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孟疏雨沒想到, 她特意化了妝,穿了漂亮的裙子,周雋也收拾體麵, 換好了一身筆挺的西裝, 但最後他們根本沒踏出酒店房間這道門吃晚飯。


    被周雋從書桌上抱下來以後,孟疏雨發現自己的唇釉全被吃沒了。雖然今天用了和唇色相近的白桃色,但還是能一眼看出差別來。


    畢竟她的唇色反倒比塗唇釉的時候更紅了。


    周雋用食指碰了碰她的唇, 問她要不要補妝。


    孟疏雨突然覺得補妝好累,說要麽不補了吧?


    周雋又問她,那還出去嗎?


    孟疏雨突然覺得出門也好麻煩, 那花花世界雖然美, 不如二人世界方便黏著周雋,說可以不出去嗎?


    周雋笑著說那就不出去, 給前台打了個電話訂晚餐,然後又把她抱到了沙發, 問她還有沒有什麽想問的。


    其實孟疏雨還有一些好奇的問題,但想想還是不提那些尷尬的傻事了, 搖搖頭說不問了,倒是剛才說起簡丞, 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知道嗎?”孟疏雨坐在周雋腿上,用兩隻手抓過他一隻手, “其實我那時候答應和簡丞相親, 是因為我以為那本詩集是他給我的。”


    周雋猜到孟疏雨會以為詩集是簡家人的,但不知道這本詩集對她有過這麽重要的影響。


    “這麽喜歡那本書?”


    “對啊,我喜歡博爾赫斯就是因為這本詩集。還不光是博爾赫斯,因為這本詩集後來我還讀了很多其他詩。說起來我從小到大被我爸逼著看很多書,背很多詩詞, 其實本來高中時候有點叛逆,對語文還挺抗拒的,從那時候開始才慢慢不了。”


    聽她碎碎念著,周雋想了想:“所以如果不是這本詩集,你不一定會讀中文係,不讀中文係也就不會在校招的時候投秘書崗,不會進永頤,我回國也不會遇到你。”


    “哇周雋……這麽說,你在我十六歲的時候送我一本書,改變了我九年的人生履曆,然後你就在我二十五歲這兒等著逮我?”孟疏雨嘖嘖搖頭,“你這老謀深算的怎麽能叫小狐狸,你應該叫老狐狸。”


    周雋輕輕敲了她額頭一記板栗:“那要不是你在我九歲時候招惹我,我怎麽會在十九歲的時候送你書?”


    孟疏雨心想也對,想著想著覺得好神奇。


    “你還記得……”


    “你還記得……”


    兩人異口同聲又齊齊頓住。


    孟疏雨知道周雋又跟她想到了一塊兒去。


    國慶假期在溫泉山莊,他們聊起過博爾赫斯那首《致一枚硬幣》裏的命運論。


    當時周雋說他不相信天定的命運,但相信人定的命運。


    就像現在回頭看去——


    多年前他們都曾經扔下一枚硬幣,這兩枚硬幣分別為彼此的命運線轉折出一道拐彎,雖然最初偏折的角度很小,以至於後來的很多年裏,他們仍然仿佛兩條平行線,一個在海角一個在天涯。


    但很多年後的今天,經過漫長時光的延伸,因為最初那道小小的偏折,這兩條線最終得以交匯在了一起。


    “周雋,我想說一句好土的話。”孟疏雨忽然摟著周雋感慨。


    周雋抬了抬眉梢:“你還挺雙標,當初不是很嫌棄別人的土味情話,現在自己也要說?”


    孟疏雨臉上一疼,冷哼一聲:“那我不說了……”


    “說,”周雋笑著捏過她的下巴,“不嫌棄你。”


    “不說了,都被你掃興了!”


    “真不說了?”


    “真不說了。”


    周雋了然地點點頭:“嘴巴不拿來說話,那是要我親你?”


    “哎你……”孟疏雨瞪著他,“這才剛過去多久你怎麽又要親!”


    “那不親了。”


    孟疏雨“嘁”一聲:“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這招叫欲擒故縱。”


    周雋笑起來:“那我女朋友中不中招?”


