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譯版 轉自 輕之國度


    翻譯:d830700061


    1


    再也不會,即使是死去,也再也不會犯下錯誤。


    許下重諾的同時,又堂堂正正的犯下大錯。


    這,就是名為杵城綜士這個男人悲哀的正體。


    為什麽我會這麽笨蛋呢。


    隻要草剃千歲在這個世界上的話,就不會覺得隻有一個人。


    隻要前輩還在,就應該還有挽回的餘地。明明再清楚不過,前輩的智慧就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卻正因為我的選擇,而使前輩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九月十日,星期四。


    曆經第三次的time leap後醒來的,十七周目的世界。


    上午九點。離開杵城家的時候,被鈴鹿雛美抓住衣服,質問前輩消失的理由。


    雛美喜歡撒謊。已經對我們撒下了無數的謊言,十六周目的世界還是一如既往的想要騙我們。一直堅稱自己發生time leap,是因為古賀將成的死。她就是想這樣一直瞞著我們。


    所以雛美說的話千萬不能當真。


    千歲前輩消失?這肯定是騙人的。我是這麽想的……


    無視雛美的質問來到白鷹高中的南棟三樓。


    踏入時鍾部的活動室,我意識到自己必須接受這讓人厭惡但不得不接受的現實。


    活動室呈現出劇烈的變貌。牆上掛著的時鍾和記憶中並沒有什麽變化,大半還是存在的,遠處的時鍾則消失了。原本放在玻璃櫥窗中的洋書也消失了。


    這種經驗以前也有過。


    第二次time leap後母親消失的時候,和我不相關的東西,所有都從屋子裏消失了。被卷入time leap中的人,並且隻有與這個人相關的東西,隨之一同從世界上消失。


    千歲前輩的消失,想必也讓雛美意對於事態的變遷也有一定程度的想定了吧。


    現在這間屋子,就好像是她以【時鍾部】的名義提出申請得來的。


    引起草剃千歲消失的time leap,很有可能就是杵城綜士引起的。但對於斷定來說情報還過於不足,她隻能等待。


    所以這五個月,雛美就一個人等著我作為time leaper取回記憶的今天。


    “那天,古賀前輩從鍾塔上落下,使得我身上發生第四次的time leap。而這次消失的是祖母”


    雛美銳利的目光向我射來。


    “千歲前輩有說過被卷入time leap的人,以五年前的【時震】為境消失的話。如前輩的假說一樣,我醒來是在四月五日的時間點,綜士的母親和朋友都已經消失了。而綜士也不知道母親消失的理由,就過著一個人的生活。但以一般常識來說,一個男孩子從小學開始就一個人生活也太奇怪了。所以我還以為很容易就能得到你的理解”


    兩手握緊成拳,雛美緊盯著我。


    “沒想到綜士根本就不聽我說話。隻是把我當成腦袋有問題的人,根本就不肯聽我說話!”


    完全相同的一番話,我在十六周目的世界裏,已經聽千歲前輩和雛美說過了。


    以五年前的時震為起點,母親和一騎皆連消失。而正因為此,在time leap返回過去的九月十號之前,我想不起高中後才成為友人的一騎。關於母親也是一樣。對我來說母親不存在是理所當然的。即使有人就這點問我,我也不會注意。畢竟我沒有千歲前輩那樣的知性。


    “但是!就算綜士不相信我的話!千歲前輩應該會理解才對。我一直都是這麽相信的。但是,但是!”


    雛美的嘴都歪了。


    “千歲前輩從世界上消失了!草剃千歲這樣一個人,根本就沒有進入白鷹高中。留下這樣一個可笑的房間,人卻不在了。綜士。你到底time leap了幾次啊!為什麽會輪到前輩消失啊?”


    我無意識的別過視線,雛美當然看不過去,抓住我的衣領。


    “不要避開視線,好好說明怎麽回事!你明白現狀嗎?隻有我們兩個人的話,根本就沒有什麽用”


    當然明白,這種事情不用你說我也很清楚。


    所以,你不用再說了。


    “千歲前輩消失了,就game over了!”


