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就過得風平浪靜。


    鄭蠻蠻每天盯著雅縣主刺繡,一邊開始著手準備隨軍事宜。楊雲戈則是每日泡在西山大營不回家。


    隻是楊雲戈本來就是狼性,起初壓了性子裝裝樣子,久了總會原形畢露。


    有一天鄭蠻蠻正抱著孩子坐在花園裏,和一邊刺繡的雅縣主扯閑話,楊雲戈,就被人扶了回來……


    “夫人,將軍回來了!”


    鄭蠻蠻聽見急匆匆又有些混亂的腳步聲,回頭一看差點嚇尿。


    平時多強悍的一個楊雲戈,此時卻是臉色蒼白,滿頭大汗,雙目緊閉,被兩個年輕挺拔的男子扶著,匆匆往臥室的方向去。


    其中一個就是勇毅伯王寧。


    鄭蠻蠻沒空搭理突然麵紅耳赤的雅縣主,抱著久久跟了上去,急道:“這是怎麽了?”


    “吃了一百廷杖。”王寧眼中有些戾氣,隻加緊了幾步,把楊雲戈扶進了臥室。


    一百廷杖!


    鄭蠻蠻把孩子給了奶娘,跟了進去。


    王寧親自脫了他的幾乎被血糊在身上的外衣,露出來的果然是慘不忍睹的一背傷。


    難怪連楊雲戈也昏迷不醒!


    鄭蠻蠻覺得自己幾乎要站不穩了,顫聲道:“到,到底是怎麽回事!”


    王寧低聲道:“是忠勤侯府。”


    忠勤侯府也是世代為將。


    可以這麽說,當朝年輕一輩,數得上號的將領,除了楊雲戈和陸朗,就是忠勤侯府世子蘇鋒。


    隻不過之前他一直鎮守南疆,有望成為封疆大吏,所以在京城甚少活動。


    然而,他的封疆大吏夢卻落了個空。


    相對西域,南疆可以說是個太平之地,蘇鋒是撿了他父親的功勳,留守南疆。但也不能說他自己沒有功勳。


    隻是西域出事的時候,西羌餘孽流竄南疆。遼南王親自領兵,順著線索一路南下,最終查出蘇鋒的一個寵妾竟是西羌奸細。


    南疆已成為舊勢力暗自囤積的根據地。


    蘇鋒怒殺了寵妾,卻還是改變不了什麽,隻能被調回朝廷,喪失了其南疆的根基。


    從此他和楊雲戈較上了勁兒。


    這三大名將,陸朗因家族原因,隻能是萬年老二。蘇鋒楊雲戈本就有隙,又添上遼南王這一筆。


    楊雲戈一直不把他放在眼裏,蘇鋒卻是一回京就和他杠上了。


    今天楊雲戈會挨打,也是因為蘇鋒的小妹,蘇櫻。


    王寧低聲道:“蘇鋒死活說……將軍強,暴了他家小妹蘇櫻,要將軍娶蘇櫻為妻。將軍自是不肯,朝上分辨了幾句,皇上震怒,便,下令廷杖……”


    他迅速看了鄭蠻蠻一眼,道:“他家縣主巾幗不讓須眉,在京中很有幾分名聲。而且出名的性子烈。這樣鬧到名聲盡毀,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鄭蠻蠻腦子裏一片空白。


    楊雲戈怎麽會去強,暴人家女孩子?


    分明就是有意栽贓……


    可是人家不顧名聲來鬧,楊雲戈還真就是吃了暗虧。這次就是皇上皇後,也不能為他說話。


    大夫來上了藥,藥物的刺激下,楊雲戈倒是醒了過來。


    他抬起朦朧的眼睛,四處尋了尋,最終找到了鄭蠻蠻。


    “蠻蠻。”他低聲道。


    鄭蠻蠻慢慢俯下身,輕聲道:“騎主。”


    “最近,你,和孩子們,都不要出門。等我傷好了,再計較。”他說完這句話,仿佛十分吃力,又閉上了眼睛。


    王寧眸中戾氣滾滾,似乎極力壓抑。


    半晌,他低聲道:“將軍吃了大虧,忠勤侯府卻還是不肯罷休。”


    玷汙有封號的縣主,就算是楊雲戈,也是重罪。


    何況那縣主的娘家非常強硬,不是鄭蠻蠻這種沒有根基的路人縣主。


    至於是不是真的,輿論偏向於,他們那樣的人家,不可能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難道他們真想把那個什麽蘇櫻嫁進將軍府?那可真是笑話了。


    半晌,鄭蠻蠻低聲道:“勞您將他送回來了。”


    王寧歎了一聲,道:“我這便先告退了。”


    說著,朝鄭蠻蠻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一百廷杖,要擱別人,早就沒命了。


    就連楊雲戈這樣的,入了夜也開始發燒了。


    他睜開眼的時候,鄭蠻蠻就給他倒了杯水。


    可他一直低著頭,好像有點不敢看鄭蠻蠻。費力地喝了水,鄭蠻蠻想去放杯子,他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楊雲戈。”鄭蠻蠻輕聲道。


    “蘇櫻”,他低聲道,“我沒碰。”


    “我知道。”她摸了摸他的臉,有點想哭。


    楊雲戈真的被她嚇怕了,所以才特地解釋的。


    “蘇櫻,來過西山大營。我,沒留意她,原以為她下了山。那天,我連夜率隊進山野獵。沒想到,回來的時候,她就睡在我的營房裏。”


