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本來看到樓文泓問“現在有空聊幾句嗎”, 孟疏雨是準備回複“不好意思現在在忙”的。


    畢竟這種應付家裏kpi的任務又不著急,隨時都可以,怎麽能浪費和周雋在一起的寶貴時間。


    結果周雋非要陰陽怪氣她。


    陰陽怪氣又不承認, 還拿工作當遮羞布。


    都是千年的狐狸,在這兒演什麽聊齋?


    孟疏雨當著周雋的麵就回了一句“有”過去。


    然後偏頭看了看周雋。


    周雋眉梢一抬, 比了個請的手勢, 一副拭目以待的架勢。


    對麵樓文泓很快挑起了一個話題:火鍋好吃是好吃, 就是吃完總渴, 我剛叫了份鮮切水果, 要不給你也叫一份?


    套地址。


    周雋點點頭,扯了下嘴角。


    孟疏雨拒絕的話都想好了, 臨到打字瞅瞅周雋:“這還挺貼心,說要給我水果欸,怎麽辦?”


    “果汁不夠你喝的?”周雋朝她手邊那杯橙汁抬抬下巴。


    “那果汁是果汁,水果是水果嘛。”


    周雋看了眼廚師。


    廚師心領神會地把水果拚盤提前端了出來。


    “這葡萄看著好甜, 就是還要剝皮好麻煩,”孟疏雨掃了眼拚盤, 轉頭對周雋眨了眨眼, “如果有人給我剝好,我就不羨慕水果外賣了。”


    周雋一言不發地看了她一會兒, 捏起餐巾慢條斯理擦了擦手, 拿了顆葡萄,慢慢撕開一角外皮, 一絲一絲往下剝。


    手上剝著葡萄, 眼睛卻盯著她。


    晶瑩的汁水滴落在骨節分明的手指,滿眼淋漓的美色。


    剝個葡萄像在剝人衣服。


    孟疏雨咽了咽口水,本來不渴的, 這下真有點渴了。


    等晶亮圓潤的葡萄徹底被去了皮,她腦子裏的浮想聯翩已經茂盛到長出一片草原。


    “看來是真渴了。”周雋忽然說。


    “嗯……嗯?”


    周雋看了眼她的耳朵:“要不怎麽耳朵都等紅了。”


    孟疏雨一手一邊捏住了兩隻耳朵。


    周雋把葡萄喂到她嘴邊,見她不動:“張嘴。”


    孟疏雨緊張得下意識舔了舔唇,葡萄在同一時刻被擠入口中,這一舔就舔到了一根手指。


    舌尖一僵,孟疏雨耳朵連著臉轟地燒起來。


    見周雋垂眼看著那根被她舔過的食指,她緩緩轉過身體,拿半個後背對著周雋,咽下葡萄去喝橙汁解熱。


    “還要嗎?”周雋在她背後問。


    “夠,夠了……”


    這個妖還是作得見好就收點。


    畢竟周雋也不是省油的燈。


    一不小心就容易玉石俱焚。


    “那還想不想吃水果外賣?”周雋又問。


    孟疏雨立馬拿起手機回了樓文泓:不用了謝謝,我已經吃過水果了。


    然後保持著背對周雋的姿勢,把手機屏幕轉過去給他看。


    周雋點點頭,繼續低頭吃牛排。


    孟疏雨小口小口呼吸了幾次,稍稍緩過了勁,瞄一眼沒再看她的周雋,回到正常的坐姿。


    微信裏,樓文泓又扯來幾句家常。


    看著就是正常相親男女互相了解時候提的問題——


    喜歡吃什麽水果?


    周末在家都做點什麽?


    平時工作忙不忙?


    孟疏雨一句句中規中矩答了,偶爾加一句“你呢”表示禮貌。


    沒聊幾句,樓文泓估計覺得這流程敷衍得差不多了,來了句“什麽時候睡”。


    孟疏雨也不想再聊,說了句“馬上”。


    樓文泓:那不打擾了,對了,下周杭市的智能家居展你會過去吧?