    2


    五年前,雛美從平行世界而來的時候,這個世界,生發出和當時雛美一樣年齡的【餘剩時間】。本來應該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餘剩時間】以絕望為引發生暴走,使我們飛躍至過去。


    time leap的時候所愛的人就會消失,是因為這些人的排除就能和世界上溢出的時間進行抵消。


    千歲前輩消失的話,已經什麽也做不了。雛美的這番話,大概也隻對了一半。


    十六周目的世界就如即使安奈姐死了芹愛也不會發生time leap一樣,餘剩的時間完全被抵消的時候,噩夢般的連鎖也一定會終結。


    十七周目的世界,由為了救安奈姐芹愛犧牲自己而開始。


    在這個周回的結尾,會發生什麽,現在還難以想象。


    隻是,很高的可能性是我無法保護住安奈姐。因為在此前重複的那麽多次嚐試中,從沒有一次達到我們想要的未來。


    如果再次迎來的仍然是失望的結局,那麽那之後,芹愛所期望的又是什麽呢。是再次請求我希望挑戰一次嗎。而如果她這樣說出口的話,我又會怎麽回應呢。


    雖然這是隻有到那個時候才會知道的事情,但剩下的【餘剩時間】隻有【七個月零三周】的話,那麽再也不會卷土重來的明日,一定就在不遠處等著我們。


    我們的目標,其實並不隻是終結time leap。


    至少千歲前輩是有認真考慮過如何讓那些已經消失的人們返回到這個世界上。


    time leap以前的世界上所發生的事情,在有時間,場所的製約伴隨的條件下會發生複原。摸索到這個事實以後,前輩為了找回那些業已消失的人,一直在對圍繞複原的規律孜孜以求。


    不管是我還有雛美都認為這是不可能的,但前輩不一樣。那個人頭腦的結構,精神上的強大都跟我們不同,決不放棄。即使甚至不是認識的人,也會為了他們的複原盡心盡力。他,就是這種人……但,現在一切都沒轍了。


    千歲前輩消失的話,這次是真的,完全結束了。


    一騎,母親,芹愛的好友,還有雛美的家人,一個人都救不了。


    為什麽,這個世界會如此殘酷呢。


    潘多拉的箱子的底部,從最開始就不存在希望。


    現在,我們所為之奮鬥的未來,隻有一個。


    十月十日的夜裏,保護好織原安奈。


    為此必須讓芹愛保持合作的態度,同時,在十六周目所發生的事件,所了解的新的情報和機理,也有必要讓雛美理解。


    但,到底要怎麽開口呢。


    雛美是從平行世界亂入來這裏的少女的事情。


    其實是和她討厭的姐姐,鈴鹿緒美是同一個人的事情。


    聽到這樣的說明,我不認為她會乖乖的接受事實。畢竟在十六周目的世界裏千歲前輩說明的時候,她都明顯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


    思來想去後我選擇的是,從那種最最基本有必要的情報,開始向雛美說明。


    現在是十七周目的事情。


    芹愛是第三個time leaper的事情。


    芹愛已經返回過去九次了的事情。


    她姐姐安奈的死是引爆劑,而且一定會和我有關係這件事情。


    我們企圖離開八津代町來改變命運,然而在下榻的賓館遭遇火災,最終還是讓安奈姐死去的事情。還有……


    為了救安奈姐,芹愛從醫院的屋頂上選擇自殺跳下,而使我再一次time leap的事情。


    “我絕對不會允許。現在不去揍那個女人一頓就不甘心!”


    在我把十六周目的世界的最後發生的事情傳達之後,果然不出所料,雛美表現激動,馬山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給我等等!”


    在就要奔出活動室之前,我一把抓住雛美的胳膊。


    “別碰我!”


    “拜托了給我冷靜下來!現在可是在上課!”


    雛美此時瞪我的表情我從來沒見過。


    “我一開始就討厭芹愛。一直,一直就討厭!!”


    決絕一切的大力甩開我的手。


    “太差勁了,那個女人”


    伴隨輕蔑的眼神,雛美惡狠狠的吐出這句話。


    “想要救姐姐的心情我理解,因為我也是這麽想救他的。但從來沒有想過利用time leap。我們time leap一次,就會有一個無關的人因此消失。她明明知道這點,而且明白消失的不是自己,而是對綜士來說重要的人之上,還選擇跳下了?!那家夥太可惡了,太差勁了!我絕對不原諒她!”


    “所以我說了你冷靜一點。要說也不是芹愛一個人的錯。我是有同意的。她本來是猶豫的,是我給了她定心丸。芹愛已經time leap九次。家人和朋友全部都失去了,連父親都死去,安奈姐可以說是她最後的親人。安奈姐再死的話,芹愛就真的是孤身一個人了。這種事情是我所不能忍耐的。如果能為她做點什麽的話我……”


    “那種女的到底哪點值得你這麽做?芹愛完全就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嘛!她明知道說出想要再一次time leap這種話,綜士是不可能拒絕的”


    “這點……不是這樣,但是”


    “芹愛絕對明白。因為綜士喜歡自己,所以絕對不會拒絕。明白綜士沒有別的選擇還說下這番話。這不是太差勁了嗎。為什麽不跟我們商量?為什麽就你們兩個,擅自決定了這麽重要的事情?如果和我們商量的話,前輩他一定會製止的……”


    “不是這樣說的”


    “哪裏不對!喜歡芹愛這種女人的笨蛋給我閉嘴!”


