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蠻蠻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了身,正站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楊子正冒汗呢。


    誰知道鄭蠻蠻倒不在意這事兒,直接走上前去,低聲道:“要開戰了?”


    “……嗯。”楊雲戈傻了眼還沒反應過來。


    鄭蠻蠻道:“怎麽不告訴我啊。”


    “小戰事,覺得沒必要提。”


    鄭蠻蠻似乎也沒太放在心上,問了幾句,轉身就走了。


    留下楊雲戈就有些呆滯。


    過了一會兒,他跟了上去,見鄭蠻蠻又睡下了。


    他猶豫了一下,睡在了她身邊。


    鄭蠻蠻動了動,拿了他的手來放在自己臉頰邊,輕輕蹭了蹭,道:“睡吧。”


    楊雲戈挨過去,靠在她身邊,半晌回不過神來。


    接下來的兩天過的平靜無波。


    鄭蠻蠻因為有些倦怠,所以不像原來那麽活潑,隻偶爾抱著女兒在外頭看看海什麽的。


    她的確有些暈船,不過不嚴重,就是會有些嗜睡。


    而楊雲戈卻十分敏感,覺得她是不是心情不好,一有空就去圍著她打轉。


    這種平靜的狀態直到三天後的夜晚,就被打破了。


    楊雲戈算著時辰,也該進入東海海盜的地盤,一早命人戒備。


    鄭蠻蠻休息的艙房在戰艦的中心頂端,處在保護圈的最中間,因此她倒沒有怎麽感覺到壓力,依舊帶著女兒睡下了。


    直守到半夜,大海中暗潮洶湧,卻毫無動靜。眾人都有些懈怠。


    然後,楊雲戈突然反應過來,直衝了頂樓。


    他一腳踹開了門,鄭蠻蠻就被嚇醒了,安安也立刻大哭起來。


    鄭蠻蠻連忙抱著女兒坐了起來,輕哄地拍拍孩子的背,皺眉道:“怎麽了?”


    楊雲戈親自舉著火把,皺著眉,臉色陰沉。


    鄭蠻蠻低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


    隻見地上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零零碎碎爬了約莫有十幾隻青皮蛇,速度極快,就往床邊移來。


    鄭蠻蠻摟著孩子急急往後縮,然後抬頭有些驚恐地看著楊雲戈。


    楊雲戈把火把給了身後的人,然後直接走上前去,一腳踩住一隻,徒手又逮了兩隻。


    他每一腳踩上去都是踩在頭上,手裏也捏住了七寸。


    但毒蛇太多,受到了攻擊,蜿蜿蜒蜒就朝他撲過去。


    楊雲戈的小腿上立刻就被咬了一口。


    提著火把的楊子連忙衝了上來,用火把把那隻燎了下去。


    楊雲戈把手裏的兩隻毒蛇狠狠摔在地上,拔劍出來將還在地上扭爬的蛇利落地斬了去。


    隻是此蛇的血液也極毒,木質地板上很快就被濺出來的蛇血灼得冒了煙。


    不過是眨眼的功夫,楊雲戈的嘴唇已經發黑。


    “主子!”


    “吩咐下去,讓鄭光戒嚴,擔心海匪鑿船底。”他很冷靜地道。


    “楊雲戈……”


    他餘毒未清,被這毒物給咬了……


    楊雲戈沒有抬頭看她,利落地用劍劃開自己的小腿放血。


    石磊等人連忙上來撒藥粉和雄黃粉等物,不多時,楊雲戈淌出來的血顏色終於漸淺。


    鄭蠻蠻想下床去扶他,可是懷裏抱著女兒,到底有些膽怯。


    直到楊雲戈坐在了床上,她才鬆了一口氣。


    楊雲戈給了她一件衣服,讓她披上,並讓人給他的小腿上藥。


    清理完地麵,看著那坑坑窪窪的地板,石磊苦笑道:“這屋子是不能住了。”


    鄭蠻蠻摟著終於不哭的女兒,抿了抿唇,看向楊雲戈。


    “靈芸是苗女,擅蠱,先前也沒聽說她擅長駕馭毒蟲……難道是消息有誤?”石磊皺眉道。


    東海靈運,便是橫行這一代的海盜頭子。


    楊雲戈陰沉著臉,半晌,才道:“西域有一位名叫璞玉的女子,你們可曾聽說過?”


    “璞玉……”年輕一代自然沒有聽說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後來趕到的木青和宋長聽了,都變了臉色。


    木青急道:“璞玉姑姑怎麽會……”


    璞玉是十多年前,在中原縱橫的傳奇女性,和老騎主李宛,當年皇後,甚至遼南王妃都是摯友。


    宋長等人對楊雲戈的猜忌已經很敏感,實在不願意此時他又往老騎主他們頭上想。


    楊雲戈聞言冷笑了一聲,道:“可這天下除了璞玉,誰又能有那馭毒蟲的本事?”