    “她會不會中招呢?”孟疏雨揚著下巴,“要麽你叫聲好聽的,她可能會中吧?”


    周雋沉吟了下:“喜歡我怎麽叫你?”


    孟疏雨用食指點點他的衣襟,一字一頓地提醒他:“某些人不是在擊退情敵的時候早就不要臉地叫過了嗎?”


    周雋低頭笑起來:“真的喜歡?”


    孟疏雨斜眼看著他。


    “那時候就喜歡?”


    “你好煩,不叫拉倒,誰差你一聲……”孟疏雨說到一半,聽見叮咚一聲門鈴響,扭頭往房門看去,“誰啊?”


    “晚飯到了,”周雋拍拍孟疏雨的背,“我去開門。”


    孟疏雨差點忘了他們還需要吃晚餐,“哦”了一聲從周雋身上爬下去,歪歪斜斜窩進了沙發。


    周雋起身去開了門,讓服務生把餐車推到餐桌邊就可以,不用擺盤。


    服務生照做,很快目不斜視地退出了房間。


    周雋一轉頭,就見孟疏雨癱倒在沙發上一臉的大失所望,滿臉寫著——


    剛才為什麽要拿喬?


    這下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那個親親,也沒有那個好聽話了。


    周雋走上前去,在沙發沿坐下,朝她伸出手。


    孟疏雨在心裏歎了口氣,想著行吧去餐桌吧,把手遞進他掌心,借力起來。


    一把被他拉起,剛要走下沙發,忽然聽到頭頂傳來周雋壓低的聲音:“寶貝兒,想先吃飯還是吃我?”


    頭皮過電似的一麻,孟疏雨驀地抬起眼去。


    對視三秒,她眼珠子輕輕轉了一圈,摟住了他的脖子。


    孟疏雨才知道原來接吻會上癮。


    而且是兩個人一起上癮。


    她也沒數清她和周雋到底親了幾次,說幾句話就想貼上去,有時候是輕輕一碰,有時候又和剛才那樣氣喘籲籲,難舍難分。


    但不管是蜻蜓點水還是舌尖相觸都覺得好舒服。


    好像就這樣一直虛度光陰下去也很開心。


    不過飯總是要吃的。


    在飯菜快要冷掉的時候,周雋終於還是拉回理智,把她帶去了餐桌,用套房裏的微波爐給飯菜加了熱。


    吃過飯再繼續癱著實在有點過分了,周雋拉著孟疏雨下了樓去散步消食。


    十一月中旬的江南還不算太冷,比起北城算是小巫見大巫。


    但孟疏雨一出門就喊著好冷好冷,一副沒個暖爐不行的樣子。


    周雋偏頭問她:“在北城不是都不冷嗎?”


    “沒男朋友的人當然不能喊冷了。”孟疏雨眨眨眼。


    周雋拉過她的手裝進自己大衣口袋:“孟疏雨,原來你談戀愛這麽黏人?”


    “這問題怎麽能問我呢?那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幹嘛,你不喜歡黏人的?”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周雋在口袋裏摩挲著她的手,“我喜歡。”


    孟疏雨嘻嘻一笑。


    兩人沿著步行道一路往前走,途經一家甜品店,孟疏雨忽然停了下來:“周雋,我想吃冰淇淋。”


    “剛才喊好冷的不是你?”


    “我冷不冷跟我吃冰淇淋有什麽關係?我吃得冷了,我男朋友會給我暖回去,要是暖不回去,那就是我男朋友不行。”


    “嗯,孟疏雨,你談戀愛不光黏人,還挺作。”


    “怎麽著,這個踩到你雷區了?”


    “不巧剛好又在我審美點上。”周雋上前去買冰淇淋。


    孟疏雨笑眯眯等著,等周雋從店員手裏取來冰淇淋遞給她,又像斷了手,非用嘴去接。


    周雋抬高一點喂到她嘴邊。


    孟疏雨咬了一口冰淇淋尖,在嘴裏慢慢品咂,邊走邊滿足地喟歎:“好甜。”


    “是嗎?”周雋舉著冰淇淋看了看,“那分我吃點?”