    “所以說了不是這樣的,芹愛並不知道我對她的感情。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她做夢也沒有想過,我會一直都在喜歡她。所以她根本就不會預先知道我不會拒絕這種事情”


    雛美的表情更加豐富。


    “……就算這樣也不能改變那個女人有多差勁的事實”


    “但我也是同罪。千歲前輩的消失我也有責任”


    “這我不管,反正自絕生命的那家夥責任最大就是了”


    平行線。


    現在想起來,從一開始雛美就是討厭芹愛的。


    而現在發生了這種事,簡直是決定性的打擊。千歲前輩消失的現在,大概雛美再也不會原諒芹愛了。


    “呐我說你我沒想明白嗎?那家夥為了救自己的姐姐,可是覺得犧牲綜士的一個至親也無所謂的啊”


    我明白她的意思。這家夥雖然一直是嘴裏開火車,在這件事情上卻是無比正確,但我還是希望能夠理解芹愛的心情。


    一騎和母親消失的世界讓人心驚。如果不是千歲前輩和雛美在旁邊的話,很可能就被恐懼所俘虜,早早就放棄了。而芹愛已經經曆了九次這樣的心境。重複九次一年的生活,每次去探望明知已沒救的父親,被迫迎接那無可回避的別離以及至親的消失。而不斷重複這種經驗的芹愛的精神,怎麽也不可能和普通人的狀態一樣。


    “……隻能說是迫不得已啊。不管是我還是芹愛”


    “什麽叫迫不得已?如果真的有為對方著想的話,不讓對方犯錯也是很重要的一環。然而綜士隻是怕自己更加被討厭而對芹愛言聽計從,這根本就不是愛情好嗎”


    我無法反駁。


    “綜士是把對芹愛的負罪感當成了愛情不對嗎?比起被後悔壓迫,這種無法實現的戀情會讓你自己好受一點不對嗎?”


    “……怎麽可能是這樣。我自己的心情自己還不理解嗎?”


    “真要是理解的話,你剛才這句話就不會說的這麽沒底氣”


    我的生命,一直圍繞著對芹愛的想念。宿食在這片胸膛中的戀心,是絕無虛假的本物。但再仔細想想,如果真的喜歡芹愛的話,就會阻止她做出錯誤的選擇了。


    而在那天晚上,我的腦海中,完全沒有存在反對芹愛的選擇肢。


    這根本就不是愛情好嗎的雛美的話,如詛咒一般縈繞在心間。


    這個家夥現在,是以什麽心情跟我說這番話的呢。


    千歲前輩在十六周目的世界裏,已經斷言古賀將成這個人物和一係列的人物無關,而雛美的time leap是由我的死引起的。


    “我有想過把綜士從鍾塔上推下來”


    當把芹愛的這番話拿來做印證的時候,前輩的推理驀然增加了幾分厚度。


    然而,她到底為什麽會喜歡我呢。這不是自虐,不是謙遜,就是一般來看的話怎麽也不可能。


    九月九日以前的我和雛美,真的就是陌生人。連那種表麵上的認識都沒有。


    小學和中學也都不一樣,高中是一個學校但也不是一個班級。我在中考前數個月雖然有參加補習班,但班裏人數很少,可以肯定的說沒有叫雛美的人。


    如果她不是在暑假前的散學典禮上一躍到講台前,那更是應該連長什麽樣都不知道,而從雛美那邊來看也應該一樣。


    確實,雛美是擁有五年前我丟失的懷表。而在撿到這個東西的那天,認識到有杵城綜士這個人也是事實。但也僅限於名字。年齡,住址,不是僅憑撿到一個懷表就能了解的。


    雛美對我有所了解,最早也應該是在進入白鷹高中之後。


    偶然撿到的懷表的主人,正好進到同一個高中。雖然大致可以推測出是什麽時間點知道我名字的,但之後是怎麽回事呢。


    是對我一見鍾情?對我這樣看上去讓人敬而遠之的陰暗男生?


    這才真正的一點謙虛都沒有,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到現在為止,雛美對我的態度都是旁若無人。


    退一步說,要是雛美真的喜歡我的話,第一次見麵她拜托古賀學長演出戀人戲碼就很奇怪。


    明明有那麽多種方式可以選擇,她卻偏偏選擇這種造成誤解最大的。如果喜歡對方的話,絕對不會這樣的吧。


    鈴鹿雛美總是瞞著最重要的話。


    她到底是怎麽想的呢,我到現在也一點無法理解。


    “你說在四月的時候已經去見了我和千歲前輩,那那個時候應該已經意識到芹愛是另一個time leaper了吧?”