    孟疏雨一哽。


    怎麽還被周雋猜中了,樓文泓真往工作上聊了。


    孟疏雨已經確定了會展第一天的行程,但為免樓文泓真來托她關係,她保守地回了句:我看周總安排,還不一定。


    樓文泓:好,到時候我來森代的展館看看。


    孟疏雨用手肘推了推周雋:“確實是你懂商人……”


    周雋偏頭過來看了眼聊天記錄。


    這不是商人。


    是拿公事當借口接近女人的男人。


    但確實是他剛才強調了樓文泓的商業動機,現在孟疏雨反而被他繞了進去,沒往其他方麵去想。


    周雋看了眼孟疏雨:“他這是在——”


    “套近乎,我感覺到了。”孟疏雨點點頭。


    “。”


    “所以我沒跟他說時間嘛,到時候展會人那麽多也不一定會碰上,你放心,四兩撥千斤我懂,有事我去打太極,不會讓他有機會接近你的。”


    “。”


    陪周雋吃完西餐已經十點過半。


    孟疏雨回到車上,心滿意足但也有點生理疲憊了,回程就好端端坐著沒再折騰。


    今晚沒下雨,周雋把車開到了她公寓樓下。


    臨到分別,孟疏雨手握上車門把,人卻沒動,回頭問周雋:“那我走啦?”


    “嗯。”周雋側頭看著她。


    “你就嗯?”


    “那你想聽什麽?”


    “說句晚安不過分的吧?”孟疏雨揚了揚下巴。


    “我要說過分呢?”


    孟疏雨咬著牙一字一頓:“那你這個人就很過分。”


    周雋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頂心:“差不多得了。”


    孟疏雨皺眉看看他。


    什麽呀,這人不會是非主流時期衝浪過來的,覺得“晚安”等於“我愛你”才打死不說吧。


    但摸摸被他揉過的頭頂,又感覺毛被揉順了,好像不比聽一句晚安虧,孟疏雨覺得也行吧,拉開車門下了車,回頭留下一句“早點睡”,進了公寓樓。


    帶著心裏亂撞了一晚的小鹿回到公寓,孟疏雨進門就打開微信,興奮地摁下語音鍵:“陳杏我好開心!我太開心了!我開心到螺旋爆炸升天!感謝姐妹給我打的助攻!”


    那頭陳杏發了一長串省略號過來。


    以及一條語音:“那這麽看,溫泉山莊那時候周雋應該不是故意拋下你,讓你處理桃花也不是把你當助理,可以放心了你。”


    “我當然放心了,我現在超放心!”孟疏雨躺在沙發上激動地攤餅,翻過來又翻過去。


    陳杏:“那今晚試探出人家對你有意思了,除了開心還有別的感覺沒?”


    “什麽感覺?”


    “性單戀發作那種感覺啊。”


    要不是陳杏忽然提起這茬,孟疏雨差點都要忘了自己“好像不是個正常人”這件事了。


    孟疏雨從沙發上坐直身體,回想了下最近坐過山車一樣的情緒,拿起手機回複陳杏:“目前一切良好,不過這才第一個晚上,我再觀察觀察,但我覺得應該沒事……吧?”


    畢竟以前雖然是突然就下頭了,但在下頭之前,也沒有現在那麽上頭。


    孟疏雨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好像對方拿了一個遙控器——


    煽一煽風,就點起她熊熊大火。


    澆一澆水,她竄上天的火焰又盡數熄滅。


    他走遠一點,她就像泄了氣的皮球。


    他靠近一點,她身上每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


    陳杏:“行,那我等著周雋請我吃飯了。”


