏有種不易察覺的緊張和恐懼。“你一定不能傷害他,知道嗎?”


    厲振宇緩緩闔眸,喉頭劇烈竄動,泄漏了他內心暗濤湧動的情緒。鐵拳早就攥起,鋼牙緊咬,真得想找人狠狠打一架。


    多少年了!他自恃能控製自己的情緒,喜怒不形之於色是他的驕傲。可是,如今卻統統見鬼去了!他竟然如同毛躁的小子,克製不了心底的怒氣,現在就想找情敵拚個你死我活!


    真特麽的,越活越倒回去了!他在心底暗暗罵了自己一句。


    “這個夏雪,我們厲家是要不得了!”杜樺下了決定,道:“吩咐許姐兒,門衛保安守著,不許再放她進來!我們這樣清清白白的人家,可容不下這種女人……”話還沒有說完,突然被厲振宇冷佞的目光驚住,後麵截話便咽回到喉嚨裏。


    他是她的兒子,可是在他麵前她卻總是有種負罪感和愧疚感。甚至,就連一句重話都說不得!或者說,是她沒有資格教訓他!為什麽?裏麵的原因隻有他們自己心裏清楚。


    厲振宇冷睨著杜樺,良久,從鼻孔深處發出一聲冷冷的嗤笑:“我們這樣清清白白的人家為何唯獨能容下你?”


    杜樺倒吸一口涼氣,她條件反射般鬆開了抓住了厲振宇的手,退了兩步。美眸頓時湧起淚光,傷心得無以複加。頓時也沒了數落夏雪的興致,隻是難過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哽咽著:“振宇,你怎麽可以這樣……對媽媽說話!”過去的事情,那是心裏的毒癰,根本碰不得!突然間的觸動,都會遺禍無窮。頓時,她傷心欲絕。“就為了那個夏雪,你竟然這樣傷害媽媽……”


    “杜阿姨!”蘇琳連忙扶住搖搖欲墜的杜樺,勸道:“不要太傷心了!畢竟振宇是你的親生兒子,他說什麽你都不要往心裏去!”


    就因為是親生兒子,所以更傷心!杜樺一把鼻涕一把淚,嗚嗚咽咽地哭起來:“我究竟造了什麽孽!唯一的親生兒子竟然這樣對我,在這世上還有什麽值得我留戀的!老天爺,你收我走吧!讓我走吧!我走了,大家就拔了眼中釘肉中刺,他爸爸,還有他……這爺倆都稱心如意了!嗚嗚嗚……”


    聽著杜樺的哭訴,厲振宇沒有說話,隻是俊目裏湧起一種莫名的哀傷。看著那個哀哀痛哭的女人,卻再也無法硬起心腸。畢竟,她是他的親生母親!


    轉身,他大步上樓,隻留給她們一個冷硬的背影。


    *


    睜開眼睛居然天亮了!夏雪捶了捶沉甸甸的腦袋,坐起身來發呆。


    臥室裏掩著窗簾,光線昏暗,不過床頭的鬧鍾顯示時間已是早晨八點零一刻。昨晚走了困,一直輾轉難眠,睡著的時候已是後半夜,這一覺就睡過頭了。


    不過好在已經請了婚假,不上班,倒也不急。


    發了一會兒呆,夏雪起床穿衣去洗漱。


    走進客廳,靜悄悄的。這個時間,韓笑和她的男友劉家明都上班去了,家裏沒人。餐桌上放著一張紙條,上麵字跡潦草:蒸包和豆漿都在廚房的電熱煲裏


    夏雪拿出手機,猶豫半晌,終於還是鼓起勇氣撥通了電話。逃避不是辦法,該麵對的遲早要麵對。


    電話響了幾聲,她的心緊揪起來,連呼吸都似乎在等待中停窒。


    “喂,”電波那端傳來男子好聽的淡淡聲音,無波無瀾,讓人聽不出任何的端倪。


    昨晚她一夜未歸,又沒有接他的電話,直到現在才打給他,按理說他不該如此平靜才對。可是,這個男人就是有讓人捉摸不透的本事。所以,她麵對他的時候才會更加緊張。


    “我……我……”夏雪痛恨自己的笨拙,她怎麽連話都不會說了。深吸一口氣,她穩了穩緊張的情緒,一橫心,終於說了出來:“你有時間嗎?有件事情我想跟你當麵談談!”