    雛美的點頭略顯勉強。


    “雖然沒有確信,但畢竟千歲前輩是這樣推理的”


    “那,沒有去見芹愛嗎?”


    暫時的沉默後。


    “去了。五月的時候,去見那家夥了”


    “芹愛是什麽樣的反應”


    “超級不配合,完全無視我”


    上一周千歲前輩開始搭話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反應。雛美真的有向芹愛好好解釋嗎。


    “下次見麵的時候她別想逃掉,看我不拽住她……”


    “喂等等。芹愛這邊先由我來出馬。知道你也有很多想說的,現在暫時忍一忍。十六周目的世界,芹愛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聽我們的話的。你再出


    口的話事情越來越亂了”


    “你又趁機貶低我是嗎?”


    “這是事實好嗎。反正現在能做的就是在之前知道所有的情報基礎上讓她能夠合作,但說起來就算合作也隻是第一步,距離保護安奈姐還有很遠”


    說服芹愛在這一周回仍然不容易吧。隻是跟上一次不同的是。現在手裏有了一張王牌。芹愛自己告訴了我她深藏的秘密。而如果擺出這些話,自己肯定會合作的,這是芹愛自己說的。


    對於那些已經消失的人,我們無能為力。


    這是已然確定敗北後的撤退戰了吧。


    我們能夠做到的,就是不讓犧牲者再增加。


    保護安奈,讓芹愛從絕望中解脫。


    至少在最後這次,讓我們不犯錯誤的結束這一切。


    3


    不管是從白鷹高中,還是從泰輔叔叔住院的地方,要回到織原家都要到北河站。在這裏埋伏芹愛的時候,一邊茫然的看著車站前來往乘車的人群。


    太陽緩慢的下沉,橙色的燈光將街道染得炫目。


    芹愛從檢票口出來,是在下午五點左右的時候。


    今天是既沒有去田徑部也沒有去醫院嗎。


    一眼看到從長椅上站起來的我,表情在一瞬間繃緊。


    “有事情要跟你說”


    芹愛上下打量的眼神,看向周圍。


    “沒有別人,今天就我一個”


    這句正中心房嗎。芹愛停了下來。


    芹愛記憶裏最後的周回,是被我們關進了時鍾部的活動室裏。所以對千歲前輩和雛美也保持相當的警惕吧。


    “不了解情況就把你關進房間裏確實是我們的不對。非常抱歉。但那之後又發生了很多事。今天就想對你說清楚……”


    “我和綜士沒什麽好說的”


    一點機會都不給,芹愛大步向前走去。


    “等等!拜托了聽我說。在你time leap之後我也……”


    “你什麽也不用說”


    在我把手要放上即將走開的芹愛的肩膀上的時候,後者後退一步,瞪我的眼神簡直要殺死人。


    “別碰我”


    冰冷的語氣,一路凍結到我胸口最深處。


    “不要靠近我。我和綜士沒有話說。現在沒有,以後也沒有”


    “不不,你誤解了。我們不是你的敵人……”


    “說了別跟過來!在這樣的話我就要叫人了!”……怎麽會這樣,無論試了多少次就是行不通呢。也並沒有要求什麽,隻是聽一聽我的話而已啊。


    隻是想保護芹愛和安奈而已,就算我卑劣如至,但就連這樣的事情也不被允許嗎。


    無奈的看著芹愛離去。雙眼自然的就溢出眼淚。


    這個世界上我的思念堆積最深的對象,卻用無法更加殘酷的方式避開我。


    胸中溢滿苦澀,隱痛,生疼,幾乎要糾結裂開。


    倔強的抹了把眼淚,重新審視起前方。


    千歲前輩的話這時候絕對不會放棄。前輩絕對不會為自己的無力找理由,絕對不會屈從於命運。


    我雖然是讓千歲前輩消失的大笨蛋,但笨蛋也有笨蛋的尊嚴。如果我在這裏放棄的話,那真的一切都完了。絕對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


    快步走開的芹愛的身姿,迅速就不見了。


    過了好半天,我也終於是來到了自己家門前。


    “綜士君,回家了啊”


    織原家的院子裏,安奈姐正在收衣服。說起來安奈姐也有點神經大條,夜裏看到院子裏的衣服沒收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今天也是日落之前忘了收衣服了吧。


    “……安奈姐”


    “恩?怎麽了嗎?”


    看著我站在圍欄前不動,安奈姐微微側過了頭。


    “對不起……真的……”


    “誒?什麽?什麽意思啊。為什麽要向我道歉?”