    孟疏雨捂了捂臉,又倒回沙發攤餅去了。


    另一邊公寓樓下。


    周雋站在車外靠著車門,抬頭靜靜望著亮燈的七樓,半晌過去輕輕敲了敲眉心,拉開車門上了車。


    周三,孟疏雨在一禮拜中體感最難熬的這天依然容光煥發地到了公司。


    這幾天她就像因為學校裏有暗戀的男孩子而突然愛上上學的高中生,每天都不需要鬧鍾叫就能醒來,而且一醒就睡不回去,打了雞血一樣起床洗漱來上班。


    上午十點,孟疏雨在工位愉快地忙碌著,看到唐萱萱走了過來:“疏雨姐,你有沒有空最後再確認下紅頭文件,沒問題我就下發啦。”


    孟疏雨跟著唐萱萱去了周雋辦公室隔間,看了眼玻璃牆,見周雋正簽著文件,察覺到她的視線慢慢抬起頭來。


    四目短暫相對,孟疏雨嘴角抑製不住地上揚,忍了忍悄悄挪開眼,走到唐萱萱工位前,又恢複了一張嚴肅的臉。


    這份紅頭文件就是九月底談秦在周雋授意下做的組織架構調整。


    在森代原本“部長——總監——總經理”的組織架構中抽空了“總監”這一環,完成總經理集權,在供應鏈係統裏增設“供應鏈顧問”一職,由原本的供應鏈總監趙榮勳擔任。


    “顧問”兩個字一出來,誰都看得出這是個有名無實的虛銜。


    趙榮勳在森代等於成了邊緣人物。


    孟疏雨確認了一遍文件,朝唐萱萱點點頭:“下發全事業部吧。”


    “好嘞。”


    孟疏雨最後偷瞄了一眼周雋,走出去回到了工位。


    紅頭文件下發後一刻鍾,忽然聽到走廊裏傳來一陣騷動。


    孟疏雨抬頭望出去,看見趙榮勳從電梯那頭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一旁有幾位底下部門的同事在勸著攔著,但根本攔不住趙榮勳衝天的怒火。


    孟疏雨頭皮發緊,扭頭跟馮一鳴小聲說了句“叫保安”,然後走了出去。


    “趙總,”孟疏雨攔停了趙榮勳,“周總現在在忙,暫時不方便見您。”


    “我管他方不方便!他就是在忙天王老子的事也得給我個說法!”


    趙榮勳繞開孟疏雨就要往前走,到底想著她是總部的人,留著情麵多說了句:“孟助理,一個來了不到兩月的總經理要把我這幹了十年的老人逼走,他下的這步棋總部真不當回事?照這麽下去,以後但凡他有個後手,森代還會是永頤旗下的子公司嗎?”


    “您稍安勿躁,組織架構的調整是經過蔡總點頭的……”


    孟疏雨不是真覺得這話能安撫趙榮勳,也就想拖延點時間等保安來,沒想到話沒說完,身後那扇門緩緩移了開來。


    “孟助理,”周雋叫了她一聲,“讓他進來。”


    孟疏雨回頭看了眼周雋,讓開了路。


    趙榮勳冷哼一聲,理了理西裝門襟往裏走去。


    孟疏雨擔心地望著周雋,卻見他很快把門關上,玻璃牆也調成了單向透光。


    兩分鍾後,四名保安到了八樓。


    孟疏雨讓保安先避到一邊,免得萬一她多想了小題大做,一會兒趙榮勳出來場麵也尷尬,但手上已經捏好了保衛處的通行卡,準備情況不對隨時開門。


    等了大概十分鍾,周雋這隔音效果良好的辦公室一直沒有傳出任何動靜。


    孟疏雨站在門口,看三位文秘也都惴惴不安地望著這邊,剛想讓他們做自己事去,忽然聽到“砰”一聲悶響。


    在這種隔音效果下傳出來的悶響,實際上已經是巨響了,孟疏雨想也沒想拿卡開了門,四名保安也齊齊衝了上去。


    門一開,破天的罵聲傳出來:“……我呸!你算個什麽東西!來這兒耍威風搶別人的,不就是因為周家的財產一分都沒給你嗎!”