    厲振宇待她不薄,她跟他當麵說清楚是起碼的尊重和禮貌。如果隻是一個電話打過去提出分手,她未免太過狂妄。這些分寸,夏雪還是懂得。


    “現在嗎?”男子聲音不可思議的溫柔。


    夏雪的心頓時揪起來,雖然認識他的時間並不久,但她發現,每當他用這種溫柔到過份的聲音跟她說話時,就表明他的心情並不愉快。“是啊,你有時間嗎?”


    “現在恐怕不行。”男子慢津津地答道。


    “唔,”夏雪忙道:“你公司有事情吧!沒關係,我等你!什麽時候有時間……”


    “不是公司有事忙,是我聘請的兩位美國心肺專家,接他們的專機上午就到雲城機場了!我需要安排人接機,然後陪他們去趟醫院!”厲振宇語氣依然不緊不慢,可是每個字都像棒槌般敲在夏雪的心頭。


    “呃,”夏雪頓時有點兒傻眼,許久喃喃重複:“美國的專家……他們到雲城機場了!”說完不禁一陣汗顏,她這說得不都是廢話嗎?


    可是心裏頓時更加沉重起來——她是準備跟他談分手的啊!他卻仍然為她的養父請來了美國的心肺專家,準備手術的事情。這……她不禁打了個機靈——這要如何是好!


    “嗯?”厲振宇仍然雲淡風輕的口吻,“還有什麽問題?”


    “我……我覺得……”夏雪真得滴汗了,她感覺到握著手機的掌心已經滲出汗漬,滑膩膩的濕冷。“爸爸的手術……還是慎重些為好!他年齡大了,手術風險太高,萬一……”


    “噢,”厲振宇倒也堅持,隻是淡淡地告之:“我邀請來兩位專家就是讓他們親自給張叔叔診視,如果成功率高就動手術,如果成功率不足一半就算了!”


    “呃,”原來是這樣!夏雪臉頰陣陣火辣地燙燒,覺得自己快要無地自容了。不過,腦子裏某個念頭閃過,便又脫口而出:“還沒找到願意捐獻的供體呢!醫生說……”


    “這件事情已經辦妥了!”厲振宇用平靜的語氣告訴她:“合適的供體已經找到了,目前儲存在醫院裏!”


    “……”還有什麽拒絕的理由?這個男人簡直麵麵俱到,在張紀信的病情方麵比她這個養女還要盡心盡力。


    “等我到了醫院會給你打電話,你去醫院找我吧!”男子適時地提出建議。


    “哦哦,”夏雪連忙點頭,說:“就這樣吧!”


    掛了電話,她輕輕吐出一口氣。突然又覺得不對,想了半天,她終於找到不對勁的地方——她整夜未歸,還拒接他的電話,他為何隻字未提?


    *


    掛斷電話,厲振宇仰靠在寬大舒適的皮椅裏,慢慢地抽出一支煙點燃。桌麵上放著任陽鴻剛剛傳真過來的調查資料,上麵顯示著昨天夏雪的行蹤以及和她接觸過的人。


    夏雪和吳天佑在醫院裏相逢,但是並沒有一起離去。吳天佑先離開的,夏雪一個人在雲城遊逛了好久,傍晚時分遇到了陸遠航,兩人一起去酒吧待了一個多鍾頭,然後陸遠航開車送夏雪到半途,夏雪自己打車去了閨蜜韓笑的家裏。


    緩緩吐出一個煙圈,煙霧繚繞裏,厲振宇望著麵前的調查資料默默沉吟著。


    過了良久,他提起桌上的話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振宇,怎麽這麽閑有空找我!”電話那端立刻響起陸遠航欠扁的腔調。


    厲振宇嘴角笑意陰魅,語氣含著淡冷的譏誚:“就算再忙也得專程謝謝你!”


    陸遠航頓時有點兒心虛,訕訕地笑:“你這小子,別動不動陰陽怪氣的,有話直接說!”


    “謝謝你幫我照顧我的未婚妻!”厲振宇一挑眉尾,黑眸閃過冷芒。


    “……”那邊一時卡殼了,半天之後才反應過來,忙不迭地解釋:“振宇,你聽我說!我絕沒有對嫂子做過什麽!你想想啊,朋友妻不可欺,更何況你我的關係!我就是湊巧看到她一個人坐在站牌邊孤零零的怪可憐……不是,我是說,天黑了怕她被壞人欺負,所以才上前問她需要不需要幫助……”


    “滾你媽的!”厲振宇爆粗口了,怒聲道:“她是我的女人,還用得著你可憐照顧?陸遠航,我警告你,你再敢對她有非份之想,我一定親自揍得你滿地找牙!”