    安奈姐不解的眼神讓我無法直視。


    “小的時候開始安奈姐就一直對我那麽親切,但……”


    十月十日的晚上,她卻因為我的原因死去。


    上一周目中,也是因為我不謹慎的喊了安奈姐一聲……


    “真的對不起”


    迸出這句話後,我逃也似得溜進自己家裏。


    我明白。


    我非常明白。


    謝罪的話,不過是自我滿足。


    不能救下安奈姐的話,再漂亮的話都不能清算這一重罪孽。


    回到自己的房間,仰身躺在床上。


    以前因為有一騎在所以都不會感覺寂寞。無論怎樣的言行粗暴都有母親的寬容。也因為有千歲前輩所以能夠不至於絕望。


    我們不是不是僅憑一人活在這個世上。沒有人能夠作為獨行俠。而這種事情,隻有當失去所有之後才能真切的意識到。


    我本應該更加感謝才對。感謝有朋友,感謝有母親,感謝又能夠聽我傾訴的人,應該感謝所有這一切。


    我在今天,被芹愛所無視了。


    伴隨著無限的心酸和傷悲。還有後悔。


    然而,不能因此就自暴自棄。


    為了救芹愛,必須奮鬥到最後一刻。


    從床上起身,給雛美打了個電話,響了一聲就被接了起來。


    “哦,綜士啊?我現在正分不開手”


    “那還接的這麽快”


    “……那是綜士的手機老掉牙了有延遲”


    還是一如既往沒邊沒際的話。


    習慣還真是個可怕的東西。要說才認識的時候,她的這種滿嘴火車還讓人有點生氣,到現在聽了之後反而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有事情找你說。有時間嗎?”


    “都說了現在分不開手了?”


    “這不是在打電話嗎?”


    “正在做飯呢。綜士晚飯已經吃過了?”


    “額,倒是還沒有”


    “那,來我家怎麽樣?正好我多做點就是了。你知道地方吧”


    “誒,可以嗎?”


    “兩個人也是吃三個人也是吃。你見了芹愛吧?我也想知道是什麽結果呢”


    電話進行到現在好像有點偏題的意思,不過倒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十六周目的世界吃的總是便利店裏的便當要不就是外麵吃的。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自己做飯過了。今天還什麽都沒買,本來打算是吃泡麵的。雛美的廚技怎樣我是不知道了,但再怎麽樣也要比吃泡麵好吧。


    放下電話,就馬上前往鈴鹿家。


    4


    晚上七點半,進到鈴鹿家的時候,客廳裏姐姐緒美也在。


    緒美對於晚上的來客雖然開始有些吃驚,當我介紹自己是同一個興趣部的同學後也打消了疑慮。


    今天負責做晚飯的雛美,在廚房裏忙的不亦樂乎。


    可圍坐六人的餐桌旁我和緒美斜向而坐,我一邊觀察看電視的她。


    發型和服裝的印象雖然不一樣,但越看越覺得這兩個就是一個人,不僅是體型還有身體上細微的部分,聲音也幾乎完全一樣。


    千歲前輩所導出的推論,果然是真的嗎。雛美從平行世界亂入而來,和緒美是同一個人。十六周目裏雛美雖然拒絕承認,但從狀況來看,實在是難以否定。


    “一直是兩個人吃晚飯嗎?”


    緒美從電視機收回視線,看向這邊。


    “雛美回來一般都很晚吧。一直等的話肚子不好受吧?”


    “……沒有啊。也沒有說刻意去等。我有時候也回來很晚,她也不會等我。像今天晚上這樣是正好兩個人都在家裏而已”


    確實,


    十六周目的世界裏進行跟蹤的時候,緒美和友人分別之後,也沒有馬上回家的意思。


    “那個,你的名字可以再說一次嗎?”


    “名字?杵城綜士,怎麽了?”


    “倒是不常見誒”


    “沒有那麽誇張吧”


    “不過綜士君的名字,又好像在哪裏見過的感覺”


    我當然知道是為什麽。


    五年前,小學六年級的夏天,我把從父親那裏得來的懷表弄丟了。而懷表被雛美撿到,緒美後來看到了印在背麵的名字。


    “綜士君,那個,你是和雛美在交往嗎?”


    “怎麽會”


    因為電視的原因,餐桌上的會話並不會被雛美聽到。


    根本顧不得管我們,雛美還在忙著燒飯。


    “不是嗎?能來家裏玩了,這種一般想來不都是在交往嗎?”