    宋長等人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楊雲戈略一沉吟,冷冷道:“不得不防。船上有多少蟲粉,都用上,並做成水包。今夜過去,即可吩咐船隊靠岸,采購蟲粉。”


    “是。”


    “八部騎兵,主艦上還有多少,全部調上來,不用參與戰鬥,保護夫人和小姐。”楊雲戈突然道。


    眾人都有些吃驚。連鄭蠻蠻都回頭看了他一眼。


    楊雲戈站了起來,有些冷漠又有些倨傲。


    他冷冷地道:“這是我給你們的最後一次機會,我把我最珍愛的交給你們。若是她們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我便與八部騎兵,勢不兩立!”


    宋長和木青僵了一下,然後心中都泛出苦澀。


    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了。


    可楊雲戈這麽珍愛鄭蠻蠻,又怎麽會真的會把她們母女交給八部騎兵?


    所為的,不過是防著他們臨時收到命令,又反水罷了。


    楊雲戈根本一點兒都不信任他們。也沒有多打算再接納他們。


    木青和宋長都是聰明人,一下就想了個通透,心中隻如同在烈火中煎熬。


    “是。屬下……必定誓死護衛夫人和小姐周全。”


    宋長和木青的聲音幾乎發顫。


    然而楊雲戈隻是冷冷地看了他們一會兒,才道:“都下去吧。我中了毒,會昏睡一會兒。在此期間,戒備為主,一切聽鄭光將軍指揮。”


    “是。”


    等人都出去了,楊雲戈好像沒看到那坑坑窪窪的地麵,噗通一聲又倒在了床上。


    安安又被嚇哭了。


    鄭蠻蠻拍了拍她的背,哄了兩聲。小孩子倒像沒什麽心事,半夢半醒,就睡著了。


    她有些擔心,過去看了看楊雲戈,發現他額前有些冷汗。


    “蠻蠻。”他突然道。


    “……你醒著?”


    “睡吧,不用管我。我體內的洛毒已經排了不少,昏睡兩三個時辰就好了。”他幾乎是強撐著說完這些話,然後又徹底昏睡了過去。


    鄭蠻蠻一時之間有些無語,伸手貼了貼他的額頭。


    屋子裏還有一股蛇血的腥臭味,但她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把那一大一小放在一塊兒,自己也躺在他們身邊,卻是整夜都睜著眼睛。


    差不多兩三個時辰之後,天亮了,楊雲戈果真醒了過來。


    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以外,幾乎看不出來昨晚中毒又受傷。


    “楊雲戈?”


    鄭蠻蠻聽到動靜坐了起來。


    “你再睡一會兒。我出去看看。”


    “……嗯。”


    鄭蠻蠻也知道自己不是那種狂開金手指酷炫狂拽吊炸天的女主。打仗的事情就都交給他去做,她唯一能做的事情隻有兩件。


    第一,不被人綁架。


    第二,不當攪屎棍。


    隻要確保做到了這兩樣,楊雲戈就沒有輸的可能。


    不管麵對什麽樣的敵人。


    她對楊雲戈有信心。


    等她迷迷糊糊睡了個回籠覺,坐了起來。


    一邊等著的小翠和衛靈連忙道:“夫人醒了,請更衣,然後開窗換換氣罷!”


    因為楊雲戈把八部騎兵調了回來,她們二人自然就回到了鄭蠻蠻身邊。


    對此,鄭蠻蠻沒有發表意見,隻是淡淡應了一聲,小心地避開女兒,穿了衣服。


    可昨晚楊雲戈給她們的刺激實在太大,衛靈和小翠也有些按捺不住。


    終於,在鄭蠻蠻低頭喝粥的時候,衛靈先跪了下去,急道:“夫人……求夫人做主!”


    鄭蠻蠻的動作一頓,神色淡淡,道:“做什麽主?”


    “這,這次的海戰,絕對不是騎主蓄意安排的。對方那個海盜頭子,跟八部騎兵也絕沒有關係……”


    鄭蠻蠻打斷了她,道:“你是說楊雲戈不該猜忌你們?”


    衛靈急道:“屬下也知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可,可這次真的,真的與八部騎兵無關啊!騎主無法原諒我們的背叛,可我們……”


    可什麽?


    然後她卻沒有再說下去。


    鄭蠻蠻盯著她看了半晌,突然笑了,道:“來求我做什麽?去找楊雲戈啊。”


    “可騎主,隻怕聽不進我們的話……”


    “那難道我就聽得進了?”


    “……”


    鄭蠻蠻淡淡道:“不管他心裏怎麽想,你們現在都還是他的下屬。他要怎麽處置,我是不會管的。當初的事都忘了麽?”


    綁架那次,其實鄭蠻蠻不怎麽放在心上。反正最後楊雲戈贏了,她還順手把千刃穀給贏了回來。


    真正讓她介懷的,是避妊湯的事。


    “你們倆都是知道的吧”,她有點冷漠地一笑,道,“我現在想想,我也是個傻的,竟然一直沒有細想這回事。”


    衛靈突然就說不出話來了。


    鄭蠻蠻低頭看了她一眼,道:“女子最忌寒涼。那避妊湯更是極寒之物……你們這是要我的命啊。你們怎麽會覺得,我會為你們說話?”


    衛靈低著頭。


    小翠突然噗通一聲,也跪下了,哽咽道:“夫人,這事兒……屬下確實是知道的。隻是,隻是……”


    鄭蠻蠻冷冷地看著她。


    若說衛靈讓她失望,小翠卻更讓她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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