    “切,”陸遠航不悅了,抗議道:“振宇,不帶這樣的,重色輕友……”


    不等陸遠航說完,厲振宇就重重掛斷電話,煩躁地把煙摁熄在煙灰缸裏,起身去窗邊拉開窗子透氣。


    從什麽時候起變得這麽暴躁易怒了,甚至為了丁點小事和發小哥們翻臉提高腔。曾經引以為傲的沉著冷靜統統消失不見了,現在的他就像是一頭發情的野獸,任何敢靠近她的雄性同類都被他驅逐撕咬。


    鐵拳攥起,抵在額頭上,他緩緩闔起眸子。很好,她昨晚並沒有跟吳天佑在一起,否則他指不定會幹出點兒什麽事來!


    *


    大約十點多鍾,夏雪趕到醫院,到病房裏一看,張紀信已經不在病房裏了。跟聘傭的護工打聽了,原來是被推進了重症監護室,等待著海外的專家來會診。


    她一個人坐在病房的沙發裏,有些拘促不安。心裏像塞著團亂麻,根本理不出任何的頭緒。接下來該怎麽辦?一切都似乎偏離了軌道,完全不在她的掌控。


    “夏小姐,”一位護士過來喊她。


    夏雪抬頭,忙站起身。“醫生找我嗎?”


    “是的,請你趕緊去趟醫生辦公室吧!”


    *


    夏雪跟著護士來到醫生辦公室,見裏麵很熱鬧。除了平時負責張紀信病情的劉醫師,另外還有幾名金發碧眼的西方醫生,同樣穿著白大褂,正在用英語交流著。而厲振宇也在其中,他認真聽著眾位醫生的討論,似乎在思考忖度著什麽。


    見夏雪進來,眾人的目光轉移到她的身上。夏雪連忙跟幾位醫生打過招呼,然後慢步走到厲振宇的跟前,在他的旁邊坐下來。


    “聘請的專家已經到了,他們和本地的醫師做了會診討論,說你爸爸的病情可以控製!”厲振宇神色淡淡的,看不出高興不高興,隻是跟她陳述著一件事實。“具體情況,還是讓劉醫師和你說吧!”


    劉醫師忙扶了扶眼鏡,認真地對夏雪解釋道:“經過和兩位海外心肺專家會診討論之後,覺得你爸爸的手術成功能保證在百分之六十以上!現在已經把患者送到了重症監護室,開始手術前的準備治療!如果你們家屬沒有意見,待會兒就在手術單上簽字吧!”


    夏雪想不到如此之快,令她根本沒有準備的餘地。張紀信原本是等死的人了,這突然有了生的希望,她怎麽能拒絕呢!


    劉醫師拿過來手術協議書,讓夏雪簽字。


    此情此景,再猶豫考慮似乎都是多餘的。夏雪心一橫,就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家裏還有什麽家屬?要不要再多個人簽字?”劉醫師謹慎地問道。


    夏雪剛想說出張鵬的名字,卻被旁邊的厲振宇搶先道:“不必了,她簽的字就可以,一切問題都有我負責!”


    有了厲振宇做擔保,劉醫師安心許多,就和兩位剛下飛機的海外專家帶著助手一起去了手術室。


    辦公室裏隻剩下厲振宇和夏雪兩人,他對她勾了勾手指,低聲喚道:“過來!”


    她坐得離他很近,他卻並沒有伸手拉她,而是讓她自己到他的身邊去。夏雪猶豫了一下,坐著沒動,低下頭去問了一句:“我爸爸這次手術……需要花多錢啊?”


    如果她要跟厲振宇分手,前提必須要把經濟帳目算清楚。雖然心裏擂鼓,知道花費不菲,但是該麵對的必須要麵對。


    “怎麽?”厲振宇睨她一眼,嘴角笑意陰魅,“想把錢還給我?”


    被他戳中了心事,夏雪一陣訕然。“我……我就是問問!再說,總不能讓你一人承擔!”


    “你是我厲振宇的女人,承擔這些花費是我的責任!”男子義正言辭。


    “……”


    沉默了一會兒,夏雪終於抬起頭,迎視著男子晦暗不明的目光,鼓起勇氣開口:“厲先生,我……我們……我們取消婚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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