    “這種誤解我也是沒想到,但幸好發現早現在應該沒問題了”


    “這樣啊。好吧,也是。像綜士君這種這種被一大堆女孩子圍著的男生,也不會和雛美這種女生交往是吧”


    我又不知道你說這話有什麽根據了。


    “這也是誤解。我是整個人生中都沒有被一大堆女孩子圍住的經曆”


    “抱歉啊,你這話我可不太信。畢竟那些有人氣的學生大多都是這麽說的”


    我真的沒有謙虛隻是說出事實而已,她卻一邊笑著否定我的話。


    “緒美”


    廚房突然傳來雛美的聲音。


    “櫃子裏的罐頭能給我拿一下嗎?”


    想來是太專心於做菜了,雛美頭也不抬的忙活著。


    緒美也沒有回應直接站起來把要的東西拿到廚房。


    “抱歉。忙的分不過來身了”


    “你不說我也看得出來。還要多久才能好?”


    “七八分鍾吧”


    “嘖,有客人來了,好像比平常都更有幹勁哦”


    不經意的說了一句後,緒美從廚房回來了。


    雖然隻是個小細節,卻是讓我有些吃驚。


    緒美討厭自己。雛美已經數次強調了這一點,而且在十六周目世界裏,緒美也親口說鈴鹿家整個被雛美占領了。


    “我還以為兩人的關係不是很好呢”


    “唔嗯,是不好”


    間不容發的肯定。


    “但看來還是能進行日常的對話的嘛”


    “那是因為畢竟還是住在一個家裏,最基本的對話還是需要的吧”


    “這樣啊。恩,也許吧”


    現在想想,十六周目的世界裏,緒美見雛美燒不退叫了個出租強行讓她去了醫院。然後趁機把懷表拿了出來。那個時候雖然是看不清她真實的用心,但家裏的生活倒也不完全是針鋒相對的感覺。


    “五年前雛美來到這個家裏”


    “這我已經知道了”


    “在你眼中她是個什麽樣的家夥呢?”


    “陰暗樸素。沒有朋友,沒有興趣愛好。也對打扮沒有興趣”


    “……這和我所知道的那家夥不太一樣啊”


    “不太明白的就是,雛美在最近像變了一個人。剛上高中的時候,明明還是那副陰暗的樣子”


    廚房裏,雛美哼著歌忙的熱火朝天。


    晚飯的時候沒人說一句話,很快緒美一個人從客廳離去。


    “可走了。那家夥平常都要晚一點的,就今天按時回來了。心裏有愧疚吧”


    “我這邊才是外人。該愧疚的無論如何是我才對”


    “我做的飯怎麽樣?”


    “真的嚇了一跳。讓人沒想到的驚歎”


    “什麽叫讓人沒想到嘛”


    “這真的是在誇你。原以為會是咖喱之類的單一品種。最後出來的時候,又有味增汁,又有沙拉,又有煮物,完全就是一般晚餐會有的樣子。你手藝真的不錯誒”


    “祖母腰有問題做不來家事,母親也消失之後,就是我和緒美輪流來做飯。旁邊過去三棟房子住著祖母的朋友。那個人很會做飯,有時候就跟著學”


    雛美的母親,在她第二次time leap的時候消失了。在那之後,站在廚房裏的就是鈴鹿家兩姐妹了吧。


    “吃飽喝足了,說正事吧。你想要商量的事是什麽?芹愛有聽你的話嗎?”


    “不行,根本不給機會。應該說比這還差吧。連再纏著她就喊人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所以是她已經知道你一直有在暗地關注她的事情嘍”


    雛美的笑容裏帶著挑釁的意味。


    “不太可能。那家夥老覺得是因為我所以救不了安奈桑,所以會警戒吧”


    “哦,所以現在沒辦法,就來找我的意思?”


    “怎麽會。你也牽扯進來的話不就更麻煩了。之前也說過了。芹愛的事情我會想辦法弄妥的。今天來,是想再討論一下千歲前輩的事”


    “不懂,什麽意思?”


    一邊去夾桌上的醃菜,雛美側起頭。


    “關於千歲前輩是否真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我想調查一下”


    “你是想說我在撒謊嗎?”


    “不是懷疑你的意思。隻是我想親眼確認一下。感覺其實我們對前輩好像真的不太理解的樣子”


    千歲前輩總是會滔滔不絕。但現在想起來,幾乎從來沒有談及過關於自己的事情。


    “千歲前輩的住址,你知道嗎?”


    雛美搖搖頭。


    “家庭狀況和中學?”


    “都不清楚,雖然有調查,也沒弄清楚”


    “你有調查過?”