    鄭蠻蠻想生氣,又覺得頹然,道:“誰讓您不回家?這種事,也該早些告訴我的。”


    楊雲戈趴著,輕輕笑了一笑,道:“你醋勁兒大,怕你瞎想。”


    她摸摸他的頭,最終,坐在炕沿睡著了。


    隔天清晨醒過來的時候,楊雲戈的燒就退了,而且背上也已經消下去大半。


    他爬起來,看了還坐著的鄭蠻蠻一眼,心裏有些無語,怎麽就傻成這樣,睡覺也不知道躺下的。


    結果他的手剛碰到她,她就醒了。


    坐著睡了一晚上覺得渾身都難受,鄭蠻蠻差點從床上跌下去,被楊雲戈一把抱住。


    結果卻牽動了他身上的傷口,他低低地“嘶”了一聲。


    可鄭蠻蠻已經被像孩子一樣抱了起來,放在了炕上。


    他低頭看了看她,臉上有些不自然。


    鄭蠻蠻摸摸他的臉,低聲道:“楊雲戈。”


    他微微垂下頭,赤果的雙臂圍住她,展現出傲人的精悍肌肉線條。他的胸膛火熱,仿佛讓人透不過氣來那般。


    她湊過去,在他胸膛上的傷疤上輕輕親了一下。他的呼吸立刻一窒。


    鄭蠻蠻有些凶狠地一口咬了上去。


    “蠻蠻……”


    知道她生氣,楊雲戈一時之間有些無措。


    鄭蠻蠻眼圈紅紅地,正想說些什麽。


    門口衛靈突然道:“縣主,皇後娘娘來了,已經進府了!”


    鄭蠻蠻立刻擦幹淨眼淚,站了起來迅速重新整理了頭發,洗漱了一下,然後就要開門出去。


    楊雲戈看著她做著一切,都是沉默的。就是有時候氣得手抖簪不上發簪什麽的,會氣得用力把簪子摔下來。


    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鄭蠻蠻把自己收拾齊整了,便開了門出去,反手把楊雲戈關在裏麵。


    衛靈就看見她一臉煞氣地衝了出來,差點嚇哭。


    您這是去接駕啊!不是去打架啊!


    鄭蠻蠻直衝到了皇後麵前,噗通一聲就跪下了,擋住了神色有些匆忙的皇後大駕。


    那一聲,皇後聽著都覺得疼,也不知道她把膝蓋跪成什麽樣了。


    皇後被嚇了一跳才回過神來,長出了一口氣,道:“平身,木木如何了?”


    鄭蠻蠻跪著不動,道:“回娘娘話,不過是一百廷杖,騎主無恙。”


    聽那話裏的意思,皇後愣了愣。


    鄭蠻蠻擺明了就是攔駕的意思!


    皇後看她雙眼紅腫,也不能和她生氣,隻是按捺著性子,溫聲道:“本宮知道你委屈。可是這件事,是木木不對,蘇家是朝廷重臣……”


    皇後想說,罰這一百廷杖,其實她也很心疼,但不這麽做,堵不住蘇家人的嘴。當時的情況,楊雲戈又強著不肯低頭,還很是說了幾句很難聽的話。要是不把他打趴下,這件事就沒法收場。


    可是鄭蠻蠻就是固執地攔在皇後麵前,道:“可騎主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憑什麽他要挨板子?”


    皇後一怔,道:“蘇家人豈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可若是他們會呢!”


    皇後平息了一下情緒,道:“你起來,本宮先去瞧瞧木木。”


    鄭蠻蠻向前了一步,徹底擋住她,道:“回娘娘話,騎主被打成重傷,衣不蔽體,恐怕衝撞了您。”


    皇後皺眉道:“本宮是他的姐姐!”


    鄭蠻蠻頂了一句:“娘娘請避嫌!”


    說白了就一句話,又不是親生的!


    所以你才眼睜睜看著他被打成這樣!


    皇後被氣得差點眼前一黑暈過去,指著她道:“你,你,誰給你這麽大的膽子!”


    驀地瞧見鄭蠻蠻抬起了頭,本來多溫順的一個小姑娘,此時雙眸似狼一般就盯住了皇後的臉。皇後竟從那雙眼中看到了,隻有楊雲戈才有的決絕和戾氣!


    “你……”


    “回娘娘的話,奴奴的膽子,就是騎主給的。”


    皇後氣得拂袖而去,最終沒進門去看楊雲戈。


    衛靈和小翠在一邊,膽戰心驚了半晌,才去一左一右把她扶起來。


    “縣主……”那兩女惴惴道。


    鄭蠻蠻的臉色很平靜,還發了一會兒呆,道:“衛靈你去把劉如叫進府,就說我有話和她商量。”


    “……是。”


    本來還想勸兩句,可是她磨牙的那個樣子,實在是讓人,瘮的慌……


    鄭蠻蠻收拾了一下情緒,親自端了早餐,回了主臥。


    楊雲戈已經洗漱完了,見她獨自回來還端著早餐,有些意外。


    “皇後娘娘呢?”


    鄭蠻蠻放下早餐,擺好桌,才抬起頭,慢悠悠地道:“被我氣跑了。”


    楊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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