    四名保安衝上去架住了趙榮勳,把人往外拖。


    孟疏雨心驚膽戰地看著滿地的花瓶碎片,朝辦公椅上的周雋小跑過去:“傷著哪裏了嗎?”


    周雋撣撣衣袖,笑著搖搖頭。


    外麵趙榮勳被架到了走廊,嘴裏還在喊:“周雋你就是條喪家之犬!你也知道你家的財產都是你哥的!你就是想錢想權想瘋了!”


    孟疏雨冷下臉來,朝外說:“給我把他嘴堵上。”


    保安捂上了趙榮勳的嘴。


    走廊裏安靜下來。


    孟疏雨看了眼跟她一起跑進來的唐萱萱:“交代下去,這些話誰往外傳,誰心裏有數。”


    四下都是人,孟疏雨暫時不方便跟周雋說私話,見他沒有受傷,讓保潔打掃了辦公室,自己也退了出去。


    回到工位上,腦子裏卻一直反複過著趙榮勳的話。


    雖然明顯是無計可施的人最後放出的瘋話,但看周雋的反應似乎不太像空穴來風。


    她總覺得他越是笑,趙榮勳的話就越有真實的成分。


    想來想去坐不住,忍到午休時間,孟疏雨見周雋那麵牆還是單向透光,裝模作樣拿了份文件進了他辦公室。


    周雋正抄兜站在落地窗,不知在看窗外的什麽。


    確認身後門關嚴實了,孟疏雨擱下文件走上前去,斟酌著問:“不睡個午覺休息下嗎?”


    周雋回過頭來:“你不也沒睡。”


    “我怎麽睡得著嘛。”


    周雋眉梢一揚:“怎麽睡不著?”


    “我……擔心你唄。”


    周雋笑著走到沙發坐下,慢悠悠倒了杯茶:“擔心我什麽?”


    “就那個趙榮勳講話也太難聽了,幹了十年都沒人出來保他,那他不反思下自己這十年都幹嘛去了,還有臉來罵人?”


    周雋側目看看她,笑著喝了口茶。


    孟疏雨在周雋旁邊坐下:“說得好像森代本來是他的財產一樣,人蔡總都對這紅頭文件點頭了,他操的哪門子閑心?他是蔡家的兒子嗎?要麽他就直說自己要錢要權,我還敬他敢說實話,拿總部和蔡總當擋箭牌算什麽出息……”


    “孟疏雨,”周雋擱下茶盞,往沙發背一靠,“你有點——”


    “嗯?”孟疏雨偏過頭去。


    “吵。”


    “……”


    孟疏雨臉一垮:“我好心來安慰你的。”


    “嗯,”周雋輕輕嘖了一聲,“但還是有點吵。”


    孟疏雨盯著周雋看了半天,發現他是認真在嫌她吵,陰沉了臉站起來。


    還沒邁開步子,忽然被周雋握住了手腕。


    她垂下眼,回過頭看他。


    “我的意思是,”周雋仰頭看著她,“想安慰我的話可以安靜點陪我坐會兒。”


    一個“陪”字像是戳著了哪根敏感的神經,孟疏雨前一秒的不高興一下煙消雲散,眨眨眼問:“……那好吧,坐哪兒?”


    周雋看了眼身下的沙發:“你還想坐哪兒?”


    孟疏雨一噎:“我這不是在想,坐你腿上說不定更有用一點嗎?”


    周雋恍然點頭:“創意不錯。”


    孟疏雨當他又在反諷,正準備老實在沙發坐下,握著她手腕的那隻手驀地一用力。


    她整個人順著那力道跌下去,歪歪斜斜地跌坐在了周雋腿上。


    “那就試試吧。”周雋的拇指在她搏動的腕脈處摩挲了下,把她往膝上抱了抱,抬頭看著她說。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周雋你不要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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