    “唔嗯。有說time leap醒來之後,綜士不理我,然後就去找前輩了吧?去了之後馬上意識到時鍾部的樣子不對,但之前和前輩是在九月見麵,所以四月的時候這樣也許沒什麽奇怪的這樣安慰自己。但再怎麽等都不見前輩出現在時鍾部,沒辦法就去了三年級學生的教室,不安也在那裏終於成行。根本就沒有人認識叫草剃千歲的人”


    雛美的眼神一股苦澀。


    “但這樣還是不願承認。前輩有留級,所以四月根本沒去上課也說不定。所以就去找前輩的家。因為知道是在學校徒步圈的範圍內,所以就用哈根達斯引誘附近的中學生,讓他們把各自學校五年前的畢業相簿拿了出來”


    能做出這種事我也是夠了。


    “但,沒有找到?”


    “調查了三所學校,就是沒有叫草剃千歲的學生”


    被卷入time leap的人,以五年前的八月八日為境消失。編纂畢業相冊的時間上,千歲前輩已經從世界上消失了吧。


    “我是覺得找前輩是浪費時間”


    “也許吧。但是我實在是想親眼確認。前輩就是希望,隻要前輩在,那麽就一定會有轉機,所以我想親眼確認我們是不是真的沒有希望了”


    “這就是你說的現在一定要做的事情?說服芹愛不應該是優先的嗎?我們的目標不是救織原安奈嗎?”


    “為了救安奈桑所要做的事情,現在已經很清楚了。也就是在當天讓安奈和我們分開,遠離八津代町。而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必須要芹愛的協助,但要說服她,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的”


    “好吧,我會幫忙的。但剛才也說了,現在是一點線索沒有啊?高中的人沒人記得前輩。在哪上的中學也不知道。這要怎麽辦?”


    “我這裏,有兩個你不知道的情報”


    其中一個,就是前輩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實。但現在的情況下,不得不共享出來。


    “前輩的父親是研究人員,在他小時候就自殺了。而前輩為在這件事上


    自己沒有阻止父親而一直自責”


    “啊啊……所以對芹愛的自殺,才會那麽生氣啊。現在總算是明白了,雖然有點後知後覺。但就算知道這點,也還是不知道前輩的家在那裏啊”


    我點頭,確實隻是這一個情報是沒辦法定位草剃千歲的家的吧。


    “還有另外一個情報。前輩有一個唯一的朋友。當然了,如果是在高中時代結交的朋友的話,那不會記得前輩的事情。但也有可能是在小學的朋友”


    “所以是去找那個人?”


    “恩。雖然我隻知道名字。寫作【火宮】,不是個常見的名字,而且是兩年前的畢業生的話,老師也應該有記得。明天就先去找火宮前輩”


    5


    九月十一日,周五,下午一點。


    從學校溜號,和雛美一起乘坐在前往舊街區的電車裏搖晃。


    通過問雛美的班主任,馬上就得到了想要的情報。


    兩年前畢業的那個人物的名字是,火宮雅。


    從入學到畢業為止,理科試驗全數滿分的火宮雅,在老師的印象中是作為神童印象非常深刻。


    本來是被期待進入首都圈最高學府的火宮前輩,因為有想要師從的研究者而選擇進入了當地國立大學的理工部物理係。而這裏也正是研究生的古賀將成所在的學校。


    在離大學最近的車站下車,來接的是雛美事先聯係好的古賀學長。


    每次見他,都是一副和和氣氣毫無緊張感的笑臉。腋下,抱著在之前的周回中見到過的足球。


    “誒,為什麽拿著這種東西?古賀學長,講義呢?”


    “星期一去過研究室了,所以這周已經結束了”


    “不懂你的意思”


    “本來今天是打算一天在家裏攻略信長的野望的。可最近來留學的中國人對踢足球很熱衷的樣子。這時候就需要我的力量了,所以就一早起來。這也就是所謂的一種國際交流”


    一麵說著不明意義的話,古賀學長還打著哈欠。


    “……這已經是下午一點了,研究生還真閑啊”


    “說什麽傻話,哪裏閑了。這可是為了增加為人的魅力的實踐課。就職了的話可是做不了光與暗的戰士了(2010年推出的ff手遊)”


    “古賀學長學業越來越精進,可整天怎麽都在鼓搗這些東西啊”


    “為自由自甘墮落正是文科生的本願。等你們上了大學就明白了。但就你的成績來看上大學有點危險誒”


    “哪有危險。輕輕鬆鬆就拿a好不好”


    “看你還能嘴硬到什麽時候。嘛,等到模擬考試的成績出來哭鼻子的時候再來找我哦。會給你授課的”


    “自己都玩成這樣還教別人?古賀學長是文科生對吧。數學什麽的還沒忘記?”


