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來,鄭蠻蠻早忘了昨晚自己偷偷親了他的事。因昨天晚上睡得不錯,頭也不疼了,身上也不重了,便覺得精神抖擻。


    反而是楊雲戈,醒了卻不起床,撐著身子用怪異的眼神瞟著她。


    鄭蠻蠻被他盯得頭皮發麻,終於受不了了,便問他:“騎主,我臉上開花了嗎?”


    楊雲戈搖搖頭,後又嗤笑道:“狗尾巴花。”


    鄭蠻蠻惱道:“是啊是啊,我是狗尾巴花。您那什麽郡主就是富貴牡丹花!”


    郡主?褚鸞?


    他皺眉,道:“聽外邊的人胡說了什麽?”


    “沒什麽……聽小福子提過幾次,說您是被那什麽褚鸞郡主誘惑上了當,才被捉住的。”


    她小聲嘀咕著,私心裏其實希望他能分辨兩句。


    楊雲戈聽了隻是皺眉,然而再去回憶自己失手被捕顯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半晌道:“別到外麵去聽人胡說,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你應該懂。”


    “懂!”


    她打了個哈哈,想從楊雲戈胳膊底下鑽了出去。


    楊雲戈一把按住她,笑道:“哪兒去?吃味了?”


    鄭蠻蠻憋了一會兒,道:“沒,我想去茅房。”


    “……”


    他的手一鬆,鄭蠻蠻就順勢溜了出去。楊雲戈依然賴在床上,看她更衣梳頭,似乎覺得這是一件極有趣的事情。


    鄭蠻蠻把頭發隨便盤了盤,挑了件素色的裙子穿上,打算應付著就這麽過了。整個過程幹淨利落,跟男孩子差不多。


    當然,這也是因為在這兒條件有限,她想磨蹭也沒得磨蹭。


    解決完個人問題,鄭蠻蠻溜到了廚房,找到了正在做早飯的安福。


    和往常一樣,小正太係著小圍裙,鼓著一張包子臉,認真的擺弄著筷子鍋鏟。


    “蠻蠻姐”,這個點看到鄭蠻蠻,他有些驚訝,“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身子可好些了?”


    “還不就是那樣,死不了”,她漫不經心地嘟囔道,“這兩天怎麽都沒看到你?”


    按說,昨天她在院子裏賭得熱火朝天,安福應該來湊熱鬧的。她的眼睛四下溜達著,發現柴火堆被碼得整整齊齊的,有些沒劈開的木頭,此時也劈得平平整整。


    她驚訝地道:“這兩天你就躲在屋子裏劈柴了?”


    安福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道:“這兩天騎主脾氣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蠻蠻姐你身體不好。我就沒敢出去亂轉悠。”


    鄭蠻蠻歎道:“他哪裏是因為我身體不好才不痛快。小福子你也別說這樣的話來安慰我了。其實在這種地方,他對我總是有戒心的。這不,幾次差點死在他手上。”


    安福憋了一會兒,道:“蠻蠻姐,別這樣想。來之前,有一次我聽到了大少和安大說話,說起騎主從小不近女色,身邊連個大丫頭也沒有……若這是真的,那蠻蠻姐你就是他身邊頭一個。他待你總是不一樣的。戲文裏不都這麽說嗎?”


    聞言,鄭蠻蠻有些吃驚。怎麽楊雲戈,先前還是個雛兒嗎……


    在古代,他的年紀也不小了啊!就連那個崔成格,今年才十七,身邊都有個嬌俏的丫頭跟著,而且是跟了好幾年了。


    她忍不住道:“一直沒有嗎……他這樣,他家裏人也不管?”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聽說,騎主從小流落在外,和王府的人,倒不怎麽親近。”安福盛出兩碗熱氣騰騰的麵,放在了托盤上。


    鄭蠻蠻瞧了一眼,接過來道:“我送過去罷。你快吃,不然該糊了。”


    安福憨笑了一聲,道:“嗯,謝謝蠻蠻姐。”


    “謝什麽,順手的事兒。”


    說完,她就端起了托盤轉身走了。


    吃完早飯,鄭蠻蠻又親自把托盤和碗筷送了過來。她進了廚房,看到地上的木屑,有些驚訝,道:“小福子你也喜歡削木頭?”


    安福回頭看了看已經擺好的鐮刀,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想著就算不能像騎主那樣用妖法,雕隻小鳥擺著看也挺好的。”


    “雕出來了嗎?”


    “沒……鐮刀不好雕,我便也隻是隨便削削。”


    鄭蠻蠻放下托盤,欲言又止。最終,她從懷裏取出一個小手帕,包著些首飾,遞給安福。


    安福一怔,道:“蠻蠻姐,你……”


    鄭蠻蠻的臉色很平靜,也看不出息怒,她隻把這東西遞到安福麵前,道:“這些東西,你先幫我保管著。若是我……”


    她說了一半,突然就不說了,把那些東西往安福懷裏一塞,道:“你就收著吧。”


    安福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收下了她的東西。


    鄭蠻蠻給了東西也沒走,坐在燒火的小凳子上看著他忙來忙去的洗碗,一邊道:“小福子,你來這兒,你家裏人怎麽說?”