    “你吃呀。”


    周雋低下頭,舔了下她沾了冰淇淋的唇。


    孟疏雨一個激靈脖子一縮,氣血都往臉上湧,飛快朝四下看了看,見沒人注意他們,捶了周雋後背一拳:“周雋,原來你談戀愛這麽色,大庭廣眾都攔不住你?”


    周雋嗯了一聲。


    “你怎麽不說你也是第一次知道?你已經不是第一次知道了嗎?”孟疏雨盯著他。


    “嗯,不是。”


    孟疏雨皺起眉來。


    雖然不是第一次知道也很正常,但一想周雋以前對別人起過色心,她這個牙根就有點發癢。


    孟疏雨惡狠狠咬了一口他手裏的冰淇淋:“哦,在哪兒第一次知道的,美國嗎?”


    “沒有,南淮。”周雋搖頭。


    “這麽早呢!”孟疏雨輕輕磨了下牙。


    周雋嘖了聲:“確實挺早了,一個半月前的事了。”


    “嗬嗬,一個半……”孟疏雨牙磨到一半一頓,“月前嗎?”


    “嗯,一個半月前,有個小姑娘穿著泳衣下了我的溫泉池,那時候就知道了。”


    孟疏雨牙不癢了。


    心開始癢了。


    她舔了舔唇瞅著周雋:“那你當時對她起什麽色心了……?”


    “你讓那小姑娘再試一次就知道。”


    “那小姑娘說要送給你三個字。”


    “是——沒問題?”


    孟疏雨皺皺鼻子:“是——想!得!美!”


    周雋笑了一聲:“那你幫我回她四個字。”


    “是——你真可愛?”


    周雋搖頭:“是——那等我來。”


    孟疏雨推搡著周雋一路走一路笑。


    冰淇淋吃完,衣兜裏的手機忽然傳來連續幾聲震動。


    孟疏雨拿出來看了眼,是來自“家和萬事興,西天能取經”三人群的消息——


    方師母:孟老師,這麽晚還不回來?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


    孟老師:我周末難得見一見朋友嘛!


    方師母:會讓你頂著家裏人催你的壓力晚回家的朋友,那就不是真心為你的朋友。


    孟老師:你說的也有道理,我這確實是狐朋狗友。


    “周雋,我被罵了。”孟疏雨轉頭告狀。


    周雋低頭來看她手機。


    “你看我爸媽,我爸才沒出去呢,他們就是合夥演戲指桑罵槐!”


    周雋看著那句“不是真心為你的朋友”和“狐朋狗友”點點頭:“嗯,不是在罵你,是罵我這個槐。”


    孟疏雨歎了口氣:“我二十五年第一天談戀愛呢……”


    “是不早了,送你回去。”


    孟疏雨轉過身來抱他胳膊:“那你要一個人在酒店了呢?”


    知道了周雋為什麽在南淮也隻住酒店以後,孟疏雨心裏真的很不舒服。


    “那等你回去方便了打電話。”


    孟疏雨勉為其難地接受了這個提議,吐出一口氣,跟周雋往回走去。


    被周雋開車送回小區門口,孟疏雨還有點不想走。


    車停在保安亭邊上,孟疏雨坐在副駕駛遲遲沒下去,也不說話,就扭頭看著周雋。


    周雋抬手揉她頭發:“再不回去,你爸又該罵我了。”


    “好吧,”孟疏雨解了安全帶,拉門之前又轉回身來,“是不是少了點什麽呀男朋友?”


    周雋親了下她的嘴角。


    “就這樣啊?”孟疏雨實實在在地把不滿寫在臉上。


    周雋別開頭一笑,回過眼看著她的唇說:“今天不行了。”


    “男人還能說不行?”


    周雋撥轉了下後視鏡讓她照:“我再親你,你回去就得跟你爸媽說,你今晚和閨蜜吃的是川菜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孟,不是他不行,是你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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