    打電話的時候雖然也是這樣,雛美在男朋友麵前態度一點沒變。沒有絲毫感覺到緊張,聲音也沒有走樣。


    如果古賀學長真的是她所喜歡的人的話,應該就不會表現出這樣的態度吧。至少要是我的話,因為害怕會被討厭,在芹愛麵前是不會這麽肆無忌憚的說話的。


    但如果千歲前輩的推理是正確的話,雛美所喜歡的人就成了我。而雛美對我的態度,那是比對古賀學長的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無論對誰都是這副態度,她就是這樣的女生吧。


    建築物嶙峋的大學校園內,是遠超高中的寬闊。


    踏在滑板上穿行的男生,身處草坪上打羽毛球的一群,和高中完全不一樣的情景著實新鮮。


    我和雛美雖然都穿著高中的校服,卻根本沒人在意的樣子。


    白鷹高中雖然也是以自由著稱,但跟大學比起來還是小巫見大巫了。


    “你是想去理學部對吧,看你對數學那麽頭疼,難道還想進理科嗎”


    “怎麽可能,如果真的想來參觀的話,直接申請學校官方的活動了。是詳見一個物理係二年級的人”


    “那我就帶你們到研究室了。物理係的話那裏正好有一個社團的晚輩。然後把他介紹給你們”


    古賀學長隻是抱著個足球,連書包都沒背。這真的隻是為了和留學生踢球所以才來大學的嗎。


    物理係的研究室,位於雜亂機器堆積的道路裏麵,光線找不到的北側。


    “唷!這又是在做什麽莫名其妙的東西”


    對於在中庭拿著扳手進行作業的二人組,古賀學長先打起了招呼。


    “嗚哇。這不是女子高中生嗎。古賀前輩認識的人嗎?”


    “恩。做家教時候的學生”


    “前輩還做過這麽讓人羨慕的兼職啊。真好啊~我也想給中學女生補習功課”


    “你研究都忙死了哪還有時間”


    “恩……也確實沒有”


    看起來隻要是大學生,全都是一副閑的要命的樣子。


    古賀學長的後輩對男子高中生沒有興趣的樣子,全程都不隻是看著雛美。


    “這麽貴重的女子高中生來這裏是做什麽?對物理有興趣嗎?”


    “不不,對這個完全沒有興趣,隻是來找人的。這裏有叫火宮雅桑的人嗎?”


    “啊啊,雅醬(醬在日語表親昵度很高,不一定是女性專用,譯者注)?恩,她的話,都不怎麽來大學的就是了”


    “照這個樣子,就是到了大四恐怕還要補通識教育的課”


    這是怎麽回事。雖然千歲前輩也說過這個朋友也是個怪人就是了……


    就在這個時候,還有別的學生從內道路盡頭現身而來。


    “啊,山上桑。那個今天雅醬,有來研究室嗎?”


    “這周是還沒見過她。今天也是在教授的實驗室吧”


    古賀學長的後輩一副心懷愧疚的樣子。


    “抱歉。恐怕在這裏也是見不到雅醬了”


    “那要去哪裏才能見到,能告訴我們嗎。有要緊的事找她”


    大概,在下一個瞬間之前,我對於剛才的會話都沒有更多的注意。畢竟想要了解的是火宮雅所擁有的千歲前輩的記憶,而不是火宮雅這個人的情報。


    然而,真實卻總是從預料之外的角度,現出它的真身。


    “雅醬的話是在草剃教授的實驗室的樣子,去那裏應該能見到”


    不由得和雛美對視了一眼。


    “……剛才,是說了草剃教授?”


    “是這麽說了。誒,難道是熟人?”


    “不不,熟人倒不一定……”


    草剃是千歲前輩的名字。和火宮一樣,不是常見的名字。千歲前輩有說過父親是研究者。那麽是前輩的親戚裏,還有身為研究者的嗎?


    “請問,那個教授是女性嗎?”


    “不不,男性。對了門牌上也有寫【草剃曉彥】,不過雅醬是女孩子就是了”


    “誒,火宮桑是女性……嗎?”


    “誒,原來火宮醬你們也沒見過麵呐”


    因為是千歲前輩的朋友,想當然就以為火宮桑也是男性。現在好好想想,【雅】這個字確實是女性會用的名字才對……


    “古賀前輩的學生的話就沒什麽顧慮,住址就告訴你們吧。教授的實驗室是設置在自己的家裏。學生和外麵的研究者也會經常出入,去那裏就好了”


    古賀學長的後輩,在旁邊的便條上寫下住址。


    草剃曉彥如果是千歲前輩的親戚的話,那就應該記得五年前消失的前輩。這是現下急需要確認的。


    “非常感謝,我們這就過去”


    “唔嗯。如果是第一次見雅醬的話,應該會吃驚的”


    什麽意思……


    古賀學長的後輩們都是一副不明所以的微笑。


    住在這個地址的,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不覺間,心髒已然開始加速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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