    聞言,安福似乎僵了僵,道:“沒說什麽。主子怎麽吩咐,他們就怎麽聽吧。何況也沒說送我來這,隻說我年紀小,讓我去伺候個貴客。”


    “原來是這樣”,鄭蠻蠻歎了一口氣,道,“我娘死的早,我爹一直忙著生意顧不上我。他後來娶的那個生了兒子,便更不把我當成一回事了。你知道嗎,被送來這兒之前,我本來也是要被送到城外的庵堂裏,做一輩子姑子的。”


    安福道:“為什麽要把你送去做姑子?”


    “因為我繼母的妹妹瞧上了我的未婚夫唄……還不就是那句話,沒娘的孩子就是根草。她有娘,她就是個寶,我什麽都得讓給她。現在想想,我這樣子,在庵堂裏和在這兒也是一樣的,都活不了多久。反正也沒人盼我活著。”


    說著這個不是自己的故事,鄭蠻蠻卻依然有些傷感。


    安福連忙道:“你別這麽說蠻蠻姐,騎主那麽喜歡你……”


    聞言鄭蠻蠻笑著打斷了他,道:“得了得了,你別在這兒安慰我了。”


    她盯著安福看了一會兒,直到安福有些不自在了,才輕聲道:“其實說白了,便隻有你是真的關心我的。別的人,喜歡不喜歡,還不是想從我身上得到些什麽東西?”


    說完,她也不管安福的反應,站起來轉身走了。


    安福回過神來便隻看到她出門的一個背影,完全還是個孩子,體形纖瘦,一陣風也要刮倒了似的。可是安福總覺得,她和之前他記憶裏那個鄭家大小姐好像有點對不上號……


    人還是那個人,連脖子的那顆痣的位置都沒變。到底是哪裏不一樣了……


    鄭蠻蠻哪裏知道他在想什麽。又跑回楊雲戈身邊,道:“都說給他了。”


    楊雲戈似乎對安福興趣不大,隻點點頭,道:“好,他知道昨日你幹的事兒嗎?”


    鄭蠻蠻低下頭,把自己在廚房裏瞧見的,每一個角落的細節,都完完整整地在他耳邊說了,並補充道:“他並不主動和外麵那些人接洽。若要知道也得幾天後送食材的時候。”


    果然楊雲戈聽了皺眉。


    她在後麵摟著脖子,想著心事,不防一偏頭,嘴唇就印在了他的臉頰上。


    “嗯?”


    楊雲戈笑了起來,拉了她來坐在自己懷裏,道:“怎麽?”


    鄭蠻蠻訕訕,道:“不是故意的。”


    “嗯,不是故意的。”


    鄭蠻蠻輕咳了一聲,道:“騎主,咱們說認真的,你說他啊,那個他啊……他會不會是在廚房,想做您那種機關小鳥?”


    “你以為機關是這麽好做的嗎?”


    “可是他……”


    楊雲戈低下頭覆住她的嘴唇,阻止她說下去。鄭蠻蠻呆了呆,有點沒反應過來。然而他也隻是輕輕一碰,就離開了稍許。


    “忘了我跟你說的?要做機關,他必須要先成為大燕朝一流的木匠。所以,他不是在做機關,隻是在削木頭練手勁兒。”


    鄭蠻蠻猛地瞪大了眼睛,道:“騎主你終於相信了?”


    楊雲戈把她摟緊了一些,點點頭,眼神有些凝重。


    其實那天,鄭蠻蠻提起這件事的時候,他雖然當麵沒說什麽,但還是,把這件事放在心裏過了過。


    一開始,安福的確很正常。起碼他沒有發現不對勁。


    可是,自從鄭蠻蠻來了以後,他的注意力就都被鄭蠻蠻吸引了,根本注意不到那個傻小子。


    那麽,安福一開始總在他麵前叨咕鄭蠻蠻長,鄭蠻蠻短的,就很耐人尋味了。因為在他的觀察中,安福表現得膽小如鼠,是個非常怕生且窩囊的孩子。


    新來的一個小姑娘,而且是第一次瞧見他,他是不可能這麽熱情的。按照原來安福的性格,很可能,他會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除非,他是故意要把楊雲戈的注意力,轉移到這個新來的鄭蠻蠻身上去。


    這樣一來,為什麽霍家人要玩下藥送人這手,也說得過去了。根本,就是想給安福打掩護吧。


    沒想到潛伏在最後的人,竟然是個孩子。


    “原來騎主也有看錯人的時候。”鄭蠻蠻突然咬著他的耳朵取笑道。


    楊雲戈憤憤地想,還不是因為你!


    不過這事兒是在太丟人,他也說不出口。


    鄭蠻蠻又想起一件事,遂又笑了起來,挨著他道:“聽說您從小不近女色,身邊連個大丫頭都沒有啊?”


    這個消息讓她很是愉悅。不管怎麽樣,他也是第一次,感覺,嗯,非常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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